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9)
為了一個堅定的堅強的狠戾火辣的牡丹。
店小二又道:“若是客官想聽更多的,便去城北的茶樓,那裏有說書先生把這案子改成了段子在說呢!”
崔洋好生謝過,便起身往城北的茶樓去了。
去到茶樓,果然聽到說書先生正說起了盧小蓮和盧荷的那案子,并且正好說的是第一審時候種種唇槍舌戰,只聽那說書先生道:
“那盧娘子輕蔑地看了一眼馮氏,馮氏不甘示弱,也瞪了回去,她只以為,自己那丈夫千般萬般都是為了自己,與這嫁出去的女人有什麽關系?再說那兩個老不死的都已經死了,還已經入土了,如今好容易過上了吃香喝辣的日子,憑什麽被這女人給破壞了去?
“那馮氏道:‘她已經嫁出去了,又算什麽盧家人,憑什麽回來說三道四,憑什麽說公公婆婆就是盧荷害死的?公公婆婆當初病了那麽久,街坊鄰居都看在眼裏,家裏沒錢看了,她都不樂意出錢,這時候就回來說公公婆婆死得蹊跷?若是這樣說,那奴家也能說就是她害死了公公婆婆,見死不救,該出錢的時候不出錢。’
“周遭人聽着這話,也紛紛覺得有理,俗話說了,這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憑什麽要回來管娘家事?還有那娘家困難時候見死不救,憑什麽娘家過好了就要回來分一杯羹?馮氏見周圍人紛紛露出贊許的神色,于是趁熱打鐵,又道:‘奴家自認為嫁入盧家之後戰戰兢兢,沒有哪裏虧待過公公婆婆,就連這位小姑子當初也是好生伺候,誰知道這位小姑子現在回來倒打一耙?還請大人做主,請還盧家一個公道。’
“恰好這個時候,盧氏的白頭發族長去了,馮氏更加是得勢了一樣,抹着眼淚哭道:‘族長爺爺來了正好來給我們孤兒寡母一個公道,我們這一支如今就只有盧荷一個男人,現在小姑子還想要盧荷的命,這将來我們這一支豈不是要斷子絕孫?族長爺爺說句公道話吧!這樣已經出嫁了的小姑子,憑什麽回來說三道四?這樣見着父母親要死了都不肯拿錢來解救的小姑子,憑什麽說自己兄長是害死父母親的兇手?’
“話說到這裏,各位是不是都覺得盧娘子無話可說了?”說書先生得意地頓了頓,見大家都紛紛點頭,然後才繼續說道,“各位都想錯了,那位盧娘子呀,一點也沒有退縮,她甚至都沒有給那白頭發族長說話的機會,她看着自己嫂子就道:‘看樣子你是已經無話可說了,這樣車轱辘的話說了一遍又一遍,你都沒一句新鮮的。方才柯員外的證詞已經呈上了,盧家現在是什麽情形大家也看到了,雖然外面看起來還是破破爛爛,但裏面那金碧輝煌的模樣,實在是說不上哪裏貧窮。我是外人不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只是再怎麽我也講究一個名聲,平白無故地給我扣上一個害死父母親的帽子,我可擔當不起,如此便要掰扯個明白——至于盧家開枝散葉傳宗接代這樣的事情,方才不是已經說了一遍又一遍的我是外人?我一個外人,管你們開枝散葉傳宗接代做什麽?’”
說到這裏,在座的茶客們紛紛露出了十分驚訝的神色,道:“你這是編的吧?盧娘子還能這樣牙尖嘴利,公堂之上就說出這樣的話語了?”
說書先生道:“這怎麽是我瞎編?這盧娘子就是這樣狠戾角色了,說話時候半分心虛也沒有,每一句都是要置盧荷與馮氏于死地吶!”
崔洋在旁邊聽了一會兒,倒是覺得稀奇,等到說書先生說完了一折,中間休息的時候,他便攔下那說書先生問道:“你方才說那馮氏與盧娘子唇槍舌戰,那馮氏現在如何了呢?”
說書先生看了一眼崔洋,笑道:“這還能如何?案子已經有結果了,那馮氏如今還好好的,盧荷把罪名都抗下了,也就放了這馮氏一馬——客官看着不面熟,想來是外鄉人吧?”
