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11)

聲,道:“我上半年還讓小蓮做一幅缂絲呢,那幅缂絲做出來了,你這批貨的錢也就回來了,就算虧了也不是什麽大事。”

金崇文道:“可小蓮就算是能做,這一年也就這麽一兩幅,若指着這個賺錢,也是難事。”

葉氏道:“這便是你不知道了,自從太子殿下獻給了皇後那一雙缂絲的扇面,如今在京中,缂絲的價格已經今非昔比,比你往常知道的還要翻十倍不止,那一兩幅都比你跑一趟邊關還要賺得多了。”

金崇文臉上浮起了一些喜色,正要說什麽的時候,外面忽然珠玉從外面進來了,道:“太太,大爺,大爺房裏的錦繡姨娘來了。”

葉氏挑眉:“她來做什麽?”

金崇文正是在想着銀錢的事情,壓根兒不想理會她,于是道:“不見,讓她先回去。”

葉氏倒是溫和一笑,道:“既然來了,就問問她是有什麽事情吧!”

珠玉應了一聲,便依言出去,過了好一會兒才進來,臉色有些奇怪。

葉氏問道:“是有什麽事情?”

珠玉道:“錦繡姨娘說,奶奶懷孕了……還想要她的命。”

作者有話要說: 雙十二買啥啥沒貨,心塞塞……

☆、驚

金崇文愣住了,他幾乎都以為自己聽錯,他轉而看向了珠玉,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抖:“你說什麽?奶奶懷孕、小蓮懷孕了?”

珠玉道:“錦繡姨娘是這麽說的。”

葉氏微微蹙眉,道:“讓錦繡進來,問一問她這是怎麽回事——你去一趟南院,把小蓮也請過來。”

珠玉應了一聲,便轉身出去了。

金崇文不可置信地看向了葉氏,道:“這怎麽可能呢,我才回來多久,小蓮怎麽可能懷孕?恐怕是錦繡在胡思亂想吧!”

葉氏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一會兒問一問就知道了,若是錦繡胡說八道,便留她不得,這胡亂敗壞主子的名聲,可不是什麽好女人。”

金崇文魂不守舍地點了點頭,鬼使神差一般地忽然想起了濮陽鈞說的那句“說不定已經有好消息了”,然後便想起來他剛回來的時候,在房中看到的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

他有些忐忑地看向了葉氏,道;“若……若這是真的,那小蓮……小蓮是……”

葉氏道:“若是真的,便要問一問盧氏,她究竟是何居心,是不是不把我們金家放在眼裏了。”頓了頓,她看了金崇文一眼,又道,“小蓮整日裏在家裏面,就算是想要紅杏出牆,又能找誰呢?你還是不要胡思亂想了,等小蓮來了,問問她好了。”

兩人說着,錦繡已經進來了。

錦繡撲通一聲跪到在地上,不等他們開口問話,就好像倒豆子一樣開了口。她道:“太太,大爺,我今天算過了奶奶歡喜的日子,奶奶若沒有生病的話,便一定是懷孕了!今日綠蘭不知為什麽來找奶奶,按說綠蘭已經被趕出去,就不應該再回來,奶奶也見了綠蘭,還說了好多話。綠蘭還說,奶奶若是有什麽自己不好動手的事情就吩咐她去做——自從奴婢做了姨娘,奶奶一直看着奴婢橫挑鼻子豎挑眼,奶奶這次懷孕了,肯定會想弄死奴婢的……求太太和大爺救奴婢一命……”

這麽一番毫無邏輯又颠三倒四的話說下來,葉氏和金崇文的眉頭都緊緊皺了起來。

葉氏冷笑了一聲,道:“就連我也知道,你們奶奶向來是慈善,什麽時候對你橫挑鼻子豎挑眼?你倒是把自己當了個人物,開始指責主子的不是了?”

