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你不知道?

猝然相撞的兩個人,對上視線之後,皆是一愣。

山奴身量高大自上而下眯眼逼視着段子淵,心說這不是今日跟主人會面的大司農承麽,此刻應該在雅間用膳才對,怎麽會跑到樓下來,看着樣子是想溜?!

他本就在身材上占優勢,又除了經常在樂雲面前露出蠢兮兮的樣子,在外時,照樂雲教的微微眯起眼,借着相貌淩厲的光,氣場全開,有種不明的上位者壓迫。

段子淵并沒有被山奴煞到,好歹他也混跡官場,自帶威壓的人見的多了,但他到底沒料到傳說中的奴隸竟無一絲卑微,反倒氣勢隐隐壓人。

而山奴腦門上和側臉上,頂着忘記擦掉的唇紅的印字,顯得無比荒唐刺眼。

想到這人臉上鮮紅的印字,正是他奉上傳家寶才求的一見的荒婬郡主所留,更是被刺激的後腦勺直冒涼風。

段子淵一身經年面具一般的好氣度,被激的所剩無幾,礙于身份不好當街破口大罵,卻也是咬牙切齒狠剜山奴,恨不得從山奴身上剜下塊兒肉一般瞪圓眼。

山奴确認了眼前這人是段子淵之後,也氣的不輕,奉上傳家寶求見主人,現在主人來見了,這人竟然扔下主人跑了,主人知道他下來麽?可別是借着尿道跑出來的吧。

山奴正琢磨着要不要把他扛回樓上,段子淵一見山奴對他的怒目而視無動于衷,四外還圍上來不少看熱鬧的,顧及臉面,心裏罵了句奸夫婬婦,氣哼哼的一溜煙跑了。

正這時,青黛提着食盒從千禧樓裏出來。這些糕點,都是天禧樓廚房早上現做的,不用再另做,直接包了提出來,分量足足的,據說少東家還送了她不少。

見着傻站在馬車門口正被人指指點點,頂着一臉唇紅瞪着巷尾滿臉陰鸷的山奴,趕緊快步過去。

“你快進車裏去!”青黛将食盒放在車沿板上,推搡着山奴進了馬車,遞給他一塊帕子,“趕緊擦擦,你臉上都是唇紅,站外頭像什麽樣……”

山奴這才回過味,方才那段子淵為什麽瞪着他,還有人群細碎的議論,都是因為他盯着一腦袋的唇紅,從主人馬車爬出來……

他心中咯噔一聲,這次見面,怕是被他給搞砸了。

到這時候,他也不覺得是樂雲命他進馬車纏着他,才致使如今的局面。

更不覺得樂雲在他臉上沾的到處都是唇紅,有什麽不對,只是自責自己不應該在馬車箱底把持不足,更不應半路鑽出來,該在車裏等到會面結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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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山奴不接帕子,青黛啧了一聲到:“發什麽愣,趕緊擦擦,郡主叫你上樓呢。”

青黛說着把帕子砸在山奴的臉上,爬下馬車,拎着食盒,拐進一條去碼頭抄近的小巷,按樂雲說的,去找青峰了。

山奴将臉上的唇紅擦掉,下馬車上樓去找樂雲。

而樂雲此刻正愣模愣眼的,看着門口橫向堵住了整扇門,臉上挂着油膩膩卻比山奴犯蠢的時候,還傻憨憨笑容的火紅身影。

“在下,吳,吳,吳雙。”那堵門的胖子,彎着自己能彎到的最低脊背,恭恭敬敬的朝樂雲施禮。

說這句話的時候,這名為吳雙的胖子,整個雙層下颚都跟着抖了三抖,樂雲眼瞅着抖掉了一滴汗,不由自控的伸手摸了一把自己的下巴。

那小胖子還在費勁巴力的說:“是是,是天天,禧樓的少少少……”

樂雲強忍着笑,這人衣着配飾華貴,她搭眼看了兩眼,結合他磕磕巴巴的話,便知道了這人應當是天禧樓的少東家。

這酒樓可沒白開,一身肉該都是珍馐美味堆上去的。

“天禧樓少東家吳雙是吧?”樂雲矜持的勾了勾唇,見狂點頭擦汗的小胖子,莫名的不讨厭,她上一世一次都沒有見過這號人,可見這人根本不是混跡風月場的。

他有和山奴有點像的傻憨憨表情,雙眼澄澈,而且這人的脊背一直向樂雲的方向彎着,最難得的是,沒有仗着這天禧樓是他家的地盤,就随意進出,站在門口一臉的局促,樂雲還見他衣袖底下,緊張的搓手指尖兒,讓她的好感才說話間的功夫又增一個層次。

她沒忍住笑了下,“吳公子,進來吧。”