崔洋笑道:“我是從京城來的,聽說了潞城有樁大案子,于是便十分好奇來看看。”
說書先生摸了摸胡子,道:“的确是一樁大案子,這十幾年都沒有出過這樣奇葩的案子了,盧荷害死自己的父母又栽贓自己的妹妹,妹妹來告自己的兄長還要了兄長的命,怎麽說都是奇案了。”
“也是難得,這案子竟然審得這樣清楚不拖泥帶水。”崔洋笑道。
說書先生擺了擺手,道:“若是真的清清楚楚不拖泥帶水,怎麽會審了三次才定論?這中間有多少貓膩,我們這些做平民的是看不清了——我這個說書先生,也不過是順着案子随便說說罷了!”
崔洋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往說書先生手裏面放了一塊碎銀子,道:“多謝先生一一告知了。”
看到銀子,說書先生笑彎了眼睛,道:“客官還有什麽想問的沒有?我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哪!”
崔洋想了想,問道:“那位盧娘子,你了解多少呢?”
說書先生回想了片刻,道:“其實若不是此次的案子,誰知道咱們潞城還有這麽個狠角色呢?從前都是不見經傳的小人物了,頂多是聽說模樣好性格好,當初未嫁的時候也不怎麽出來呢!”
崔洋原有些失望,但一想到當初盧小蓮在潞城時候是未婚之人,大多數人不知道也才是真的。
這時,旁邊一個女聲忽然插了進來,問道:“你是誰,你打聽一個女人做什麽?”
崔洋尋聲看去,便看到了宋小果正在旁邊嗑瓜子,用審視的眼光正打量着自己。
宋小果也是閑來無事的時候跑到茶樓聽聽說書了,她成親之後自然也不用像未嫁女子那樣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再加上一般人家規矩也少,所以她便常常到茶樓來聽一聽說書故事,正好這幾日都在說盧小蓮與盧荷的案子,她便也有興趣再聽一遍。
她起初壓根兒沒注意到旁邊有這麽一個身着绫羅綢緞的男人,後來是說書先生已經講完了,那男人還在追着問,才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上下掃了崔洋一眼,道:“你不是什麽壞人吧?這樣貿然打聽一個女人的情形,是不是有什麽不軌之心?”
聽着這問話,崔洋失笑,道:“我也不過是一時好奇,我從京中來,是聽說了潞城的案子,才有興趣的。”
“從京城來?”宋小果上上下下又把崔洋打量了一番,疑惑簡直寫在了臉上。
“我姓崔。”崔洋自我介紹了,“我與這位盧娘子也算是熟識,只是一些意外許久沒見了,原本是想去南邊找這位盧娘子,但對着潞城案子實在好奇,于是便來看看了。”
一聽到“崔”這個姓,又聽說是與盧小蓮是熟識,宋小果立馬就把眼前的男人和盧小蓮與自己說過的崔洋聯系在了一起,她幾乎是有些驚訝地睜大了眼睛,好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宋小果這樣情形,崔洋也有些意外,不用多想便知道眼前這個大大咧咧的女人是與盧小蓮認識的了。于是他笑着問道:“看來這位娘子也認識盧娘子了?”
宋小果連連點頭,問道:“那你……你是那位崔四公子?”
崔洋意外極了,根本沒想到她還能猜出自己是誰。
“小蓮和我說過你!”宋小果端着瓜子坐到了崔洋對面,“這樣,我們去個人少的地方聊聊好了。”
崔洋猶豫了一下,有些不太愉快地想起了朝晖公主。
宋小果打了個哈哈,道:“你別怕啊,我頭一次看到我們家小蓮說的很喜歡的人,我也就想和你聊一聊呀,看看我們家小蓮的目光好不好。”
崔洋摸了摸腦袋,道:“你和盧娘子是好朋友?”
“是呀,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不信你到時候去問她。”宋小果嘻嘻哈哈地說道,“那時候打官司的時候,小蓮還就住在我家呢!”
聽着這話,崔洋總算是有些相信,于是道:“我也并非是……并非是質疑,只是有些意外……竟然就能這樣遇到。”
宋小果嬉笑道:“這有什麽?潞城這麽點小地方,好多人不是擡頭見就是低頭見,實在是沒什麽意外啦!說不定你多在潞城停留幾日,就能把這小地方人都給看熟了。”
崔洋一笑,倒是放下心來了。
兩人離開了茶樓,找了個安靜的地方點了個茶點坐下來了。
宋小果在櫃臺包了果子,随便抓了個小孩讓他送去衙門給她男人吃,然後轉頭才陪着崔洋坐了,口中笑道:“我男人也在衙門裏面,小蓮那案子的時候他正好去外頭辦差了,否則呀,這案子才不會這麽迂回呢!”
