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3)
銀錢賺夠了,開個鋪子也是累贅,綠蘭不在我也不是管鋪子的能人,說不定再出個楊娘子的事情,好不容易攢下來的一點名聲就敗完了。”
聞氏道:“這麽想倒是悲觀了些,若你信得過我,我讓我莊子上有戶人家來幫着你就是了,開個鋪子并非只是為了銀錢,好歹也讓你有些事情可做,省得在家裏面一個人閑閑呆着無所事事。”
盧小蓮道:“那便再說吧!”
聞氏道:“那你方才說你已經有了決定,決定是什麽?”
盧小蓮含糊地擺了擺手,道:“還沒最後定下來呢,若是定下來了,便和姐姐說。”
“你可別糊裏糊塗地亂做決定。”聞氏認真地說道,“有什麽事情與我說,我也好給你參詳一二。”
盧小蓮認真地看了聞氏一眼,道:“姐姐放心吧,我心中是有數的。”
聞氏将信将疑,顯然是不太相信她這句話了。
盧小蓮道:“方才我說,崔夫人大約是同意也是不同意,這便是我之後要做出那決定的關鍵了。我想着,我與崔家的懸殊那麽大,崔夫人不同意才是理所應當的,那天她來的時候說了許多話語,我在心中想過,也是覺得我與崔四哥之間,并非是我想的那樣簡單了。”
聞氏只覺得聽得一頭霧水,于是問道:“所以你究竟要做什麽呢?”
盧小蓮道:“崔夫人那日問我,我對崔四哥的喜歡,有崔四哥喜歡我那樣多嗎?我不敢肯定,我當然知道我喜歡崔四哥,只是這喜歡的多與少——我想大概我沒有那麽喜歡他吧……”
“荒謬!”聞氏擲地有聲地哼道,“喜歡還分什麽多少?感情的事情這麽斤斤計較,怎麽不去找個賬房來算算呢?什麽叫喜歡得多一些?什麽叫喜歡得少一些?這要用什麽來衡量?我口頭上天天挂着喜歡你,那是不是就是喜歡多一點?我默默地喜歡你什麽都不說,那就算我不喜歡了?”
“并非是要這樣清算,只是……只是喜歡的确是有差別的。”盧小蓮認真地說道,“就好像我喜歡葡萄也喜歡蘋果,但我更喜歡香梨,這三樣當中,還是有不一樣的。”
“但人并不是吃的東西。”聞氏哼道,“人也不可以用吃的東西來類比。”
“可道理是一樣的。”盧小蓮道,“所以我想了許久,我覺得我大概沒有那麽喜歡崔四哥,如果崔四哥遇到他更喜歡的女人,我應該選擇退出。”
“這麽一說,你倒是偉大起來了。”聞氏毫不客氣地翻了個白眼,“你以為有人會感激你嗎?小蓮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但我很清楚地知道你已經鑽牛角尖了。你首先讓自己覺得你不喜歡崔四,你要是真的不喜歡他——或者用你的說辭,你不那麽喜歡他——那麽你當初為什麽要和他糾纏不清?若你早有那樣想退出然後成全別人的覺悟,在最開始你就不該去招惹他,到現在了忽然說喜歡沒有那麽多要選擇退出……小蓮,你是因為綠蘭走了,你的腦子也跟着一起離家出走了嗎?”
