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27)

時渾身一凜,可卻不知道該怎麽是好了。如果他點了頭,那麽就坐實了金家已經不如從前,他這個金家大爺已經不算什麽玩意了;可如果不點頭,盧小蓮等會随随便便就說自己不能人事,那是不是就要在衆目睽睽之下承認自己是個太監?

這樣的抉擇,讓他額頭冒出了冷汗。

盧小蓮勾了勾唇角,倒是也沒逼着金崇文立刻就回答,只是繼續說道:“退一萬步說,哪怕我在京城混得極不好,又非常缺錢用,那我為什麽不去找我的幹爹幹娘呢?聞相雖然現在出京了,但聞家還在,聞家人也還在,我又有什麽理由不去找聞家,偏偏跑到老家來為了這丁點銀錢的事情,就要讓盧荷去死?”

“你終于承認了你要盧荷去死!”找準了機會,馮氏又尖叫了起來。

盧小蓮冷漠地看了她一眼,道:“我當然是想盧荷去死,他當日為了十兩銀子把我賣給金家的時候,便早就應該想到有今日吧?這就叫做報應。”

“你嫁去金家也是吃香喝辣,難不成還委屈你了?”馮氏聲嘶力竭地大喊起來。

盧小蓮似笑非笑,目光掃向了金崇文。

金崇文閉了閉眼睛,道:“是……是金家虧待了你。”

馮氏一愣,幾乎不太明白為什麽金崇文突然就為着盧小蓮說話了。

盧小蓮看着馮氏,又道:“金家虧待我的地方不止一點兩點,此時此刻,便念在我與金崇文曾經有過那麽一段夫妻緣分,便不一一分說了吧!”

金崇文咽了下口水,點了頭,道:“是,這些都已經過去了,如今金家與盧娘子已經沒有任何關系了。”

馮氏大吃一驚,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金崇文,又求救地看向了族長。

族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義正言辭地看向了金崇文,道:“金大爺若是懼怕聞家的關系,不敢說實話,今日也不用擔憂,我們盧家容不下這樣水性楊花的女人,只要金大爺說出其中的難處,我們族中自然會為了您做主的。”

盧小蓮忍不住噴笑出來,莞爾一笑,問道:“文哥兒,你可要讓着老頭來為你做主?”

金崇文輕咳了一聲,正色道:“我不曾有什麽為難的地方,今日我過來,也是為着從前與盧娘子之間的情分,不想她被人欺負了去……”

族長與馮氏面面相觑,簡直不太明白這個從京中來的公子哥兒究竟在想什麽了。

就在盧小蓮在潞城第二次在公堂上與人唇槍舌戰的時候,崔洋剛出京城就被攔下了。

攔下他的是崔夫人派去的人。

“四公子,夫人說讓你先回家一趟,有些事情要與您說。”來人這麽說道,“夫人說,讓公子您想想公主的事情,這會兒出京是不是合适。”

崔洋愣了一下,從馬上下來了,顯然有些猶豫。

那人又道:“這會兒也已經是下午了,公子先回去見夫人,如若真的想去潞城找盧娘子,明日一早出發也不遲的。”

崔洋想了想,遲疑了一會兒,還是點了頭,于是便調轉馬頭跟着那人回崔府去了。

回到崔府,見到了崔夫人,崔洋便先開口問道:“母親……我想去潞城見小蓮……為什麽不讓我去?”

崔夫人看了他一眼,先示意他坐下,然後道:“并不是不許你去,只是這時候,家裏才出了這樣的事情,其他人也就罷了,唯獨你,是萬萬不能離開京城的。”

崔洋有些不解,他問道:“為什麽我不能離開?”

崔夫人道:“朝晖公主這事情看似已經完了,但是卻只是一個開始。公主畢竟是聖上的愛女,雖然現在是被關去了靜宮,焉知他日聖上不會因為心軟就把公主放出來?公主放出來之後,頭一件事還是要找你,你若是跑了,那天我們一家子跑到宮裏面去哭訴,便都是白費了。”

崔洋遲疑了一會兒,才意會到了崔夫人的意思。

“你只想着,之前聖上賜婚朝晖公主的時候,有人公然抗旨,雖然當時聖上不曾說什麽,但後面還總是有些不一樣了吧?”崔夫人繼續說道,“還有那為了抗婚跑出京城的進士,你看着幾年,雖然考評好,但有沒有回來京城的機會?你現在是在畫院裏面又是閑職,看起來仿佛無關緊要了,但是你的父親你的兄長可都是在官場當中的。”

崔洋張了張嘴,道:“所以……所以如果處置不當,還有可能會連累到父親和兄長們……若我現在就跑去找小蓮,說不定還會牽連小蓮……所以……母親,這事情最後難不成我還是要娶公主麽?”