“迂回麽?聽那說書先生講的,仿佛順利得很。”崔洋道。
宋小果擺了擺手,道:“怎麽不迂回?那邊盧家的族長說要法外開恩,給盧家留個血脈,那邊馮氏一個勁兒給小蓮潑黑水,說到後面都快成了小蓮見死不救,又想害死兄長拿家裏的銀錢,真是怎麽難聽怎麽來,後來要不是小蓮京中認識的人給派來了兩個狀師,恐怕這案子是贏不了了。”
崔洋沉默了會兒,道:“不過好歹,這事情也有個好結果呢!”
宋小果點了點頭,咬了一口甜瓜,道:“不過小蓮已經去南邊了,崔四公子你怎麽會來潞城呀?小蓮走之前還說你在京城沒法出來,怎麽這會兒可以出來了?”
崔洋聽着她這一連串對話,也知道宋小果的确是盧小蓮的親密好友了,于是他非常簡略地把事情說了說,然後道:“我如今也是從京城逃出來的,實在不知道留在京城會是個什麽結果了,只想着能和小蓮在外面團聚也好。”
宋小果驚得手裏的甜瓜都掉了下來,好半晌才道:“京中的女人這麽彪悍嗎?難怪小蓮去京城以後都變得和從前不一樣了,我剛開始的時候都以為小蓮不是以前的小蓮了,那麽厲害那麽會說話那麽能動手還敢出去抛頭露面!原來京城的女人都是這樣?”
崔洋情不自禁笑了起來,道:“哪裏……京城并沒有那麽可怕的……”
“還是蠻可怕的……”宋小果心疼地把自己的甜瓜給撿起來,“簡直不敢想象,像崔四公子這樣高大……呃強壯……高挑的男人,會被一個公主給……啊這個公主實在是太可怕了!”
崔洋幾乎是被宋小果那生動的表情給逗笑了,他道:“那公主真的是個意外,誰也沒想到會有這麽個公主呀!”
宋小果小心翼翼地啃了一口甜瓜,道:“那……如果公主作祟,你和小蓮還能在一起嗎?小蓮現在都懷孕了,如果你不能和她在一起……那孩子将來怎麽辦?”
崔洋一愣,幾乎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擡眼看向了宋小果,不自覺地,聲音有些發抖:“你說什麽?小蓮懷孕了?”
宋小果抱着甜瓜點了點頭,道:“是呀,她前兒給我寫信的時候有說,她沒有寫信給你嗎?”
“可……可能是錯過了?”崔洋覺得自己的聲音有點飄,甚至覺得自己現在仿佛在雲層之中,喜悅來得太過突然,都覺得不踏實了,“真的……真的懷孕了?沒有騙我?”
宋小果有些遲疑地啃了一口瓜,道:“這個……我騙你做什麽?”
崔洋簡直覺得自己要飛起來,捂着自己撲通撲通亂跳的小心髒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他激動地站起來,繞着這小小的房間走了一圈,又回到桌子前面灌了一大口茶,然後看向了宋小果:“太感謝你了!!要不是你!!!我都不知道!!!我現在已經是爹了!!!”
宋小果哭笑不得地看着他,道:“這個……恭喜你當爹了……要不你也別在潞城留着了,直接去揚州和小蓮團聚吧!”
崔洋大力點頭,道:“是的!我今天就走!我今天就去揚州!!”
離開潞城,崔洋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就從潞城飛去揚州見盧小蓮,在驿站,他一連給盧小蓮寫了幾封信,又租了最好最快的馬,想着要三天之內哪怕不吃不喝也要到揚州與她團聚。
然而事情總是不遂人意的時候多,他前腳剛租了馬,後腳就被從京中派來的人給攔下了。
“聖上和皇後請崔四公子回去。”為首的那侍衛客客氣氣地說道,“有些事情,還需要崔四公子回去了,才能說清楚呢!”
崔洋想跑,但此刻已經跑不出去了。
揚州,盧小蓮一連接到了崔洋的三封信,頓時覺得意外極了。
“你們誰偷偷給崔四哥寫信了?”她拿着信,笑嘻嘻地問綠蘭和齊嬷嬷,“他怎麽知道我懷孕了,還說要到揚州來?”
