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13)
前來倒是把一大家子都帶上了,崔夫人自然是來了的,還有那四個兒子,齊齊都站在廳中,人高馬大,看起來頗有些壓迫感。
聞相情不自禁看了看身後的兩個文質彬彬的兒子,道:“這可不行,老崔這樣過來,若是一言不合打起來,我就要吃虧了。”
崔相也回頭看了看自己的兒子們,得意洋洋道:“就是想着今天要是我們一言不合開始動手了怎麽辦呢?于是就把兒子們都給叫上了——來,都來給你們聞伯父見個禮。”一邊說着,他又重新看向了聞相,道,“大的這兩個你都見過了,崔波和崔灏,那兩個小的,崔海崔洋。”
聞相笑了笑,道:“崔洋我也見過,在畫院裏面,有次給皇後娘娘畫像,還嫌娘娘穿的衣裳顏色不好看。”
崔洋上前來見了禮,笑嘻嘻道:“伯父今日穿的衣服顏色也不太好看——”
“臭小子,快閉嘴。”崔相不等他說完,便伸手拎了他回去。
聞相哈哈笑了起來,道:“唔,竟然被陛下誇獎過的畫師說衣服顏色不好看,看來我是應該回去換一件才是,省得落下個不會穿衣的名頭。”
這話一出,廳中諸人也都哈哈笑了起來。
崔夫人道:“怎麽不見聞夫人?前兒聞相家裏擺酒認幹親,恰好我有事情絆住腳沒能來,這次可要見見那位姑娘了。”
正說着,聞夫人就帶着聞氏和盧小蓮出來了。
兩廂見禮之後,聞夫人笑着把盧小蓮拉到身前來,向崔夫人道:“那日你沒來,還沒給我這幹女兒一個大紅包呢,今天要不要補上?”
崔夫人笑着從身後丫頭手裏接了個大紅包來塞到了盧小蓮手中,一面笑道:“這紅包自然不能少了。這樣端正的模樣,難怪你就這麽幹脆認下了。”
而崔洋看到了盧小蓮,卻微妙地皺了皺眉頭。
他是記得她的,那個在法嚴寺裏面的遇到過的畫技極好的女人。
可她上次還自稱金盧氏,怎麽……怎麽這次就忽然成了聞家的幹女兒?
中間發生了什麽他沒注意到的事情麽?
那邊說得熱鬧,便從廳中一起往園子裏面走,崔洋遠遠地綴在後頭,倒是和聞家老二聞蕤湊到一起去了。
“你那個幹妹妹,怎麽認下的?”男人之間說話總是直接的,他拉了拉聞蕤的袖子,就低聲開口了。
聞蕤看了一眼盧小蓮,道:“我妹妹看小蓮心疼不過,就磨着母親認了幹親。人倒是不錯,這些日子看着也是懂規矩又十分乖覺。”
“都是你那妹妹的意思?”崔洋有些好奇。
聞蕤道:“不就是金家濮陽家那攤子爛事?我妹妹看着小蓮覺得可憐又心疼——要我看,也的确是可憐,這事情,說到底也和聞家有那麽些關系的。”
崔洋之前一心就只鑽研畫技,壓根兒不知道金家濮陽家這些亂七八糟的關系,聽着倒是一頭霧水了。
聞蕤看了崔洋一眼,道:“你怎麽突然問這個?”
崔洋笑了一聲,道:“上回我在法嚴寺見過她,她畫畫特別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上章的紅包都發啦~應該沒有遺漏……如果有遺漏請不要大意地說出來!!!
以及感謝【啊嗚-九十九】【某煙】【念君願】【沉棠】四位土豪砸下的地雷,實在是破費了,感謝感謝!
感謝【人魚不是魚】的營養液,愛你麽麽噠!
