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蓮應了一聲,也沒多問,便轉到後面去換一身衣服,然後便扶着綠蘭往正院去了。

剛一出南院,就碰上了濮陽鈞一行人,盧小蓮在旁邊稍稍讓了一讓,然後行了禮,喊了一聲“表哥”。

濮陽鈞笑了一聲,朗朗道:“弟妹越發水靈了,正好你嫂子也來了,你們妯娌能好好聊一聊呢!”

盧小蓮一時間拿捏不好要如何應答了,正琢磨着要怎麽開口,濮陽鈞已經進南院去了。

她微微松了口氣,便快步往正院走。

綠蘭見盧小蓮臉色卡白,于是道:“這位濮陽大爺以前和我們大爺關系好,又是表兄弟,所以說話也随意一些……奶奶也不必太放在心上了。”

盧小蓮卻只搖了搖頭,她倒不是怎麽在意這些親戚關系,那濮陽鈞的口氣聽起來便有些微妙,說出來的話也聽起來有些不像,她都不太确定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這麽胡亂琢磨着就到了正院,見過葉氏又和聞氏打了招呼,盧小蓮陪着旁邊坐下了。

聞氏柔柔地笑道:“小蓮妹妹最近看起來氣色更好了。”

葉氏看着聞氏,語氣和藹可親:“她每日裏就是在看書繡花什麽的,你們姐妹正好年紀也相仿,若能常常一起坐一坐聊一聊,也是好的。”

聞氏和婉笑道:“有姨媽這句話,那今後我便要厚着臉皮常常上門來打擾,找小蓮妹妹說話了。”

葉氏道:“盡管來就是了,我們兩家原就是親戚,實在不必這麽生疏的。”

聞氏道:“姨媽說的是,我來的時候,太太也這麽說。”

說到這裏,葉氏轉而看向了盧小蓮,溫聲問道:“你方才過來的時候,文哥兒沒有耍脾氣不見鈞哥兒吧?”

盧小蓮急忙道:“并沒有,大爺已經請了濮陽大爺進去了。”

聞氏在一旁道:“都是一家人,哪裏還要這麽大爺來大爺去的?喊一聲鈞哥兒也無妨,若是覺得喊不出口,喊一聲鈞大哥哥也是可以的。”說着這話的時候,她臉上的笑似乎有些太過于急切了一些,顯得有些刻意。

盧小蓮深深看了她一眼,略覺得有些尴尬,鬧不明白怎麽才這麽些時日沒見,聞氏忽然變了個性子,那日在濮陽府裏的時候,她分明是纖纖弱質,并沒有今日這樣伶牙俐齒又巧舌如簧的樣子。

葉氏挑了眉,倒是沒接這句話,只是溫和笑道:“既然如此,那就讓他們兄弟倆好好掰扯去,我們就不要再過去了,省得他們臉皮薄,有旁人在的時候,還要拿架子。”

濮陽鈞進去了南院,見到了金崇文,倒是很不客氣地笑了一笑,道:“那天泡溫泉聽說你發火了人還跑了?我本來還快馬加鞭準備趕過去和你聚一聚的,誰知道等我過去了,你都已經走了。”

金崇文略有些不自在,只道:“反正也不是什麽大事,都已經過去了。”

濮陽鈞大大咧咧地在椅子上坐了,又道:“怎麽,還記恨呢?我都不和你計較你睡了我媳婦的事情了,你還計較我給你的那一腳?”

金崇文頓時臉色就不好看了,道:“你那一腳,我到現在都還沒好全呢!”

濮陽鈞嬉皮笑臉道:“那哥哥我給你找個大夫來看看?找個口風緊的,怎麽樣?”

