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箋,在法嚴寺中是獨一份。

雖然一眼就能認出來這畫紙,可她還是猶豫了,這青年的服飾打扮一看便是達官顯貴,說不定比濮陽家還要更大官更有權勢,她有些拿不住若是這麽上前去直接讨要,會不會惹了這位貴公子不高興,又扯出別的事情來。

糾結了好一會兒,她還是一咬牙上了前,先行了禮,然後便是開門見山的詢問了。她道:“這位公子,你手中的粉箋是奴家早上不慎遺失的,不知可否還給奴家?”

這青年擡眼看向了盧小蓮,仿佛有些訝異:“這紙上的畫是你畫的?”

盧小蓮并不敢擡頭,只恭恭敬敬笑道:“奴家不才,是照着寺院中挂着的畫兒臨摹的。”

青年笑了笑,倒是十分爽快地把手中這一沓畫紙還給了她,又道:“我早上在這小殿外撿到,只覺得這畫雖然是臨摹的,但卻有風骨,于是還十分好奇是誰畫的,真沒想到。”頓了頓,他又道,“不知能否知道姑娘——小奶奶?太太?的姓名?”他說着說着注意到了盧小蓮的婦人模樣的發髻,于是改了好幾個說辭,說到最後,他自己倒是笑了起來,“我叫崔洋,如今在畫院中做侍诏。”

盧小蓮有些倉促地把自己的畫紙接了過來,仍然不太敢擡頭,只低聲道:“奴家……奴家金盧氏……”

崔洋頗有些欣賞地看着她手中的畫作,真心實意道:“若假以時日,勤加練習,說不定能成為一代畫師,到時候也能算是女中才子了。”

盧小蓮聽着這樣的誇獎,臉情不自禁紅了又紅,最後是匆忙謝過之後,便匆忙離開了。

崔洋有些感慨地看着盧小蓮的背影,直到看不見了,才轉了身往前頭去看那些好不容易才挂出來開放參觀的古董畫作了。

文殊菩薩誕辰之後,老太太便帶着盧小蓮離開法嚴寺回去了金家。

回去路上,照例是說了要盧小蓮早日為金家開枝散葉的話語,老太太的态度倒是比去法嚴寺之前更加嚴厲了些。

她道:“文哥兒對你也是一心一意了,從前文哥兒房裏多少漂亮丫頭?現在只有你一個,可見文哥兒對你的用心,你也要好好回報文哥兒,給他生個大胖小子才是。”

盧小蓮不敢應這句話,卻又不敢搖頭,于是只好低着頭聽着。

老太太見她這樣态度,便有些氣惱了,道:“你已經是我們金家人,便要為金家生兒子,知道嗎?”

盧小蓮欲言又止了許久,最後還是不敢辯駁,只好應了一聲。

老太太這才臉上勉強有了些笑意,然後絮絮叨叨地說起了她從法嚴寺的道恒大師那裏聽到的佛法。

事到如今,盧小蓮已經不太知道應該如何是好了。

若是簡單的金崇文有隐疾又無法行人事導致她無法懷孕生子也就罷了,她還有個說辭能辯駁一二,可誰知道她現在又和濮陽鈞有了那不軌的關系?雖然只有兩次,誰知道今後還會有怎樣荒誕的後續?她并不認為濮陽鈞是什麽好人,可她現在沒有人可以求助。

金崇文不會在這件事情上幫她,葉氏是金崇文的母親又是濮陽鈞的姨媽,當然也不會在這件事上為她出頭,老太太從來都是哪怕金崇文不舉也要她生孩子的固執态度;她的娘家遠在潞城又無權無勢甚至因為這樁買賣的親事已經斷了聯系……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覺得自己是孤立無援的。