最後……關于小·黃·文的問題……咱先走走劇情,恰當的時候該開車就開車,一定不會含糊的~放心~~~
P個S,字數有點少,求不嫌棄,最近這個公司可坑……特麽周六還上班,感覺人都上班上傻了……
☆、門第之別
聞蕤和崔洋勉強算得上是同窗——當初都在一位大儒那裏念了書, 但都沒念完。聞蕤念到一半嫌棄那些四書五經太煩躁, 就偷偷跑去參了軍,如今已經是一員大将了;而崔洋也是念到了一半,突然對畫畫有了興趣, 便轉投了一位畫工極好的師父, 現在也算是小有名氣了。
聞蕤是回京述職的,誰料想到正好就遇到了盧小蓮這個事情, 他事實上是滿腔的怨念和意見想要傾訴,可又礙着家裏人的面子——尤其是聞氏這個小妹妹脆弱的心靈, 不好開口, 這會兒崔洋在問,他便倒豆子一樣把這事情給說了。
先是從聞氏和金崇文那攤子爛事說起, 然後又說了濮陽鈞和盧小蓮的事情, 最後又講回了盧小蓮和金崇文——他倒是不怕崔洋到處去說,這事情自從聞家出面把盧小蓮和金崇文的關系解除之後, 幾乎已經是全京城的有心人都知道了, 實在算不得什麽秘密之事。
崔洋聽得目瞪口呆了, 他向來是不會特地去探聽這種後宅的秘事,此刻聽着就好像是聽故事一樣,關系錯綜複雜就不說了, 故事一波三折,簡直不像是一個體面的人家會發生的事情。
聞蕤見到崔洋這副模樣,露出了一個些微有些鄙視的神色,道:“按說你在京中, 這種事情應該聽了很多了吧?哪家的後院是清清白白的呢?”
崔洋輕咳了一聲,看了一眼走在前面的那些人已經各自坐下了,于是拉着聞蕤也随便撿了個位置坐,然後道:“雖說是後院沒幾個清白的,但像這樣你來我往的……還是少見……這兩家也實在是……你們怎麽會想到當初和濮陽家結親呢?”
聞蕤道:“那會兒我又不在家,回來的時候親事都定了——別的不說,我那妹子還不樂意呢,但那會兒我父親倒是認定了濮陽家好,所以硬是給嫁了。”
崔洋道:“若你妹妹不願意,當初出了那……事情的時候,怎麽不想着接回來?若是接回來了,後面那麽一大串事情大約都沒有了。”
聞蕤撇嘴,道:“那誰知道?聽母親說,那會兒就等着我妹子開口呢,結果她死活不開口……那還能怎麽辦?若是她提出要和離,我們這些娘家人去幫着那是理所應當的,可她自己不提,我們娘家人湊上去,反而就……有點奇怪了。”
崔洋露出了一個不太理解的神色,道:“其實我見過濮陽鈞幾次,那人功利心特別重,之前想搭上我們崔家的路子,簡直是五花八門的法子都用出來了,投其所好這一招不要用得太流暢。”
聞蕤道:“我瞧着也是的,不過濮陽家現在已經不行了,從前戶部的那位現在外放,下面的小輩們又立不起來,就算是攀着關系勉強不倒,但這關系又能攀附多久呢?”
崔洋笑了笑,道:“管別人家事情做什麽?要我說,還是早日讓你妹妹從濮陽家接出來才是正理。早點把關系撇清了,名聲也好聽。就算是想再嫁,也是不難的。”
聞蕤無奈了,道:“我倒是想呢,但看着我妹妹那倔強性子,大約是不會了。”
崔洋揚了揚下巴,指向了盧小蓮的方向,忽然一笑,道:“既然都用了家裏關系把小姐妹從火坑裏面拖出來了,你妹妹未必沒那個心思。”
聞蕤聽着這話,反而露出了一個更加堪憂的神色,沉默了一會兒才道:“我還想着過幾日和母親說,等小蓮身子好了,還是讓她在外面自立門戶。”
崔洋懶洋洋地笑了一聲,道:“這是理所應當的,原本也不是你們聞家的人,身上的名聲——按你剛才說的,也不怎麽好聽,此時幫了一把是看在她與你妹妹的情分上,但若是一直幫下去……你們聞家也不是和尚廟的,天天要做善事。”
聞蕤道:“我也是這個意思,卻并不知道我妹妹和母親是怎麽想的。”
崔洋看了一眼盧小蓮,道:“只要她心裏明白就行了。”
聞蕤有些憂心忡忡,道:“我倒是怕她揣着明白裝糊塗。”
崔洋又看了一眼盧小蓮,笑了一聲:“我看倒是未必。”
聞蕤好笑道:“你見過她幾次又了解多少?就敢這麽肯定?”