綠蘭笑道:“我們可都沒說,娘子都吩咐了,我們怎麽會說呢?”
齊嬷嬷也道:“這幾日忙着給娘子調理身子,都沒想起這一茬呢!說起來,我們姑娘馬上也要到揚州來了,娘子看要不要這幾日去租個大些的宅子?”
“聞姐姐要來?”盧小蓮更加意外了,“要帶着小七一起來嗎?濮陽家要到揚州來?”
齊嬷嬷笑道:“是帶着小少爺一起來,但不是和濮陽家一起,是聞大人現在是揚州太守了,所以我們姑娘便過來了。”
盧小蓮一愣,道:“幹爹到揚州來做太守了?”
齊嬷嬷道:“是呢,也就是昨兒才貼出來的,還沒來得及與娘子說。”
盧小蓮道:“倒是不急着租宅子了,先去太守府遞拜帖,去給幹娘和幹爹問好,再問問幹娘,到時候聞姐姐是在太守府住,還是在外頭住。”
齊嬷嬷道:“這樣也好,我這會兒就讓人往太守府送拜帖去。”
盧小蓮道:“真是……萬萬沒想到,聞姐姐會到揚州來,幹爹和幹娘竟然也已經在揚州了。”
遞了拜帖,去了太守府見過了聞夫人,又各自問候了近況,聞夫人對盧小蓮懷孕了的事情倒是頗有微詞。
聞夫人道:“雖然你與崔四這事情已經快是要板上釘釘了,若是出什麽意外呢?将來你一個女人帶着孩子怎麽是好?你也太過于糊塗了。”
盧小蓮聽着這話倒是覺得心頭一暖,許久沒聽過這樣雖然嚴厲但也透着幾分溫暖的話語了,她道:“幹娘說的是……只是我想着,将來就算我一個人,能帶着孩子也是個念想。”
聞夫人道:“這話雖然聽着十分感人了,但我還得說,你一個女人多麽不容易?之前在京城看着你好像是站穩了又開了鋪子,已經是能獨當一面的人了,但遇到個三心二意的奴才你那鋪子就開不下去,可見女人是多麽不容易。你現在要了孩子雖然不是什麽大事,但是将來呢?若你有個三長兩短,這孩子要怎麽辦?”
盧小蓮是沒想這麽深的,突然聽到聞夫人這麽說,也有些窘迫。
聞夫人嘆了口氣,道:“我也不是要責備你什麽,只是呀……小蓮小蓮,你也太天真了。”
盧小蓮嚅嗫了一會兒,道:“當初,當初也沒想這麽深遠。”
“這也不怪你,你畢竟還小呢!”聞夫人道,“不過既然你也在揚州,就不要繼續住在外頭了,你是我們聞家的幹女兒,正應該和我住在一起,我也好就近照顧你,不讓人欺負了你。”
盧小蓮道:“這樣……這樣會不會太麻煩幹娘了?”
聞夫人道:“就算是三娘來了,也會這麽說,我們家既然認了你,便會好好對待你,你且讓人回去傳信,把你平時用過的東西收拾了送來,然後便在府上安心養胎就是了。”
盧小蓮争辯不過,于是也只好點頭應下來了。
聞夫人一邊讓人去綠蘭家裏收拾了東西,一邊又讓人立刻把一個寬敞的院子給準備,便拉着盧小蓮要去看看怎麽布置。
等到綠蘭來了,見到盧小蓮正在和聞夫人一起說話的樣子,也稍稍松了口氣,向齊嬷嬷道:“聞夫人在這裏,我倒是覺得我們娘子也有人照顧了,之前生怕我不能照顧好呢!”
齊嬷嬷笑着說道:“等我們姑娘來了,便有更多人照看着娘子,就不用擔心還有京中的人來對娘子不利了吧?”
