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見梁洹望着已經燒毀的院牆, 渾身顫抖,雙眼血紅,滿面淚痕。申則從來沒有見過他這個樣子,吓了一跳,忙上前勸道:“陛下, 人生不能複生!保重龍體要緊!”

“什麽不能複生?她和岷兒怎麽可能死?”梁洹大叫道。

“可是陛下,昭貴儀與三皇子的骨灰已經找到了。”申則硬着心說道, “陛下還是節哀吧。”

聞言,梁洹身子一僵, 後退了幾步, 似乎都快站不穩了。

申則連忙扶着他。

“她的骨灰在哪裏?”他的面色煞白, 毫無一點血色。

“王大人帶着人去收撿昭貴儀與三皇子的骨灰了。”申則垂淚道。

梁洹身子晃了晃,轉過身, 看見跪在院中的十來個宮人, 打頭的正是明蘭。他知道,跪在這裏的, 就是平日服侍沈初夏和梁岷的宮人。看着他們,想到沈初夏與梁岷的慘死, 他心頭是又悲又怒。特別是明蘭, 她是沈初夏身邊的大宮女, 如今主子沒了, 她居然還好好的。

梁洹越想心頭越氣。他走上前,對着明蘭心窩子便踢了一腳,厲聲呵斥道:“你們平日怎麽服侍的?”

明蘭被踢倒在地, 只覺得胸口劇痛。她一只手捂着胸口,用另一只手撐着地,艱難地爬了起來,然後用手抹了抹嘴角沁出的血絲,跪到梁洹面前,磕頭道:“奴婢有罪,請陛下降罪!”

“降罪?”梁洹冷聲說道,“既然活着的人你們服侍不好,那就到地下去繼續服侍他們母子。”

說着,他轉過臉,對着申則說道:“傳令下去,凡是服侍昭貴儀與三皇子的人,全部為他們母子殉葬!”

申則一驚:“陛下……這……全,全部殉葬?”

“是!”梁洹面目冷峻,“全部殉葬!”

“陛下!奴婢有話要說!”明蘭趕緊叫道。

“你還有什麽好說的?”梁洹背過身去,似乎不想再看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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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蘭低下頭,垂淚道:“陛下,奴婢自知犯下大錯,死不足惜,只是昭貴儀生前給了奴婢一封信,叫奴婢呈給陛下。”

梁洹一聽說沈初夏給自己留了信,猛然轉過身,對着明蘭叫道:“拿出來!”

明蘭從懷中摸出沈初夏之前寫的那封信,雙手高舉過頭,呈了上去。

不等人呈,梁洹伸手從明蘭手中将信搶了過來,展開便讀了起來。

在信中,沈初夏說,她是***而亡的。她覺得自己失了寵,梁岷也被人看輕,甚至被人推下水也無人追究,自己還因此失去了未出世的孩子,讓她覺得生活再沒有了盼頭。加之曾芷清來探望她,回去的時候卻墜崖身亡,她更覺內疚,覺得生活無望,認為自己活在世上,只會給身邊的人帶來不吉,因此,她決定帶着梁岷一起離開人世。并說此事皆是自己一人所為,求梁洹不要遷怒服侍她的宮人,求他放過他們,為她和梁岷在陰間積點善德。

看完這信,梁洹渾身都在顫抖。

他沒想到,他原本是要保護她,沒想到卻間接害死了。他原本想着,他接下來要做的事很危險,不成功便成仁。為了保護沈初夏,他故意冷淡她,讓所有的人都以為她失了寵,只想着這樣之後,無論他是否成功,都可以保她和梁岷母子性命無虞。可是,沒想到,還有幾天,她都等不下去了。她就這樣扔下他,帶着他們的兒子一起走了,連一點念想都不肯留給他。沈初夏,你的心好狠!

他把信揉成一團,卻又舍不得把它撕碎扔掉。

他的雙手緊緊攥成拳頭,手背上青筋爆綻。

正在這時,王霄查看完屋內的情況,走出來,對着梁洹說道:“陛下,臣想借一步說話。”

梁洹擡起蒼白的臉,望向王霄,卻見他眼中有微光閃過。

他一愣,問道:“有發現?”

王霄給他使了一個眼色,卻沒說話。

梁洹知道,他這是不方便說話。可不知道為什麽,王霄這神情,卻讓他仿佛看到了一絲希望。他沉吟了片刻,說道:“回赤龍院。”

回到赤龍院,梁洹只将王霄一人叫到內室,迫不及待地問道:“王霄,昭貴儀的事,可是有發現?”

王霄點了點頭,說道:“陛下,這火是有人故意放的。臣發現有未燒盡的幹草,還有助燃的硝。”

聞言,梁洹神情黯然:“昭貴儀給我留了信,說是她自己尋死的。這火應該是她放的。”

“陛下,除了這個,臣還有發現。”王霄又說道,“臣在收拾骨灰的時候,發現那骨灰有古怪。”

梁洹一聽,擡起頭,問道:“有何古怪?”

“臣懷疑那不是昭貴儀她們的骨灰。”王霄緩緩說道,“臣甚至覺得,那不是人的骨灰?”

梁洹一愣,半晌才回過神來,問道:“你為何會如此認為?”

王霄說道:“陛下,方才臣已經說了,臣在現場發現了還沒燒盡的幹草,你想想看,那草都沒全燒成灰,怎麽三個大活人就全燒成了灰?連骨頭都沒留下?”

