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三天吧,如果三天醒不過來……”沈默坐在好友身邊,他看到茹顏一身的血,吓得差點沒跌倒。陸澤好不容易才愛上一個人,好不容易有了人味,若是茹顏沒了,陸澤只怕會變本加厲。沈默叫了醫院最好的醫生,說什麽也得救活茹顏。

他拍了拍陸澤的肩膀,“醒不過來的話只能等。”

等?等多久?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還是一年兩年,不,他不想等,他想看她對他笑。

陸澤站起來,“我要看她。”

“只有五分鐘,你去穿無菌服。”

陸澤坐在病床邊看着自己的老婆,這個被他捧在手心裏呵護的人,竟然被人毫不憐惜的撞成這樣!她的頭上纏着厚厚的紗布,小臉白的像紙一樣,身上插着各種管子,身體單薄地就像随時會消失一般。

她每日都會對他笑,跟他說話,可是現在卻毫無生氣,一言不發地躺在這裏,身上蓋着厚厚的被子,只露出一張蒼白的臉,眼睛緊閉,嘴唇抿着,叫她一點兒反應都沒有。

陸澤握着她的手小心翼翼地吻着,“茹顏……醒醒,別睡了,你還沒念給我聽呢,你看看我……”

陸澤撫摸她的臉,她的臉很涼,幾乎沒有溫度,他輕輕在她耳邊說:“你知道嗎,我很愛你,很愛很愛,這一輩子我只愛你一個,你醒醒,看看我……我是騙你,逼你,可我只想娶你,其他的人都不要,我只想要你一個。”

一滴晶瑩剔透的淚珠落在茹顏臉上,陸澤輕輕抹去,“好吧,我允許你睡一天,只一天……不能再多了。”

沈默進來,手按在陸澤的肩上。他一直在外面看,這樣的陸澤讓人心疼,他是強大的王,打不垮的王,他一直是挺拔的,頭一回佝偻起來。

“陸澤,她需要你,她很堅強會醒來的。”

陸澤回家收拾東西,他得在醫院守着她,陪着她。

房間裏依然是老樣子,陸澤拉開衣帽間,看到一半的女士衣物,他分了一半空間給她,床亦是,可她卻侵占了他整個的心。

陸澤拿了幾套換洗衣服,去衛生間拿洗漱用品,看到她擺在盥洗臺上的化妝品。她幾乎不用,除非有必要,比如說給他掩蓋脖上的吻痕,從第一天結婚開始,幾乎成了慣例。

陸澤連她的也一并收拾了,又回到衣帽間給她拿了換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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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着包出來,走到樓梯,又轉回去,進了書房。

畫架上蓋着一塊布,他不記得她有蓋畫的習慣。走過去,掀開布,一張畫撞入眼簾,陸澤的呼吸一滞。畫上的男人□□,在緊要部位畫了輕紗遮擋,一手下垂,一手遮在心口,心口中有幾滴觸目驚心的紅色,頭微垂,眼簾半張半合,嘴角有一抹寵溺的笑意。

這張畫魅惑妖豔。

他不知道她什麽時候畫好的,他一直以為就是半成品了——她那天鼻血流的很兇。

撫摸着畫上的紅色,是她的鼻血,她沒做任何加工,像他心口滴出的血。現在那血直蔓延到心裏,痛的他幾乎窒息。

蓋好畫布,走下樓,“瑞嫂,我和少奶奶出門一趟,晚幾天回來,老太太那邊打電話過來你就這樣說。”

瑞嫂點了點頭,少爺的臉色很陰沉,她什麽都不敢問。

陸澤聽到鳥叫聲,望向廚房,一只小鳥落在窗臺上。他走進去,眼睛在四處巡視,“小米在哪兒?”

瑞嫂忙打開下面第二個櫃子,陸澤彎腰,抓了一把撒在窗臺。

小鳥被吓得飛走了,過了一會兒又回來,帶來一只鳥,兩只鳥一起啄了吃,跟那天的情景一樣。

陸澤的雙手拄着臺面,懷裏空着。當時她靠着他,吃着蘋果,看小鳥啄米,他催她走,回來再看,他再也沒陪她看過。

陸澤突然轉身,拎了包走,等她好了,他天天陪她看。

第一天,茹顏安靜地睡着,陸澤在隔壁房間處理公司事務,時不時透過玻璃看床上的人,他讓林助理去找茹顏撞車時的監控,他要看當時的情況。藍依羽說茹顏受到了二次撞擊,本來沒傷這麽重。

第二天,茹顏依然睡着,允許家屬探視。陸澤都以出門為托詞瞞着,怕他們擔心,尤其是小天,小天是茹顏一手帶大,長姐如母,他怕小天受不了打擊。他封鎖了茹顏受傷的消息。

莊亦安知道後過來探視,看到茹顏毫無生氣地躺在病床上,心如刀割,他頭一次體會到心痛的感覺,這種他以為他不會有的感覺。他很後悔,他當時應該追出去的,拉住隽朗。

藍依羽看到他眼裏的疼惜,自嘲地勾起嘴角。看到陸澤,她才知道一個男人愛一個女人會怎麽樣,看到莊亦安她知道,一個男人不愛一個女人會怎麽樣,“我們離婚吧。”名存實亡的婚姻不要也罷,“我和隽朗離開。”

莊亦安點點頭,“我不會虧待你們。”

“不用,我可以。”