“自然也是不用的。”崔夫人擺了擺手,“姿态先擺好,這幾日你去畫院應卯,便不要三天打魚兩天曬網了,讓聖上看看,你不願意娶,你不是因為別人影響而不想娶,你只是有自己的堅定的想法。”

崔洋聽着這話,有些煩躁地抓了抓頭發,道:“還要這樣……若按照母親方才說的那些,聖上恐怕也是不會相信的吧?”

崔夫人道:“信與不信是一回事,你做與不做是另一回事,哪怕是為了你的小蓮吧。”

“這麽說……母親是答應我和小蓮在一起了?”崔洋忽然抓住了話中的關鍵,整個人都明亮了起來。

崔夫人輕嘆了一聲,道:“想了又想,若是與那朝晖公主比,盧娘子比她還是強了太多了。”

雖然不能去親自去找盧小蓮十分失落,但是已經從崔夫人這裏得到了準話,崔洋心情并不算太差,他轉頭便去找了聞氏,喜滋滋地把這事情給說了。

聞氏倒是真心為他和盧小蓮高興的,于是道:“這麽一說,你便留在京城,我派個人去潞城就是了,打官司的事情還是簡單好解決的,你也不用擔心。”

崔洋有些不放心,于是婆婆媽媽地打着補丁,道:“還得弄清楚為什麽小蓮要和人打官司呢,小蓮脾氣那麽好,都不像是和人打官司的人。”

聞氏忍不住笑道:“這些我自然知道,你便放心在家裏面等消息就是了。”

“這怎麽可能放心……我都恨不得自己跑去一趟呢!”崔洋嘟嘟哝哝地說着。

兩人正說着的時候,濮陽鈞忽然從外面進來了,他是聽聞崔洋在這裏,才特地過來的。

“四公子許久不見。”濮陽鈞爽朗地一笑,在旁邊陪着坐了,“前兒還聽說了朝晖公主的事情,我還擔心呢!”

崔洋之前被濮陽鈞追着讨好了許久,這會兒看到他便覺得有些尴尬,他看了一眼聞氏,有些不自然地抓了抓頭發,道:“那聞姐姐……我就先走一步了?”

聞氏不冷不熱地看了濮陽鈞一眼,然後道:“大爺這會兒過來是有什麽事情?若是沒有,便不要打擾我與崔四弟一起說話了。”

濮陽鈞哈哈一笑,道:“倒是真有件事情來告訴你們,我知道你們都惦念着盧娘子呢,我便賣個好,求你們好聲好氣看我一眼,行不行?我雖然一心鑽營,但也不是大奸大惡之輩,這世上多少人都想着法子往上鑽呢?我又不是唯一的那一個。”

聞氏冷漠道:“你想說就說,就算不說,我也能讓人查個明白。”

濮陽鈞倒是也沒在意聞氏的冷言冷語了,道:“我那表弟去潞城了,聽說是盧娘子的嫂子拐彎抹角找人求到了金家,想讓金家去作證,給盧娘子潑一盆髒水呢!”

聞氏挑眉,道:“這倒是有意思了,看來我得派個厲害的人過去才行。”

濮陽鈞只把這事情當做個無關緊要的,不過随口一說,目的還是想留下來與崔洋套近乎,他之前讨好聞氏想與聞相拉關系是已經失敗了,更何況聞相如今貶谪在外,拉攏也沒用,但是崔家還是屹立不倒的,若是能讨好了崔洋,什麽事情做不得呢?

而崔洋聽着濮陽鈞說的話,眉頭緊皺,道:“我回家一趟,今日就不陪着聞姐姐吃飯了。”

聞氏看了他一眼,還是點了頭,道:“那便快回去吧,天也不早了。”

濮陽鈞親自送了崔洋出去,然後轉頭來繼續找聞氏說話了。

“雖然岳父這會兒還在外頭,但今後總會回來的。”他狀似無意地說着,“京城的關系總不能丢下,還得有人打理。”

聞氏漠然道:“這不用你費心,我一個出嫁女,管那麽多做什麽?”