這麽一想,梁洹倒記起了,當年他生母遇難的時候,人雖然被燒焦了,便屍身還在。那麽大的火,他母親也沒成灰,怎麽這時候沈初夏三人卻齊整整的,都被燒成了灰?好像确實有點可疑。

“陛下,最大的疑點在這裏。”說着王霄攤開手掌,說道,“臣在骨灰中還發現了這個。”

梁洹定睛一看,只見他的掌中躺着一個硬硬的,像指甲又不像指甲的東西。

他皺了皺眉,問道:“這是什麽?”

“這是指甲。”王霄回答道。

“這是指甲?”梁洹一臉難以置信。

看見梁洹的表情,王霄笑了笑,說道:“陛下覺得,昭貴儀、三皇子以及那乳母身上可能有這樣的指甲嗎?”

梁洹搖了搖頭。這指甲形狀長得怪不說,還有些大,不可能是人身上的。

“你的意思是,被燒死的,不是昭貴儀三人?”梁洹望着王霄,覺得此時自己的心跳得特別快。

“這骨灰應該是豚,這指甲應該豚蹄上的。”王霄微微一笑,說道,“如果臣沒猜錯,此事應該是昭貴儀故布疑陣,死遁了。只是她百密一疏,在清理豚骨灰的時候,漏掉了這個沒燒幹淨的指甲,又正好被臣發現了。”

聽說沈初夏只是死遁了,梁洹心終于定了定。只要她沒死,一切都有希望。随即他又皺着眉頭,問道:“可她是怎麽逃出去的?她還帶着岷兒,不可能逃得出去呀?”

“這個……”王霄頓了頓,說道,“臣還要再查一查才能知道。不過,臣覺得那個叫明蘭的宮女應該知道些什麽。要不,臣把她抓來拷問一番?”

“暫時不用。”梁洹擺了擺手,說道,“只要知道她和岷兒沒事,我就心安了。就算她騙我逃出宮去,我心裏也是舒坦的。”

“陛下,昭貴儀她們才走,要不要臣派人去查,将她們盡快追回來?”王霄說道。

梁洹沉吟了片刻,搖了搖頭,說道:“昭貴儀與岷兒沒死的事,先不要聲張。你不必如此大張旗鼓地去找他們,私下派人去暗訪便是。就讓那些人覺得她和岷兒真的被火燒死了吧。沒有了他們,就沒有什麽事可以拿住我了,我們更好做事。”

“是,陛下。”王霄應道。

梁洹擡起頭,望着王霄,問道:“對了,齊州的事如何了?”

見梁洹終于說起了正事,王霄忙說道:“回陛下,鄧敞手中的兵權已經被吳湛架空,只要陛下的旨意一到,随時可以拿下鄧敞。”

“很好。”梁洹點了點頭,“只要收回鄧敞手中的兵權,鄧家的獠牙就被拔掉了。我即刻下旨,你派人送去齊州,叫吳湛三月二十七那天才□□,讓鄧敦他們在京裏來不及收到信息。”

“臣明白。”王霄應道。

“對了,你手上的事辦得如何了?”梁洹又問道。

王霄忙應道:“陛下,有我們藍田衛出馬,自然馬到成功。臣手上搜集的資料,給那鄧敦老賊定二十條罪,都綽綽有餘。”

“那就好。” 梁洹微笑道,“三月二十八日那天,我們就坐等收網吧。”

這邊,沈初夏一行人到京城的時候,已經過了未時了。她給了老叟車錢,道了謝,老叟便趕着牛車回去了。

秀菊背着梁岷,站在人流熙攘的大街上,有些惴惴不安。她走上前,對着沈初夏叫道:“貴……”

沈初夏一聽,忙用眼神阻止她。

秀菊一下反應過來,忙把話收了回去,改口叫道:“夫人,我們如今去哪裏啊?”

沈初夏擡頭望了望天,說道:“天晚了,這時候出城不方便,我們先找個客棧住一宿,慢慢再想辦法出城。”

“好,奴婢都聽夫人的。”秀菊點了點頭。

這京城沈初夏與秀菊都不熟,問了幾個路人,終于尋到一家看起來還算幹淨的客棧,暫時住了下來。

就在客棧裏随意吃了東西,秀菊便帶着岷兒回房歇息,沈初夏便獨自出去轉了轉。

京城很大,牛市、菜市、鹽市、布市什麽的,都有。沈初夏不熟悉路,也不敢走遠,就圍着客棧左右走了走,也沒有什麽發現。她也不知道,自己這麽轉悠到底要找啥。

說實話,沈初夏對逃宮的事雖然計劃得周全,可出了宮,她也沒想好下一步到底該怎麽辦,只能說是走一步算一步了。她對現在身處的這個世界太不熟悉,離開的皇宮,她也不知道去往何處,才能帶給她和岷兒平靜安逸的生活。

在她記憶中,在古代,嶺南一片屬于比較偏遠之地,卻又很少發生戰亂,想必相對比較平和吧,不如,就往南邊走吧。可她和秀菊兩個弱女子,帶着一個一歲多的孩子,要走那麽遠的路,肯定是很艱難的。也不知這個時代有沒有镖師,如果有的話,請一隊镖師護着她們走,倒也好。

可是她在街上找了一圈,都沒看到有镖局什麽的,眼看着天色也不早了,她便回了客棧,想着一會兒有機會,問問客棧裏的人是否知道有镖局之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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