她不敢去想将來,也不敢去面對現在。

她幾乎就要覺得,此時此刻除了撞牆去死以外,沒有更好的解決辦法了。

扶着綠蘭進去了南院,路過書房時候看了一眼金崇文正在裏面看書,盧小蓮回去了房間當中換了衣服,然後回去了織機旁邊坐了下來。

撫過那些細膩柔滑的絲線,她終于微微有些平靜了。

作者有話要說: 按照情節發展……其實小蓮和崔少的大面積接觸……還早……呢……

目前小蓮還要首先解決生孩子的問題……

☆、稻草

剛剛過了端午,盧小蓮忽然收到了娘家送來的信。

信裏面長篇大論地述說了家裏面的困難,最後提出想要盧小蓮接濟一下娘家,可不能因為嫁到了京城,就把娘家給忘了,做了那忘恩負義的白眼狼。

盧小蓮咬着牙看完了,然後轉頭去問那送信來的人,問家中是什麽情形。

那送信來的人盧小蓮也認識,是從前盧母身邊的一個婆子劉氏,她在盧家許多年,盧小蓮也算是她看着長大的。

劉氏明顯猶豫了一會兒,她看了盧小蓮一眼,一低頭就抽了帕子開始抹眼淚,然後哭哭啼啼地說盧家現在不好了,田莊上收益不好,盧母又病了。

盧小蓮一聽盧母病了,便覺得有些擔憂了,于是又追問道:“我阿娘是什麽病?請了大夫沒有?”

劉氏低着頭抽噎道:“已經請了大夫,大夫開了方子裏面都是人參鹿茸,家裏面為了買藥,也快沒錢了。”

盧小蓮皺了眉,卻有些不信了,她道:“我阿娘身子向來硬朗,怎麽會需要吃人參鹿茸這些?你可不是騙我吧?”

劉氏愣了愣,忽然哭得聲音更大了一些,只嚎啕道:“姑娘怎麽能嫁了人就不管家裏人了呢?那可是姑娘的親生母親!”

盧小蓮懵了一下,完全沒想到劉氏忽然就叫嚷了起來。

劉氏用帕子擦眼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口中道:“姑娘如今是飛上高枝了,就把根本都忘了!就連接濟一下家中也不願意!這樣忘恩負義,哪裏還算人?”

盧小蓮又氣又急,簡直不知道為什麽劉氏突然颠倒黑白地鬧騰起來,最後狠狠一拍桌子,讓綠蘭過去把劉氏給拖了起來,一開口卻忍不住掉了眼淚,道:“你連話都不說清楚,就開始不分青紅皂白地瞎嚷嚷,又是什麽居心?”

劉氏瑟縮了一下,還想繼續大哭的時候,卻被綠蘭給瞪了回去。

綠蘭向盧小蓮道:“奶奶,這人是不是真的從奶奶家裏來的也不知道,這樣撒潑耍賴的樣子,看着倒是像來訛錢的,倒不如報官吧!”

這話一出,盧小蓮還沒開口,劉氏就已經軟了下來,她跪倒在了地上,再沒有之前那樣跋扈飛揚的作風,只抽抽噎噎道:“是……是少奶奶教的……姑娘……姑娘我也是……也是不得已……”

盧小蓮嘴唇動了動,好半晌才問道:“是馮氏?”

劉氏低着頭,道:“姑娘……我、我真沒壞心……”

盧小蓮仰着臉擦了擦眼淚,吸了下鼻子,又問道:“那我阿娘真的病了?”

劉氏支吾了一會兒,沒有吭聲。

綠蘭道:“奶奶,這就是刁奴,看着奶奶心善好欺負,所以才過來大吵大鬧,奶奶不要姑息了她。”

劉氏低着頭,不敢開口。

盧小蓮擺擺手起了身,從綠蘭手裏接了帕子來再一次擦了眼淚,然後慢慢走到了劉氏面前,道:“若我阿娘病了,你讓我阿爹和阿娘到京城來,我來幫着他們尋醫問藥,其餘的事情,便不用來找我了。你且回去問一問盧荷,當初那十兩銀子收下了,關系不就是斷了嗎?有什麽臉面再過來吵吵鬧鬧?”

劉氏唯唯諾諾地低了頭,只答了一聲“是”。

盧小蓮不欲再多說什麽,讓綠蘭把劉氏客客氣氣地給送了出去。

等到綠蘭出去了,盧小蓮沮喪地坐回了椅子上,憋了好一會兒,還是崩潰地大哭了起來。

到了中午時候,老太太便派人到南院來叫盧小蓮過去陪着用飯了。

盧小蓮好容易收拾清楚,又用冰敷了好久,才讓眼睛不那麽紅腫,然後便過去了。

她幾乎能猜到老太太想說什麽,自從從法嚴寺回來之後,老太太比葉氏還要熱心她懷孕的事情,幾乎是每個幾日就要問詢一番。

但這一次過去,卻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了——大約是早上南院劉氏大哭大鬧的事情傳了出去,老太太見到她的時候臉色特別嚴肅,一開口便是斥責。

“你也知道你是如何進的金家,你和盧家現在已經沒有關系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便不許再進府!”老太太冷硬道,“咱們家也沒有盧家這門親戚,你也別胡亂應承了話,到時候惹了禍,你可是擔不起的!”