濮陽鈞道:“我也是關心你……我們畢竟是夫妻麽!”

聞氏看了他一眼,淡漠道:“你之前幾個月沒見人影,這時候過來,便一定有所求,倒是說一說,你這次又是為了什麽事情吧!”

濮陽鈞被戳穿了心事也不惱,只嬉笑道:“奶奶明察秋毫,這次來是想借奶奶的一臂之力……家裏面二叔鬧着要分家。”

聞氏道:“分便分了,與我有什麽關系呢?”

“怎麽沒有關系?若是分家了,濮陽家哪裏還有今日這樣的聲勢?”濮陽鈞道。

聞氏不以為然:“聲勢與我沒有關系,我也不過是得過且過了。”

濮陽鈞得了個沒趣,一時間也想不出什麽話語來辯駁,只好悻悻地摸了鼻子,轉頭先走了。

聞氏根本不把濮陽鈞的話放在心上,一轉頭便找了心腹婆子來,讓她帶着聞家留下的人,趕往潞城去了。

聞氏的人去到潞城并找到盧小蓮的時候,恰好是第三次升堂的時候。

第二次升堂中金崇文後面倒戈,馮氏和盧家的族長并沒有占到便宜,但是前面的那一番胡攪蠻纏還是起了重大的作用——起碼是繞暈了那縣官的腦子,竟然開始跑偏到盧荷謀害人命是不得已而為之上頭去了。

見到了聞氏派來的兩個狀師和聞氏身邊的齊嬷嬷,盧小蓮覺得意外極了。

齊嬷嬷上上下下把盧小蓮打量了一遍,又反複确定了她是安然無恙的,才感慨道:“老奴來之前還想着,要是盧娘子有個什麽好歹,我們姑娘豈不是要哭死了?還好盧娘子什麽都是好好的,那打官司的事情便不用着急了,這兩位狀師是聞家特地尋來的,從來都沒有敗過,盧娘子便放一百二十個心吧!”

那兩位狀師都姓唐,還是兄弟,人稱大唐和小唐。

大唐從盧小蓮那裏看過了狀紙,又聽她把前兩次升堂的事情給說了,然後胸有成竹道:“盧娘子放心吧,這案子簡單得很,若是要盧荷去死也太容易!之前若是我們兄弟其一在,都不用拖到第三次升堂。”

小唐也道:“盧娘子放心,這案子既然有人證物證,剩下的交給我們兄弟便是了,那些詭辯都是無用的,若他們敢給當官的塞銀子,我們兄弟倆就讓那當官的連烏紗帽也丢了去!”

聽着這兩人如此霸氣的話語,盧小蓮心中有些感動了。

趁着大唐和小唐去研究卷宗,齊嬷嬷便說起了崔洋的事情。“原本崔四公子想來的。”她笑着說道,“只是京中朝晖公主的事情還沒完呢,崔家也不敢讓他出京,怕出事,老奴估摸着,得等到朝晖公主從靜宮出來,再指婚,崔四公子才能重獲自由了。”

說起了那位刁蠻公主,盧小蓮便想起來自己被丢在了荒郊野外的事情,一時間也十分感慨,道:“這公主真是別具一格的刁蠻,這麽多年仿佛也就這麽一個了。”

齊嬷嬷道:“可不就是?若是每個公主都和這位公主一樣,京城就過不下去了。”

盧小蓮一嘆,道:“可也得感謝這公主,若不是她,我就不會回到潞城來,也不會知道父母親已經走了,更加不會知道我那兄長是個狼心狗肺之徒。”

齊嬷嬷靜默了一會兒,道:“說起來,我們姑娘還托老奴問一問盧娘子,這案子結了以後,娘子可有什麽打算?”

盧小蓮壓根兒沒想過這個問題,這會兒突然被一問,便沉默了下去,好半天才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想着先把這案子給結了吧……之後的,便等之後再說了。”

齊嬷嬷道:“聽崔四公子說,崔夫人已經同意娘子您與崔四公子的事情了。”

盧小蓮又驚又喜,好半晌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道:“這……這便是萬萬沒想到了。”

齊嬷嬷一笑,道:“那娘子等案子結了,便和老奴一起回京城去吧!娘子府上那幾個小丫頭還在我們姑娘的莊子上,日日等着娘子回去呢!”