綠蘭吐了吐舌頭,道:“我倒是真的擔心過的,害怕那什麽朝晖公主突然跑到揚州來喊打喊殺,到時候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這會兒倒是一切都省心了,不用擔心那麽多,只要好好地照顧好娘子就行了。”
那邊盧小蓮跟着聞夫人看過了自己的房間,又相互說了最近的情形,然後就說起了崔洋。
聞夫人道:“雖然我久未回京,但有件事情也是知道的……崔四雖然想來揚州看你,但是據我所知,已經被抓回京城去了。”
盧小蓮驚訝地張了張嘴巴,甚至覺得有幾分好笑了:“這可真是……崔四哥聽起來有些……慘了呢……”
“可見天家難惹。”聞夫人淡淡地下了結論。
作者有話要說: 二更~~
☆、聞氏的抉擇
聞氏是在中秋之前到揚州來的, 恰好就趕在了這麽個阖家團圓的好日子。
她抱着小七, 笑得溫婉大氣,神采奕奕。
“緊趕慢趕,好歹是趕在了中秋之前。”她說道, “這一回來, 還得請父親給小七起個名字,大名遲遲沒有定下來呢!”
聞夫人笑着逗了逗聞氏懷裏的小七, 道:“這倒是簡單,等你父親從衙門回來說一聲便是了——只是這名字, 濮陽家不準備……?”
聞氏笑着道:“不去管他們, 就讓父親給起了。”
聞夫人微微有幾分意外,倒是也沒追問, 轉而就說起了盧小蓮的事情。“我想着小蓮一個人在外面住總是不方便的, 便強迫她住在府裏面了。”一邊說着,她還看了一眼旁邊的盧小蓮, 見她有站起來的意思, 便用眼神示意她坐下, “你從京中出來的時候,可知道崔四現在是個什麽情形了?”
聞氏看向了盧小蓮,含笑道:“就應該住在府裏, 你可不許和我犟。”頓了頓,然後才回答了聞夫人的話,道,“有皇後娘娘做主, 大約張貴妃與朝晖公主是不能如願了——只是皇後娘娘手段母親也是略知一二,向來都是文火慢炖,所以呀,這事情還有得磨,崔四是回京城了,但也沒委屈着,這會兒被他家裏面拘着讀書呢。”
聞夫人聽說了皇後竟然還插手了朝晖公主的事情,不由得笑了起來,向盧小蓮道:“那小蓮也不用擔心太過了,皇後向來仁厚,是不會做出什麽不好的事情的。”
盧小蓮只覺得聽得有點懵懂。她從來都不太懂這宮裏面的事情,聽起來便覺得遙遠極了,這會兒只好先點了頭,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了幾分不解。
聞氏笑道:“大約小蓮是沒能聽懂了,這事情呀說簡單一點,就是皇後不會讓朝晖公主如願,但是又要做得漂亮讓朝晖公主吃個啞巴虧,所以崔洋這會兒只能在京中等着皇後把事情都給布置圓滿了。”
聽着這話,盧小蓮才真心實意地點了點頭,表情終于不再是迷迷糊糊。
聞氏又道:“你懷孕這事情雖然不是什麽壞事,但決定把孩子生下來也着實草率了一些——母親,這些話你對小蓮說過沒有?”
聞夫人抿嘴一笑,道:“已經說過了,你不必再說,小蓮這些時日跟着我學了那麽多東西,道理想來是明白得很了。”
盧小蓮在旁邊點頭,道:“姐姐,我是已經明白了。”她說着這話的時候還有幾分不好意思,也倒是流露出了幾分小女兒的姿态。
“那我便不說了——我給你帶了好多東西,已經讓人送去你院子裏面了,等一會兒我們一起去看。”聞氏笑着說道。
聞夫人道:“正好,我吩咐這廚房上做些你喜歡吃的菜,你和小蓮先去玩兒去。”
“我把小七留給母親逗樂。”聞氏把小七笑嘻嘻地交給了聞夫人,便拉着盧小蓮往她住的院子去了。
路上照顧到了盧小蓮現在是雙身子不能快走,聞氏的步子也小了些,但卻很明顯她腳步歡快,不似之前在京中時候那樣沉穩沉着和淑女姿态。
盧小蓮不免有些好奇,于是問道:“姐姐這次過來,好像特別高興?”
聞氏笑道:“濮陽家分家了,我當然高興了。”
盧小蓮不解,問道:“這……這中間有什麽是對姐姐有好處的嗎?”
聞氏道:“濮陽鈞想要家産,我想要個自在,于是我和他做了個交易,我幫着他把濮陽家的一大半家産都給要了過來,然後我和他從此分産分居。”
盧小蓮震驚地看向了聞氏,道:“分産分居?那就是和離?”
聞氏道:“不算和離,名分還在呢,就是不在一起了——我帶着小七回娘家來,他就在濮陽家呗!”