盧小蓮低下頭,低聲辯駁道:“我并沒有應承什麽,後來也讓人把她送走了。”

老太太哼了一聲,又道:“沒有是最好,要我說,今後這種人就不要讓她上門,直接讓門口趕出去就行了!你得知道,你現在是金家人,最最重要的事情還是給金家開枝散葉。”

話最後還是繞回了開枝散葉上面,盧小蓮無話可說,只能選擇了沉默。

這邊說着,那邊已經擺好了飯菜,老太太于是起了身往飯桌前走,一面走一面道:“想着你要過來,今日便做了些有助于你有孕的藥膳,一會兒你一定要全部吃完了才能走。”

盧小蓮看了一眼那藥膳,大約已經有了一種心如死灰的感覺了。

晚間時候,金崇文從外面回來了,便拉拉扯扯地又要上床去。

盧小蓮強打着精神應了,但上床之後金崇文仍然是那半死不活的行徑,連堅持多一會兒都做不到,兩人都無法得趣,最後金崇文便強壓着她用了手。

金崇文一面動作一面道:“那次酒後,你覺得如何?”

仰躺在床上的盧小蓮含糊道:“大爺雄風高漲。”

金崇文喜滋滋地拉着盧小蓮的手道:“早知道我應該喝了酒再回來的!說不定就行了!”

盧小蓮暗自長嘆,心中苦悶且迷茫。

一夜不成功的颠鸾倒鳳之後,金崇文得了個消息要去南邊走一趟,于是喜滋滋地出了門。

而盧小蓮則躺倒床上,病了。

憂心忡忡郁結于心,加上無處可發洩,她的病來得突然,卻又好像是必然的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小蓮面臨的困境:1、給金崇文生孩子是個無法完成的任務;2、和濮陽鈞的□□簡直就是懸頂之劍;3、這種糾結的時候娘家還來參合一腳。

目前的解決方法:無

小蓮可能選擇解決問題的方式:下一章和下下一章……

今天為毛短小:因為明天禮拜六還要上班……

明天會粗長嗎:那得看禮拜六的時候有沒有洪荒之力可以爆發了……

☆、趁虛而入

這大約是盧小蓮最無助的時候了。

此時此刻的金家,在她眼中就好似一個吃人的怪獸,她身處其中,且無法逃脫。

她身邊沒有陪伴的人,沒有可以訴說的人,也沒有可以救她脫離這裏的人。

她纏綿病榻,每日裏只覺得胸悶,偶爾又會發燒,她恨不得自己立刻死了算了,卻又不太敢去。

她覺得自己懦弱無能,覺得自己凄慘可悲,覺得這世上簡直沒有比她更慘的人了。

可她只躲在被子裏面哭一哭,甚至在面對下人的時候,也要強顏歡笑,不敢流露出絲毫的悲悲戚戚。

葉氏對她倒是仁至義盡了,大夫請了,藥材都備下,也說了只要能看好病,家中不會虧待她的話語;老太太雖然一心就想着孫子,但此時此刻也算是用了心,不僅有藥膳,也差人送來了許多藥材。

她喝着這黑漆漆的苦藥,覺得生不如死。

聞氏就是這個時候來看她的。

帶了一些如今京中流行的小玩意,聞氏親自來到了房中,陪在盧小蓮的床邊坐下了,細聲笑問:“怎麽病了?大夫可說了原因?若是缺什麽藥材,只管打發人去我那裏要就是了。”

盧小蓮看了一眼聞氏,心情是複雜的。

鬼使神差一般,她忽然問道:“姐姐上回說,濮陽家上下也盼着姐姐早日生子……姐姐不急麽?”