作者有話要說: 啊哈哈哈哈~~~今天的更新來啦~~~

☆、男人們

大約是因為理虧,又或者是因為男人之間的友誼總是來得那麽奇妙,金崇文被濮陽鈞三言兩語就安撫好了,還約定了等過了年,就去看濮陽鈞說的那個醫術高超的大夫。

濮陽鈞道:“我們哥倆從小關系那麽好,怎麽能因為一個女人就老死不相往來呢?反正這事情,我已經不打算與你計較了,若你還認我這個哥哥……這事情便一筆勾銷了吧!”

金崇文起先是有些猶疑的,可聽到了這裏,終究還是動了心。

濮陽鈞又道:“咱們哥倆從前一塊兒做大事的時候,多少風浪沒見過?怎麽能因為這麽丁點的家事,就分道揚镳了呢?我先前在家裏面時候還在琢磨,明年我們一塊兒去邊關搞一票大的呢!”

“要去北邊?不是說北邊不太平麽?”金崇文聽到這裏,也顧不得那許多了,于是便追問了起來,“從前我就說,北邊的生意比南邊的好做!”

濮陽鈞笑道:“是的,我琢磨着是要去北邊走一趟,不過要等明年年底的時候了,那時候才好賣高價,不過開年了就得琢磨着動手。”

金崇文來了興致,道:“這有什麽好琢磨的?歷來好賣的,不都是茶葉布匹?”

濮陽鈞道:“話雖如此,但要從哪裏弄到這些東西?你這半年沒關心朝事,聖上又下了旨,如茶葉絲綢這些,已經不是以前那樣容易弄到手的了。”

金崇文道:“那便聽你的,等開年了,我們一塊兒合計合計。”

“不生氣了?”濮陽鈞斜睨了他一眼。

金崇文嬉笑道:“反正你都說了要幫我找個可靠的大夫,若那大夫不可靠,我再來和你翻臉好了。”

濮陽鈞呵呵一笑,只道:“你放心吧!當然是有用的,我什麽時候騙過你了?”

用過了午飯,濮陽鈞便起了身,說是要回家去了,如今年底家中事情多,原本就是抽空過來的,不能呆太久。

金崇文也知道年底正是忙碌的時候,于是也沒多留,只說過兩日去濮陽家找他。

濮陽鈞一面打發人去找聞氏,一面笑道:“你過去的時候,便把弟妹也帶上,本來就是一家人,都是親戚,可不要鬧到最後親戚見面了都不認識。”

金崇文笑了笑,道:“那是自然的。”

等到聞氏出來,濮陽鈞帶着她一起上了馬車,然後便離開了金家。

金崇文在大門口略站了一會兒,倒是好像卸下了包袱一樣,覺得心情暢快了許多。

回到南院,恰好碰到盧小蓮也從正院回來了,他笑道:“等明年開年了,我要和鈞哥兒一塊兒重新做生意去,到時候可能會忙碌些了。”

盧小蓮略有些意外,道:“剛才卻沒聽聞姐姐這麽說。”

金崇文道:“這男人家的事情,她不知道也正常。”

盧小蓮于是也不争辯,只道:“那我繼續去畫花樣子了。”一邊說着,她便往房裏去,準備把之前沒畫完的那松鶴圖給畫完。

金崇文跟在她後面,一面走一面說道:“你畫了這麽多花樣子,也沒見你動針線繡什麽,你擺在旁邊那屋子裏面的織機也和我以前見過的不太一樣,所以你這是要做個什麽?”

說到了自己拿手的東西,盧小蓮臉上的神情都鮮亮了起來,她笑道:“便是缂絲了,之前太太給我一個扇面,讓我仿着缂一面,于是我這會兒先畫一下花樣子,等天氣暖和了,便來試試看。”

金崇文的眼睛開始發光了:“小蓮,你竟然會缂絲?這這這……這簡直……綠蘭之前寶貝得不得了的那個缂絲小帕子,難道是你給做的?”

盧小蓮點了頭,道:“只是缂得不太好,顯得有些匠氣,綠蘭倒是喜歡,我就給她了。”

金崇文高興得一把把盧小蓮抱起來轉了一圈,口中道:“小蓮,你竟然會缂絲!!你知道現在京中那麽一小塊缂絲能價值多少嗎?你竟然都不告訴我知道!”