盧小蓮靜默了一會兒,竟然不知道要說什麽才好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蓮如果出現了智商下線的問題……那大約是因為胸前雄偉吧……(其實是因為作者菌本人要被加班榨幹了……
☆、畏難
盧小蓮的害怕和退縮是聞氏不能懂的。
在聞氏看來, 這感情上的事情, 既然是你情我願了,一方又在努力争取,另一方便沒有退縮的道理——若并不是你情我願而是勉強在一起, 那便另當別論。
她看着盧小蓮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口中道:“若是你真不情願,便去與崔伯母說, 讓崔伯母做這個惡人,幹脆的讓你和崔四分開算了!免得你這麽吊着崔四, 讓他總覺得還有一線希望!小蓮, 我雖然是你姐姐,應該為着你好, 但這件事情上你別怪我說話不好聽, 道理就是這樣的,我想你自己也明白。”
盧小蓮怔忡了許久, 最後竟然點了頭。也不知是什麽時候眼角落了淚, 盧小蓮胡亂抹了一把, 道:“姐姐說的是,我原也不該這麽做的……原本……原本也不該在一起。”
聞氏聽着這話,生出了一股無能為力的悲哀來, 她想激一激盧小蓮,卻沒想到她這麽幹脆利落地放棄了。
“我……其實也是和崔家相差甚遠的,想想将來就算勉強在一起了,恐怕也過得不會很開心吧……”盧小蓮喃喃道, “崔家高門大戶,想來一定規矩很多,我嫁過去了也一定是格格不入的,将來和崔四哥一起也未必能過得開心,說不定還會出很多笑話,讓他難堪……從前在金家的時候我就什麽都不會……金家還不如崔家呢……”
聞氏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放緩了語氣,道:“那你想好了?你要怎麽和崔四一刀兩斷呢?去和崔伯母說你看不上崔四?”
盧小蓮搖了搖頭,道:“那日崔夫人問我,我對崔四哥的喜歡,有崔四哥喜歡我那樣多嗎?我不敢肯定也不知如何回答……這番我便告訴崔夫人,我是的确沒有那麽多的愛慕,怕傷了崔四哥的心……就請她代為轉達吧……”
聞氏冷哼了一聲,道:“你倒是說得輕巧,你以為這事情就這樣能善了?我問你,你要與崔四分開,分開之後你還能呆在京城嗎?”
“為什麽不能?”盧小蓮愣愣地反問。
“留在京城,每日在崔四眼前晃悠,崔伯母大約是不會允許的。”聞氏道,“且不說這個,就說你剛才說的那句話,你憑什麽認為崔伯母聽了不會生氣?一個母親最驕傲的莫過于自己的孩子,你那句話說出去,崔伯母不生氣也難。”
盧小蓮顯然是沒想這麽多,她愣了好一會兒,才低低地笑了一聲,道:“那……那大約也只能離開京城了……”
聞氏只覺得聽得一肚子都是火,連話都不想與她多說了,只道:“那便随你,将來若是後悔了——”說道這裏,她頓了頓,大約是想撂個狠話來吓吓她,可最後還是話鋒一轉,語氣柔和了些許,“若是将來後悔了,便還是來找我吧!既然認了我做姐姐,我護着你也是應當的。”
到了下午的時候,聞氏帶着小七回去了濮陽家,剩了盧小蓮一人在家裏面滿腹心思地坐了一會兒,然後忽然想起了什麽一樣去叮囑了門房上要把崔洋攔下不許他進來,然後才懷着一肚子心思去了織房對着織機發呆了。
傍晚時候,崔洋輕車熟路來到了盧家,想要進去卻被門房上攔着不許,他直覺有些事情發生了,于是好聲好氣地問道:“你們娘子今日究竟是怎麽吩咐的?”
門房的小厮道:“四公子,娘子就是說要攔下您不許您進去……您也不要為難小的了。”
崔洋皺了皺眉頭,臉色并不太好看,口中問道:“那今日有誰來見過你們娘子?”