崔洋漫不經心道:“你只想,按你剛才說的,若她是那種厚顏無恥又心機深厚的人,她和濮陽鈞的事情壓根兒不會被撞破,不就是個孩子,落了胎誰還能知道了?”
這邊崔洋與聞蕤湊在一塊兒說話,倒是也沒人覺得有什麽。
聞蕤在聞家也算是個異類,一家子都是從文的,偏偏就他跑去做了武将,還做出了一番成就;而崔洋在崔家也是如此,若不是他真的畫畫畫出了一番成就,大約崔相也會壓着他死死讀書,不考個功名出來不罷休的。
崔夫人看了一眼崔洋,然後向聞夫人道:“夫人看看阿洋,若是有閑了,也幫忙我留意一二,可有那性情溫和,懂得書畫,知書達禮的女孩兒——我都快被阿洋愁得白頭發都出來了,他三個哥哥都已經娶妻,偏偏就是他,事兒多,這個不行那個不行,還脾氣大,說得多了直接就跑到畫院去住着不回來……”
聞夫人噗嗤一笑,道:“崔四公子名聲這麽大,京中好多人仰慕呢,夫人也不必太着急了。”
崔夫人直擺手,道:“怎能不急,我就盼着找個人能好好地管着他,別再整天玩樂,總像沒長大一樣。”
聞夫人只笑道:“這姻緣姻緣,講究的是個緣分,還是随緣吧!”
盧小蓮忐忑不安地跟着一起用了飯,然後又聽着他們談起了許多她壓根兒聽不太明白的事情,那些家國大事就不提了,她聽得一頭霧水,可就算去聽聞夫人和崔夫人之間那些家常,她也是聽得似懂非懂。她看了一眼聞氏,卻見她聽得認真,偶爾還能附和一兩句。
她抿了抿嘴唇,心裏卻是明白自己是高攀了。
聞家之于她,好似中天懸月,可望而不可及——若是她不曾被賣到金家,恐怕這一輩子都不會與聞氏有任何交集,更別提和聞家人坐在一起。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了在座的人,忽然覺得自己是不應該留在這裏的。
宴後,盧小蓮跟着聞氏一起在園子裏面逛了逛,聞氏挺着大肚子走了一會兒就覺得累,于是便在亭子裏面歇下了,然後命了丫鬟去端了兩盞桂花露來解渴。
丫鬟去了一會兒就轉回來,身後跟着聞蕤和崔洋。
聞蕤向聞氏笑道:“一會兒我和崔四去外面逛一逛,你有什麽想要的?我們給你帶回來。”
崔洋笑着向聞氏打了招呼,然後看了一眼盧小蓮,道:“你最近可還在畫畫?要不要與我切磋一二?”