金崇文道:“你們奶奶前兒還在我面前說你溫柔小意,倒是從來沒說過你有什麽壞處,錦繡,你也跟了我這麽多年,可不要把我當了傻瓜。”

錦繡聽着這話,有些慌亂了起來,道:“奴婢沒有欺瞞太太和大爺,奶奶是真的懷孕了……奶奶真的想弄死我……”

金崇文直搖頭,壓根兒都不想聽她繼續說下去。

葉氏向旁邊的一個老嬷嬷道:“你帶着錦繡姨娘下去休息一會兒,倒是別說這樣的胡話了,只覺得瘋瘋癫癫的。”

老嬷嬷點了頭,便強行帶着錦繡出去了。

金崇文道:“也不知這錦繡是怎麽了,之前看着明明也是聰明伶俐的,這些時日倒是每天都在生事,她都在我跟前說過好幾次小蓮的壞話了。”

葉氏不緊不慢道:“這就是女人了,心裏有了盼頭有了野心,想着更進一步,所以才會仗着現在得寵惹是生非,說不定心裏面還指望着有朝一日能做正房奶奶呢!”

金崇文道:“這也太天真了一些。”

話音剛落,外面盧小蓮進來了。

盧小蓮穿着一身藕荷色的家常褂子,頭發只是簡單地挽了個髻兒,也沒戴花,就插着幾支銀簪子,倒是更顯得面容明媚。

葉氏見着她這樣打扮就皺了眉,道:“怎麽在家裏面也不打扮一二?這樣看着倒是比珠玉她們這些丫頭們還樸素了。”

盧小蓮微微笑了笑,道:“正拆了頭飾準備歇一會兒,太太便派人過來叫,兒媳怕耽誤了事情,便直接過來了。”

葉氏搖了搖頭,道:“下次可不行了,這樣看着,倒是像我們家虧待了你一樣。”

金崇文也道:“我上次給你帶回來那麽多料子,不是也做了好些衣裳裙子?若是放着便是白白放壞了,不如好好打扮起來。”

盧小蓮只道:“下回過來,便一定打扮得花枝招展。”

她這樣坦然淡定的态度倒是讓葉氏覺得有些不太對——她在葉氏跟前大多時候都是唯唯諾諾的,說話都是在心中過了好久斟酌字句才敢開口,這一次卻接話接得這樣自然,仿佛是早就料到會有這樣的對答一樣。葉氏不動聲色地打量了她,道:“你可知道我為什麽叫你過來?”

盧小蓮在過來的路上就已經從珠玉那裏知道了原委,此時此刻她都已經不慌亂了——或者說她從知道這事情的時候就不曾慌亂過。

從知道自己懷孕,到濮陽鈞翻臉不認,再到從濮陽府上回到金家,最後到現在,這麽一段時間之內,她不是沒想過要落胎換個了斷的,只是她壓根兒找不到一個恰當的時機——綠蘭出府了,她身邊一個得用人都沒有,錦繡在南院飛揚跋扈,她就只好謹小慎微,于是這麽一拖就拖到了現在。

她此刻甚至有種解脫了的感覺,那種反正這事情早晚都會被揭穿,現在終于被人知曉了的淡定和從容。

盧小蓮看向了葉氏,甚至還笑了一笑,她道:“太太,我的确是懷孕了。孩子也不是大爺的,是濮陽大爺的。”她一口氣把話說完,中間連一個梗都不打,甚至都不給金崇文和葉氏一個思考的時間。

葉氏一聽這話,頓時氣得臉都白了,差點兒就要仰倒過去,幸好了金崇文在旁邊攙扶了一把,才堪堪坐穩。她指着盧小蓮,卻是好半晌說不出話來。

金崇文倒是還有幾分理智,他一邊讓珠玉出去守着門外不許人過來,一邊給葉氏喂了些茶水,等到葉氏緩過勁來,才轉而看向了旁邊站着的盧小蓮。

“你說你懷了濮陽鈞的孩子?”他壓低了聲音,卻壓不住話語中的怒火,“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盧小蓮倒也不害怕了,道:“大爺沒有聽錯,濮陽大爺為了報複大爺當初對聞姐姐做的事情,所以強行與我發生了關系,然後便有了這孽胎。”