“唉!”吳雙從門口擠進來,樂雲這才看見他身後還跟着兩個端着托盤子的小二哥。

吳雙進門口,揮手命令道:“把,桌桌……”

小二哥顯然已經和自家少東家心有靈犀,沒等吳雙把話說完,就端着托盤進來麻利的撤桌。

吳雙則是走到樂雲五步之外站定,拘謹的擡手不知道想抓什麽,又放下了,圓溜溜的小眼睛在屋裏溜了一圈,不知道在确認什麽,見樂雲一直在看他,這才又憨笑了一下,指着桌子說:“換,換一一,桌。”

山奴這時候也正好進門,朝樂雲的跟前走,見一個橫向攔路的人站在樂雲前面,還特意看了眼,回頭看向樂雲的眼神還帶着詢問,明顯不認識。

樂雲挑了挑眉,擡頭朝着局促的在搓手指的吳雙示意一下,跟山奴說道:“不認識?天禧樓少東家吳雙。”沒見過人,就敢給她大包大攬的介紹?

山奴表情迷茫了一瞬,而後反應過來什麽似的,猛盯着吳雙看,眯眼的樣子氣勢淩厲,再有身高加持,看的吳雙直朝後縮。

“當日跟我說話的那個天禧樓少東家呢?!”山奴嫌少有這麽疾言厲色的時候。

“不不不,是,聽我解……”

寒冬臘月的,即便屋子裏火龍再旺,架不住油紙窗扇薄,暖不到要出汗的地步。

但吳雙卻是汗如雨下,越着急越磕巴越磕巴越說不清楚,憋的滿臉通紅,朝後退的險些摔了,解解解了半天,姐的樂雲都想答應一聲唉。

山奴這些天過手了不少的寶貝物件,視線朝吳雙的腰間佩玉上一瞄,心一沉,這種成色,跟皇帝賞下來的不相上下。

又順着吳雙舉起來亂比劃的手,看見了他的扳指,更是确定,那天跟他談那人,是個冒牌的少東家,眼前這個應當才是本尊!

竟敢騙他——

他本就因為段子淵半路跑人不悅,現在見天禧樓還玩上偷梁換柱,企圖诓騙他家主人,就更是怒從心起,登時就陰沉着臉要發作。

山奴如今被樂雲慣的連踏個腳都舍不得,他那身為奴隸的卑微和惶恐,只剩一點點不能跻身全權貴,給主人名正言順幸福的遺憾,不知不覺間,在對外人,包括對府內人抖威風的時候,底氣足的不像話,俨然一副大管家的派頭。

吳雙見山奴朝他氣勢洶洶的過來,不斷後退,一雙小胖手胸前晃出殘影,越急越一個字蹦不出,求助的看向樂雲。

樂雲暗笑着拉住山奴,沖吳雙擺了擺手,說道:“山奴你先到外頭等我,我跟吳公子聊聊。”

山奴看了樂雲一眼,雖十分聽話的退出去,可臨關門前望進來的神色十分難以言喻。

主人不會是喜歡這樣的吧,他進屋的時候,見主人朝那少東家笑,主人除了對他,還沒對別的男人那麽笑過……

況且莫說天禧樓少東家這個身份不是最佳選擇,就連先前僞裝成少東家跟他交涉的那個俊公子,山奴也是因為定不到雅間,才答應安排主人見見。

沒成想他們竟然以次充好!他絕對不同意主人跟那個不長個子只往橫了憋的少東家成婚。

樂雲見山奴那一副護食的樣子,整個人神清氣爽,山奴大概現在自己還沒注意,但樂雲見過太多癡男怨女的糾糾纏纏,方才山奴眼中分明生了對她的占有欲。

樂雲拄着桌面拖着下巴,一邊耐心的聽吳雙磕磕巴巴的解釋,一邊腦子把山奴這細微的轉變仔細推敲了下,大概是因為她來時在車上伺候那場,起的細微效果。

原來症結還是在這裏,山奴這種性子,就沒法等他自己建立起什麽自信,或者讓他自己清楚知道對她的感情不光有犧牲奉獻這一層,今天她伺候一場,他就有了轉變。

這是顯而易見的饑荒思想,是那種非得吃到嘴裏的,才默認是自己的。

“……就是,這,這樣的。”吳雙抹了把頭頂急出來的汗,白胖的手給自己扇了扇風。見那模樣,就差吐舌頭了。

“啊。”樂雲雖然滿腦子琢磨山奴,可也沒耽誤聽明白吳雙這點事。

“你說你要見我,是為了,讓我幫你在青黛那裏說好話?”