聞氏愣了一下,轉頭去看盧小蓮,笑道:“原來你們見過了。”
不等盧小蓮答話,崔洋便笑道:“那次在法嚴寺遇着了,我看她在臨摹畫作來着。”
聞氏道:“小蓮畫畫的确是好,不過要與四公子切磋……就太為難小蓮了。”
盧小蓮的臉卻是一白,說起了法嚴寺,她就想起了她那次被濮陽鈞壓在牆角行的那事,一時間嘴唇哆嗦了兩下,說不出話來。
聞氏道:“既然要出去,不如我就和你們一道吧!今日天氣這麽好,我帶着小蓮一起到外面走一走,散散心好了。”
盧小蓮遲疑地看向了聞氏,有些不敢答應。
聞氏笑着拉了她的手,道:“一起出去轉一轉,若是看着什麽喜歡的,買回來玩一玩也好。”
盧小蓮靜默了一會兒,還是順從地點了頭。
因聞氏與盧小蓮都已經算是已婚婦人,故而出行之上也沒那麽多規矩了,也不必似未嫁女那樣要有許多避諱,崔洋和聞蕤一人騎了一匹馬,然後又套了一輛馬車,便和她們二人一起出門去了。
快近中秋了,街上開始賣花燈,十分熱鬧。
聞氏下了馬車,便由聞蕤嚴嚴實實地護着,慢慢地走在前面,而崔洋自然則是跟着盧小蓮一起了。
崔洋是好奇的,他聽了聞蕤說了那麽多,這會兒就忍不住想問一問,于是道:“你後來還在畫畫嗎?”
盧小蓮不敢擡頭去看崔洋,只道:“平日裏畫得也不多,只是臨摹而已。”
崔洋眨了眨眼睛,又道:“那我送你一套畫筆如何?”
盧小蓮沉默了好一會兒,道:“多謝四公子,卻是不用了。”
崔洋想了想,忽然道:“如果你想學畫,不如來找我?”
盧小蓮有些詫異,于是擡眼看向了他,緩緩道:“多謝四公子,也不必了……奴家……奴家心不在此。”
崔洋問道:“那你心在何處呢?”
盧小蓮沉默了好一會兒,卻只是苦笑了一聲搖了搖頭,也不知如何回答。
崔洋忽然道:“我從聞二那裏知道了你的事情,從前教我畫畫的師父說,人只有在經歷過了一些事情之後,才能在畫技上突飛猛進,我想你現在應該可以了。”
盧小蓮的重點全放在了他話語的第一句,于是臉色頓時又是煞白,好半晌都不敢說話,只靜靜地跟在了聞氏和聞蕤的身後。
作者有話要說: 因為禮拜天所以睡到中午才起來才碼字所以遲了點不好意思……感覺有半個月沒休息了然而明天又要上班,整個人是崩潰的T_T
關于崔洋,他在專業領域(畫畫)方面是比較專注的,所以目前為止,他對小蓮都是一種專業技術上的好奇和探究,他認為一個有天賦的人,應該繼續下去……他目前為止對小蓮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壓根兒沒感覺……
但是小蓮并不是這麽覺得的……
☆、脫胎換骨
盧小蓮心中是惶恐的。
這一次的惶恐來自她本身。
她明白自己之前經歷過的事情若是說給別人知道會得到多少鄙夷和白眼, 她害怕別人知道, 甚至不敢聽人說起,可崔洋卻那樣輕易地說起了她不欲人知的事情,還是那樣的語氣……她不太敢去看崔洋了, 甚至理不清他的語氣究竟是嘲諷還是其他。
她快走了兩步, 想追上聞氏,可大街上人潮洶湧, 摩肩擦踵,還沒等她追過去, 人群就已經擠了過來, 差點兒把她給擠到旁邊去了。
崔洋上前兩步去護住了她,還笑了笑, 道:“人多, 還是要多小心一些。”
盧小蓮低着頭,不敢應聲。
崔洋有些奇怪她這樣的異常, 于是問道:“你仿佛很怕我?我長得很可怕嗎?”