話音剛落,金崇文掄圓了胳膊一巴掌扇了過去,盧小蓮躲閃不及,被打得跌坐在了地上,抱着肚子好半晌都動彈不得。

而他猶自覺得不解恨,還想沖過去動手的時候,卻被葉氏給拉住了。

“小蓮,你嫁到金家來之後,金家待你也不薄,出了這樣的事情,你怎麽不說給我們知道?”葉氏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靜下來,卻還是藏不住話語之中的憤怒。

盧小蓮仿佛被打懵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道:“若我說了又能如何呢?太太會為我做主麽?大爺會為我出頭麽?”

金崇文暴怒,吼道:“我怎麽不敢去找濮陽鈞算賬?”

盧小蓮露出了一個扭曲的笑容,道:“大爺當然不敢,大爺還要和濮陽大爺一起去邊關做生意,這樣兄弟情分,哪裏是一個小小女子能左右的?”

金崇文眼睛都紅了,哪裏還注意得到盧小蓮在說什麽,口裏只嚷嚷着要去找濮陽鈞算賬。

葉氏皺了眉頭,再一次攔下了金崇文,然後看向了盧小蓮:“金家不曾虧待你,你卻做出了這樣有辱金家面子的事情,就算你有千萬個理由,也是做了錯事。你便先去佛堂反省一二吧!”

這樣說着,她也不讓金崇文再說什麽,只讓珠玉帶着兩個粗壯的嬷嬷,拽着盧小蓮往佛堂去了。

等到人都走了,她又向金崇文道:“這事情不許宣揚,你也不許去找濮陽鈞!我們金家丢不起這個面子!”

金崇文怒道:“濮陽鈞一定知道這件事情,我怎麽能不去找他算賬?!”

葉氏道:“現在這事情沒人知道,你也就當做什麽都沒發生吧!讓盧氏把那兩幅缂絲做出來,你拿着那缂絲把錢給補上了,再論她的生死也不遲。不過就是一個女人,在你的前程面前,又算得了什麽?濮陽鈞是你表哥,他又做了對不起你的事情,你便把你處理不了的事情統統交給他去做,就當是償還了。”

金崇文耐着性子聽了,然後恨恨地摔了茶杯,道:“我竟然不知道盧氏看起來那樣老實,也是這樣浪蕩的女人!”

葉氏閉了閉眼睛,道:“說到底,還是當初你惹出來的事情,若你不去招惹聞氏,濮陽鈞怎麽會把你給踹出毛病來,你又怎麽會為了個八字買了這麽個女人回來?”

這話一出,金崇文不吭聲了。

小佛堂中,盧小蓮跪趴在蒲團上,只覺得腦子裏面一片嗡嗡作響。

雖然已經快近秋日,但天氣還熱得很,佛堂中顯得悶熱異常。

她覺得肚子沉甸甸的,好像有什麽要墜出來,又覺得臉上火辣辣的,被金崇文打過的地方應該已經紅腫了。

伸出手,她摸了摸自己腫得似乎沒有知覺了的臉頰,自嘲地笑了一笑。

她自己種下的因,終于讓她自己嘗到了苦澀的果。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虐一下……

☆、流産

昏昏沉沉當中,盧小蓮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久,她忽然感覺有人在擠壓她的脖子,她感覺無法呼吸,然後狼狽地睜開眼睛,然後看到一臉兇神惡煞居高臨下站在她旁邊的金崇文。

見她醒了,金崇文冷漠地笑了一聲,卻又用腳踢了踢她的小腹,哼道:“這孽種就在你肚子裏面?果然是宜男之相呢!”