盧小蓮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這樣欣喜若狂的樣子,小心翼翼道:“但太太之前就知道了……大爺您也看我畫了這麽久的花樣……”

金崇文輕咳了一聲,道:“之前就總想着床上的事情……”

盧小蓮默默地絞着手帕,也不知道這話要怎麽接了。

金崇文興高采烈道:“你是不知道了,現在京中的缂絲簡直有價無市,等明年我和鈞哥兒去北邊做生意,若能帶上幾幅缂絲畫,那簡直可以賺好大好大一筆呢!”

這樣說着,金崇文又開始給她講起了如今多少人對缂絲求而不得,又說起了缂絲如今的價值,倒是聽得盧小蓮都愣住了——從前她在潞城的時候,哪裏想過自己無意中學會的所謂傳家的技藝,竟然這麽值錢?

到了晚間時候,入了夜,金崇文還在書房裏面寫寫畫畫地準備着明年要和濮陽鈞一塊兒重新搭夥做買賣的事情,盧小蓮便回去了房間洗漱之後準備休息了。

如今是綠蘭在她身邊貼身伺候,綠芳不知去向,而錦絨身體好了之後也被葉氏調去了別的地方,錦繡則管着院子裏面一些事情。年底忙碌,雖然葉氏開了口說要馬上給南院把人補上,但一時半會兒還沒顧過來。

綠蘭一邊手指伶俐地給盧小蓮把發髻拆開,一邊笑道:“奶奶明兒還是去太太那裏催一催,南院雖然只有兩個主子在,但是丫頭們少了也不行的。如今大丫鬟就我和錦繡兩個,根本都管不過來,好歹得補上兩個,把院子裏面事情分擔一二。”

盧小蓮點了點頭,倒是又想起了綠芳和錦絨,于是道:“我之前倒是從未想過綠芳和錦絨會走的,我剛見着你們幾個的時候,只覺得綠芳格外可靠。”

綠蘭撇嘴,只道:“從前我也這麽覺得呢,誰知道她跟我也是一樣,只是平日裏藏得好罷了。”

盧小蓮道:“若是她想回來,便讓她回來也好。”

綠蘭道:“奶奶太慈善了,她是大爺開口要攆走的,奶奶還是不要違逆大爺的意思吧?”

盧小蓮靜默了一會兒,道:“我改日問一問吧!”

綠蘭道:“奶奶太心軟。”

綠蘭大約是不能明白盧小蓮的心思的,在她看來,綠芳所做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她若不是存了要攀附的心思,那天也不會想也不想就跟着金崇文去泡溫泉。泡溫泉中間發生了什麽且不提,後面她又說話惹了金崇文不愉快不高興,最後被他攆走,簡直是……太順理成章的事情了。

她也去問過綠芳究竟是為什麽,但綠芳閉口不言。她大約也能猜到其中發生的緣由——綠芳向來都是一個穩重大方的人,至少看起來是。她沉穩大氣,顧全大局,雖然是個丫鬟但看起來好像是名門小姐一樣,但僅僅只是看起來。平日裏金崇文大約也是喜歡她的沉穩,也願意聽她講一講道理,但發生了那種事情,在金崇文受了氣不開心要發火的時候,綠芳去講道理?

最後她被攆走那簡直是太正常了。

這些話她當然不能對盧小蓮說——也壓根兒沒法說。

伺候着盧小蓮上了床,放下了紗帳,綠蘭便去外面守夜了。

金崇文早早就打發了人過來說在書房休息,所以她也便早早熄了燈,然後躺在外面的小榻上,卻久久沒有睡意。

就這麽朦朦胧胧地睡着,恍惚到了三更的時候,忽然聽到門一響,綠蘭驚醒了過來,然後就看到一個人影進來,她吓得整個人都要跳起來,正要大喊出聲的時候,忽然被按住了,然後聽到了綠芳那熟悉的聲音:“是我。”

綠蘭吓得一身冷汗,沒好氣地把她拍開,低聲道:“你怎麽過來了?吓死我了!”