盧小蓮飛快地搖了頭, 道:“并不是害怕……”
“那你為什麽都不敢擡頭?”崔洋又問。
盧小蓮抿了抿嘴唇, 沒有說話。
崔洋想了想自己說過的話,又笑了起來,道:“我對你沒什麽別的意思, 上次在法嚴寺見過,我就記得你的畫畫得好,關于你其他的事情雖然我已經從聞二那裏知道了,不過你就放心吧, 我也不會因為那些事情對你産生一些偏見。”
盧小蓮聽着這話,心有所感,擡眼看向了他,猶豫了一會兒才開口:“我只是不知道……那并不是什麽值得稱頌的事情……”
“但也并不是什麽天要塌了的事情。”崔洋溫和地笑了笑,“若你只是把過去當做一種人生的經歷,現在再回頭去看,也不過如此了。”
盧小蓮若有所思,甚至回頭去看了看剛才那群差點兒把她給擠到另一邊的人群。
崔洋又道:“現在你已經不一樣了不是嗎?你認了聞夫人做幹娘,大約已經能算作是今時不同往日,不是嗎?”
盧小蓮卻搖了搖頭,道:“聞姐姐和聞家能幫我這一陣子,卻也不能一輩子都幫着我……”
崔洋有些新奇地看了看她,問道:“那麽,你還想離開聞家嗎?要知道現在京中多少人家都想和聞家結交而沒有門路呢!”
盧小蓮有些感慨,但卻并沒有把心中的話繼續說下去。她當然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離開,但她和崔洋到現在也不過是見過兩次面,許多事情并不能對他說起的。
崔洋倒也沒有追問,只是帶着她往前走,追上了聞氏和聞蕤。
聞氏和聞蕤在一家胭脂鋪裏面等着他們,等到他們過來了,聞氏便拿着一盒胭脂來給盧小蓮看,口中笑道:“你看這個顏色如何?店家說這個海棠紅的眼色特別亮,可我覺得這顏色不怎麽襯我,你來試試看好了。”
盧小蓮依言走過去看了看,道:“這顏色太紅,我用也不太合适。”
聞氏用手指蘸了一點點在盧小蓮的嘴唇上抹開,輕笑道:“哪裏不合适?我看是正好。”說着,她就轉頭向那胭脂鋪的老板說了,讓把這盒胭脂包了起來,“你就适合這樣鮮豔的顏色,那樣才顯得你明媚動人,否則就按照你那灰撲撲的打扮,看起來就實在太老氣了。”
盧小蓮擡頭看了一眼聞氏,伸手挽住了她的胳膊,非常親昵地靠在了她的肩膀上。
一行人在胭脂鋪逛完了又去了綢緞莊看了看南邊新上來的綢緞,買了些時新的料子,命人送回家裏去,最後便去了珠寶店買了些流行樣式的珠釵。
到後面便是盧小蓮挽着聞氏走,聞蕤和崔洋跟在後面了。
回到聞家,聞氏興致勃勃地把今日買的東西一樣樣拿給聞夫人看,忽然便聽說外面濮陽鈞來了。
聞蕤正坐在旁邊呢,聽着下人這麽通報,于是問道:“姑爺是來做什麽的?”
那人道:“姑爺來接姑娘回濮陽家,說是再過幾日就是濮陽老太太的壽辰了。”
聞氏輕輕“啊”了一聲,有些懊惱,道:“這倒是真的,我都要忘了。”
聞夫人拍了拍聞氏的手,向那下人道:“去把姑爺請進來。”說着,她又看向了盧小蓮,“小蓮先暫時避一避。”
盧小蓮依言起了身,便先退了出去。
聞蕤想了想,也退了出去。
聞夫人也沒多想什麽,只安撫了一會兒聞氏,然後便見到濮陽鈞進來了。
濮陽鈞笑嘻嘻地向聞夫人行了禮,然後對聞氏道:“奶奶最近可還好?休息如何?飲食如何?家裏面太太和老太太都惦記着呢——我也惦記着奶奶,就是不太敢厚着臉皮來打擾了奶奶養胎。”
聞氏已經恢複了那不冷不熱的模樣,只道:“一切都好,等老太太壽辰那日,我自然便會回去的。”
濮陽鈞看了一眼聞夫人,又笑道:“若是那日再回去,恐怕就有人要閑言碎語了,奶奶心疼我,便今日和我一道回去吧!”
