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才緩緩道:“父親,我喜歡了一個女人。”

“哦?這不是好事嗎?”崔相笑了起來,“你也這麽大了,之前你母親給你說的那些女孩兒你都不喜歡,如今終于是開竅了?若是喜歡,便讓你母親準備着,直接上門提親好了。”

崔洋更加忐忑了一些,接着說道:“可母親……母親大約是不願意的吧……”

崔相挑眉,問道:“所以,為什麽你母親會不願意?難不成你喜歡上一個風塵女子?”

崔洋支支吾吾了一會兒,便把盧小蓮的事情給說了。

崔相沉默了會兒,臉上的神色倒是如常,他道:“且不談你母親願不願意了,若聽你剛才所說,這位盧娘子現在仿佛也不太樂意和你在一起……四郎,一個死纏爛打毫無風度的男子,可就有些難看了。”

崔洋靜默了一會兒,道:“可是我喜歡她——我想她也喜歡我。”

崔相笑着擺了擺手,道:“那你不如再去找她聊一聊,開誠布公地談一談,你和她之間真的是愛嗎?或者只是一種誤解?我想盧娘子或許已經有比你更加成熟的想法,畢竟她經歷過的事情,比你要多得多,不是嗎?”

崔洋嚅嗫了一會兒,仿佛還想說什麽,卻被崔相擺手制止了。

“你們之間的差異不僅僅只是門第之別,我們崔家也并不是只看門第的人家,你喜歡上一個寒門女也罷,喜歡上一個棄婦也好,這些甚至都算不上太重要,重要的是,這個女人對你真心嗎?她能和你一起長久嗎?你們在一起真的能和和美美地過下去嗎?按照你剛才說的那些,那位盧娘子對你,仿佛沒有那麽多的真心。”崔相從容平靜地說道,“我想你母親看到的或許比我更遠一些,愛和喜歡只是一時的,你小的時候喜歡你大哥養的那只花貓,死皮賴臉地哭着從你大哥院子裏面抱走了,你喜歡了大約三天,然後就忘到腦後去了,你對盧娘子,是不是也出自這麽同樣的一種喜歡呢?”

“不是這樣的……那是一個活生生的人,怎麽能拿貓來做比較呢?”崔洋努力地辯駁了起來,“父親,我并不是一時沖動……我、我也已經和盧娘子在一起很久了。”

崔相臉色稍稍變了變,臉上泛起了薄薄的怒氣,道:“四郎,這話若叫別人聽到了,是壞了盧娘子的名聲,你知道嗎?”

崔洋一愣,臉忽地一紅,說不出話來了。

崔相掃了他一眼,道:“這些情情愛愛的我不管你,只是你要做一個正直的人,一個堂堂正正的人,嚴以律己寬以待人,他人的名聲不能因為你的一句話就敗壞了,你明白嗎?”

崔洋羞愧地點了頭,一時間也不知要再說什麽了。

崔相道:“罷了,你先回去吧!這事情你自己想得清楚明白了,再與我來說——或者直接與你母親說。四郎,你可以喜歡任何一個人,只是你得弄明白,真的是喜歡?已經認定了要走一輩子?還是僅僅只是玩樂而已?”

崔洋讷讷地點了頭,然後便轉身離開了書房。

在崔府中徘徊了一會兒,他并不想去見崔夫人,也不想一個人呆在房中發呆,于是便還是離開了崔府,前去盧家找盧小蓮了。

到了盧家,并沒有見到人,再一問才知道是鋪子裏面出了事情,盧小蓮往鋪子裏面去了。

想了想,他也沒在盧家多呆,便也往盧氏的鋪子裏面去了。

去到鋪子外面,便看到門口圍得水洩不通,然後便是有人在裏面嚷嚷着說在盧氏買的一方缂絲帕子做得潦草,要退錢。

崔洋聽得一頭霧水,便随手拉了旁邊一個大嬸問道:“這是為了什麽鬧起來?”