盧小蓮情不自禁地瑟縮了一下,猛地灌進咽喉的新鮮空氣卻讓她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你以為你是誰?你以為你叫了聞氏一聲姐姐,就真的是她妹妹了嗎?”金崇文的目光是輕賤的,掃過了她渾身上下,然後忽然用腳踩上了她的肚子,然後狠狠地用力——

盧小蓮來不及反應,甚至全然沒有想到金崇文會這樣做,她發出一聲痛呼,然後下意識地要用手去掀開他。

這樣動作之下,金崇文怒氣更盛,他彎下腰去拎起了盧小蓮,然後狠狠地把她掼在地上,又壓低了聲音吼道:“難道你還想留着這個孽種?我在幫你,你知道嗎?”

盧小蓮被摔得七葷八素——卻也在身體的痛苦當中清醒了過來。

扯過了旁邊的一個藤編的蒲團護在身前,盧小蓮擡眼看向了金崇文,卻并沒有與他說話的想法——事到如今了還有什麽可說?

金崇文好似一頭暴怒的獅子,又要上前來抓她,而這一次卻被盧小蓮躲開了。

“你躲什麽?難道我對你不好嗎?”金崇文一步一步把盧小蓮逼到了牆角,“金家難道虧待了你嗎?你摸着良心說,我哪裏對你不好,金家哪裏虧待過你?從你嫁到金家來,太太和老太太有說過一句重話嗎?你就那麽迫不及待,要紅杏出牆?”

盧小蓮逃無可逃,縮在了牆角當中,卻也無話可說。

金家對她當然沒什麽不好,作為一個被買到金家的女人,金家對她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只是有些事情哪裏是一句好或者不好能概括的?

“你說,你為什麽要和濮陽鈞在一起?你是不是貪圖濮陽家的榮華富貴?”金崇文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擡頭,“我告訴你,濮陽家哪裏是你能高攀得上的!就連我都要看着他們家的臉色行事,你以為你又是個什麽東西呢?”

盧小蓮嘴唇哆嗦了一下,仍然沒有說話。

金崇文嘲諷地笑起來,道:“你怎麽不說話?難道面對我你就無話可說嗎?讓我想一想,你為什麽會對濮陽鈞死心塌地呢?是不是因為他特別能幹?所以你這個蕩|婦就和他上了床?是了,我應該讓你嘗一嘗什麽叫做床上的滋味,我之前是對你太好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心中浮起了一些不太好的預感,然後就看到金崇文又搬出了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還有當初用在錦絨身上致使錦絨起不來身又出大紅的銀托子。

金崇文獰笑了一聲,把盧小蓮推到在了地上,然後就去抽她的腰帶!盧小蓮眼疾手快,卻是一腳踢在了金崇文的臉上,連滾帶爬地起了身,忙亂中還狠狠踩了他好幾下,便跑到了門口想要開門出去。

拉開門,盧小蓮還沒來得及松一口氣,就看到葉氏帶着老嬷嬷們正往這邊過來,而身後的金崇文再一次兇神惡煞地撲了過來!

進退不得,盧小蓮一咬牙一閉眼,就對着葉氏沖了過去。

沖撞,叫罵,撕纏,兵荒馬亂。

盧小蓮終究還是被那些膀大腰圓的嬷嬷們給抓住,重新拖回了那小佛堂當中。

葉氏跟着進去,然後就看到了金崇文還沒收拾起來的那些玩具。

“胡鬧。”葉氏淡淡地看了一眼金崇文,然後示意身後那些嬷嬷把一碗堕胎藥灌到了盧小蓮的喉嚨裏,“讓你過來不是讓你來做這些的。小蓮固然是做錯了事,但将功補過未嘗不可。”

盧小蓮被那碗黑漆漆的堕胎藥灌得要吐出來,一碗藥下去沒多久,小腹就急劇絞痛了起來,她甚至說不出話來,只捂着肚子冷汗涔涔。

葉氏看了一眼盧小蓮,眼中并沒有多少憐憫的神色,只道:“這碗藥喝下去,對你也是種解脫。從前的事情我做主,可以不和你計較了,從今天開始,只要你一心一意對待文哥兒,一心一意幫着家裏面做缂絲,你便能繼續當你的正房奶奶,從前的一切我都當做沒有發生過。”