“你說的是脆脆她們?”盧小蓮驚喜問道。

齊嬷嬷點了頭,道:“正是了,那天娘子府上出了事,還是這幾個小丫頭頂事,其他的竟然都是走得差不多了。這次娘子回去,還得重新買奴婢了。”

盧小蓮頗有些感慨,道:“大難來時,也是無可厚非了。”

“娘子寬厚。”齊嬷嬷如此說道。

有了大唐和小唐的上場,第三次升堂的時候,馮氏哪怕再巧舌如簧胡攪蠻纏,哪怕這次還擡着棺材來都無法扭轉形勢了。

小唐道:“按照本朝律例,殺人償命,這樣蓄意殺人的,更加是要嚴懲!盧荷為了錢財謀殺親生父母,更加是罪大惡極,哪怕是判處淩遲也是理所應當的!”

馮氏見大勢已去,就連族長都不再吭聲了,在地上趴着哭了一通之後,便抓着盧小蓮嚎道:“若盧荷死了,後半輩子我能怎麽活啊!!”

齊嬷嬷上前來扯開了馮氏,道:“公堂之上,這樣拉拉扯扯的成何體統?”

原本那縣官已經快要被馮氏的銀錢打動,誰想到京城來了大唐和小唐這兩個狀師,還有聞家人來了,那柯員外還堅定不移地站在盧小蓮一邊,他權衡之下也知道應該如何處置,于是眼睛一閉,便下了判決,判了盧荷的秋後處斬。

盧小蓮冷漠地看了一眼馮氏,又看了一眼跪在公堂之下從第一次升堂便不曾說過一句話的盧荷,臉上的神色都是嘲諷。

在結案之後,盧荷忽然提出想與盧小蓮單獨見面。

馮氏在旁邊還想一起進去,卻被人攔下了,只容得盧小蓮一個人進去。

見到盧小蓮,盧荷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你嫂子現在一個人,便仰賴你照顧了。”

盧小蓮嗤笑一聲,道:“我為何要照顧她?想來她也不用我照顧,過不了多久,她就會帶着嫁妝重新嫁人了——你且放心,她是不會為你守着的。”

盧荷道:“她帶着個孩子,怎麽可能再嫁呢?雖然我不該為了錢就做了那畜生不如的事情,但我也是為了盧家,為了所有人。”

“大義凜然的說辭。”盧小蓮輕諷地看了他一眼,“你大約是覺得你從來沒有錯過吧!”

“就算是當初我讓你去金家,也并沒有錯,不是嗎?”盧荷說道,“你若沒有去金家,怎麽能遇到聞家這樣的大家族,還能認幹親呢?所以,你應該感謝我,不是嗎?”

盧小蓮幾乎大笑出聲,道:“夠了,這些話你也不必對我說,到了地下,到了陰間,與父母一一分說吧!”說完,她便轉了身,頭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而盧荷在後面兀自叫喊着,仿佛想逼着盧小蓮答應,能照顧馮氏的下半輩子。

馮氏在外面等着盧小蓮出來,還沒來得及上前去抓着她說兩句話,便被齊嬷嬷帶來的人給隔開了,于是只能眼睜睜看着盧小蓮離開了衙門,上了馬車,然後便走遠了。

她憤憤地追了出去,只看到一個馬車的背影。

族長從衙門出來,見馮氏這模樣,只道:“雖然盧荷沒了,但盧家本家的子弟也多。”

馮氏頗有些不甘心,道:“我就不信治不死這盧小蓮。”

“不如想想今後。”頭發花白的族長倒是不以為意,他捋了捋胡子,“你這小姑子也算有善心,沒有讓判處把盧家的銀子都帶走,你有銀錢在,還怕那麽多做什麽?”

馮氏這麽想了一想,倒是心頭好過了些,可想到盧荷馬上就要去死,還是悲從中來,趴在了棺材上大哭起來。

族長壓根兒沒有安慰她的意思,轉頭便上了馬車,也離開了。

盧荷這案子終于有了結果,宋小果也十分高興,她叽叽喳喳地說着惡有惡報的事情,又覺得十分痛快,拉着盧小蓮越說越開心。

齊嬷嬷等人如今還住在客棧裏面,等着盧小蓮做了決定之後再回去京城,而盧小蓮則和宋小果住在一起,顯然是沒有想好今後的。

晚上兩人在床上一起睡覺的時候,盧小蓮便把自己和崔洋的事情三言兩語地說了,最後問道:“果果,你覺得我應該回去京城嗎?”

