第15章 ☆、陸

清早陽光從玻璃外掃入病房內,她躺在床上微微争開眼睛,手感覺溫馨暖和。郭俊手按在張芯冰冷手背上,自個俯腰睡在床畔旁邊。她沒有看過他安靜睡覺的模樣,寧靜祥和,秀長稍稍往上的眉梢如新月般好看,烏黑濃密的睫毛很長很長,側臉輪廓分明,肌膚在白色陽光映照下,晶瑩通透,亮起點點白光,顯得水潤光澤,靠近仔細看,微微內卷的淺褐色發絲洋溢着隐隐槐花香味,他真的很迷人。

郭俊輕輕擅動眼皮,像小孩似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微笑道“你醒了”

我哧地一笑“你這樣子很滑稽” 郭俊平日打扮素來得體整潔,走到哪處都是聚焦點,如今眼前的他,迷離恍惚像一個不知道自己迷了路的小孩子似,可愛稚氣天真。“醫生交待,腸胃炎康複後,飲食要清淡幾日,好好休息,還有。。。”他絮絮叨叨的樣子比自己還要女人家氣,我鼓起小嘴,盯着他。他瞄了我一眼,手指輕輕拍了拍我的小額頭“你真不聽話,往後幾天,我吩咐家裏廚子為你做飯”

張芯露出可愛的白牙齒,燦爛地笑了笑“多謝,恩公”

“傻女人” 郭俊臉頰凹下淺淺的小酒窩,秀長的眼睛靜靜散出無限溫柔,仿佛冬天裏一縷普照大地的暖和陽光。郭俊轉身離開一剎那間,張芯想要挽留他,不過那個念頭轉眼即逝,她看着花瓶那朵凋零的薔薇,前天它還好好的,花嬌葉嫩,如今眼前薔薇瓣葉褪色枯黃,好幾片扭曲折皺,仿佛一遍頹垣敗瓦,張芯垂下頭神色凝重,雪白牙齒緊緊咬住嘴唇間,腦裏不斷有一把聲音告訴自己要站好、必須站穩、一定必然要站妥。

“我才幾天沒來你家,你看看,這裏是花店嗎?地面,桌面,櫃子面全都是薔薇,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以吃這個維生” 胡瑛指頭輕輕觸碰鮮豔飽滿的紅色花葉,花蕊間還有點點小霧珠,往下看瓶子裏的水清澈透明,沒有微雜質,也沒有發出臭水氣,有人精心打理呵護着,她這個小丫子前天才剛剛腸胃炎一場,唐文忙着應付大案件,單身公寓裏誰有這等閑情雅致。小瑛碎步來回走動,坐在沙發上的張芯愣了一愣,小瑛故意拖長毛茸茸鞋子觸地板的聲音,微微‘吱吱吱’作響,張芯眉宇間蹙起小皺折,她心虛地翻了好幾頁雜志,希望能引開注意力,大約半晌後,小瑛故意咳了幾聲,詩歌般口吻繞 “應憐屐齒印蒼苔,小扣柴扉久不開。□□滿園關不住,一枝紅杏出牆來” 這家夥明擺着罵人,臉上不帶怒氣,稍稍往上揚的小桃唇夾帶幾分笑意,最要命的是那雙黑眼眸,平靜的深邃中隐約透着攝人心魄的鬼魅,像是繁星璀璨的大海,在漆黑寂靜的夜裏吞納一切,秘密不再是秘密,它們不攻自破,無所遁形。張芯咽下一口口唾沫,垂頭低耳,輕不可聞地說“我可能是個□□” 小瑛嘆了嘆氣,沒有追問,坐到她身旁,輕輕垂拍張芯後背,安撫道“哭吧,有我在” 此時,張芯白淨雙目瞬間布滿紅血絲,鼻子酸腫,腦子亂哄哄一團,臉頰紅熱,眼淚像斷了線的珠鏈不斷往下流,她心慌得很,不知道應該怎樣做,她痛恨背叛出軌,身與心卻被情感蠱惑引誘,不能自拔地傷了身邊人,這一夜,小瑛知道那位萬惡的追求者叫郭俊。