綠芳挨着她躺下了,口中道:“來找你說話——怎麽錦絨也走了?”

綠蘭道:“你膽子可真夠大的,這會兒過來被大爺看到了,那就吃不了兜着走。”

綠芳滿不在乎:“反正我現在又不是南院的人,我怕個什麽?”

綠蘭道:“今天奶奶還說要把你要回來呢,你倒是消停些!”

綠芳道:“得了,我也不想回來,你就替我謝過奶奶吧!我之前還想着大爺雖然……不太行,但是人也不錯,若是能掙上個名分,以後總比嫁個管事好,我從前想着要做就做有名分的,才不當什麽通房丫頭……”

“啧啧,你還說我看不穿,現在看來,你才是那個心太大的人。”綠蘭道,“你少想這些有的沒的,嫁個管事怎麽了?好歹是個完整人兒,生兒育女不在話下!”

綠芳哼了一聲,道:“你說的是,我現在是看明白了。”

作者有話要說: 過渡章節诶嘿嘿嘿

☆、暗示明示

綠芳和綠蘭當初一起在金崇文身邊伺候,當然也一樣春心蕩漾過的。當然了,她是向來都比綠蘭有心計,想得多,又不甘心只當個沒名沒分的通房,于是一直都矜持着,等待着一個最好的機會,能又得到名分又得到金崇文的人。

不過這世上如意的事情畢竟少,兜兜轉轉算盡機關,她是算漏了自己不過只是個丫鬟,原本就是個賤命,想了那麽多全是白搭,還不如和綠蘭一樣,幹脆利落一些,能撈到的好處撈着了,現在想抽身也容易。

綠芳和綠蘭擠在一個被子裏面說着悄悄話。

綠蘭問道:“那天你是怎麽把大爺給惹着了?平常不是挺好麽?”

綠芳撇嘴,道:“我哪裏惹他,不過是他要撒火找不着人了,不過那天簡直吓死我了,他和那群狗娘養的公子哥們一起泡湯子,泡着泡着也不知是說了什麽,忽然讓我過去伺候,還把我拉到水裏去了,差點兒就……”

綠蘭目瞪口呆:“大爺沒拉你一把?”

綠芳哼道:“拉?他沒跟着一起起哄已經算是有良心了,後來就說我丢了他的面子,七七八八就扯到了他現在不能人道上面——蘭蘭你說哦,這事情能怪我?我哪裏做錯了?我不就是個丫頭嘛!他自己不行,怪我被他扯到水裏去然後被人看光了?”

綠蘭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那後來……?”

綠芳嗤了一聲,道:“還有什麽後來,反正最後就這樣了,我算是看透了,我們做丫頭的就不該想這麽多,他們哪裏把我們當人了?”

綠蘭靜默了一會兒,抱了抱綠芳的肩膀,道:“反正你現在不在南院了,以後也不用動氣了。”

“我是來問你的,我已經跟我們爹媽講好了,等過年的時候就去給太太磕頭,求放出去配人,你願不願意一起?”綠芳問。

綠蘭掙紮了好一會兒,卻是搖了頭,道:“我要跟着奶奶學缂絲的。”

綠芳翻了個白眼,道:“就那玩意叫缂絲?缂絲又不是誰都會的,她自己就是個半吊子,還指望教給你?你可別做這個夢了,不如和我一起出去嫁個人過逍遙日子了。”

綠蘭沉默了會兒,還是堅定地搖了頭,道:“我知道奶奶是會這個的,她也答應了要教我,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我學會了後半輩子都衣食無憂。”

綠芳嘲諷道:“好好,既然你自己有主意,我也不勉強你,只是今後若受苦受難了,可別過來哭訴後悔。”

綠蘭翻了個白眼,道:“我向來都比你想得清楚明白多了,你以後別來找我哭訴後悔就行了!”