宋小果問:“你想回去嗎?”

☆、豁達(上)

剛到潞城遇到宋小果的時候, 盧小蓮雖然欣喜, 但卻很分明地感覺到了兩人之間那無形的隔閡,仿佛是因為兩人分別太久,所以已經不是之前那樣親密無間的好友了。

這一段時間的朝夕相處, 宋小果對她仍然是赤誠以待, 甚至和以前一樣不遺餘力地幫助自己——她甚至覺得有幾分愧疚,覺得自己初時有幾分小人之心。

聽着宋小果的問話, 盧小蓮沉默了一會兒,道:“當然是想回去的。”

宋小果道:“那便回去呀!”她翻了個身, 支着腦袋看着盧小蓮, “反正如果我是你,也會很願意回去的, 畢竟京城那樣的地方, 多少人想去,都不能去的呀!”

盧小蓮笑了笑, 道:“回去了, 大概就又要嫁人了。”

“不想嫁人?”宋小果敏銳地抓住了她話語中的關鍵, “其實不嫁人也挺好,只是流言蜚語多,好多人都只覺得女人若是不嫁人, 就是大逆不道。”

“頭一次嫁了一個不能人道的男人。”盧小蓮自嘲地笑了一聲,“因為盧荷想要銀錢,然後就十兩銀子把我給賣了。”

宋小果對之前盧家的事情雖然知道一個隐約,但并不知道其中細節, 此刻聽着盧小蓮說了,只覺得意外極了。“不能人道還要娶妻?”她皺了皺眉頭,“這不是白白耽誤人嗎?該不會他們家還讓你一定生個兒子吧!”

“對啊,就是這麽要求的。”盧小蓮輕輕笑着,“說我八字好,宜男,所以一定要生個兒子。”

宋小果鄙夷地翻了個白眼,道:“要兒子就不說了,壓根兒不行的人,怎麽生啊?這一家簡直好像火坑了。”

盧小蓮此刻說起金家的事情倒是沒那麽多義憤填膺,畢竟事情過去已久,雖然金崇文在第二次升堂的時候出現過一次,但也沒有過多糾纏,為着面子就匆匆離開了。“後來應該算是我運氣好,能從金家出來。”盧小蓮繼續說道,“後來便一直是一個人,京城那樣大,其實像我這樣的人也不算少,甚至……甚至在京城,一個女人不願意嫁人,也不算什麽稀奇事情了。”

宋小果倒是沒有順着她的話說,而是思索片刻之後才道:“如果你能找到一個你喜歡的,也喜歡你的男人,再嫁一次也不是什麽壞事。如果沒遇到,就自己一個人過也挺好。”

盧小蓮笑了笑,道:“其實我很喜歡崔四公子。”

“聽起來就很有錢。”宋小果非常實在地評價道。

“哈哈哈為什麽會這麽覺得?”盧小蓮好奇地看向了宋小果。

“崔家嘛,從前就聽說是大家族了。”宋小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能被稱為公子的,大約也是家裏頭呼風喚雨的,你看我們潞城的,柯員外算是很有錢有勢了,他們家少爺也沒叫柯公子呀!”

“說不定也是叫的。”盧小蓮笑着說。

“管那麽多——說你很喜歡的那個崔四公子,是不是有錢有勢還長得特別英俊?”宋小果興致勃勃地問。

盧小蓮想了想,道:“英俊的确是有的,也很有才華,畫畫特別好看,也特別有耐心。”

“他也喜歡你?”宋小果問。

“嗯……應該是的。”盧小蓮有些不好意思地捂了臉。

宋小果道:“既然是兩情相悅,在一起就再合适不過了。”

“其實家世有點不配的。”盧小蓮些微有些惆悵,“雖然現在什麽都好,但還是會擔心以後。以後成親了,會不會因為我和他之間相差太多,而相看兩厭?”

