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陸澤請了24小時看護,生怕茹顏再出事,他也不出去打電話了,現在想起來還後怕。

又過了幾日,茹顏的病情徹底穩定了才通知雙方的家長,陸老太太和鄧春芳一通哭,鄧春芳哭的險些昏倒,她已經失去了一個孩子,不想再失去一個。

茹顏還反過來安慰她們,兩個媽媽怪他們出了事也不跟家裏說,陸老爺子也責備陸澤,出這麽大的事都敢瞞着。

徐優優聽說後也跑了過來,哭得一塌糊塗。茹顏好笑,一個個的都跟淚做的似得,只她一滴眼淚都沒掉。

兩個媽媽輪流照顧茹顏,茹顏怕她們年紀大吃不消,好說歹說把兩人勸回去了。徐優優不上班的時候,就來醫院陪她,還搶了茹天的工作,可她念書容易跑題,還每回都能跑到歐陽身上。

茹顏雖然看不到,可能聽出她抱怨口氣裏的濃情蜜意,她暗笑,這丫頭怕是情根深種了還不自知,等她出院了,就撺掇他們結婚。

茹顏能下地後,開始做複健,每次都是陸澤陪着,茹顏摸着他的臉都瘦了。

茹顏嘆氣,“我還沒好呢,你要再病了,誰照顧我。”

陸澤抱着她,她的身上全是藥水的味道,自從她出事,他就沒睡過安穩覺,就怕一覺醒來看不到她。他脫了鞋子,躺在茹顏身邊緊緊抱着她,能再次抱着她的感覺真好。

茹顏蓋上他的眼睛,“睡吧。”

忙公司,還要照顧他,鐵打的也受不住。

陸澤臉埋在她的頸窩裏,沉沉睡去。

沈默過來查房,帶着一幫小實習生,見狀幾個學生笑起來。茹顏看不到,朝出聲的地方歪頭,沈默朝他們幾個看了一眼,那幾人立刻止了笑。

沈默輕輕咳兩聲,“我們待會再來。”走到門口又回來,小聲說:“你的床要不要加寬?”

“你不怕醫院被拆我不介意。”

沈默立刻噤聲,轉身走了,這口氣還真像陸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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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的茹顏只能聽,靠身體感知,陸澤均勻的呼吸聲在耳邊放大,他睡的很沉,可以想象有多累。陸澤睡覺一向很輕,她一動就醒,她就一直維護着一個姿勢不動,直到陸澤醒來,身體都麻了。

陸澤吻了吻她,她的身體複原的很快,過不了多久就能出院,就是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能好。

“要出去走走嗎?天氣很好。”

茹顏恩了一聲,陸澤穿好鞋,推了輪椅過來,抱茹顏坐好,給她穿上羽絨衣,蓋上薄被,推她出去。

太陽光暖洋洋的照在身上,風吹過耳邊,掀起發絲。茹顏去摸腮邊的頭發,有幾根頭發吹到了嘴裏。

陸澤握住她的手,輕輕拿開她嘴角的發絲。他的手指碰到茹顏的臉頰,茹顏輕輕一顫,她的其他感官越來越敏銳,每次人還沒接近就已感覺到,甚至能聽到呼吸聲。

陸澤用手蒙上雙眼,世界瞬間陷入黑暗,一絲恐懼從心中蔓延出來,他拿開手,目光落在茹顏身上,她怕嗎?無論哪裏都是黑的。

陸澤蹲在她身邊,拉過她的手蓋在臉上,“怕嗎?”

“一開始怕。”她并不像她表現出來的那樣鎮定,她确實怕,睜眼閉眼都是一樣的,黑漆漆的,一點兒光都沒有。有的時候她會想,如果我睜開眼就能看到了該有多好。

一次次的希望,一次次的失望,她知道不可能了,只能讓自己适應。

陸澤親吻着她的手指,“別怕,有我在,我一直都在。”

莊亦安來過幾次,有一次茹顏睡着了,有一次在做複健,陸澤扶着她,她咬着牙,滿頭的汗,陸澤用白色的手帕給她擦汗,低頭給她整理鞋子。莊亦安自問做不到陸澤這樣,藍依羽說的對他只愛自己。

藍依羽經常來,陪着茹顏聊天,跟她說自己的近況,還說茹顏拉高了她找男人的水準,将來的男人絕對不能比陸澤差。

莊隽朗也來過,和茹天一起來的,他們倆很要好。莊隽朗變得沉默寡言起來,身世對他的打擊很大,他對茹顏充滿愧疚,每次來都能聽到他的抽泣聲。

本是一家三口,仿佛成了陌路,來看茹顏也是分着來。

曾琪琪和丁琴也來過,倆人都對着她哭,被陸澤瞪了一眼立刻止住了。有新老師接了茹顏的課,校長讓茹顏好好養病,什麽時候好了再來學校。

茹顏的情況穩定多了,自己拄着拐杖也能走了。陸澤去公司的時候,她喜歡站在窗前,任由微風吹在身上,聞着空氣裏芳草香甜的味道。

有的時候,她會讓看護扶她去院子裏坐坐,回來的時候,房間裏會有勿忘我的香氣,她知道是有人送了花過來,可他不曾讓自己看見,她便裝作不知,有的時候,糊塗些,也未必是壞事。

出院那天是春分,她這一住院住了快四個月。只有陸澤一人來接她,她坐在床邊,陸澤蹲在地上給她穿鞋子,白色系帶球鞋,陸澤很認真的系鞋帶,“你每次穿這雙鞋子鞋帶總開,我就想既然老是系鞋帶幹嘛還穿,買一雙不系鞋帶的鞋子不是更好。”

可他打開鞋櫃先看到了這雙鞋子,想也沒想就帶了過來,“後來我才想到,你是想讓我給你系鞋帶,……這是我獨家系鞋帶的手法,絕對不會開,緊不緊?”