姐妹倆在被子裏面說悄悄話也說得最後互相要吵起來,綠蘭不耐煩地把綠芳給踹了出去,然後推搡着她出了門然後自己重新裹着被子上床去了。

綠芳在外頭又小聲唾罵了幾句,然後才走了。

裹在被子裏面翻滾了一會兒,綠蘭倒是一時間有些感慨。

她和綠芳好像從來都沒有和其他的姐妹一樣同心協力,她們總是有不同的想法,總也無法說服對方——當然大多數時候,綠芳都是穩重的那一個,好像所有事情都經過了深思熟慮,而她是沖動的那一個,幾乎所有的決定都是頭腦發熱。

綠蘭又暗自比較了一下現在就嫁人和現在跟着盧小蓮學缂絲哪一個更好,然後暗暗做起了後半輩子學會了缂絲的自己一塊帕子就能賣一百兩黃金的美夢。

綠芳來找過綠蘭的事情盧小蓮是一丁點也不知道了,綠蘭也沒打算與她說這個,只是稍微漏了些口風,說家裏面想讓綠芳出去嫁人。

盧小蓮聽着這話,倒也十分理解了,道:“綠芳的年紀也不小,的确到了該配人的時候了。”

綠蘭應了一聲,倒也沒跟着往下說,只又道:“剛才奶奶在屋子裏面畫畫的時候,太太派了珠玉姐姐送了一匣子杏仁糕來,奶奶要不要用一些?說是濮陽家大奶奶專門打發人送來給奶奶的。”

盧小蓮微微有些驚訝,口中道:“怎麽倒是突然想到送這個?拿上來看一看吧!”

綠蘭笑着應了,轉身就去捧着個精巧的竹籃子過來了,口中道:“也不知是濮陽大奶奶特意的還是怎麽,倒是用了個籃子,裏頭用的是塊麻布墊着,倒是顯得有幾分粗陋了。”

盧小蓮卻看着這籃子有了幾分興致,她接了過來,興致勃勃看了看,道:“這籃子配着這麻布,很是有幾分野趣,呀……這杏仁糕做得真是精巧,竟然是梅花的樣子。”

綠蘭在旁邊笑道:“濮陽大奶奶倒是想得十分巧妙。”

盧小蓮随手拿了一個出來吃了,然後用帕子擦了擦手,贊嘆道:“口感也十分細膩。”一邊說着,她便又向綠蘭道,“你也嘗嘗,反正這麽多,我也吃不了的。”

綠蘭急忙謝過了。

盧小蓮問道:“聞姐姐就只送了這個,沒帶什麽口信麽?”

綠蘭道:“珠玉姐姐也沒說,想來是沒什麽口信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也就沒多問了,只琢磨了一會兒要送什麽回禮,自己拿不定主意,便帶着綠蘭往正院去了一趟,想問一問葉氏的意思。

到正院的時候,葉氏正在屋子裏面準備送給各家的年禮,聽說盧小蓮來了,便讓珠玉請了她進來。

“你會寫字嗎?”葉氏先開了口問道。

盧小蓮點了點頭,道:“會寫,只寫得不怎麽好看。”

葉氏擺擺手表示無所謂,口中道:“正好你過來了,又會寫字,便幫我把這些簽子給寫了,我好讓人拿下去分門別類地裝起來。”

盧小蓮走過去接了葉氏手裏的簿子,撲面而來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字大約都是認識的,可合在一起竟然都覺得看不明白了。

葉氏見盧小蓮這一臉懵懂的樣子,忍不住笑了起來,道:“這是賬簿,你看不懂也是正常的。”

盧小蓮傻乎乎地點了頭,問道:“那要寫什麽?”