盧小蓮幾乎聽不清葉氏在說什麽,耳邊一片嗡嗡,只覺得肚子的絞痛幾乎要讓她死過去。

旁邊金崇文卻急道:“太太,這怎麽能行!憑什麽不計較!她、她都做出了這樣的事情,憑什麽放她一馬!”

葉氏平靜道:“有什麽比你在京城站穩了腳步更重要?你父親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你又是不愛讀書的,哪怕是想走科舉的路子,也是走不通,剩下的也就是你如今和濮陽鈞的那什麽生意。我想過了,這路子若走下去,最後拿到皇家的采買資格,做個皇商也是極好的,又能得到宮裏面的眷顧,又有地位不怕人欺淩。現下便有個捷徑,小蓮缂絲的手藝極好,一年做上幾幅,送到宮裏去讨了貴人的歡心,貴人們給了賞賜下來,你便能借此機會慢慢攀升——這豈不是比跟着濮陽家小打小鬧要更好了?”

金崇文聽着這話,再看盧小蓮的眼色都不一樣了。

葉氏又道:“等你有了身份地位,什麽樣的女人得不到?現在倒是不必為難小蓮了。”

金崇文深吸一口氣,道:“太太說的是,之前是我想得太少了。”

葉氏滿意地點了點頭,重新看向了盧小蓮,聲音放得溫柔了一些,道:“小蓮,你可要快些好起來,把身體養好才行。”

盧小蓮壓根兒沒聽到他們在說什麽,她只覺得自己痛得要暈過去,而且下身濕漉漉的,仿佛有什麽就要墜出來一樣。

金崇文皺着眉頭看着盧小蓮,看着她身下流出了幾乎是黑色的血跡,蜿蜿蜒蜒,仿佛要把地面都浸透。

“太太,要不要找個婆子來看看?”他的語氣中帶着幾分嫌棄。

葉氏不以為意,只道:“怕什麽?她年輕,身體底子也好,不過就是落胎麽,将來也不指望她再給你傳宗接代了。”

金崇文淡漠地點了頭,道:“這樣也好。”

這時,外面守着的珠玉敲了敲門框,道:“太太、大爺,老太太來了。”

葉氏微微皺了眉頭,命身邊的嬷嬷去開了門,然後便看到老太太扶着丫頭在外面,一臉的怒氣騰騰。

進到佛堂中,老太太掃了一眼臉色慘白如紙的盧小蓮,铿锵有力道:“盧氏不必留着了,直接扔出去,我們金家不要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

葉氏也看了一眼盧小蓮,道:“盧氏還有可用之處,倒不必這樣趕盡殺絕。”

老太太怒道:“她進門快一年,沒有能為文哥兒開枝散葉也就罷了,竟然還懷上了別人的野種,還有什麽資格留在金家?哪怕有一萬個可用之處,那些可用之處難道比給文哥兒懷孕生子還重要?!什麽也不必多說,讓她滾就是了!”

葉氏耐着性子道:“老太太說的固然有理,只是文哥兒的前程當然也是重要的,盧氏缂絲的手藝上乘,在京中都是數得上的,有她幫着做缂絲,文哥兒将來身份地位都可圖,到時候還怕沒有人給文哥兒開枝散葉麽!”

老太太冷笑道:“難不成文哥兒還要靠一個女人才能飛黃騰達?簡直笑話!我們金家可不是靠女人才延續至今的!”

金崇文聽着這話,臉色便有些不太好看了,他固然是想飛黃騰達的,但是若有個靠女人的名聲……那也着實不太好聽。

葉氏在旁邊卻也是冷笑了一聲,道:“金家不靠女人?那金肅是憑什麽做了員外郎?那難道不是我葉家的臉面?老太太還是少說這些大話吧!”