小厮道:“濮陽大奶奶來過。”
崔洋思索片刻,倒是也沒堅持,語氣有些黯然,道:“那你進去與你們娘子說一聲,就說我來過了。”
小厮道:“是,一會兒小的便進去通傳。”
崔洋又想了想,看了看已經西下的落日,輕嘆了一聲,倒是罕見地沒有堅持要進去了。他把今日從畫院拿回來的一些畫交到了那小厮手中,道:“這些你交給你們娘子,說是我從畫院帶來給她做缂絲樣子的。”頓了頓,他又道,“今日家中還有些事情,我原也不能呆許久,和你們娘子說,我明日還會來的。”
小厮一一應下,目送了崔洋上馬離去之後,才捧着這些進去找盧小蓮了。
盧小蓮看着那些畫兒,又聽着小厮說了那些,只覺得心中百感交集,又一片迷茫,最後只擺了擺手讓那小厮下去了。
崔洋回去了崔府,換過衣服以後便去見了崔相和崔夫人,他撲通一聲跪倒在了地上,道:“孩兒有事想求父親母親。”
崔相和崔夫人原本正在說起要回老家祭祖的事情,這會兒被他這麽匆忙跑過來一打斷,倒是有些意外了。
崔夫人笑了一聲,只讓他先起身來,然後問道:“是有什麽事情讓你這麽火急火燎地跑來?”
崔洋頓了頓,道:“今日……今日孩兒進宮去把畫像送給貴妃娘娘……娘娘忽然和孩兒說……說要讓孩兒見一見公主……孩兒不敢見,便扯了個理由跑回來了……”
崔夫人和崔相對視了一眼,是沒想到宮裏面娘娘會這麽直截了當地讓崔洋去見公主的。今上膝下有好幾位公主,與崔洋年紀相仿的那一位正好是貴妃所出,聽說極為嬌蠻任性,模樣雖然好,但脾氣卻特別不好。從前他們倒是也擔心過聖上會不會突然指婚,但後來崔相進了政事堂又做了丞相,聖恩日益隆重,宮裏面的娘娘們也知道利害關系,于是也不敢這麽直接來了——可崔洋這麽一講,倒是讓崔相有些不太确定了。
崔相溫聲問道:“貴妃娘娘是怎麽說的?可不是你自己聽錯了會錯意吧?”
崔洋道:“父親信我……這事情怎麽會會錯意?孩兒今日去只是要送畫像,原本讓個小太監進去就可以了,但娘娘偏偏讓我送進去,我怕出事,為了避嫌還只敢站在門口隔着屏風……可忽然公主就從屏風後面出來了,孩兒不敢多耽擱,就匆忙跑了……”
崔相聽着這話倒是覺得有幾分哭笑不得,一邊是覺得他這麽當機立斷也是有幾分本事,一邊又覺得他把這事情看得太重,是不是真的也是兩說。
“倒也不必放在心上,既然到現在為止宮裏面也沒出個旨意來,說不定就只是一場誤會。”崔相這樣道,“你不過是畫院的侍诏,公主高高在上,也許只是想見見你這個畫畫的人吧!”
崔洋抿了抿嘴唇,道:“只是孩兒心中不安,孩兒心中已經有喜歡的人了,還請父親母親成全了孩兒,那樣也就不用擔心這些事情了。”
崔相一愣,轉而看向了崔夫人,遞給她一個疑惑的眼神。
崔夫人靜默了一會兒,笑道:“既然這麽說,明日我再去見一見盧娘子,若是盧娘子願意,我便成全了你們吧!”