葉氏示意她在旁邊坐了,又讓珠玉拿了筆墨過來,然後道;“便把這一行入下頭的這些,都寫在這些簽條上,就可以了。”

盧小蓮點點頭,便老老實實地拿起筆開始對着那簿子抄寫了起來。

葉氏那邊也是忙碌,壓根兒顧不上她,就拿起了另外的東西與其他人盤算了起來。

好容易寫完了,已經快到中午,盧小蓮把那些簽子都送到了葉氏手邊,然後才問道:“今兒濮陽大奶奶送了糕點過來,兒媳也琢磨着要回禮,只是不知要回些什麽才好,想求太太指點一二。”

葉氏先把簽子遞給旁邊的嬷嬷,吩咐她下去按照簽子上的內容分類,然後轉而向盧小蓮笑道:“你也回一些糕點吃食好了,這樣既顯得親近,又顯得得體。”

盧小蓮猶豫了一會兒,道:“那送個紅棗糕,可以麽?”

葉氏笑道:“送什麽不重要,只是心意到了就行,這人情往來,尺度上我能替你參詳一二,但具體送什麽東西,我便不好替你做主了。你自己琢磨着,只要合适的東西,都可以當做回禮。”

盧小蓮認真地點了點頭,然後便打定了主意,自己親自去了一趟小廚房,準備給聞氏回一些自己親手做的紅棗糕了。

收到了紅棗糕的聞氏面上帶着淡淡的愁容,她輕聲問身邊跟随了自己十幾年的丫鬟瑤琴:“你說小蓮知道我的意思了嗎?若是知道了,怎麽會送紅棗糕來呢?難不成她已經遇到什麽麻煩了?”

瑤琴看了看那精巧的紅棗糕,又想起了早上那有些粗糙裝着的杏仁糕,忍不住道:“奶奶……我想文大奶奶一定是沒懂您想說什麽的,指不定就是覺得杏仁糕很好吃,所以回您一些紅棗糕。”

聞氏微微蹙眉,道:“那麽明顯,又是攔又是不,裏頭又是杏仁糕,這麽簡單合起來,她也該明白我在告訴她不要信啊!”

瑤琴道:“奶奶……我想文大奶奶一定不會像奶奶您這麽想的,您還不如直接……直接去一趟金家,和文大奶奶說一聲呢!”

聞氏搖頭,道:“那日我在金家已經表現得那樣反常,可小蓮好像什麽都沒看出來一樣……”

瑤琴沉默了許久,道:“奶奶,有些事情……您不說,人家是不可能知道的。”

聞氏糾結地擰着好看的柳眉,煩惱地一手托腮,長長地嘆了口氣。

瑤琴拿了筆墨過來,道:“奶奶,不如您直接給文大奶奶寫封信好了,再混着禮物裏面送過去,保證沒人知道的!”

聞氏想了想,點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聞氏其實是一個很單純很單蠢又很文藝少女心浪漫小清新自己內心不堅定的女紙……(咦定語好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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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念君願扔了1個地雷~~~~

☆、不懷好意

聞氏雖然出身大家,但性子單純——若非如此,當初金崇文也不能那麽輕易拿捏住了她,還能半是脅迫半是哄騙地與她行了不軌之事。事後她羞憤欲死,倒是被濮陽鈞給攔下了,最後大病了一場,好長時間都沒露面。

這樣的事情當然是家醜,自然會被嚴嚴實實地遮掩起來不叫人知道,于是除了濮陽鈞和濮陽太太,就連下人知道的都少——而被踢廢了命根子的金崇文自然也不會到處去宣揚了。

但凡事總會有些蛛絲馬跡的,還有那無風也要起浪喜歡到處編排是非的三姑六婆,加上這麽好些日子金家和濮陽家竟然走得遠了,她們便開始議論紛紛,一邊猜測着其中的原因,一邊就從自己偶爾聽到的那些閑言碎語中尋找真相了。于是就有人傳,說是金崇文和濮陽鈞因為聞氏翻臉,竟然把聞氏形容成了一個紅顏禍水。