大嬸嬉笑了一聲,道:“還能為什麽?說是精工缂絲的帕子,還不如随便一個繡娘繡的,所以便鬧起來了呗!方才盧娘子匆忙趕過來,看過之後說那帕子不是盧氏做的。”

“不是盧氏做的?那怎麽要到盧氏來扯皮?”崔洋問道。

大嬸道:“那人說就是在盧氏買的,所以這會兒還在吵鬧呢!”

崔洋皺了皺眉頭,擠過了人群進到了鋪子裏面,果然看到正鬧得不可開交,盧小蓮倒是還很鎮定,她拿起了自己袖中的一塊缂絲帕子給那婦人看,口中道:“您看着才是盧氏的帕子,在邊角都鎖了邊,還有盧氏的蓮花紋樣,您的這方帕子什麽都沒有,怎麽會是在盧氏買的呢?”

那婦人道:“怎麽不是?我那日就是過來你們鋪子買的,就是在一個紅衣服女人手裏拿的!”

一邊說着,那婦人掃過了鋪子當中的人,目光落在了楊娘子身上,立刻又激動了起來,道:“盧娘子你看,就是那個女人,我就是從她手裏買的帕子!不會有錯!”

楊娘子原本就躲在了架子旁邊,壓根兒沒料到那婦人會看到她,這會兒被嚷嚷出來,甚至是往後退了兩步,仿佛想要跑走。

崔洋眉頭一緊,索性上前去幫着盧小蓮把那楊娘子給推搡出來了。

楊娘子不敢掙紮,也不敢去看盧小蓮,她低着頭,嘴唇蠕動了幾下,沒有說出話來。

作者有話要說: 啊啊啊啊……家裏來了熊孩子把我剛買的恐龍公仔糊了一頭一臉的糖水啊啊啊啊啊啊啊……要瘋……

☆、七夕

楊娘子擅自把自己的織作當做盧氏的作品賣給客人的事情很快就被問得一清二楚, 自從綠蘭離開之後, 鋪子裏面是由楊娘子呂娘子還有周娘子三人輪流看管,楊娘子心思活絡,趁着那些客人們要的物品多, 便把自己的東西給夾雜進去, 然後報個夾賬,如此便能截留一些銀錢。

盧小蓮聽着楊娘子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着, 轉頭向那婦人道:“這事情原是我們鋪子裏面處置不善的過錯,今日便賠給您一方帕子。”一邊說着, 她把自己袖中那方新缂的蓮花帕子拿了出來, 遞到了那婦人的手中,又道, “您看這一方, 比您上次買的還要精細幾分,原也不打算拿出來擺着的。”

那婦人聽着楊娘子把這來龍去脈說明白了, 心頭怒火也少了許多, 此刻再看盧小蓮賠小心的樣子也有些可憐了起來, 她擺了擺手,道:“罷了,盧娘子也是不知情, 我拿這方帕子過來也是咽不下這口氣,我在盧氏買了這麽多東西,到頭來就這麽糊弄我了?”說着,她橫了一眼楊娘子, 又輕嗤了一聲,“盧娘子這帕子精細,可不是随随便便一個女人就能缂絲做出來的!”

楊娘子深深低着頭,緊緊地咬着牙,臉通紅。

盧小蓮道:“既然您這麽說,這方帕子您更應當收下,若不是我對鋪子疏于管理了,也不會出了這樣讓您不開懷的事情。”

這麽勸說了一兩句,最後那婦人還是收下了盧小蓮新缂的帕子,然後才離開了盧氏。

那婦人既然走了,圍觀的群衆們也就沒了熱鬧可看,再說這事情已經說明白了與盧氏無關,乃是那楊娘子自作主張的事情,看熱鬧的人也便覺得沒什麽意思了。

等到人都走了,盧小蓮便讓人把鋪子給關了,然後把周娘子還有呂娘子也都叫了出來,疲憊道:“你們既然已經生了這麽多不該有的心思,便收拾了東西今天就走吧!”