宋小果沉默了會兒,道:“我和我男人,大概應該算是非常門當戶對了,但剛成親的時候,也沒什麽話可說,那會兒我就覺得,相處這件事情不一定看的是各自的背景,而是各自的眼界。同一件事情,能說到一起嗎?我看到小兔子,覺得十分可愛,所以想在家裏面養着;我男人看到小兔子,覺得養大了以後可以宰了吃,所以也想在家裏養着;看起來就是我和他都願意在家裏養一只小兔子,但等到這兔子長大了,矛盾便出現了。他萬萬不會理解我為什麽會覺得這兔子可愛,我大概也會錯愕養大了就是為了吃?”說着她一笑,又接着說道,“你看,這并非是因為我和他成長的背景有什麽不同,而是看待事物的不一樣。”

盧小蓮若有所思了一會兒,笑了起來,道:“這話,崔四公子的母親是說過的,雖然舉例不太一樣,意思是一樣的,她也擔心這件事情,她認為我和崔四公子在有些事情上是無法有共鳴的。”

“你要過一輩子的人又不是你婆婆。”宋小果道,“反正我覺得——我嫁人以後才有這樣的感覺——找個男人得着個起碼精神上可以有共同話題的,如果找不到,那就找個乖乖聽話的。我男人和我常常無話可說,但對我言聽計從,這就足夠了。”

“如果按照這樣的标準來算……崔四公子仿佛特別符合這個标準呢!”盧小蓮笑着說。

“那還想什麽?回京城去,把這位公子給拿下了,好好當正房奶奶去!”宋小果嬉笑着說,“有福不享那就是傻子了。”

兩人嬉鬧一陣,又沉默了好一會兒。

宋小果道:“說起來……盧荷的案子斷了,潞城恐怕又有好一陣子閑話了,你若是不願意聽,便還是早些離開了吧!”

盧小蓮想了想,道:“我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畢竟我還放了馮氏一條生路呢!”

“她未必會感念你。”宋小果翻了個白眼,“要是我是你,就幹脆那時候把馮氏一起告了,讓他們去陰間繼續當夫妻去。”

“盧荷護着她呢!”盧小蓮道,“別的不說,盧荷對馮氏還是真心喜歡的。”

宋小果道:“是了,這才是真喜歡,一開始為了娶她先賣了你,再後來為了讓她過好日子就要殺自己的爹娘,這種喜歡,真是喜歡到骨子裏面去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倒是頗有些感慨,一時間也是無話可說了。

第二日盧小蓮準備去客棧找齊嬷嬷他們一起回京城的時候,卻聽齊嬷嬷說聞氏要到潞城來了。

齊嬷嬷道:“我們姑娘說有件事情要親口對娘子說,所以娘子還要再潞城多待幾日了……”

盧小蓮有些好奇,于是問道:“是有什麽事情?聞姐姐從京中出來也不太方便吧?算起來大約應該是我進京去見聞姐姐更加便利呢!”

齊嬷嬷笑道:“來報信的人也沒說是為什麽,或許也只是京中的事情,我們姑娘怕傳話的人帶錯了意思,所以才想要親自走一趟了。”

盧小蓮想了想,琢磨着也是這麽個道理,于是笑道:“那也正好,等聞姐姐來了,我帶着聞姐姐在潞城玩耍一兩日,潞城雖然小,但這時候風光也是極好的。”

等了兩日,聞氏終于從京城來到了潞城,一見到盧小蓮,她先是一喜,上前來抱了抱她的肩膀,道:“可算是看到完完整整的你了,聽說你被那朝晖公主扔到外面的時候,我簡直要氣死了!都不知道那公主是怎麽個德行,怎麽會做出了這樣的事情。”頓了頓,她猶自不放心,又上下把盧小蓮打量了一番,有用懷疑的口氣問道,“是真的沒事吧?聽說你還在潞城打官司了,沒有人在暗地裏對你做什麽不好的事情吧?若是有人欺負你了,你盡管和我說就是!”

盧小蓮一邊是感動一邊又是好笑,道:“是真的沒事,你看我好生生地站在這裏,哪裏像是有事的樣子呢?”

聞氏也笑了起來,道:“你就當我是關心則亂吧!”

兩人站在外面說了會兒話,便進去了客棧裏面,在客房裏面坐下了,又命人上了茶點,聞氏潤了潤喉嚨,然後才道:“我今日過來這一趟,也是京中的事情用信都說不清了,這事情和崔四有關系,便是和你有關系——說到底,還是天家風雲變幻。”

盧小蓮道:“我聽齊嬷嬷說,那朝晖公主都已經……難道還能?”

聞氏道:“這話呀,咱們做百姓的來看呢,就是聖上大義滅親了,就算對自己的女兒也是嚴加要求的。但轉過頭來看,這畢竟是聖上的女兒,有些事情呀,做樣子歸做樣子,算賬歸算賬了。”

盧小蓮瞠目結舌了好一會兒,才道:“所以崔四哥……還是要娶那朝晖公主?”