聞氏微微愣了一下,苦笑道:“怎麽不急?只是……只是我們大爺并不願意……如今我也是不再想這些了,當日的事情的确是我的錯,他如今不願意與我生兒育女卻還願意給我正房奶奶的體面,我也不多奢求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現在的她,和當初的聞氏何其相像?只是她比不得聞氏,聞氏當初出了那樣的事情,濮陽家也願意為她遮掩下來,還好聲好氣地對待她,若換做是她,便早就要休棄出家門,沉塘游街,被人唾罵致死了。

聞氏看了她一眼,溫聲道:“你還小呢,懷孕也不是說能懷就能懷上的,倒也不必太急。這也是要講究緣分的。”

盧小蓮忍不住哭了起來,道:“老太太催得厲害,我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聞氏沉默了一會兒,她倒是也知道自己與盧小蓮不一樣,她娘家厲害,自己腰杆子也硬,在濮陽家說得上話也沒人敢逼她,而盧小蓮則是無依無靠一無所有,必然是沒有自己這樣底氣的。她想了想,卻也不知如何開解,只好道:“你就權當沒聽到你們老太太的催促好了。現在文哥兒也不在家,你能和誰懷孕去?不如好好把身體養好,以後再說吧!”

盧小蓮靜默了好半晌,最後只能點了點頭。

聞氏又勸解了她好多話語,只讓她先以身體為重,不要想太多。

盧小蓮悶悶地聽了,只點了點頭。這樣的勸解對她來說并沒有作用,但能有這麽一個人來勸她,來與她說話,也算是聊勝于無,最起碼能讓她不再一個人呆着只能自我糾結。

聞氏走後,盧小蓮喝了藥就睡下了,到了晚些時候醒來,便看到床頭的櫃子上放了好些小玩意。

盧小蓮問綠蘭:“這是誰送來的?”

綠蘭笑嘻嘻道:“是濮陽大奶奶後來差人又送來的,說是讓奶奶閑了無事玩一玩,也省得在家裏無聊。”

盧小蓮拿了一個九連環來在手上擺弄了一會兒,情不自禁地笑了一笑,倒是很感慨聞氏的貼心。放下九連環,又拿起了旁邊的一個錦盒,她倒也沒多想便打開,然後看到了一盒有十二色的顏料,裏面還有一張灑金箋。

她眉頭跳了一下,放下錦盒,拿出了灑金箋,卻是一封信:

小蓮:

聽聞你生病,吾心急如焚,卻又無法前來探望,只得先送一些小玩意,希望你能盡快養好病,早點兒好起來。吾甚想念你,只盼能再見。

鈞,留。

盧小蓮手一抖,差點兒把這灑金箋給扔了出去。

旁邊綠蘭倒是沒察覺到她的異常,只伸頭看了一眼那錦盒中的顏料,然後笑道:“這是京中那什麽翰墨軒出的顏料盒,據說一小盒就是一兩銀子,這麽十二色,大概就是十二兩銀子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卻覺得有些好笑了:這麽一盒顏料,倒是比她當初被賣到盧家來的十兩銀子還要貴重。再看那灑金箋上的字句,她眼眶有些酸澀,只重新放回了那錦盒,然後推到了旁邊去。

再去看其他的玩意兒,有一整套的毛筆,有五色的粉箋,還有裝在琉璃罐子裏面的幹花,一套缂絲的香帕……林林種種應有盡有,每一樣都精巧極了。

綠蘭在旁邊道:“這些東西送來的時候,把太太都吓了一跳呢,連連說濮陽大奶奶太破費了。”

盧小蓮沉默地看着,忽然覺得有些荒謬:這些大約有聞氏的主意,比如那九連環之類的,可看到了那錦盒中的信之後,她有些猜測,這究竟是聞氏要送的,還是濮陽鈞的主意——若是濮陽鈞的主意,那麽聞氏難道已經知道了自己和濮陽鈞那不軌的關系嗎?

她重新拿了那九連環把玩了一會兒,只覺得心上沉甸甸的。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濮陽家常常借着聞氏的名義差人送東西來,而每次送來的東西裏面都夾雜着來自濮陽鈞的書信,書信中倒是沒說別的,只是日常的問候還不忘加上一句想念思念的話語。

這讓盧小蓮不敢再見聞氏了,她不清楚聞氏現在知道多少,也不知道聞氏是不是故意的試探,她甚至也不敢再去打開那些精巧的小玩意。

終于這一日,她又收到了濮陽家送來的一個錦盒,來人仍然說是他們家大奶奶打發送來的,她道了謝,然後回去了房中,打開之後又看到了濮陽鈞的書信,還有一枚玉釵。顫抖着手打開那書信,這次信上卻是問她,能不能見一面?