呂娘子和周娘子一愣,全然沒想到盧小蓮會這麽說。

那邊楊娘子已經放聲大哭了起來,口中嚎啕道:“娘子饒了我這一次,我也是無心的……”

“是無心還是有意,我看得明白。”盧小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你們在盧氏也學到了不少東西,當初盧氏忙碌的時候,也多虧了你們辛辛苦苦在鋪子裏面忙活,只是此一時彼一時,恐怕現在你們都有了別的心思,那麽也就不必再留在這裏了。”

呂娘子咬了咬嘴唇,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道:“娘子切莫這麽說,我一心一意跟着娘子學缂絲,從未有過別的想法,鋪子裏面的事情卻也是我想得不周到了,若是早早兒把楊姐的事情說給娘子聽,說不定便不會有今日的事情了。”

盧小蓮嗤笑一聲,道:“原來你早就發現?卻避而不談?”

呂娘子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周娘子和仍然哭泣着的楊娘子,語氣堅定:“是,楊姐和周姐都想着要把這鋪子占為己有,他們還對我說,如果我不說給娘子您知道,便……便将來也分我一些。”

“竟然是這樣麽?”盧小蓮嗤笑了一聲,“我竟然不知道你們圖謀這樣大,原來是想要我的鋪子了。”

周娘子急忙道:“娘子不要聽呂氏胡說,我們什麽時候有這種想法了?”

盧小蓮疲憊地揉了揉眉心,道:“罷了,我不想聽你們再多說什麽,我也不想聽你們互相撕扯,今天,現在,你們馬上收拾了東西從這裏,從我的鋪子裏面滾出去!”

說到最後,她幾乎是嘶吼了出來,吓得楊娘子連哭都忘了,只傻傻地看着她。

“楊氏卻不能走。”一旁的崔洋開口了,“想來她做這樣的事情已經不是第一次,一會兒把賬給對清楚了,那些被侵吞的銀錢自然要讓她吐出來,還有賣給了哪些人家,也都要一一押着她上門賠罪,怎麽能讓她這樣輕巧地一走了之?”

楊娘子聽着這話,頓時整個人都癱軟了,只趴在地上瑟瑟發抖。

盧小蓮閉了閉眼睛,道:“說得有理,就按照崔四哥的法子來吧!”

崔洋急忙道:“你先去休息,鋪子裏面的事情交給我來就行了,你也不用太過擔心。”

他擔心地看着盧小蓮,只見她臉色慘白,仿佛是虛弱至極了。他扶了她一把,先讓她去後頭休息,然後吩咐了身邊的長随處理鋪子裏面的事情了。

鋪子裏面的事情自然是不用崔洋親歷親為了,他只用動一動嘴皮子,後面的事情自然會有人來幫着他處理。楊娘子三人的處置倒是比盧小蓮說的那樣還嚴厲了幾分,他自然知道如今京中對盧小蓮的缂絲是多麽追捧,他自然不會讓這三人輕易就敗壞了盧小蓮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名聲,一面他押着她們三人去各處澄清,一面又用了丞相府的力量把這三人統統都遣散出京去。

這些他自然也沒有與盧小蓮說起,他只是輕描淡寫地說鋪子裏面的事情已經處置完畢,讓她安心休息便是了。

盧小蓮也不疑有他,入夏之後她只覺得疲憊異常,甚至也分不出什麽心思去管這些了。

一晃就到了七夕,崔洋用了一個“拖”字,一邊拖着家裏面死活不松口,一邊拖着盧小蓮死都不答應和她分開,于是到了七夕這天晚上,他便死皮賴臉地帶着盧小蓮去看放河燈了。

盧小蓮原本是嫌熱并不想出門,奈何崔洋嘴皮子伶俐,于是最後也只好妥協地跟着他一道出來了。

兩人沿着運河走了一段,看着那些河燈,倒是都有些感慨。

崔洋親自寫了花燈放入了水中,然後回眸向盧小蓮笑道:“等明年的時候,我們還可以來,說不定到哪個時候,我們的心願都已經實現了。”