崔相皺了皺眉頭,似乎想說什麽,卻被崔夫人的眼神制止了下來。
崔洋心頭一喜,急忙道了謝,然後便退了出去。
看着崔洋離開了,崔相斟酌着語句慢慢道:“盧氏配四郎,還是差了些許。”他雖然不怎麽插手後宅的事情,但對自己兒子的婚事,心中還是有衡量的,“我倒是不覺得盧氏是再嫁之人有什麽丢人之處,只是她出身太低,家中情形……”有些話他也不欲繼續往下說了,只是搖了搖頭。
崔夫人寬慰地笑了一聲,道:“這些話誰不知道呢?只是依我看,盧氏并不是愚蠢之人,她也有她的打算——若論用情,她是比不上四郎那樣深重的。”
“不過和公主相比,四郎娶盧氏也未嘗不可。”崔相話鋒一轉,倒是笑了起來,“崔家如今說是鮮花着錦烈火烹油也不為過,盛寵太過,便是盛極而衰了。看一看聞家,便知道我們家需要如何做了。”
“話雖這麽說,盧氏卻并非良配。”崔夫人堅持地說道,“且看着吧,說不定四郎在我們跟前想着争取這個争取那個,那邊盧氏卻已經想到要退縮了。方才我說了,她用情遠不如四郎深重,有些事情……真是一眼就能看得明白。”
“也沒必要為難他們年輕人。”崔相語氣平和了下來,“說不定再過些時日,四郎自己也就能想明白了。”
崔夫人也笑了笑,道:“誰想為難他們呢?有些話語我們這些老東西說出來,句句都是為難,句句都是要讓他們分開,可其中哪裏說了重話?我并非看不起盧氏的家世,甚至她那糟爛的娘家也并不是我瞧不起的地方,她瑟縮又不大氣,沒有半分決斷力,唯唯諾諾瞻前顧後,喜歡便是喜歡了,有什麽不能承認?喜歡得多與少她自己又哪能不知道?若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說‘我的确喜歡四郎不如四郎喜歡我多,但是我想和四郎在一起’難道我還會不允許?”
崔相擺了擺手,道:“這話你也只會在我跟前說,在盧氏跟前,你是不會這麽講的。”
崔夫人道:“世事沒有一帆風順的,總會有些困難,且看她是要知難而退,還是迎難而上了。”
作者有話要說: 盼望放假簡直要癫狂……啊……
☆、公主
崔夫人話中的未盡之意盧小蓮并不會知曉。
或者說她也無心去探究那隐藏在話語背後一層一層等待她去挖掘的真情實感。
她在織機前面枯坐一夜, 腦子裏面亂紛紛一片, 一時想起的是當初在金家時候的種種,一時又想起那時候傻乎乎地對濮陽鈞傾注真心的時刻,然後又想起了崔洋, 想起他的溫柔小意, 想起他的好,想起他的深情。
這大概應該能算是緣分, 兩個絲毫沒有關系的人能走到一起,發生親密的關系, 甚至有機會成為最親近的夫妻關系。
但大約又是緣分不夠的——天亮的時候, 她忽然崩潰地大哭了起來,趴在了織機上, 眼淚一滴滴往下掉, 一滴滴落在了那些絲線之上。
漫長的黑夜過後,便是黎明了。
起了身, 梳洗了一下, 她和衣在床榻上躺下, 朦胧睡去。
醒來的時候快近中午,盧小蓮聽着外面一陣嘈雜,揉了揉眼睛, 起身去到外面,只聽見外面丫頭們正在竊竊私語。
脆脆背對着她,正掐着腰壓着嗓子對另外兩個丫頭甜甜和香香道:“你們可不能胡說,崔四公子對我們娘子那麽好, 是無論如何不會娶公主的!你們若是去娘子面前嚼舌根子,看我怎麽收拾你們!”
盧小蓮恍惚了一下,首先想到的竟然是脆脆這麽些時日也學得如綠蘭從前一樣潑辣了,然後才後知後覺地抓住了脆脆話中那句關鍵的“娶公主”。
甜甜和香香已經看到了盧小蓮,于是急忙對着脆脆使眼色,脆脆愣了一下,緩緩地回頭,看到盧小蓮站在門口的時候臉白了一下,然後有些猶豫地問道:“娘子什麽時候起身的?這會兒要用午飯嗎?”
盧小蓮怔忡了片刻,下意識點了點頭,道:“去拿些清淡的小菜來吧,這會兒也沒什麽胃口。”
甜甜和香香應了一聲,一溜煙跑走了,只剩下了脆脆站在原地。
咬了咬牙,脆脆上前來扶住了盧小蓮,道:“娘子方才聽到我說話了?”