聞氏漠然地看了他一眼,道:“那我提前一日回去,讓我二哥送我,倒是也不必你來了。”
聽到了聞蕤的名字,濮陽鈞倒是愣了一下,于是沒再堅持,只讨好地笑道:“那我今日可能陪着奶奶歇息一晚?”
聞氏轉而去看聞夫人,卻是不想回答了。
聞夫人看着濮陽鈞,心中暗嘆,但卻也不太好一直拒絕下去,于是道:“那便留下歇一晚上吧,只是現在三娘身子也不方便,只能委屈你在客房休息了。”
濮陽鈞忙道:“無妨,只要能陪着奶奶就行了。”
濮陽鈞既然留了下來,盧小蓮便不方便在聞氏的院子裏面歇息了。她挪去了花園旁邊的一間小院,搬去的時候聞蕤還特地幫了忙。
說是特地,也是因為聞蕤本來也可以不過來,甚至壓根兒輪不到他過來,但他還是找了借口過來了一趟。
幫着把院子打理好了,聞蕤向盧小蓮道:“小蓮若是覺得這兒住着不方便了,另一邊還有個空着的小院可以挪過去。”
盧小蓮忙道:“不必了,這裏已經很好。”
聞蕤笑了笑,又道:“有些事情,倒是想問問小蓮的意思,不知道可不可以?”
盧小蓮道:“聞二哥請說。”
聞蕤道:“你與我小妹的關系好,我也是看在眼裏的,只是小妹性子冷,又有些執拗,平日裏還請你多多包涵。”
盧小蓮聽着這話有些惶恐,甚至紅了臉,但卻不知道要怎麽回答了。
但聞蕤也沒給她插話的機會,而是繼續說道:“但小妹畢竟已經嫁人了,在家裏面住的時候也少,她回去濮陽家,倒是也沒法照顧你。”
盧小蓮聽着這話,倒是忽然之間心有所感,她下意識看向了旁邊伺候着的綠蘭,只見綠蘭也正看着她。
接下來的話她已經沒什麽心思去聽了,她能明白聞蕤想說什麽,對于聞家來說,伸手幫她并不是什麽難事,甚至可以算是舉手之勞,但若是她一直要巴着聞家不放手的話,他們的态度就十分明顯了。
聞蕤最後道:“若你想做什麽,或者有什麽打算,倒是不如先與我母親還有小妹說一說,能幫的,我們自然會幫着你。”
盧小蓮慎重其事地點了頭,道:“我都明白,還請聞二哥放心吧!”
聞蕤見她這樣說,也沒有再多說什麽了,意思既然已經表達得清楚明白,便轉身離開了。
等到他走了,盧小蓮向綠蘭苦笑了一聲,道:“難為了聞二哥說這些話的時候還要拐彎抹角。”
綠蘭道:“或許是想着,您與濮陽大奶奶關系好,怕說得太直接了,傷了濮陽大奶奶的感情吧!”
“應當是如此了。”盧小蓮心中倒是沒什麽失落,甚至有些羨慕。
綠蘭又道:“那姑娘……準備如何呢?”