這些閑話自然是會傳到聞氏耳中了,她氣得哭了一場,然後就想起了盧小蓮,理所當然地就想到了盧小蓮現在的處境,于是便琢磨着要不動聲色地告訴她提醒她,讓她萬萬不要陷入到當初自己的境地中來。

可這些事情,終究是讓聞氏覺得羞于啓齒,在陪着濮陽鈞去金家的時候,她倒是想說一說,只是有葉氏在,她不好開口,後來想着不如用別的辦法暗示一二,費盡心思送了杏仁糕,但盧小蓮并沒有懂。

她提筆寫信的時候,差點兒都不知道要怎麽開始,想了很久,硬是一個字都沒寫出來。

正是煩惱的時候,濮陽鈞從外面回來了。

雖然聞氏與金崇文有那麽一段出軌,但濮陽鈞對聞氏仍然是十分客氣的,并沒有因為那事情,而對她有苛待——這其中大約是因為聞家官大,又或者是因為聞氏這樣纖纖弱質,正好是濮陽鈞的心頭之好。

濮陽鈞把外裳脫下來交給了旁邊的丫鬟手裏,闊步走到聞氏身邊坐了,見她面前又是筆墨又是信箋,于是笑道:“怎麽,在想給誰寫信呢?”

聞氏指了指手邊的紅棗糕,若無其事道:“今天小蓮妹妹送了紅棗糕來,我想着要寫個簽兒答謝一二。”

濮陽鈞道:“你和文哥兒媳婦仿佛倒是很談得來?那天去金家,你也和她還有姨媽一起說了很久。”

聞氏小心地看了濮陽鈞一眼,軟聲道:“小蓮十分可愛,我瞧着就好像我自己妹妹一樣。”

“嗯,就是可惜了,跟了個沒什麽用的金崇文。”濮陽鈞非常自然地接了這句話,“聽說姨媽還琢磨着讓你那小蓮妹妹生個兒子呢?”

聞氏呆了一會兒,道:“那……能行?”

濮陽鈞無所謂地笑了一聲,從她手裏接了筆過來,幫她寫答謝信箋了,口中道:“肯定不行了,我還答應了文哥兒幫他找個能治病的大夫呢!”

聞氏好半晌才道:“這……小蓮妹妹也太可憐了。”

那邊濮陽鈞已經把答謝寫好,順手裝入了信封當中,遞給了旁邊的下人,道:“便送去金家,說是我們大奶奶謝他們大奶奶的。”

不等聞氏反應過來,那下人已經接了信,出去了。

聞氏看着那下人,有些後知後覺道:“這……這你怎麽幫我寫了?我都還沒看你寫的是什麽呢!”

濮陽鈞笑道:“這答謝的話語還能怎麽樣,誇一誇就行了,你還一個字一個字琢磨,她能不能看懂都還不知道呢!”

聞氏也不敢争辯,于是只好默默地讓丫鬟上前來把筆墨紙硯給收拾了。

盧小蓮是在和金崇文一起用午飯的時候接到了濮陽家的道謝信,她拆開看了看,只覺得濮陽家和聞氏太過于鄭重其事,不過就是一個棗糕的事情,她原本也是回禮,怎麽他們還要回個道謝了?

旁邊的金崇文不經意瞥了一眼,就認出了濮陽鈞的字跡,臉色就有些微妙了,于是問道:“這道謝的信是鈞哥兒寫的,你送東西給他了?”

盧小蓮連連搖頭,道:“我怎麽會送東西給表哥?是聞姐姐送了我杏仁糕,我就回了她紅棗糕,然後這會兒就送了個信過來了。”

金崇文滿臉都是不可置信,只道:“鈞哥兒可不是那沒事就寫這種玩意的人,你可別瞞着我做什麽事情!”