“那他後面娶三妻四妾……姐姐你不是吃虧了?”盧小蓮擰緊了眉頭。
聞氏哼了一聲,道:“那自然也是不可以的,幫着他拿家産的時候已經說好了,也寫下了文書,他要是想娶妻娶妾,還是得我同意,若是我不允許他弄出了私生子什麽的,濮陽家的家産就直接歸我的小七所有。”
盧小蓮直聽得有點懵懵懂懂,有些不太明白濮陽鈞為什麽會願意簽下這樣的文書。
“二哥升遷了。”聞氏解釋了一句,“父親也已經有起複的跡象,他也已經有小七這個兒子,何必在這件事情上得罪我?我只是不許他不經過我同意找妻妾,又沒有不許他私下去玩,就算他私下玩個十個八個的,我也不會搭理呀!”
盧小蓮琢磨了好一會兒,道:“所以姐姐就只用等着濮陽鈞死了以後帶着小七回去直接當家作主,然後這些年在外面怎麽自在自得都可以了?”
聞氏點了頭,道:“正是這麽打算的。”
“那……幹娘知道麽?”盧小蓮問。
聞氏擺了擺手,道:“還沒說,等會兒晚上等父親回來了,一起說了,省得還要說兩次。”
說話間,兩人已經進去了小廳裏面,下人們把六口大箱子放在裏面,還沒有打開。
聞氏笑着讓身邊的丫頭過去把箱子打開,向盧小蓮笑道:“你看看可還喜歡?這是我當初給小七置辦的小衣裳小褲子,還沒穿過,那小子就蹭蹭長大了,若是你喜歡,便留下。再底下是料子,都是特別柔軟特別适合小孩兒穿的,我當初攢了好些,都沒用上,想着這次到南邊來,你又有身子,我便都翻出來了。”
盧小蓮從聞氏手裏接過了一個小孩的肚兜,觸手滑膩,柔軟異常,只笑道:“這麽好的東西,給小孩子穿倒是可惜了。”
聞氏道:“這有什麽可惜的?反正以後你和崔四還得有第二個吧?到時候能接着用。民間都說,小孩子要穿百家衣,我這才一家呢,你先收下吧!”
盧小蓮笑道:“先謝過姐姐。”
聞氏道:“這有什麽可謝的,我們就是一家人,謝來謝去,生分了。”
盧小蓮在旁邊坐了,道:“該謝的當然要謝,我只想着懷孕了就生下來,是幹娘和姐姐比我想得還周到。”
聞氏道:“那都是應該的,我是你姐姐,我不為你想,為着誰想?”
一邊說着,聞氏又從另一個箱子裏面拿出了一整套的小玩具,道:“這個我在京中的時候專門找人定制的一套玩具,有拼圖板,還有能畫畫的,還有這些娃娃什麽的,整整一箱子都是,你自個兒先玩着,等你肚子裏面孩子出生了,你就能帶着他一起玩。”
盧小蓮笑了起來,道:“這可不妙,我自己都沒見過這些,将來要怎麽教?”
兩人一邊說笑着,一邊把六口箱子裏面的東西都看過了,又膩歪在一起說了些私房話,便不知不覺到了下午,聞大人從府衙回來了。
坐在了晚飯桌上,不等大家拿筷子,聞氏便先開口把自己與濮陽鈞的事情給說了。
聞大人和聞夫人對視了一眼,倒是沒什麽很意外的神色。
“既然這樣,便先吃飯吧!”聞大人淡淡地說道。
旁邊的盧小蓮臉上滿滿都是意外,但看着聞大人和聞夫人都這樣淡然的模樣,也似乎有種這并不是什麽大事的淡定了。
在聞大人看來,聞氏與濮陽鈞的這樁婚事有頗多的後悔之處,首先是他錯看了濮陽家,導致了自己的女兒嫁過去并非他預期的那樣生活美好;其次是後來發生了聞氏與金崇文的事情的時候,他沒有強硬地讓聞氏和濮陽家一刀兩斷,導致聞氏之後在濮陽家過得也不太順暢;最後便是不該讓聞氏給濮陽鈞生了孩子,否則的話以聞家聲望,就算聞氏和離再嫁,也不是什麽困難的事情。
他沉默地吃着飯,琢磨着自己女兒說的那番話,倒是十分贊同了。
飯後,他便把聞氏單獨叫去了書房。
盧小蓮微微有些擔憂,卻被聞夫人給安慰了。
“放心吧,這事情三娘雖然做得有些突然,但也并不是什麽壞事。”聞夫人向盧小蓮道,“這夫妻之事,若是真的過不下去,也實在不必非要在一起了,在本朝,和離不是什麽稀奇事。”
盧小蓮讷讷地點了點頭,道:“我也是覺得好突然。”
聞夫人笑道:“若是往之前種種跡象去想,又哪裏突然呢?”頓了頓,她輕嘆了一聲,“三娘從小就有自己的想法,她也不愛和我們說,總喜歡自己拿主意,想來這件事情,她也已經思考很久了。”
盧小蓮道:“若是讓別人知道,會不會說姐姐這事情做得太刻薄?”