盧小蓮沉默了一會兒,道:“其實我也沒想在聞家多留,卻也沒想好究竟能去哪裏。”說到這裏,她忽然又笑了一聲,道,“我只是沒想好,我有些不知道,我能不能獨自一人在京城活下去。”
“還有我陪着您呢!”綠蘭道。
盧小蓮笑了起來,道:“是,還有你陪着我一起,這麽一想,我也不算獨自一人了。”
“當然不算了。”綠蘭擡手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依着我的性子,我也不想留在聞家。聞家雖然顯赫,但終歸是太高高在上了一些,從前金家對聞家來說,都好似蝼蟻了。留在聞家固然是有榮華富貴,但……終歸不是聞家人,留在這裏,說不定要惹出什麽事情來。”
盧小蓮接過了熱茶,輕輕抿了一口,道:“靠着別人,總是靠不住的。老話說,靠山山倒,我到今日才忽然之間明白這個道理了。”
綠蘭有些意外地看向了盧小蓮,倒是不知道她如何會這麽想。
盧小蓮道:“從前我是不懂的,只是發生了這麽多事情,都經歷了一場生死,這些道理我早就應該明白,拖到現在才懵懂頓悟,已經算太晚了。”
綠蘭道:“哪裏晚?如今才是正好了。”
盧小蓮笑了笑,道:“那便要找個恰當的機會,與聞姐姐說明白,不能讓聞姐姐有所誤會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目前,崔四和小蓮……相互之間都沒有那個想法……的……
☆、勇氣
濮陽鈞在聞府住了兩日, 百般讨好了聞氏和聞夫人, 又找了無數個借口去與聞氏的兩個兄長聞葳和聞蕤套近乎,最後得了聞氏的一句準話,說濮陽老太太過壽的前一日就回去濮陽家, 然後才依依不舍地走了。
等到濮陽鈞走了, 聞氏便忙不疊地把盧小蓮從花園旁邊的小院裏面給接回了自己的院子來,她扶着已經圓滾滾的肚子, 口中只道:“若不是老太太過壽,我也懶得回去了。”
盧小蓮看着她的肚子就覺得有些心驚膽戰, 只拉着她坐下了, 然後才開口說話,道:“姐姐若是不願意在濮陽家過, 其實也是可以和離的。”
聞氏一笑, 道:“我從前倒是想過的,那會兒我和金崇文的事情被鬧出來, 我就想着實在不行就和離了吧——可我轉念一想, 就算我和離了, 也是不能在家裏呆一輩子的。最終還是要出嫁,還是要找個男人,焉知那下一個男人是比濮陽鈞好還是比濮陽鈞更差呢?”
盧小蓮全然沒想到聞氏會說出這麽一句話來, 一時間有些呆愣。
聞氏道:“我在濮陽家雖然出了那麽多事情,他們卻也不敢太虧待我的,現在我的父兄都官居高位,他們更加不敢對我甩臉子擺架子, 我在濮陽家說一不二,又有什麽不好呢?”
盧小蓮愣愣道:“那……但是姐姐也并不喜歡濮陽鈞……那還要跟他過一輩子……豈不是、豈不是很痛苦嗎?”
聞氏勾了勾唇角,伸出手去捏了捏盧小蓮的臉頰,道:“這世上有多少人是真的相愛又正好在一起的呢?也不過就是湊在一起過日子。再說了,又有誰說,他就一定能比我活得長久?說不定我還活着,他就已經死了。”
盧小蓮簡直不知道要說什麽了,她傻愣愣地看着聞氏,好半晌才道:“那姐姐當日……當日怎麽又幫着我從金家出來了?”
聞氏道:“你當日若是娘家站得住,能幫着你渡過難關,我倒是也不會出手的,只是你無依無靠,金家掐死你就好像掐死一只螞蟻那樣容易,我不幫你,難道看着你去死麽?”
盧小蓮嚅嗫了一會兒,倒是好半晌都沒緩過神來。她能明白聞氏的意思,大約也能懂得聞氏內心中的權衡是什麽,可她卻并不認同。
聞氏倒是笑了一笑,又道:“你倒不必擔心我了,我今後自有打算。若是空閑的時候,不如想一想你今後該怎麽辦?我是想護着你一輩子,但這一輩子那樣長,我都害怕他日若我不在了,你該怎麽辦呢?”