有人說過男人與女人都是花心的,只不過男人能在同一時間花心,而女人能在不同時間花心。小瑛暗自嘲笑,那不是狗屁話,男人與女人根本一樣,只不過女人更後悔罪惡感,而男人卻潇灑自如,來去如風。看着對面的唐哲正吃得滿嘴香饽,她眨了眨眼,望着他“小哲,如果有天,你發現一個好男人圍着我轉,你會怎樣?” 唐哲放下筷子,認真誠懇地說“不管多少次也要把你搶回來” “如果我鐵了心呢?” “在你旁邊放幾把火,将你融成鐵汁” “傻瓜”

幾天後,郭俊買了新鮮水果來到張芯家。一袋袋水果,香氣誘人,有張芯喜歡的草莓,葡萄,蘋果,密瓜,櫻桃,他選的東西一向很合張芯的胃。她想了好幾天,有些事情終究要挑明解決。

“你看過金粉世家嗎?知道金燕西與冷清秋嗎?”

“我對電視劇不感興趣,平時都看資訊類節目的”

張芯遞給他一張光盤“拿着,回去仔細看”

郭俊覺得張芯今天話中有話,語言間想要挑明一些事。他收到光盤,微笑道“遵命”

“這幾天,我康複得很好,多虧你府上廚子為我精心準備的佳肴,我也沒有什麽好答謝的,就送你這些地反,是鄉下爺爺給我的,有好幾箱”

郭俊眼尾間瞅到桌面有一本雜志,封面是他與某明星參加舞會的換手照片。現在國內傳媒都不為人家打馬賽克的,這樣明目張膽,吓死人家可怎辦?張芯從廚房拿出地瓜時,郭俊向前幫忙,不經意觸到張芯柔軟的手心,這一次,他沒有放下,緊緊地握住。

“手比起女明星也不差,對嗎?” 張芯盯着他說

郭俊終于明白她的用意,手略略松開,眸光緊緊地盯着她,像要把她含在嘴裏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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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擁有一片浩瀚的大森林,有的人願意當其中的一棵樹,而我。。。” 郭俊抻手捂住張芯的嘴,不願意她說下去,回到郭府。郭俊呆呆地坐在房間沙發上,望着窗外發紫的夜空,直到天際邊那點紅色絲絨亮光消失不見,天空漆黑一片,平常那輪高高挂起的明月也被不知道去哪兒,藏着讓人堵心。這種失望他從來沒有感受過,它如迎面飛來的閃爍着白光飛刀,一下一下割破完整無缺的心髒,那一塊塊碎肉被人用力地按壓在棱角凹突的玻璃塊裏,滿地的血,滿地的肉,很痛很痛。

“張媽(管家),今天的地反哪裏來的?” 郭媽媽問

“回夫人,這是少爺帶回來的,聽說他今天去了張芯小姐家” 張媽回道。

“他人在哪?” “房間裏,少爺說了不許任何人打擾,所以。。”張媽臉有難色說。

老二平時被人捧在手心裏寵,什麽事都依他,現在連規矩都不守,這把年紀還叫人擔心,真不像話。郭媽媽拿着地瓜走到郭俊房間。只見那小子一動不動,坐在那,像一副被掏空五髒六腑後的軀體,臉上毫無生氣,與往日風流倜傥的他判若兩人,郭媽媽“老二,吃一口,這個地瓜可甜” “媽,我是不是一個壞胚子” “不是” “說謊” “你是一個女人都是想割千刀的風流壞胚子” “。。。” 郭媽媽瞥了一眼桌臺的光盤,金粉世家?“你找個時間仔細看看,找天說說”“郭大夫人,你自個看了得” 郭重重地敲了他一拳“你這孩子話這麽多?找揍是嗎?”“。。” 郭俊足智多謀,唯獨拿媽媽沒折。

大約幾天後,郭夫人來到張芯家。她的出現,張芯詫異不已,她有什麽事?“請進,郭阿姨”

她微微一笑,渾身散發濃濃的東方古典韻味,她如蘭花般高雅雍貴。我沖了一壺香煙袅袅的茶蔍子,碧綠茶水間洋溢勃勃生機,這種茶是東北特産,那天阿姨提起東北,滿臉的懷念。她會喜歡的。

“好香,很久沒有喝這般芳香的茶蔍子” 郭媽媽感嘆,眸光滿滿的不舍。

“張阿姨在東北住過?” 張芯問

“我是東北人,嫁人後長居國外,很少回故鄉” 郭媽媽說“張小姐,前天你送我家的地瓜可好吃,這裏一點心意請收下” 郭媽媽伸手遞禮盒時,腕上露一只翡翠镯子,玉質通透明亮,綠得如水般靈動,價格不菲的寶貝。