聞夫人道:“有些事情,既然做了,就不要去在乎旁人說什麽了。”
盧小蓮抿了抿嘴唇,最後點了點頭。
作者有話要說: 快完結了(大概後面還有2W7左右……不知道大家有沒有想看的什麽番外之類的……可以留言說喲~
☆、貴妃
中秋過後, 宮裏面忽然有了個聽起來不是很大的變化, 張貴妃突然從麗華宮搬了出來,挪去了西邊的露顏宮。
宮裏面說的原因是麗華宮年久失修,所以聖上顧念貴妃, 讓她搬去了新翻修過的露顏宮。
可但凡知道一丁點宮中情形的人都知道, 麗華宮比皇後的中宮還要富麗堂皇,怎麽都和年久失修這四個字扯不上邊, 而露顏宮則是距離聖上寝殿最遠的宮殿,一個受寵的妃子, 怎麽也不會搬去了那裏。
如果說着搬宮只是一個小小征兆的話, 随後在戶部做了多年尚書的張貴妃之兄張嵘忽然被彈劾,聖上又幹脆利落地用這彈劾罷免了張嵘的官職交給了大理寺和刑部協同辦理, 這件事情便讓許多人忽然對張家上了心, 畢竟張家在京中這麽多年,是從未遇到過這樣事情的。
崔洋聽着崔海把這些時日京中的事情說了, 露出了一個若有所思的神色, 問道:“所以這是有人要在背後搗鬼?要弄死張家?”
崔海道:“這也是顯而易見的了, 只是并不知道出手的是誰。”
崔洋道:“其實會對張家動手,也只能是皇後了——說起來,皇後忍了貴妃這麽多年, 怎麽突然會出手?是有什麽正好能讓皇後捏在手裏的證據發生了?”
崔海指了指崔洋,道:“就是你的事情,朝晖公主和你。”
崔洋噎了一下,好半晌才道:“就這麽件荒唐事, 現在把我拘在京城,最後就成了皇後扳倒貴妃的把柄?”
崔海懶洋洋地拿着盤子裏面的瓜子嗑了,道:“也是我猜的,其實張貴妃雖然向來張揚,但這些年身上倒是真沒什麽明顯的錯處,能想到的會被皇後利用的,也就是你和朝晖公主那件事情了。”
崔洋認真想了想,道:“但現在宮裏面還沒有傳來張貴妃別的消息,也不過就是搬去了露顏宮,其他的也和之前沒什麽不同。”
“就算發生了什麽,也不是這會兒你我能看到的了。”崔海道,“畢竟這權力争鬥之事,我們隔得遠,也只能看看了。”
“也不想在裏面摻和。”崔洋嘟哝了一聲。
崔海道:“聽母親說,盧娘子懷孕了,你沒什麽表示表示?”
崔洋沒好氣道:“我不是想去南邊和她團聚麽,然後被人抓回來了呀!”
“我是說,母親似乎有點不太高興。”崔海正色道,“畢竟這算是未婚先孕,說出去總是不好聽的。”
“不管那麽多,反正是我的。”崔洋也很不高興,“
崔海好聲好氣道:“也不是說不是你的,母親不高興,大約也是想着你和盧娘子之間不太……不太規矩?”
崔洋聽着這話又有些蔫了,好半晌沒吭聲。
崔海道:“有些事情盧娘子想不到,你應該想到的,到時候別人可不會說你的不是,反過來都是指責盧娘子,你能怎麽辦?”
崔洋趴在桌子上沒精打采,道:“要是那會兒母親同意了,然後成親了,後面什麽事情都沒有了,現在反而都怪我了……”
崔海伸手摸了摸崔洋的腦袋,道:“這誰料得到?”
崔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