他在信中訴說着他的渴望和思念,描述着他的度日如年和心急如焚,說想見一面,說他已經墜入了愛戀當中,仿佛風雨中的孤舟,說她就是他的太陽,只有她才能拯救他于風雨。他還說他當然理解她的痛楚,他說他能感同身受。他說他想和她見面,想和她一起度過這樣痛苦的日子,然後一起走向光明。

盧小蓮合上信,這一次,她動搖了。

她說不清自己為什麽會動搖,大約是從來沒有人和她說過這些,又或許是因為她已經快要被這重重壓力壓垮的時候,來自濮陽鈞的信已經成為了她的自我慰藉,可能又是他在說他能體會到她的痛苦的時候,她就已經動搖了。

濮陽鈞在堅持地送了一個月東西之後,終于收到了回信。

他看着信上寫的可以在觀音成道日那一天在法華寺見面的字句,忍不住笑了一笑。

旁邊的常随正好在給他添茶,見他臉上帶笑,于是笑着問道:“大爺收到什麽好消息啦?見者有賞嗎?”

濮陽鈞把這信折了折收在了袖子裏面,慢條斯理道:“有賞,當然是有賞了。”一邊說着,他一邊起了身,去房中見聞氏了。

聞氏見他來了,原本是坐在桌前練字的,便放下了筆起身,溫聲問道:“大爺怎麽這會兒過來了?”

濮陽鈞道:“再過幾日就是觀音菩薩成道日,你去不去法華寺?”

聞氏想了想,道:“大爺也知道我平日裏不信這個,倒不如問問太太要不要去了。”

濮陽鈞笑道:“到時候法華寺還有個廟會,你不想去逛一逛了?”

聞氏連連擺手,道:“若大爺想湊熱鬧,自己去便好了,我是懶得湊這個熱鬧。”

濮陽鈞目光閃爍了一下,笑道:“那好吧,你有什麽想要的,我給你帶回來?”

聞氏道:“家裏什麽沒有?大爺若想要帶東西回來,便撿着大爺你自己喜歡就行了,不必想着我了。”

濮陽鈞道:“既然如此,那天我就自己一個人逛去了。”

聞氏有些古怪地看了他一眼,好笑道:“大爺從來都對這些沒興趣的,怎麽忽然想到去逛這個廟會?”

濮陽鈞随口道:“前兒來了個什麽外國船隊,有許多稀奇玩意據說都在這個廟會上賣,我想着本就是在和那些外國人做生意,正好就去看看他們都在賣什麽好了。”

很快就到了觀音菩薩成道日,那一日的法華寺,人山人海。

盧小蓮坐在小轎裏面,掀開簾角,看了一眼外面。

垂眸,她收回了手,心跳如雷。

作者有話要說: 啊,又要放防雷預告,下章和下下章都可能出現雷啊!!!

不過這個劇情很快就會過去了,放心……

以及聞氏目前不知道濮陽鈞在搞啥。。。。。。

小蓮目前是一種盲目地抓了一根她以為的救命稻草的那種想法,這種想法是值得批評的,應該義正言辭地表示,小蓮你是不是傻!!!

☆、飲鸩止渴

拜了觀音,又供了一盞燈,盧小蓮去到了偏殿中跪在了蒲團上,低聲誦念着經文,讓綠蘭等人都在殿外等候。

那一首經文她念得心不在焉、颠三倒四,念到最後,也不知自己在念的究竟是什麽。

外面陽光燦爛又明媚,而這偏殿當中,大約是因為那重重帷幔,關上了門,只覺得殿中昏沉,仿佛是壓得極低的陰天,下一秒就是狂風暴雨來襲。

盧小蓮低下了頭,重重地磕在了地面上,然後聽到了另一邊的小門嘎吱一聲被推開。

沉穩的腳步聲一點一點逼近,她不敢擡頭,幾乎是伏趴在了蒲團之上,直到一雙溫暖又有力的手托住了她的身體,把她從蒲團上抱了起來。

是濮陽鈞。

盧小蓮不敢去看他,甚至用手背遮住了自己的眼睛。

濮陽鈞也不說話,只是熟練地穿過了那道小門,來到了偏殿旁邊的一個窄小的僧房中。這僧房大約只是供僧人在念佛的間隙休息用的,裏面只有一張小床和一張小幾,其他的什麽都沒有。

他把盧小蓮放在了那硬邦邦的小床之上,然後欺上前去,吻了吻她遮在眼睛上的手心,深情款款:“小蓮,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盧小蓮一徑沉默着,卻是推開了他。

濮陽鈞順勢在旁邊坐下了,語氣溫和:“你身體好了?上次聽聞氏說你病得厲害,只可惜我也不能去看你——文哥兒現在還在外頭,一時半會也回不來——聽說你們老太太為難你了?”