盧小蓮轉了身往屋子裏面走,在桌前坐下了之後,才慢慢地開口問道:“你剛才說崔四哥要娶公主?”
“不不,崔四公子怎麽可能娶公主呢?崔四公子那麽喜歡娘子!”脆脆急忙分辯道,“那是甜甜她們在外面聽了些風言風語回來胡說八道的!”
“是……是麽?”盧小蓮怔怔地看着門外,陽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崔四哥的家世,娶公主也是綽綽有餘的……”她越說越小聲,最後連脆脆也聽不清她究竟在說什麽了。
脆脆急忙道:“娘子可別多心又多想了,崔四公子對娘子這麽好,是萬萬不會抛棄了娘子去娶什麽公主的!再說了,公主哪裏那麽好娶?”
盧小蓮只覺得眼眶微微發脹,嗓子也幹澀得厲害,仿佛都要發不出聲音了,她轉而看向了脆脆,艱難問道:“那……那崔四哥今天有來過麽?”
“昨兒來過,但娘子沒見麽……”脆脆嘟哝道,“上回就聽四公子說最近畫院事情多,想來這會兒應該是在畫院裏面忙碌呢……娘子可別這麽胡思亂想了,這些流言也不知是從哪裏傳來的,哪裏能作數,哪裏又能當真呢?”
盧小蓮閉了閉眼睛,眼淚忽然從眼角滾落下來,然後便是泣不成聲了。
脆脆手忙腳亂地又是遞帕子又是勸着哄着,怎麽都勸不住,最後沒法子,也急得開始抹眼淚了。
“娘子快別哭了,這沒影的事情,有什麽可哭的?”脆脆哭着說道,“若是娘子不信,這會兒我讓人去畫院把四公子請來和娘子分說好不好?”
盧小蓮自嘲地笑了一聲,伸出手去摸了摸脆脆的頭,哽噎道:“你哭什麽?”
脆脆眼淚汪汪地看着她,道:“娘子別哭了……”
這時候甜甜和香香已經捧着清粥小菜回來了,正等在了門口,兩人見到脆脆和盧小蓮抹眼淚的樣子,正踟蹰着要不要進來。
脆脆扭頭看到她們,于是清了清嗓子,道:“你們過來,把飯菜先放下,把今日你們聽到的流言蜚語給娘子好好說一說,省得娘子聽了半截又要傷心了。”
甜甜和香香對視了一眼,還是乖乖地進來放下了手中的飯菜,然後垂手站在了旁邊。
“是今天我跟着廚房的岳嬸子一起出去買菜的時候,聽外頭的人說的……”甜甜先開口了,“外頭人說聖上的那位朝晖公主看上了崔四公子,要召崔四公子做驸馬……還說什麽崔四公子已經在宮裏面見過了朝晖公主……私定終身了呢……”
香香也道:“我……我是早上去鋪子裏面拿絲線的時候聽人說的……也是這麽個說辭,仿佛已經說定了崔四公子要娶那位朝晖公主了。”
盧小蓮靜默了好一會兒,卻不知要問什麽才好了。
這位朝晖公主在京中也是有些名氣的——至少京中的百姓們都知道宮中有這麽一位公主,首先是因為這位公主的母親張貴妃是聖上出了名的寵妃;其次呢便是這位朝晖公主模樣尤其豔麗,好幾次跟着聖上一起出宮來與民同樂,百姓們見過幾次都印象尤為深刻;最後便是這位朝晖公主奇葩的名聲——京兆尹辦過幾次民告官的案子都是告這位朝晖公主不約束下人縱馬踩壞農田或者是放豹子吓唬百姓。
這樣的名聲之下,朝晖公主雖然模樣好看又出身好,但找驸馬的事情倒還真是一年年拖了下來,眼看着這位公主年紀一年比一邊大,京中的百姓們閑下來時候都會讨論讨論這位公主将來究竟能夠下嫁給誰。
脆脆哼了一聲,道:“那位朝晖公主的名聲誰不知道?崔四公子怎麽會娶這麽個公主?崔相又不是好欺負的人家,嫁這麽個公主去崔家,崔家恐怕都要以為聖上對崔家不滿了呢!”