茹顏笑笑,順手把耳邊的頭發別到耳後,“不緊,剛好。”她所有的東西他都親手打理。她曾提出剪短頭發,像以前那樣,他不讓。他給她洗頭,吹頭發,還給綁她綁馬尾。

茹顏朝門口的方向轉了下頭,門口一個人影閃過,茹顏低了頭笑。

莊亦安沒想到茹顏會這麽敏銳,連陸澤都沒發現他。知道她今天出院想來看看,正好看到陸澤給她穿鞋子,他在猶豫要不要進去,茹顏的頭就轉了過來,他本能地閃到一邊。

陸澤拎着包,另一只手拉着茹顏,茹顏嘴角含着笑,跟着他,像以前一樣,完全看不出是個盲人。

沈默看到的時候還以為她好了。

“再見沈醫生,有空帶着小護士去家裏玩。”

沈默失笑,他沒說話她就知道是他。

待他們走遠,莊亦安才從隔壁病房出來,沈默朝他點點頭走了。

有些事大家都心知肚明。

回到家,茹顏長舒一口氣,終于不再聞消毒水的味道了。

家裏的一切都沒有變,跟茹顏最後一次離開時一模一樣,陸澤早已吩咐下去,家裏的任何東西都不準挪動,也不準添新東西進來。

瑞嫂和平姨知道少奶奶的眼睛看不到了,她進門時微笑着跟她們打招呼,眼睛望着她們,她們還在想少爺是不是開玩笑,少奶奶不像看不見的樣子。

直到少爺彎身給少奶奶換拖鞋,她們才信了,少爺頭一回幹這種事。

少爺扶着少奶奶朝樓梯的方向走,走的很慢,上樓也上的很慢,拐角的地方,少奶奶甚至會回頭朝樓梯張望,過一會兒才繼續上樓,少爺一直看着少奶奶腳下,少爺從來沒有這麽小心過。

陸澤扶着茹顏坐在床邊,輕輕吻她,“我聽說看不到的話身體會更加敏感,我們試一下?”

茹顏點點頭,他每碰一下,就引起一陣顫栗。四個月沒碰過她,陸澤憋的難受,又不敢像以前一樣放縱,忍的相當辛苦。

倆人都像是從水裏撈出來的一樣,陸澤抱她去洗澡,又忍不住要了她,才好受一些,茹顏也沒第一次那麽敏感了。

陸澤輕笑,“看來也不無壞處。”

茹顏很想瞪他,可惜眼睛空洞無神,只有臉上有了嗔怪,陸澤又笑,沒有殺傷力了,更像撒嬌。他給她洗頭,滿手的泡泡,“被你依賴這種感覺……很不賴。”他很享受。

從最初的暴躁,到心疼,再到坦然接受,現在他開始享受起來,享受這種被她依賴的感覺。

她太獨立,想要什麽都自己争取,幾乎不需要他,現在嘛,她要做什麽就叫他,把他當依靠。

陸澤說:“你還沒給我念呢,我都等了四個月了。”

“念什麽?”

陸澤給她吹頭發,她的臉紅通通的,嘴唇也成了紅的,“你說呢?別跟我說你忘了。”

“我真忘了,你提醒我一下。”

陸澤關了吹風機看她,她的眼睛洩露不出任何情緒,空洞無神,他無法知道她的想法。

茹顏輕笑,軟軟糯糯的嗓音念道:“你侬我侬,忒煞情多;情多處,熱如火:把一塊泥,捏一個你,塑一個我。将我兩個一起打破,用水調和;再捏一個你,再塑一個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我與你生同一個衾,死同一個椁。生日快樂,妻茹顏。

晚了四個月呢,早知道吃面的時候就跟你說了。”空洞無神的眼裏落下兩行清淚,凄婉哀絕,出車禍的時候她沒哭,做複健疼成那樣她沒哭,看不到她也沒哭,現在卻哭了。

陸澤緊緊抱着她,聽她在耳邊說:“我有沒跟你說過我很愛你,很愛很愛。昏迷前我想我還沒念給你聽呢,還沒跟你說生日快樂,不能死。”

陸澤捧着她的臉,吻幹她臉上的淚,吻她的唇,吻的小心翼翼,吻得心碎,“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只是想讓你親口說給我聽,是我太貪心。”

“我一直想跟你說,可我沒有勇氣,我不想像林聰一樣揮霍掉你對我的愛,我想回報你相同的愛。”

“我知道,我都知道……”他能讀懂她每個眼神。

“你們在我耳邊說話我都聽到了,我想醒,可我醒不了,我努力了很久才醒過來,我也不想睡那麽久……”

“我知道,我知道你一直都很努力。”

陸澤的眼淚落在茹顏臉上,茹顏被燙的輕顫,她摸他的臉,溫熱濡濕,“你哭了……”

陸澤的頭靠在她的頸窩,眼淚流到她的衣服上,“我怕你再也醒不來,再也不能對我笑,再也不能跟我說話,我怕失去你,我從來沒那麽怕過,一閉上眼就看到你躺在血泊中,到處都是紅色的血。還好,還好,你只是看不到,你還在我身邊,還在。”

茹顏環住他的窄腰,眼淚止也止不住,“我才不哭了,你又惹我哭。”

“不哭,我們都不哭,你還要跟我生一窩狼崽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他們的愛達到了我的預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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