老太太臉色一變,只惱火地用拐杖敲擊着地面,道:“反正盧氏不能留在金家,說什麽也不行!文哥兒是我唯一的孫子,你不疼他,我來疼他!”

這樣的吵吵嚷嚷,盧小蓮已經完全聽不到了,她覺得自己身體變得很輕,那些痛苦仿佛也變得很遠,她努力地睜開眼睛想看一看佛堂中那高高在上的佛像,卻什麽都看不真切,只窺得一個模模糊糊的金燦燦的影子。

作者有話要說: 小虐一下……

這個情節接着下面幾章就能走完,然後就是轉折,然後就是小蓮的蛻變……

☆、償還

金家的吵鬧不休盧小蓮是不知道了。

她暈過去之後再醒來,已經不再在那間佛堂之中,卻也不知是在哪裏,房間逼仄,身下的床榻看起來也十分簡陋。

她覺得下身疼痛難忍,喉嚨裏面又渴得冒煙,想說話都發不出聲音。掙紮着想坐起來,卻剛撐起上半身,就失去了力氣,重新倒了下去。

這樣的動靜很快就讓外面的人察覺,于是就有人推門進來。

盧小蓮擡眼看去,卻沒想到是珠玉。

珠玉上前來,先是倒了一杯溫水送到了她嘴邊喝下,然後低聲道:“已經請了婆子來看過,奶奶現在需要靜養。”

盧小蓮就着她的手喝了整整一杯水,這才覺得喉嚨好過了一些,然後沉沉躺下。

珠玉把杯子放回到旁邊去,又低聲道:“這兒是正院後面,奶奶先靜靜養着,不要管別的事情了。”

盧小蓮無力地點了頭,也沒心思多問什麽。

珠玉神色有些匆忙,她看了一眼外面,仿佛是下定了決心才開口,道:“奶奶,綠蘭在外頭,要不要見?”

盧小蓮一愣,卻是沒想到綠蘭這個時候會來,她踟蹰了好一會兒,才道:“罷了,現在見她還會牽連到她,雖然她已經出了金家,但兄長和姐姐都還在……還是不見了。”

珠玉沉默了一會兒,也沒多勸,只轉身出了這逼仄的房間。

盧小蓮靜靜地躺在了床上,側耳去聽外面的動靜,卻什麽都聽不到。

偏頭去看了看窗子,只見外面是漆黑的,大約已經是晚上了吧!

珠玉離開之後便沒有再回來過,之後便是一個粗使丫頭來照顧她了。那丫頭叫紅花,年紀還小,剛剛留了頭,說話時候有些颠三倒四,但臉上總是帶着笑。她什麽都不懂,也只聽葉氏的吩咐,盧小蓮說什麽她都不敢答應,可又管不住嘴巴,仿佛有說不完的話。

天氣漸漸轉涼,秋天真的已經來了,盧小蓮的身子也漸漸好起來,能下地行走,落紅止住,臉色也不再那樣蠟黃——但整個人卻瘦得可怕,仿佛一陣風就能把她給吹跑了。

紅花端着食盒進來在飯桌上擺了三菜一湯,然後便對着盧小蓮笑道:“奶奶,已經是中午了,可以用午飯了。”不等盧小蓮回答,她又接着笑道,“方才我到前面去取食盒的時候遇到了大爺,大爺說要來看奶奶呢!”

盧小蓮緩緩走到桌前坐了,卻并沒有胃口吃哪怕一點點。

紅花道:“大爺還說要給奶奶帶東西來——奶奶要是回南院了,能不能把我也帶着一起呀?”