盧小蓮沉默了一會兒,只笑了笑,并沒有順着他的話說下去。

“我家裏人都以為我只是玩玩而已。”崔洋輕輕地與盧小蓮十指交握,“但我知道我是認真的,小蓮……我想你也能知道,我的認真,是不是?”

盧小蓮并沒有掙開他的手,只是輕嘆了一聲,道:“只是有時候,有些事情并沒有必要……”

“我不知道你為什麽一直一直都想要逃開。”崔洋認真地說着,“但是無論你逃到哪裏——小蓮,無論你到哪裏,我都會去找你都會把你追到手。”

盧小蓮長長嘆了一聲,擡眼看向了那深藍色的夜幕。

夜深,人靜,盧家的卧房裏面彌漫着濃郁的百合花的味道。

卧房中傳出來的,是女人一陣陣銷魂的吟|哦還有男人壓抑的喘|息。糾纏不休,聲聲入耳,撩撥心弦——情動,情深。

輕巧地扯下了亵兜,崔洋深深埋入了那滑膩的白皙的飽滿,他貪婪又不知足,一邊是索取無度,一邊又是小心翼翼。

“嗯……輕一點。”這樣狂熱的動作讓盧小蓮有些語無倫次,“輕一點……慢一點……”

崔洋尋着她如花的唇瓣,輕輕地啄啃着……然後握住她柔若無骨的小手,牽向彼此緊緊相連的下身,他在她耳邊輕輕地呢喃,卻惹得盧小蓮一聲嬌嗔,恨不得把他一腳踢開了。

事後,盧小蓮在崔洋懷中沉沉睡去。

而崔洋卻毫無睡意了,他攬着盧小蓮,卻忽然有種快要失去她的慌亂。

大約是時候與母親談一談了吧!他這麽想着,又看了看懷中的盧小蓮,終于下定了決心。

崔夫人并不意外崔洋會來找自己開誠布公地說起盧小蓮的事情。

之前他找崔相,自然她已經知道了,甚至他找崔海,她也是明白的,甚至可以說她一直等到現在,都是想讓自己的兒子親自來與自己說一說這段聽起來就十分荒謬的男女關系。

面對崔夫人,崔洋倒是沒有逃避也沒有支支吾吾了,他十分坦然地說起了自己這人生中最珍視的一場愛戀,然後請求崔夫人能夠成全。

“若将來我與你父親都不在了,丞相府也不在了,你與盧娘子兩人過活,再遇到了那日盧氏鋪子裏面的事情,誰能為你們善後呢?”崔夫人不答反問,“到時候你能做什麽?盧娘子能做什麽?還是你們兩人需要哭着跑去找你的兄長們,讓他們來為你處理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

崔洋愣了一下,壓根兒沒想到崔夫人會問了這麽一個問題。

他思索了許久,道:“我知道母親擔心的是什麽,母親擔心我今後只是一個普通的畫師,身後沒有人支撐,将來就好像是一個普通人那樣,會受苦,對不對?”

崔夫人點了頭,道:“所以你今後就只想當一個普通人嗎?”

“我可以去考功名。”崔洋認真地說,“甚至我在畫院,我也能去翰林,不是嗎?”