甜甜忙道:“這些都是道聽途說的,誰說得準?娘子也不要當真了,是不是真的,一會兒等四公子來了,問一問便知道了。”
香香在旁邊也跟着點頭,道:“娘子放心吧!崔家那樣顯赫,崔相也不會願意四公子娶這麽個公主的!”
盧小蓮沉默了好久,最後勉勉強強笑了一聲,道:“罷了,我都明白的。”
“那娘子先用午飯,一會兒下午時候濮陽大奶奶說要派兩個人來幫着娘子打理鋪子,我讓甜甜跟着一起去學。”脆脆在旁邊說道,“從前綠蘭姐姐在的時候,就說甜甜能幹會做事,上回那幾個女人就仗着娘子不怎麽管鋪子所以才敢膽大妄為,這回讓甜甜學着管,等綠蘭姐姐回來了,也能幫着綠蘭姐姐分憂。”
甜甜在旁邊慎重其事地點頭,道:“娘子不用擔心鋪子的事情,我一定會好好學的,娘子的鋪子好容易有了名聲,怎麽能因為那幾個女人就關了呢?那豈不是讓京城的人多想?越是這種時候,就越應該開着鋪子讓那些人看看,我們才不會因為那幾顆老鼠屎就壞了名聲呢!”
香香也道:“家裏面的事情我幫着脆脆一起來做,娘子就安心好了。”
盧小蓮聽着這三個小丫頭這樣認真地說着這些,倒是真心誠意地感動了,她抿了抿嘴唇,過了好久才哽噎道:“有你們這三個小丫頭,将來我恐怕是不用發愁了。”
“若不是當初娘子把我們從人牙子手裏買過來,這會兒我們三個也不知要流落去哪裏了呢!”脆脆笑着說道,她們三人到盧家來還是那時候盧小蓮剛從聞家出來自立門戶的時候買的,雖然到她身邊時間不多,但也都是知恩圖報的人。
等到甜甜去了鋪子裏面,脆脆和香香去打理了家中的事情,盧小蓮在書房描了一會兒花樣子,然後忽然聽到外面有人來報說公主來訪了。
盧小蓮一愣,幾乎沒反應過來這是什麽情況。
脆脆火急火燎地跑過來,幫着盧小蓮換了衣服,又打發香香去濮陽家找聞氏,然後快速說道:“就是朝晖公主來了,娘子不要慌,我已經讓香香去找濮陽大奶奶,也打發了門房的小厮去找四公子,娘子先應付一二便行了。”
盧小蓮被動地換了一身衣服,然後匆忙出去,便在正廳見到了那位傳說中的朝晖公主。
只見她身着火紅的衣裙,明眸善睐,顧盼生輝,雲鬓高聳,衣袂翩翩——簡直仿佛仙女一樣,漂亮得讓人挪不開眼睛。
朝晖公主看了一眼盧小蓮,歪着頭笑了一笑,頓時讓人覺得整個正廳都明亮了起來。
“我打聽許久,聽說阿洋就是天天到你這裏來?”這位公主帶着幾分嘲諷的語氣這樣問道。
作者有話要說: 來走一波劇情~~~~
☆、猝不及防
宮中貴妃為了朝晖公主的婚事已經煩惱了許久。
因公主的名聲着實不好聽, 那些個世家子們甚至寧願抗旨都不願意娶, 上一回原本是想從進士當中選個青年才俊,可沒想到好不容易看中了,那位年輕的進士一聽說要娶公主, 便求了八方門路從吏部拿了名額跑去了八百裏開外的交州。
當今聖上并非是為了女兒就不管不顧的昏庸帝王, 他也知道這兒女之事強求不得,索性便讓貴妃自己想辦法。
貴妃思來想去, 也只能從世家中選個不那麽上進又模樣英俊的,順着這樣的思路找下去, 便找到了不思進取當年不好好讀書現在只能去畫畫的崔洋。