盧小蓮只覺得她聒噪,疲憊地揉了揉眉心,只笑道:“那一會兒大爺來了,你求他好了。”

紅花想了想,也覺得有理,于是歡天喜地地應了下來,便催促着盧小蓮用午飯了。

盧小蓮實在吃不下去什麽,只喝了兩口湯,然後便擱了筷子。

紅花倒是高興,她歡天喜地地在飯桌前坐了,毫不客氣地拿起了碗筷,把屬于盧小蓮的這份飯菜吃了個幹幹淨淨。

到了下午的時候,金崇文果然來了。

他進到房間當中,看也沒有看一臉谄媚上去要套近乎的紅花一眼,只皺着眉頭又捂了鼻子,嫌惡道:“這是什麽味道?”

紅花急忙道:“開窗散散就好了。”一邊說着,她便匆匆忙忙去開窗戶。

金崇文皺着眉頭看向了床上一動不動的盧小蓮,漠然道:“聽太太說你已經好了,今日便和我一起回南院吧!從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了,看在你我夫妻一場的份上,只要你今後聽話,我會繼續給你正房奶奶的體面。”

盧小蓮沉默地聽着他說完了,過了好久才道:“若我不想要這個體面,我想離開金家呢?”

金崇文冷笑了一聲,道:“離開?你憑什麽走?你是金家花了銀子買回來的,你以為你還能去哪裏?”

盧小蓮些許怔忡,末了是慘淡地一笑,道:“是了……竟是我忘了……”

金崇文道:“若不是看在太太的面子上,我是半點體面也不想給你的,你倒是看看你自己,哪裏配得上金家?若不是因為老太太相信那什麽生辰八字——”

盧小蓮靜默了好一會兒,最後卻連辯解的心思都沒有。

她做錯了麽?的确是錯了,她不該相信了濮陽鈞,還懷了濮陽鈞的孩子。無論如何,無論她有多少個理由,她都是錯了。

但那個時候,她身處那樣境地的時候,還有別的選擇麽?選擇一個看起來像是救命繩索的稻草,然後緊緊握在手中——但凡她當時有一絲一毫的反抗能力,都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吧!

對金家來說,她是什麽?從前是一個生兒育女的工具,現在是一個會缂絲的工具,從來她都只是一個工具,大約也算不上人——可為什麽到現在,她還沒有反抗的能力?

她為什麽還要屈從為什麽還要聽從金崇文的安排為什麽還要做這什麽正房奶奶要這個體面?

體面對她來說有什麽用?

她這樣問着自己,最後忍不住大笑出聲來。

而金崇文用看瘋子的眼神看着她,情不自禁地後退了一步。

“你瘋了嗎?”他警覺地問道。

盧小蓮閉了閉眼睛,然後道:“當初賣身的錢我還你就是了,這體面我不要,我也不要再在金家待下去,你我之間的關系,到此為止吧!”

聽着這話,金崇文氣笑了,道:“盧氏,你就不要異想天開了,你哪來的銀子還給我?你到金家來的吃穿用度,那一項不是金家的銀錢?你以為你要償還的只是那賣身的十兩嗎?若是要還,從你嫁到金家開始,所有的花耗就得全給我算上了,否則你就做夢吧!”

撂了狠話,金崇文也懶得再說什麽,只轉了身,闊步離開。

作者有話要說: 和編輯商量了明天入V~~到時候會有肥厚的一章掉落喲~~~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支持麽麽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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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合一

盧小蓮躺在那床榻之上, 聽着紅花在旁邊嘟嘟哝哝地說着話, 心裏一片凄涼。

她要如何償還?她拿什麽去償還?她又有什麽可以拿去償還?

忽然外面傳來了錦繡的聲音,只聽她道:“我來接我們奶奶回南院去,奶奶娘家來了人呢!”

盧小蓮心中一凜, 有些不太好的直覺。

還沒等她想出個所以然來, 門被打開,穿着簇新裙子的錦繡就進來了。

看到盧小蓮, 錦繡上前來,皮笑肉不笑道:“奶奶快和我一起回南院去, 奶奶娘家來了個嬷嬷, 仿佛是姓劉,已經等了好一會兒了呢!”