作者有話要說: 有錯別字的話……請見諒……

☆、母親

崔夫人并非是專橫獨斷又不講理的無知婦人。

她看着自己的兒子, 自然也知道此時此刻的崔洋心中有多麽大的決心, 更加知道若是現在自己仍然是反對,便更加會激起了他的逆反之心。

她沉思了片刻,笑了一笑, 道:“這件事情也并非是說說就罷了, 男女婚事從來都不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情,更加是兩個家。我會去見一見盧娘子, 聽一聽她的意思。”

崔洋微微一愣,意欲勸阻。

崔夫人擺了擺手, 止住了他說話的意思, 并且溫聲笑道:“你便放心吧,我去見一見這盧娘子, 當然不會威逼她離開你了, 若是要威逼,何必要等到今日呢?你的決心我當然看到了, 我也想知道, 這個我兒子輕信所愛的女人, 是不是也同樣愛着我的兒子呢?”

崔洋聽着這話,忽然覺得心中一陣感動——在他看來,崔夫人既然說出了這樣的話, 便已經意味着能接納盧小蓮了。

“不過這一次,你就不要陪在旁邊了。”崔夫人繼續說道,她的語氣更加溫和了三分,“有些事情, 你若在旁邊,盧娘子恐怕還有所顧忌,不敢說出口。”

“那……那母親不會欺負她吧?”崔洋試探着問道。

崔夫人也沒有氣惱,只笑道:“我欺負一個小輩做什麽?人家說娶了媳婦忘了娘,你這媳婦還沒娶回家呢,就開始疼着哄着了?”

崔洋也有些不好意思,他撓了撓頭發,最後點了頭,道:“那……那母親讓我去和小蓮說一聲……免得她也沒個準備,反而被吓到了。”

崔夫人笑道:“那便去吧,你與她說,我明日便去拜訪。”

崔洋懷揣着一腔歡喜去與盧小蓮說了這事情,他絲毫沒注意到盧小蓮神色微微的變化,只是開心地暢想起了将來。

“等以後我還是想辦法去翰林院,雖然翰林院比畫院要忙碌太多,但是将來肯定會比在畫院要好的。”崔洋抱着盧小蓮坐着,興致勃勃地說着,“将來說不定運氣好呢,還能混到政事堂去——不過這個就特別難了,說不定混進去的時候已經七老八十哈哈哈!”

盧小蓮腦子裏面一片紛亂,幾乎沒有聽清崔洋在說什麽,她只聽得前面崔洋說崔夫人要來看她,便已經亂了陣腳。

“怎麽,你不高興嗎?”崔洋見她一直沉默着,于是開口問道。

盧小蓮猛地回過神來,道:“沒有……只是沒想到……沒想到崔夫人要見我。”

“我母親很好相處的,再說你們也見過呀。”崔洋說道,“她也只是來看看你,雖然她見過你,但畢竟了解不多,所以不過只是見面,你也不用想太多了。”

盧小蓮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心中種種疑慮都藏了起來,沒有與崔洋提及半個字。

仍然是一夜逍遙旖旎,早上起來時候,崔洋神清氣爽地收拾了就往畫院去,盧小蓮起了身便緊張地在書房裏面坐了,用過早飯不久,便聽門房上說崔夫人來了。

盧小蓮急忙讓人把崔夫人迎進來,然後請了她到正廳坐下。

“想來昨兒四郎過來也與你說了。”崔夫人開門見山地說道,“他原本還想在旁邊聽着,我嫌他一個大男人太礙事,便不許他在旁邊偷聽。”

盧小蓮讷讷地點了頭,十分緊張地在旁邊陪坐。

“你與四郎的事情我從上次在山上莊子上便知道,只是到如今,才得了個機會來見見你。”崔夫人語氣平和,并不是興師問罪的語氣,而真的好似在拉家常一樣,“你大約也應該知道,我見過你聞姐姐,也與她問了問你的情形,時至今日,我也不怕說個你不開心的話,雖然四郎說你們是兩情相悅的,但我卻覺得你喜歡四郎并沒有四郎喜歡你那麽多——感情的事情論理不該我這個外人來置喙,只是今日大約要說許多不中聽的話,也只好勉強你聽一聽了。”

盧小蓮臉上顯露出幾分難堪,口中道:“夫人請講,我洗耳恭聽。”

“你看,我們倆之前客氣起來,都會覺得有些諷刺。”崔夫人笑着說道,“你看我大約就是一個仗勢欺人的婦人,仗着自己丞相夫人的身份,仗着自己是崔四郎的母親,便倚老賣老地說一些不着邊際的話——我呢,看你也大約類似,我看你的時候滿心滿眼都是你配不上我的四郎,覺得你是有所圖。可事實上會是怎樣,我不知道——大約你心中也是懵懂的吧?”