最初想到崔洋的時候, 貴妃是有些猶豫的,畢竟崔家家大業大, 崔相又是簡在帝心的人物, 她是怕聖上多想,以為她是要為了自己兒子結交權臣, 可後來找人一打聽, 崔洋竟然和一個平民女子混在一起, 于是将心比心地琢磨了一會兒,崔家大約應該寧可娶公主也不會願意崔洋娶個門不當戶不對的女人的。然後她便放心大膽地與朝晖公主說過,讓她見了崔洋。
朝晖公主從前也見過崔洋幾次, 但從前壓根兒不把這不學無術只會畫畫的丞相之子放在眼裏,如今聽貴妃細細分析過再看,便也覺得崔洋的确是上好人選,再見他時候, 便是一見傾心決定了要把崔洋召為驸馬解決了自己這大齡未嫁的問題了。
有先前那些糟爛事情打底,朝晖公主也好生算計了一番,她可不想這次還因為種種原因又讓人抗旨不婚或者一跑八百裏不回京城。
這麽用心一琢磨,算不得太笨的朝晖公主就找到了問題的關鍵:盧小蓮。
“聽聞阿洋與你糾纏不清,他如今馬上就要做驸馬,可又心軟不會說狠話,于是本宮便來幫他跑這一趟了。”朝晖公主高高揚起了她精致的下巴,連看也不願多看盧小蓮一眼,“看在你服侍了阿洋一場的份上,本宮也不多給你難堪了,你現在離開京城,本宮讓你把銀錢都帶走,若你要執意糾纏,可就別怪本宮對你不客氣了。”
盧小蓮起先還有些摸不清情況,這會兒聽着她說了這麽長長的一段話,忽然就有些明白這其中究竟是什麽緣故了——但這會兒她還有些不信,分明昨天崔洋還到家裏來她攔着沒見,就這麽短短一個晚上就能娶公主?若從這個時間上來算,也快得太不可思議了一些!
再聯想到了方才從甜甜和香香那裏聽到的那些話,她隐約猜到了什麽。
朝晖公主可不管盧小蓮在想什麽,她只是趾高氣昂地繼續說了下去。她道:“我勸你還是不要癞□□想吃天鵝肉了,崔家是何等家世,哪裏是你攀附得起的?你現在識相離開京城,本宮不會為難你。”
盧小蓮張了張嘴正想說什麽,那朝晖公主又急不可耐地打斷了她。
“你也別想着再見到阿洋了,本宮已經讓父皇宣了阿洋進宮去,這會兒你就算想找救兵也找不到的!”朝晖公主說道,“你在京中無依無靠,也就別想着還想與本宮作對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只覺得心中憋着一團火——之前是她自怨自艾瞻前顧後地想着自己與崔洋的關系不假,她自己也想退縮一步也不假,可這會兒突然冒出來一個公主逼着她和崔洋撇清關系,就讓她覺得有些不甘心了。
她擡眼看向了那位美豔不可方物的朝晖公主,抿了抿嘴唇,然後才道:“公主說的這些我做民婦的一句都聽不懂。”
朝晖公主頓時火冒三丈,她甚至不顧公主的身份兩三步就上前去抓住了盧小蓮的領口,厲聲喝道:“你別給我裝傻,不管你之前和崔洋是什麽關系,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你們什麽關系也不可能再有了!你要揣着明白裝糊塗,那本宮就給你一個痛快!”
盧小蓮還沒來得及反應朝晖公主究竟要做什麽,那邊從門外已經沖進來數個彪形大漢,他們不由分說地架起了盧小蓮,就好像抓小雞一樣把她往外拖拽!