聞氏道:“娶大約是不會的,但他的日子不好過也是必然的。他從前只是畫院的待诏,又不算什麽大官,說破天也就是有個丞相做父親,還有三個能幹的哥哥,若只算他的話,他又能算個什麽呢?”

盧小蓮讷讷地點了點頭,道:“所以……崔四哥被欺負了?”

聞氏道:“也并非是簡單地被欺負了,有些時候呀,若是那驽鈍一些的,被欺負了都不知道是為什麽,甚至吃了虧要到許多年後才忽然窺破當年呢!”

作者有話要說: 等會兒有二更有二更有二更喲~~~~~

☆、豁達(下)

正如崔夫人擔心過的那樣, 朝晖公主被關靜宮并不是那件荒唐事情的最後結局。

朝晖公主的母親張貴妃并不會眼睜睜地看着自己的女兒被關進了靜宮無法出來, 朝晖公主的兄長也不會看着自己的妹妹這輩子就蹉跎在靜宮當中,他們自然會想盡辦法讓朝晖公主重獲自由,并且相應的, 他們也需要找到一個突破口。

崔相是丞相, 他們自然是不會貿然動手,但是崔洋只是一個小小的畫院待诏, 雖然父兄都有才能,但只看他自己, 卻是一個無名之輩, 只要他們想,便有一萬種法子讓崔洋在畫院過得痛苦。

“七王妃是我從前的手帕交。”聞氏緩緩說道, “這事情她也是看不過去了才對我透了口風, 雖然崔洋這一回的确是靠着家裏面把朝晖公主這親事給糊弄過去了,但是後面大約還是會讓他就範的, 到時候便能直接把朝晖公主現在的荒唐, 算作是夫妻間的小情趣了。”

盧小蓮睜大了眼睛, 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可是這樣……這樣崔四哥也不會答應的呀!而且就算崔四哥的确是無權無勢,難不成他的父兄還會眼睜睜看着都不伸手援助嗎?”她皺着眉頭問道。

聞氏道:“如果幫了崔四,崔相就要像我的父親那樣被貶谪出京, 你認為,崔相會因為這件事情,為自己這個原本就不成材的兒子出手嗎?”

盧小蓮嚅嗫了一會兒,還是搖了搖頭, 道:“大約是不會的。”

“如果幫了崔洋,崔海他們的宦途就此斷送,他們會為了自己的弟弟出頭嗎?”聞氏語氣淡淡的,仿佛在說很平常的事情,“換作是我,大約也是會勸着崔洋先捏着鼻子認了,等日後再緩緩圖之。”

盧小蓮沉默了好半天,道:“所以……所以現在崔四哥要怎麽辦呢?”

聞氏道:“能有什麽法子?先拖着了,這一回就看崔四自己能想什麽法子了——只是有一條,你這個時候不能回京城去。”

“……可我,可我是想回去的……”盧小蓮道。

聞氏道:“去哪裏都可以,若是覺得潞城待不下去了,去南邊找綠蘭也好,這會兒回京城,我也說不準你會不會再遭遇一次像之前那樣突如其來的人禍,然後又被扔去了什麽不知道的地方。”

盧小蓮咬住了嘴唇,半天沒吭聲。

聞氏又道:“我自然知道你的心思,你和崔四的情感我都看在眼裏,只是這時候你若是回去了,恐怕只能拖了崔四的後腿。”

盧小蓮道:“那……那我能不能讓姐姐幫我給崔四哥一封信?”

聞氏道:“這自然可以的,你寫好了,我便幫你帶回去。”

盧小蓮點了點頭,從仆從手裏接過了紙筆,然後便寫了一封短信,先是報平安,然後訴衷情,最後放入了信封當中,交到了聞氏手裏。

聞氏把信封用封泥給封好,然後交給旁邊人收好,又問了她現在吃穿住行,生怕她沒有錢,又拿了一大包碎銀出來。“反正去南邊也好留在潞城也好,都是要用銀子的,這些你都拿着,不許推辭了,要是不夠,便寫信給我,我再給你送。”她這樣說道,“現在濮陽家鬧着要分家,将來我出來可能比現在還方便一二了,有什麽事情便直接和我說。”

盧小蓮知曉聞氏的一番心意,倒是也沒有推辭,千恩萬謝地收下。

聞氏把齊嬷嬷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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