盧小蓮擡眼看向了崔夫人,臉上的難堪更重了幾分,甚至生出了幾分惱火——那種猜中了心思的惱火,她閉了閉眼睛,最後還是低下了頭,選擇了沉默。

“從一開始的時候,我是想着,若四郎只是玩樂,這事情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也就過去了。”崔夫人說道,“我沒想到他會認真,甚至我沒想到他會真的想和你在一起,我總想着你們之間有那麽多的不一樣,甚至在某些地方你們必然是無法有共鳴的,怎麽會長長久久呢?但我是沒料到四郎那樣認真執着,他傻乎乎地幾乎問了家裏所有人的意見,甚至連相爺他也跑去問過了,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到我面前來袒露真情,我原本想着,若是他來問我,我一定狠很地駁斥回去,可昨日看到他的樣子,卻又心軟了,于是想着大約你們是真的真心相愛,我不妨來見你一次,若是真的,成全了也未嘗不可。”

聽到這裏,盧小蓮忽然有些不明白崔夫人的意思了。

而崔夫人繼續說道:“所以小蓮,你有多喜歡四郎呢?有喜歡到他喜歡你的那樣嗎?”

盧小蓮愣了一會兒,卻無法回答了。

她喜歡崔洋嗎?自然是喜歡的。

有像崔洋喜歡她那樣喜歡他媽?

感情似乎還沒有到那樣的階段……

她再一次擡頭看向了崔夫人,對上了一雙沉靜又慈愛的雙眸。

崔夫人看着她,甚至沒有躲避她探究的目光,只是誠懇的、以一個殷切等待答案的母親的身份,用這樣溫柔又慈祥的目光與她對視。

盧小蓮倉皇地低下了頭。

“所以,你并沒有那麽喜歡四郎,對嗎?”崔夫人柔聲問,“還好今日四郎不在,否則他若知曉,說不定還會孩子氣地哭鼻子。”

盧小蓮想要辯駁,卻覺得此時此刻所有的語言都顯得那樣矯情刻意又幹巴。

“你也不必內疚。”崔夫人道,“感情當然有濃淡之分,我喜歡你多一些,我喜歡她少一些,這些都是無可厚非的,甚至感情的事并不需要多少理由,喜歡便是喜歡了,不分對錯。”

“我……”盧小蓮艱難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卻只吐出了一個字,卻發現之後所有的話語都消失在了她的唇齒之間——她無話可說,甚至無法辯駁。

崔夫人說的有錯嗎?

并沒有,她從進來到現在,沒有說過一句重話,甚至可以說是慈祥可親,她推心置腹地說着感情的事,并沒有對她有任何的苛責。

可為什麽她覺得自己仿佛像是被扇了一耳光一樣,臉上火辣辣的,連話都要說不出來了?

是因為崔夫人揭穿了她苦苦隐藏的那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嗎?

原來她真的并沒有那麽喜歡崔洋嗎?

可她分明是心動的,分明……分明也想過、想過和他過一輩子。

“如果……我是說如果。”崔夫人的語氣仍然是平和的,“如果你沒有那麽喜歡四郎,只是貪戀他給你的那些愛慕和關懷,作為一個母親,我可不可以請求你,請你給予他對等的愛?”