朝晖公主嘲諷地一笑,道:“你以為你是誰?方才本宮給你面子你裝作聽不懂,那這會兒就讓你知道本宮想做什麽吧!”說着,她看向了那幾個彪形大漢,語帶輕蔑,道,“你們把這賤民給看管起來,不許她有機會逃跑!等本宮的婚事定下了,再把她給扔出京城去,永遠不許她回來!”
那幾個彪形大漢齊聲應了“是”,然後便拎着盧小蓮,塞進了外面的馬車裏面,很快就離開了。
朝晖公主看了一眼盧家那幾個已經吓傻了的下人,忽然露出了一個有些猙獰的豔笑,道:“若有人問起你們娘子,就說她離開京城了,自己自願走的,知道嗎?”
脆脆在旁邊瑟瑟發抖,不敢擡頭,只匍匐在地上。
其他的下人們更加不敢動彈,只敢讷讷應是。
“若有人說漏嘴,本宮就誅殺你們九族!”朝晖公主撂下了這麽一句狠話,也懶得再在這裏多呆,便也轉了身離開了。
公主的儀仗離開盧家之後,脆脆手腳發軟地從地上爬起來。
旁邊一個小丫頭哭着問道:“脆脆姐姐,這要怎麽辦?娘子被抓走了……我們……我們該怎麽辦……”
脆脆自己的手不住地發抖,她看了看那些都吓得臉色慘白的奴婢們,又看向了門口的小厮,問道:“方才讓你們去找崔四公子,怎麽樣了?”
那小厮聽着這話,哇的一聲大哭起來,道:“我還沒來得及出去呢,就被抓回來了……壓根兒……壓根兒沒能出去……”
“那香香呢?”脆脆急忙問道。
“香香姐姐應當是跑出去了……”一個小丫頭回答道,“香香姐姐腿腳快,沒有被攔下來。”
脆脆閉了閉眼睛,努力讓自己鎮定下來,然後顫聲道:“找個人再去找崔四公子,然後……然後等濮陽大奶奶來了,我們去京兆尹告這朝晖公主去!”
“可剛才公主說若我們說漏嘴就要株連九族……”一個小丫頭瑟瑟發抖地說道。
這話一出,院中的奴仆們也都附和了起來,他們不比脆脆和香香甜甜三人,他們都還有家人在,自然是性命看得無比重要的。
脆脆忽然覺得有些無力,她想了想,道:“若你們這會兒想走了,我便做主放你們走,只是沒有銀錢,什麽都沒有,只能發還你們的賣身契。”
奴仆們竊竊私語了一番,仿佛有些掙紮,最後還是點了頭。
為首的一個婦人道:“我們到盧家來伺候了一場,誰想到會遇到這樣的飛來橫禍?也別怪我們愛惜性命又膽小,我們這些下人,哪個不是拖家帶口的……”
“不必說了。”脆脆打斷了她的話,此時此刻的她仿佛是一瞬間就長大了,“一會兒香香回來,把身契發還給你們,你們就可以走了。”
奴仆們都應了一聲,然後聚集在了院子的一角,沒有再離開了。
過了好一會兒,香香帶着聞氏來了。
一進到院子裏面,聞氏看到那群竊竊私語的奴仆們,便覺得有些奇怪。
香香還十分奇怪,問道:“怎麽沒見娘子?”
這話一出,那群奴仆的臉色變了又變,一下子就安靜了下來。
脆脆道:“你去把身契發還給他們,剩下的事情,一會兒等甜甜回來了再說。”
香香向來是聽話的,她也沒問為什麽,便轉身去拿身契了。脆脆看向了聞氏,輕聲道:“濮陽大奶奶……我們娘子被朝晖公主給抓走了。”
聞氏一愣,萬萬沒想到會聽到這麽一句話。
“朝晖公主走的時候威脅我們不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