是的,她可以,她自創的品牌藍羽已經打出名氣,錢財于她不是問題。

莊隽朗在兩人走後才來,自從出事,他沒跟他們說過一句話,他知道他們只是看起來和睦,私底下沒有任何交流,他知道他們之間有問題,冥冥之中他也希望他們離婚,與其辛苦地做表面夫妻不如離了痛快。可他不知道他是個私生子,是媽媽同別的男人生的,他無意于追究生父是誰,父親于他來說只是個稱謂。

病房裏,陸澤正握着茹顏的手說話,“我知道你不喜歡原來的戒指,我重新做了一個,有我的名字。”他從上衣口袋裏拿出一只指環,上面有很簡單的勿忘我花紋,裏面刻着陸澤兩個字。陸澤把刻着自己名字的指環套在茹顏的無名指上,他輕輕地吻着戒指,“不許摘下來,這個很低調了。”

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的戒指,這枚是當初結婚時茹顏買的,他一直沒有摘下來過,因這是她送的第一份禮物。

林助理拿了監控的拷貝過來,陸澤一遍遍地看,越看臉色越陰沉。畫面不太清晰,茹顏為了躲避莊隽朗撞上了護欄,她的車速不快,撞的并不重,可是後面的尼桑卻卯足了勁撞了上去,茹顏的車子撞着護欄劃出老遠,車後座變了形。

陸澤看着那輛尼桑,車牌號他再熟悉不過,車子停了一瞬,朝後倒車,迅速逃離。

陸澤盯着屏幕,果真不能手軟。

事發後,逃離的尼桑車直奔到郊外,在荒無人煙的地方停下。

車子裏的女人幾近瘋狂,又哭又笑,“茹顏,這回你不死也要去半條命!你不讓我好過,我也不會放過你!這一輩子,我們都是死敵!”

女人知道附近有個池塘,開過去,将車子推到池塘裏,看到車子徹底沒入,女人的嘴角露出一絲詭笑。

第三天,小天來了,拿着一束藍色的勿忘我,這孩子嘴角挂着笑,舉手投足間像大人般穩重,臉卻依然稚嫩。他找了個花瓶插上,“姐,你再不起床,媽媽又要拿雞毛撣子抽你了,你都結婚了,還這麽懶,害不害臊,姐夫都守了你兩天了。”茹天擦掉眼角的一滴淚,嘴角依然挂着笑。

陸澤捏了捏茹天的肩膀,“你怎麽知道的?”

“我跟隽朗是朋友,參加圍棋集訓的時候認識的,他也在清華,這幾天他住我家,昨晚他看到我和姐姐的照片才知道茹顏是我姐姐,今天早上才告訴我。我沒告訴媽,怕她擔心。”茹天一直盯着茹顏,這才轉過身看陸澤,“姐夫,辛苦你了。”

“跟我說什麽客氣話,我是你姐夫。”

“我姐姐真是好命。”以前是東珏哥哥,現在是你,這麽好命的她,肯定會醒過來。

茹天笑了笑,眼睛裏濕漉漉的。

第四天,茹顏轉到了普通病房。

陸澤正在茹顏擦洗,擦的很細致,他熟悉她身上的每一塊地方,甚至比她自己的還要熟悉,知道她有輕微的潔癖,每天都洗澡,她躺在床上不能動,他幫她洗。

茹天仍舊拿了一束勿忘我過來,換掉昨天的,“姐,你一定奇怪我為什麽知道你喜歡勿忘我吧,你醒來我就告訴你。”

陸澤聞言看過來,茹顏喜歡勿忘我?跟他媽媽一樣。

茹天搬了把椅子過來,翹起二郎腿,“姐,最近又有一個科幻作家出名了,叫郝景芳,清華大學物理系的……你看看,我們學校的人多牛,她出了新書叫《孤獨深處》,我念給你聽吧。”

男孩子沙啞的嗓音在病房響起,茹天正在變聲,聲音很難聽。

陸澤聽着男孩子沙啞的聲音,心裏很平靜,茹天比他想象的要堅強,當時的茹顏是不是也同他一樣?

“小天,我來吧,你歇會兒。”

茹天點點頭,将位置讓給陸澤,自己倒了水喝。

陸澤拿過書,接着念:“他忽然發現,她的眼睛裏有一種告別的憂傷,于是他明白,她一直什麽都知道。‘所以你說我塵緣未了?’‘九成九的人都有某種塵緣未了。’他用手捂住臉:‘我以為我不愛她。’……‘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她輕輕地念道。”陸澤頓住,簡簡單單十個字卻道出了他的心,好一會兒,他才接着念:“他很詫異:‘你怎麽知道?’悠然自顧自地念道:‘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生而不可與死,死而不可複生者,皆非情之至也……”

陸澤猛然擡頭,“茹顏,茹顏,你醒了?”

“姐,姐……”茹天跌跌撞撞的沖過來,險些打翻水杯。

兩個男人臉上都是驚喜,陸澤握住茹顏的手,“你終是醒了……茹顏,痛不痛?”他撫摸着茹顏的臉頰,小心翼翼的,四天了,她的眼睛終于睜開了。

“你不問還好,一問就痛起來了。”

陸澤輕笑,吻吻她的唇角,“茹顏,看看我。”她不知道他每天都祈禱,祈禱她趕緊睜開眼睛,看着他。

茹天扭過頭去,狠狠擦了下眼睛,嘴角不可遏制地上揚,他的姐姐終歸是命好的。

茹顏眨眨眼,再眨眨眼,“陸澤,小天,我……看不到你們。”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是哭着寫下來的,心疼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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