盧小蓮有些迷茫,她不知道要如何表達自己對崔洋的情感了。

“又或者……”崔夫人繼續說着,“若是覺得自己已經做到了極致,此時此刻覺得我的要求都是苛求并且過分的,那麽……不如放手,讓這段感情留在此刻,今後随着時間流逝,讓一切都慢慢變淡?”

從外面吹進來一陣暖風,盧小蓮卻忽地打了個哆嗦。

到此刻,她也終于明白了崔夫人的意圖。

崔夫人笑了一笑,她道:“或許這是一個母親的不情之請了,要麽你給予他對等的感情,要麽就散了吧,一個母親不希望自己的兒子将來會吃虧,也不希望自己的兒子投入一段注定不會平等的感情,一個母親就是這樣的自私又可憎,總是希望自己的兒子能夠得到最好的,能夠一輩子都過得順暢。”

她看了盧小蓮一眼,又自嘲地笑了一聲,道:“你看,我就是這麽一個自私的母親,我從前想着,将來要給四郎找一個只喜歡四郎一個人的姑娘,心心念念都是他,一輩子都只把他一人放在心上,這樣才會一輩子都對他好——小蓮,你說,作為一個母親,這樣想是不是太過分了?”

作者有話要說: 癡癡等着放假……癡癡等着……感覺要累翻了

☆、翻雲覆雨

盧小蓮送走了崔夫人之後只覺得十分迷茫。

她開始自我懷疑。

崔洋從畫院回來之後, 仍然是興高采烈的樣子, 他興致勃勃地說着在畫院裏面遇到的事情,又不動聲色地問起了今日崔夫人來了沒有。見盧小蓮沒有應答,他有些忐忑地直接問道:“我母親沒有為難你吧?”

盧小蓮原本是在想着自己的心事, 壓根兒都沒聽到崔洋說什麽, 猛然聽到這麽一句,便是驚醒過來, 她錯愕地擡頭看向了崔洋,道:“并沒有為難, 我只是在想事情。”

崔洋仍然有些猶疑, 道:“是真的?那剛才你都不理我了?”

盧小蓮笑了一聲,道:“自然是真的, 怎麽會騙你?方才是在想……想今天這麽熱, 晚上若是睡不着了怎麽辦?”

崔洋早早兒就把外裳脫了挂在架子上,這會兒身上只草草披着一件半臂, 聽她這麽說于是笑道:“你也和我一樣穿, 就不會熱了。你看看你身上這麽好幾層, 哪裏能不熱呢?”

“哪裏有好幾層,也就是你穿着半臂,我穿着的是長袖罷了。”盧小蓮拉了拉自己的袖子, “你看,這麽寬大的袖子,和你的半臂也差不了多少。”

崔洋也去拉她的袖子,嬉笑道:“你看看哪裏一樣?我是沒看出來。”

“我說差不多就是差不多了。”盧小蓮輕哼了一聲, “在家裏面又不是我一個人,總得穿得得體些,否則讓人看到了也不好。”

“這會兒不就只有我們倆?”崔洋反問。

盧小蓮笑了一聲,道:“這會兒你都還算外人呢。”

“咦,怎麽能算外人?明明我們都算夫妻了。”崔洋不開心了,“難不成我母親來一趟,你又反悔了?”

“算什麽夫妻?認真說起來大約也只能算是野鴛鴦。”盧小蓮斜睨了他一眼,嘴角忍不住往上翹了翹,語氣中帶着笑。

崔洋聽着這話倒是也忍不住笑了一聲,于是伸出手去咯吱她,只惹得她連連躲閃,笑個不停。他道:“明明是正大光明的,倒是被你說成野鴛鴦,也是胡攪蠻纏,小蓮小蓮,你是不是欠收拾了?”