盧小蓮一聽這話便想起了上次劉氏拿着嫂子馮氏的信過來哭鬧想打秋風的事情, 她用腳趾頭想都能猜到劉氏這次來是為了什麽。

錦繡也不等盧小蓮說話, 二話不說就抓着她枯瘦如柴的胳膊就拽她起身來,口中道:“奶奶可別讓家裏人難為了, 聽太太說奶奶早就好了, 這會兒就該回去南院, 不是麽?”

盧小蓮看向了錦繡,卻并不太明白她話語中這樣的敵意是從何而來。平心而論,她沒有虧待過錦繡, 就算是當初多有倚重綠蘭,也不曾對錦繡說過哪怕一句重話。

踉踉跄跄站起來,她用力甩開了錦繡,低聲道:“我不見。”

錦繡冷笑了一聲, 道:“這可不是奶奶說了算了,大爺說了要讓奶奶出面——再說了,奶奶如今都成這樣,難不成還以為是當初麽?”

旁邊紅花忽然竄了出來,拉住了盧小蓮,道:“奶奶去南院,把我一起帶去吧!”

錦繡看了一眼紅花,嘲諷道:“你這奶奶現在可做不了主了,不如你求一求我,我倒是能帶着你去南院,做個粗使丫鬟,如何?”

紅花眼珠子咕嚕嚕轉了轉,道:“那就求錦繡姨娘帶着我去南院好了。”

錦繡得意地看了盧小蓮一眼,高高揚起了下巴,道:“那你就帶着奶奶和我一起去南院吧,可得記住了,一定要讓奶奶去南院。”說完,她就轉了身,洋洋得意地離開了。

紅花拉住了盧小蓮,仿佛有些緊張,道:“奶奶……我們這會兒就過去吧!”

盧小蓮自嘲地笑了一聲,到了這會兒,倒是也沒什麽想法了,她只覺得該來的事情總是會來,就算能拖得了這一時,還能拖一輩子麽?

紅花又道:“奶奶為什麽不回去南院呢?南院比這裏好多了。”

盧小蓮慢慢地往外走,口中只道:“你覺得什麽是好,什麽是不好呢?”

紅花道:“我将來想給家裏掙更多銀錢,聽說南院的月例比這裏好多了,所以我想去南院。”

盧小蓮輕輕笑了一聲,道:“我倒是不知道,從來也沒有聽說過。”

紅花道:“正院裏面除了珠玉姐姐她們,其他的丫鬟們月例都很少很少,我一個月才半吊錢呢……”

說這話的時候,她們已經走出了屋子,來到了院子裏面。明媚的陽光有些刺眼,盧小蓮用手擋了擋,長長嘆了口氣,道:“你還有半吊錢,可我卻是一分錢也都沒有了。”

紅花道:“奶奶若是聽了大爺的話,什麽沒有呢?正房奶奶,要體面有體面……我不懂奶奶的心。”

盧小蓮道:“體面是有了,可終究是一株菟絲花,永遠只能依附着他人,永遠都只能受到別人的玩弄,遇到困境的時候,連一條退路都沒有。”

聽着這話,紅花似懂非懂,最後卻搖了搖頭,道:“我不懂奶奶再說什麽,我想我這輩子大約也不用去明白這些了。”

到了南院便發現,果然是劉氏重新帶着馮氏和盧荷的信來了。

見到盧小蓮,劉氏谄媚着迎了上來,等見到她這形容枯槁的樣子,她發出了一聲誇張的尖叫,道:“姑娘這是怎麽呢,怎麽病了嗎?”

盧小蓮并不想回答,她看了一眼在旁邊幸災樂禍模樣的錦繡,又看了看劉氏那張發了福的胖臉,幾乎是冷漠地問道:“你來是有什麽事?”

劉氏急忙道:“這次倒是一樁喜事呢!家裏面少奶奶懷孕了,于是差了奴婢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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