張芯收起眸光,微笑道“我承蒙府上照顧,身體才康複得如此快,現在還收謝禮的話,多不好意思”

郭媽媽看到張芯微微發漲的小臉,天生蘋果臉,跟他真的一模一樣。臨別時,她握住張芯的手,平和地說“小俊那個傻孩子,收到‘金粉世家’光盤,還愣住,懵然不知,你甭他,那小子就應該吃點苦頭,才會明白。以後,多來看看郭阿姨,與我好好聊天” “好的”

郭阿姨的慈和大出張芯意外,她來的時候,張芯心髒怦怦亂跳,電視劇裏不是經常這樣說的嗎?富有的人既無理又護短,親身經歷後還是覺得那句話最有理‘本故事純屬虛構’

郭氏集團總經理辦公室,小和(男助理)“總經理下午三點與歐洲合作商會面,四點要開公司會議,五點要。。” “六點後還有事情嗎?” 郭俊問。小和懷疑自己聽錯,6點後他約了影後周小姐吃飯,難道記了?為了與周小姐共進晚餐,總經理名貴禮物輪番攻擊,鑽石項鏈,愛馬仕鉑金包,dior禮服,每樣拿出手的都貴得瞠目咋舌。今晚周小姐好不容易答應共進晚餐,他卻忘記?作為忠心的下屬,當然要在适當的時候提醒大老板“總經理,今晚7點約了周小姐在 ROSE MARRY吃飯” 郭俊淡淡地說“退了它,說我有事” 小和瞪大雙眼,以為自己聽錯了,重複地問“推了它?” “對,推了它” 郭俊不慢不忙地說。“好。。”

郭府廚房裏,張媽奉地瓜與綠茶準備送到郭俊房間。郭媽媽問“那小子要修煉地瓜精嗎?連續好幾天這樣子” 郭媽媽走房門口,聽到一陣聲音,是電影?電視劇?見張媽出來,她問“那小子怎樣?” “少爺什麽都沒有說,只是問了一句金燕西是家裏老幾?”

這陣子,張芯樂得清閑,她身邊既沒有唐文也沒有郭俊,少了幾分煩亂。“叮當”清脆門玲聲想起,原來是小曼。“我買了你最喜歡的香草泡芙,怎樣答謝我這份大禮?”小曼說。這家夥總是在我最餓的時候出現,我抱着她撒嬌道“美人香吻” 在她小臉蛋上親了又親,她樂得哈哈大笑。

“你辭職了?” 小曼問

“小瑛告訴你的?” 我看着她,小曼遲疑了一下,沒有吭聲,只顧低頭吃泡芙。“你會讨厭我嗎?” “愛情沒有對與錯,只有合适與不合适”小曼安慰道,滿滿的信任從她那雙明亮清澈的眼眸緩緩流淌,望着她,時間仿佛停下來,窗外的車聲人聲風聲越來越小,心自然地安定下來,她是一個好女人,與自己不一樣的女人,現在明白為何唐家三哥這位花花公子不願放手,每一個人都想擁有一個寧靜的世界,一個舒心的港灣,她就是那個世界,那個港灣。

“你不好奇我有什麽打算?”

“與二哥分手後,起初我還以為你們鬧着玩,誰知道幾個月過去,愛人不要也算了,連朋友也不聯系,你是當我死了,還是當你死了?”小曼嗔怪地說。

我抿起雙唇拉成一直線,眼角泛起淚光,哽咽地說“你這個壞丫頭,總愛弄哭人家”

幾天後,我收拾行裝踏上東北之旅。好久沒有一個人去旅行,這裏與以前一樣。一樣的山,一樣的屋,一樣的樹。天開始下起毛毛細雨,茸茸的樹葉,地上的油柏馬路淋得濕濕的,包括我,所有的一切,似乎都要腐爛在濕冷的空氣裏,活生生地結痂的傷口,暴露于空氣中,不管意願如何,紅色硬痂子漸變鮮紅軟糯,殷紅的血一點一滴地冒出來。穿着雨衣的我,背着包包,來到小時候和爸爸來過的小山林。那裏的環境,我感到舒暢,混亂的心情舒緩放多。來到附近的海邊,看着迎面的海浪,迎面感受點點浪花,回想起唐文,心裏痛着,回憶郭俊,心裏抱歉着。