盧小蓮悄悄放下了手,沉默地看了他一眼。

濮陽鈞柔和地看向了她,道:“金家的情形我自然是知道的,我們兩家還是親戚呢……你倒也不用怕,若是出了什麽事情,你差個人來找我就是了,若我不好出面的,我就讓聞氏去一趟。”

盧小蓮嚅嗫了一會兒,道:“這樣怎麽行?”

濮陽鈞正色道:“你難道以為我在騙你?我是真的喜歡你……小蓮,如果我比文哥兒遇到你更早一些,我一定會把你娶回家當正房奶奶的。”

盧小蓮沉默了,只低着頭,道:“別這樣說……聞姐姐若是知道了……”

濮陽鈞忙道:“好好,我不說,都依着你。”

盧小蓮欲言又止,最後輕嘆了一聲。

濮陽鈞倒是不以為意,那甜言蜜語的情話層出不窮,直哄得她雙頰通紅,幾乎是要言聽計從。

他耐心極好,無論盧小蓮說什麽,他都會很認真地聽下去,且無論聽到什麽,他也都會站在她的角度來一一勸解,若是她掉眼淚,他便在旁邊遞了帕子,若是她憤憤難平,便在旁邊幫着說一說那些同仇敵忾的話語。

盧小蓮幾乎從來沒有遇到有這麽一個人,能這樣體貼這樣周到地與自己對談,她忍不住看了他好幾眼,最後卻有些恨自己為什麽沒有嫁給濮陽鈞呢?

可是最後,這法華寺的幽會,還是在床上的纏綿中度過——這一次卻是不同了,若說從前她還算是被強迫不出于本心,這次大抵能算是主動又是自願。

她沉迷在這樣的溫柔體貼當中,心甘情願地付出了自己的一顆真心。

她大約也覺得自己馬上走要走出困境——如果濮陽鈞能幫她,她或許就能離開金家,或許……或許就不用再為那些事情苦惱了。

離開法華寺的時候,綠蘭有些好奇地問道:“奶奶是遇着什麽好事了?臉上的氣色都比早上來的時候要好太多了呢!”

盧小蓮抿嘴一笑,道:“方才求了一支上上簽,說是遇着的困境都能迎刃而解。”

綠蘭也笑了起來,道:“原來如此,難怪奶奶氣色這樣好!”

盧小蓮情不自禁地回頭看了一眼法華寺,然後戀戀不舍地上了轎子。

對濮陽鈞來說,如此輕而易舉地讓盧小蓮就松口吐露了真心,甚至算不得一件太有成就感的事情,他帶着幾分玩味地随便在廟會上買了些亂七八糟的小玩意,然後就回自己府上去了。

他先去把這些小玩意交給了聞氏,然後便坐在房裏一邊吃着冰鎮的水果羹,一邊笑道:“今日這麽熱,外頭廟會上還是人山人海,所以才去了這麽久才回來。”

聞氏随便翻了翻那些東西,道:“裏面有些倒是可愛,不如送去給小蓮玩好了。”

濮陽鈞笑了笑,道:“這就随便你處置了,這些也不是什麽值錢的玩意,只是勝在精巧少見。”頓了頓,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頗有些意味深長地笑道,“你與文哥兒媳婦的關系倒是好,是因為能經常聊到一起麽?”

聞氏笑了一聲,道:“小蓮為人單純,我看她,就像看待自己妹妹一樣。”

濮陽鈞道:“若她真是你妹妹,倒是要少不少磋磨了,不是麽?”

聞氏若有所感,只覺得他話中有話,于是扭頭看向了他,微微挑眉,道:“大爺有什麽想說?”