“收拾?你還能收拾出個什麽?”盧小蓮捋了一把散亂的鬓發,回頭笑了一聲,“你母親今天過來的時候說了,說你喜歡我喜歡得要死要活,按照你母親的說辭,我就應該把你掐得死死的,指東就不能往西。”

崔洋也是一笑,卻是攬着她往後靠在了軟墊上,口中道:“原來我母親是過來與你說感情上的事了?所以……她同意?”

“你覺得……覺得我喜歡你嗎?”盧小蓮不答反問。

崔洋自信滿滿地點了頭,道:“當然,否則的話我怎麽會那麽喜歡你呢?”

盧小蓮定定地看着他,忽而一笑,眼波流轉,倒是生出了十二分的妩媚。

而崔洋則低下頭親了親她的額角,然後又道:“所以我明天就回去和母親說,算個良辰吉日,然後來上門提親。”

盧小蓮勾着他的脖子,輕輕地啄了啄他的唇角,道:“哪裏那麽快?現在天氣這麽熱,也懶得想這麽多,等入秋以後再說吧!”

“你在敷衍我。”崔洋哼哼了兩聲,倒是也沒有生氣的意思,“不過天氣也的确是熱得很。”

幹柴烈火的年輕人在一起似乎特別容易膩歪到一起,尤其是愛意濃濃的時候,也不知是誰先動了手,只是最後已經是氣喘籲籲地滾在了床榻之上,衣衫淩亂,鬓發散落,吟哦喘息,十指交纏又松開,最後雙雙躺倒在一起,倒是也不嫌熱了。

夜色漸漸降臨,一輪彎月挂在了枝頭。

柔柔的晚風從窗外帶來了陣陣幽香,崔洋懶洋洋地笑道:“上回你種的那叢茉莉倒是開了,我種的栀子卻好像已經沒個生氣了。”

“等明年就好了。”盧小蓮聲音也是懶散的,“你每天澆水,恐怕淹都淹死了。”

“哪裏有每天。”崔洋道,“也就來的時候看着覺得太陽那麽大,所以就順手澆一點了。”

“出出進進這麽多次,每次看到都覺得缺了水,然後動手澆一點,累積起來,不淹死才怪了。”盧小蓮輕笑了一聲。

“好好好,你說的是,下次就聽你的,我不管了那栀子了。”崔洋又抱着盧小蓮笑了起來。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我們不能在一起……”盧小蓮仿佛是漫不經心地說道,“如果不行的話,将來你會想娶怎樣的一個女人呢?”

“我想娶你。”崔洋認真地說道,“我們當然會在一起,所以你剛才說的如果,永遠都不會發生。”

盧小蓮抿了抿嘴唇,仿佛并不太贊同的樣子。

崔洋又道:“小蓮,就算你想逃開,我也會緊緊地跟着你,永遠都不會放手的。”

盧小蓮欲言又止,最終還是什麽都沒有說。

一場大雨過後,天氣涼爽了許多,聞氏便是在這雨後到盧家來的。

她仍然是帶着小七,面上神色倒是輕快,看到盧小蓮的時候便笑着拿了許多蓮蓬出來,道:“家裏撈了許多,我想着帶一些過來給你吃。”

盧小蓮笑着接了過去,然後抱着小七哄了一會兒,小七才半歲多一些,活潑也是有限的,玩了不多會兒就開始打呵欠,聞氏便讓乳母接了過去到旁邊的小廳去休息了。

聞氏道:“聽說那天崔伯母來找你了,沒說什麽難聽的話吧?”

盧小蓮道:“倒是沒有,崔夫人和藹可親,說話也溫溫柔柔的,不曾說過一句重話。”

“所以同意了你和崔四?”聞氏倒是覺得有些意外。

“大概算是同意——但也應該是不同意吧!”盧小蓮倒是不怎麽在意的樣子,“同意不同意的,反正我已經有決定了。”

“你的決定?你的什麽決定?”聞氏好奇地問道,“聽說你把鋪子都關了,那三個女人你趕走便趕走了,難道以後生意也不做了?”

盧小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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