“怎麽現在才來,你知道我等了你多久嗎?”聲音太熟悉了,他一把拉着我的手“來這邊木屋坐”

我沒有拒絕他,跟着他的腳步一步一步往前走,順着他的方向,順首他的意願。

“你怎麽知道我來這裏?”我問

“心靈感應”他說

我別過臉,不想讓他看我的眼淚“還不是阿姨告訴你,什麽時候你們成了一陣線,還出賣我”

“累嗎?”他問

我點了點頭說“累”

他停下來,将我身上的背包往自己身上挂“我來背你”

看着他蹲下的背,感覺就是一個避風港,雙手摟住他頸部,往他背上靠“你怎麽有時候來這裏?”

“下次就不要一個人來這,我……家人會擔心的”他說,聲音透着滿滿的關懷。

“……”我沉默不語,只是靜靜地躺在他的背上,吸吮着他平靜的氣息,我貪婪一切的一切。

坐在海邊木屋長椅上,他對我說“冷嗎?”

我點點頭,從包裏他拿出暖水壺,為我倒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花茶,周邊空氣太冷,茶我的表面不斷升起袅袅香氣,我喝了一口,滿足地說“不錯”

“那就好”他露出不經意的新月微笑,俊極了。

我看着眼前的海和身旁的他,一股訴說不盡的感覺慢慢湧上心頭“我想睡一下,能借肩膀給我嗎?”

“只要你願意,我一直都在”

看着他深邃的眼睛,我的目光像被定在那,怎樣也走不開。他的手很溫暖,攬着我的肩膀,呵護地說“睡一會兒,事情會好的”

我緩緩地閉上眼眼,在他的懷裏我找到平靜與安穩。這種感覺與唐文的不同,它給我的是溫暖的,幸福滿溢。而唐文的是一種喜悅,讓人感到滿天星光璀璨,燦爛奪目,卻少了安穩。

郭俊的聲音很好聽,我聽着聽着睡了,他看着熟睡的我,流露無限疼愛。他右手拿出袋裏的手機“短信:張姨,張芯我已經找到,她一切安好,三天後我會帶她安全回家,勿擔心。---郭俊字”

“我要兩間房”我對着店主說

店主抱歉地說“不好意思,旅游旺季,只有一個單間”怎麽天下間沒有房間的酒店服務員都會這樣解釋的,我十分無奈“只有一間,那也沒有辦法,我就委屈一下自己吧”

“什麽,你是這麽對待關心你的人嗎?”郭俊說

我笑了笑,房間打開時,我沖到床上,十字形展開四肢“我要睡這裏,你睡地板”

“我真是拿心給狗吃了”郭俊無奈地說

夜裏,我在床上轉身看着地上的郭俊,我做了最大膽的行為,拿起被子蹑手蹑腳地睡在他旁邊,他應該是睡着的“看到你,我很感動……”

他翻過身來,凝視他俊氣迷人的臉,我一時說不出話來,他問“繼續說,你怎麽了?”

“只可惜這只是夢,一個終會醒來的夢”我繼續說

郭俊“找你之前,我看了很多遍‘金粉世家’,在你心中我就是金燕西,沒有辦法沖破門楣觀念,你擔心就算一起了,我們會因為觀念、價值觀不一致,産生矛盾,最後做一對癡男怨女,在互相訴罵中,渡過餘生,又或許分手,別找他人的,你更擔心,我會傷害你,出外找新歡”

我不敢下視他那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他知道我要說的話,明白我的想法,懂得我的需要。他用白皙結長如鋼琴家般的手摸輕輕撫摸着我的臉,暖烘烘的手掌心慢慢地溫暖着我的身與心 “我曾經是一名浪子,遇見你後,我才發現什麽是吻,什麽是愛。吻可以簡單得讓人癡迷倒地陶醉。回去後,你會看到我的誠意,到時候你再決定,是否給一個機會,好嗎?”

眼淚不斷往下流,不管他怎樣擦,淚水漸來漸滿,他抱着我,輕輕安撫“不要哭了,傻瓜” 往後三天,我與郭俊游遍了鄉村裏每一處風景,這裏的山與海,丘與河,樹與花,大人與孩童,一幕幕清晰地印在我的腦海裏,包括他-郭俊,深深地刻在我的心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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