濮陽鈞重新拿起了勺子,漫不經心道:“我想着,我們還是要個孩子,你覺得呢?以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我覺得可以一筆勾銷了。”

聞氏靜靜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最後只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了。

濮陽鈞也沒有再多說什麽,慢慢吃完了那碗水果羹,然後便起身去書房了。

等到他走了,聞氏命人把東西都收了起來,最後卻是忍不住掉了眼淚。

盧小蓮再一次收到濮陽家送來的東西的時候,便又是緊張又是期待了。

打開了那錦盒,看到了一些很是新奇的玩意,有看起來稀奇古怪的六弦琴,還有制作精美的打開就能發出樂聲的匣子,她卻無心去看,只翻找着裏面有沒有來自濮陽鈞的信。

可把那錦盒翻了個底朝天,也沒見着一張紙一句話。

盧小蓮頗有些失落,卻并不敢去問。

她忽然又有些害怕,害怕自己付出的那顆真心濮陽鈞只是當做敷衍。

如此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地等了數日,從濮陽家又送了東西來,這次裏面便有濮陽鈞的信件了,上面寫着的仍然是甜言蜜語,然後又約了她在外面的一家胭脂鋪裏面見面。

這一次盧小蓮沒有半分猶豫,甚至是盛裝打扮了,然後便随便扯了一個要去買胭脂的理由出了門,與濮陽鈞在那胭脂鋪裏面見面。

然後,再然後,這樣的見面成為了她苦悶之中的唯一解脫,一直到金崇文回到京城,而她悚然發現自己的月事許久沒來,她給濮陽鈞的書信都石沉大海……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這章劇情……必然有點……

所以很言簡意赅地解決掉了……

如果雷到……呃……歡迎吐槽?

反正小蓮這章的所有做法都是……不正确且很傻的……值得批評

☆、杳無音信

一個人消失有多容易?

盧小蓮從前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而現在卻糾結在了其中。

她寫給濮陽鈞的信恍若泥牛入海,半點兒回信也沒有,仿佛他們之間從來沒有過關系,濮陽鈞也從來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中一樣。

凄惶,這大約是她如今唯一的心境,她撫摸着自己還很平坦的小腹,心中空落落的。

躺在床上,她閉着眼睛,忽然覺得自己已經無路可走了。

在困境面前,她選擇了一條她認為正确的路,她以為她抓住的是一條救命的繩索,可到頭來只是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

可她又不願意相信自己已經走向了歧途,她不相信那個對自己說了那麽多甜言蜜語的男人只是在逢場作戲,她也不願意相信自己付出的一切愛慕都只是笑話。

已經是夏天了,蟬鳴陣陣。

她從床上起了身,走到了桌前坐下,提起筆,又開始寫信。

她在信中訴說了擔憂——她不敢那樣直白地去說思念,可她又害怕他不懂自己的心,踟蹰良久,落筆寥寥,她的眼淚掉落在那粉箋上,一滴一滴好像綻放的花朵。

然而這封信送出去之後,仍然沒有任何的回應。

金崇文回來的時候正好還趕上了老太太的生日。

他意氣風發,帶着許許多多的禮物,那十幾個箱子滿滿當當地擺滿了東院的正廳,他拉着老太太,挨個兒地把箱子打開,展示着那些新奇又精巧的禮物。

南邊的東西向來在京城都是奇貨可居的,尤其是繡品絲綢,在京中是一匹難求。這次金崇文回來,便帶回了整整十箱絲綢繡品,他從裏面挑選了那顏色穩重的特地來送給老太太,口中笑道:“我想着老太太年前時候還在說如今京中的綢緞也不好了,于是這次一去南邊,看到了這些綢緞,便買了好些,專門給老太太您賀壽了。”

老太太眉開眼笑,口中卻道:“我這樣一個老婆子,哪裏穿得了這麽多,還是多孝敬你太太,還有也給小蓮多置辦一些——她年紀輕輕的,正是要打扮的時候。”

金崇文笑道:“太太和小蓮我自然也有想到,但這些是專門給老太太您的。您可不許推辭了。”

老太太笑道:“既然如此,那我老婆子就厚着臉皮收下了,改明兒做了新衣服穿上,老了老了也愛俏打扮一番。”

這話說得,一屋子人都笑了起來。

老太太又道:“這次去了南邊,到下半年都不會走了吧?”

金崇文想了想,道:“到年底時候恐怕還要出去走一趟,和鈞哥兒一起去北邊把貨給出了,然後年前就回來。”

老太太點了點頭,轉而看向了盧小蓮,道:“文哥兒已經回來了,小蓮你也要多努力呀!争取在年前的時候,能懷上個大胖小子。”

盧小蓮的臉白了白,只低着頭,不敢應“是”。

葉氏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金崇文,道:“老太太說的有理,既然回來了,便好好努力一番吧!”

金崇文摟了摟盧小蓮的肩膀,道:“就請老太太和太太放心吧,這兒女之事,我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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