盧小蓮簡直不知道要如何辯駁了,道:“大爺也知道我日日都在家裏,還能送什麽?每次送東西也是讓松月他們跑的,大爺若不信,就問問他們好了。”

金崇文聽着這話,果然去找了松月和松風來,仔仔細細問了個明明白白,最後的的确确發現盧小蓮什麽都沒做,才放下心來。

可他也沒有道歉的意思了,他道:“從前我與鈞哥兒之間那些龃龉大約你不知道的,若你潔身自好也就罷了,若是和鈞哥兒有什麽事情,就算你是老太太找來的八字宜男的奶奶,我也不會要你的!”

盧小蓮驚呆了,她甚至有些不明白這事情為什麽突然就變成了金崇文口中說的那樣,她好半晌才道:“我不明白大爺在說什麽,我在家中什麽都沒做過,大爺就忽然說了這麽多……若大爺有什麽不滿便直說好了,這麽拐彎抹角,我也聽不明白。”說着說着,她自己都覺得有些惱火了,又道,“我早上還幫着太太抄寫了許多簽子,若大爺不信,還能去太太那邊查證一二!”

金崇文也知道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可卻又壓不下心頭那無名之火,于是拂袖起身,連飯也不吃,就回去書房了。

盧小蓮憤憤地摔了筷子,便讓人收了午飯,自己起身到床上躺着了。

事實上她也大約明白為什麽金崇文會有如此反常的行為,她想一想綠蘭說過的金崇文與聞氏之間那事情,大約就能聯想到他現在的惱火是為什麽了。

他在害怕,同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的身上。

想到這裏,盧小蓮莫名有些後怕。

作者有話要說: 拔指甲旁邊的倒刺然後把中指給拔腫了……打字好好好好好疼……

只撸了這麽多……抱着手指嘤嘤哭泣……

等手指甲好了再粗長嘤嘤嘤……

☆、重振?

開了春,天氣漸暖。

金崇文果真與濮陽鈞重新混在一起去做事了,家中便只剩了盧小蓮。

盧小蓮倒也不怎麽在意這些,天氣一暖和,她就開始繼續研究缂絲了,于是搬出了織機,先是摹缂一些簡單的字畫,然後再一步一步慢慢地去摹缂那些複雜的,如此鑽研了下來,倒是真讓她把之前葉氏給她的那扇面給仿了出來。

她拿去給葉氏看的時候,葉氏也吃了一驚,一連聲地嘆道:“沒想到你這樣好手藝,竟然仿得一模一樣!這竟是……竟是我們金家得了便宜,竟然能讓文哥兒娶到你。”這樣說着,她把盧小蓮還有那副仿的扇面誇了又誇,臉上的喜色簡直掩都掩不住。

盧小蓮頗有些不好意思,她道:“太太是年前給我的,我現在才仿出來……太太這樣誇贊,倒是讓、讓我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葉氏笑道:“你這傻孩子,是不知道如今這缂絲多麽金貴,在京中,這麽一副扇面,就算是熟練的匠人,也要用上大半年才能做出來,你這才多久?”頓了頓,她又道,“你既然有這麽難得的手藝,便也不要荒廢了,有一技傍身,總是件好事。“

盧小蓮聽着這話,急忙應了下來。

葉氏又道:“如今文哥兒和鈞哥兒雖然和好了,按說你是女眷,也不用去管那許多,只是中間有些事情,恐怕你已經知道了吧?”

盧小蓮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頭。

葉氏不急不緩道:“他們男人之間的事情,你盡量少參合不要參合,省得惹了一身腥,你不比聞氏,你孤零零在京城,可沒有一個強大娘家給你撐腰的。”

盧小蓮恍惚覺得葉氏話中有話,卻又不敢确定。

葉氏又道:“文哥兒是什麽情形我是知曉的,我并非死板不開明的人,這兒女之事,雖然八字上說你是宜男之相,可懷孕生孩子并非只有你一人就足夠的,便看天意和緣分了。”

盧小蓮一怔,完完全全沒想到葉氏忽然會這麽說。葉氏的态度改變在她的意料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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