盧小蓮沉默了好半晌,道:“我也是想着,如果可以的話,我想……想自己開個鋪子或者接些繡品活計,能養活自己就足夠了。”
聞氏頓了頓,她倒是從未想過這一方面的,一則是她自己用不着動手去做這些,所以根本不會想到這也算是個活計能養家糊口,再則是,她是衣食無憂,想着的也是手裏握着幾個莊子再有幾個鋪子這樣的事情,想也不會想到這樣微小的地方。
盧小蓮又道:“我也沒什麽本事,能拿得出手的也就是這些了。”
聞氏好半晌才道:“不如我讓母親給你置辦幾個莊子,你守着莊子上那些出息,也能活得很好的。”
盧小蓮忙道:“姐姐萬萬不要如此,姐姐已經幫了我這麽多了,按說接下來的事情,就應當是我自己來了。”
聞氏道:“你認了我母親做幹娘,我幫着你,也是理所應當的。”
盧小蓮誠懇地握住了聞氏的手,道:“此事……還請姐姐就順從我的意思吧……”
聞氏輕嘆了一聲,道:“都依着你就是了,只有一條你得聽我的,若是有什麽難處,你須得說給我知道,可不能悶着一個人扛。”
盧小蓮應了下來,卻是抱着聞氏又哭了一場。她只覺得自己是三生有幸,才能遇到聞氏這樣一個人,這簡直是修了幾輩子才修來的福氣。
過了幾日,聞氏便回去濮陽家了,盧小蓮便帶着綠蘭去找了聞夫人,把自己想出府去的事情給說了。
聞夫人聽着盧小蓮說過之後,倒是露出了一個十分贊賞的笑容來,道:“你比我那傻女兒還強幾分,若是她身處你的位置,恐怕是不會這樣做的。”
盧小蓮拿不準聞夫人這話究竟是個什麽态度,只好悶悶地點着頭,并不敢接着這話往下說。
聞夫人道:“不過小蓮,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自己出去過活,一個弱女子在這京城當中,受欺負的地方就太多了。你可承受得住?”
盧小蓮認真想了想,道:“也不怕夫人笑話,我這幾日總想着,我還年輕呢,這輩子還那麽長,總不能躲在夫人還有聞姐姐的羽翼之下過活,再說我好手好腳,又有一技之長,也不怕遇到什麽波折,再怎麽困難,咬一咬牙也就過去了。”
聞夫人溫和地笑了笑,道:“的确如此,你還年輕,比你聞姐姐還小,你能說出這樣的話,已經很是了不起了。”她看着盧小蓮的目光比之前更多了幾分慈愛,“想來你聞姐姐也與你說過,若是有什麽事情還是可以回家來找我們的。”
盧小蓮忙道:“的确說過……只是夫人放心,我……我也不會凡事都來麻煩……”
“我倒不是這個意思。”聞夫人笑了笑,打斷了她的話,“你既然已經認了我做幹娘,我當然要幫着你了,我和你聞姐姐的意思也是一樣的,你便放心吧!”
聽着這話,盧小蓮眼眶一紅,感動得落下淚來。
聞夫人安撫了她好一會兒,又說了等中秋過完以後,再說出府單過的事情,然後便讓綠蘭送着她先回去了。
盧小蓮走後,聞蕤紅着臉從後面轉出來了。他老老實實對聞夫人道:“這倒是我之前小人之心了,我還以為小蓮就是那種攀附虛榮的女人呢……”
聞夫人冷哼了一聲,道:“幸好你沒犯傻直接跑去小蓮跟前說三道四,上回也知道拐彎抹角,若是讓三娘知道了,還不知道要怎麽罵你。”
聞蕤臉紅紅道:“我只想着小妹這麽多年也沒個手帕交什麽的,忽然就有這麽個女人和小妹關系這麽好,還讓小妹開口讓家裏幫着她做這個做那個……我也是怕小妹被騙被利用了。”
聞夫人嘆道:“我剛聽三娘說起這件事情的時候也是懷疑的,只是後來看着小蓮的确是心地純善,又十分可憐,她若是沒遇着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