樂雲笑了笑,“你一個男子漢,你追媳婦自己想辦法,她雖然是我的丫鬟,不過她的賣身契早在王府失火的時候燒沒了。”

樂雲說:“我不會一句話把她賜給你的。”

“不不不,不是,”吳雙連忙擺動兩個肉呼呼的手。“我給,給她,送東西,她不不……收。”

吳雙神色有些黯然:“約她見,見見見……面!她她……也不……”

“不見?”樂雲實在聽的費勁,幫吳雙接上。

“嗯!”吳雙使勁點了點頭,“我沒沒……沒有要,要賜……”

“你的意思,是真的喜歡她,不是要我把她賜給你,”樂雲見吳雙頭點的小雞啄米一樣,笑出聲,“你想追求她做你媳婦?”樂雲手指在四周劃拉了一圈,“是要她做天禧樓的少奶奶?”

“對!對對。”吳雙見樂雲終于聽懂了,呲一口白牙晃人眼。

樂雲仔細端詳了一下吳雙的眉眼,這小胖子,雖然胖的不像樣,但是眉眼倒出人意料的端正,而且一雙圓圓的眼明亮幹淨,很讨喜。

“我問你幾個問題。”樂雲說:“你老老實實回答,我不會幫你,青黛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做主啊,但是我能給你指條明路。”

“唉!”吳雙爽快應聲。

“你有奴隸嗎?”樂雲問。

“沒……有。”吳雙答道。

樂雲嫌他說話費勁,一股腦問:“你有通房妾侍心上人嗎?”

“沒……”吳雙搖了搖頭,又突然點頭,“有。”

樂雲臉色一沉,吳雙磕磕巴巴,“通房……妾妾,侍沒,心……上,上人,有!”

樂雲挑眉,他趕緊道:“青,青……”

“知道了知道了,”樂雲擺手,“心上人小青青是吧?”

吳雙面色一紅,眼珠子左右溜了一圈,羞澀的點了點頭。

“哈哈哈……”樂雲讓他那模樣逗笑了,招手讓他靠近了一點,“你啊首先,這天禧樓要好好的經營,千萬不能敗了。”

“不,不會!”吳雙急的臉通紅,“這樓裏的菜……我我我都,都是我,我……出的!”

“喲!”樂雲還挺驚訝,“你個少東家,還兼大廚啊?”

“大廚沒,沒,沒……我厲害。”吳雙滿臉得色。

“成,”樂雲點了點頭,“那我給你指一條明路,你首先要走上這條路,才有可能追的上青黛。”

“唉,郡,郡主,賜……教。”

“你要想追我們家青黛啊……”樂雲收斂起笑,一臉嚴肅湊近他小聲說:“你首先,怎麽也得從吳雙變成吳又才行啊。”

吳雙愣了下,滴溜圓的眼睛眨巴幾下,顯然沒聽懂樂雲是什麽意思。

樂雲也不解釋,一手拄着桌子,一手朝他揮了揮,示意他可以走了,“青黛喜歡聰明的人,你自己琢磨。”

吳雙雖然沒聽懂,但也沒有再問,憨憨的朝樂雲笑了笑,點了點頭,就退出門去了。

吳雙出去之後,山奴就進來了,一道進來的,還有剛才吳雙,打發去重新換一桌菜的兩個小二哥。

小二哥端着托盤,上頭都是吳雙親自安排的菜式,樂雲瞅了一眼,挺別致,從擺盤到色澤上來看,很顯然比剛才那一桌盡心的多。

可惜樂雲肚子已經沒地方了,見山奴進來,就招呼他過來。

“正好,你午膳還沒吃,快過來,這一桌是吳雙安排的,我瞧着花樣挺多,我是吃不下了,你來嘗嘗。”

山奴走過來,坐到桌邊,卻沒有提筷子,而是看着樂雲,滿臉的欲言又止。

樂雲暗笑,卻面上裝不知道,催促山奴到:“趕緊吃啊,一會兒冷了就不好吃了。”

抓起筷子塞在山奴的手裏,自己也提起筷子,一點點的夾着給肚子溜縫。

眼瞅着山奴抻了幾抻脖子,想說話,卻始終沒有開口,最後捏着筷子,悶頭吃了起來。

樂雲手指搓了搓,癢的厲害,想抽山奴的腦袋。

“吳雙這個人挺不錯的哈,笑起來渾身肉都跟着抖,挺好玩的,”樂雲裝着滿臉興味的提起。

夾了一筷子雕成小花的蘿蔔丁,側頭看山奴,塞進嘴裏笑道:“我聽說他還會做菜?”

山奴只感覺明明美味的食物,卻是幹在嘴裏打轉咽不下去,很是噎的慌。

他盯着樂雲瞅了好一會兒,勉強把嘴裏的食物咽下去,垂頭悶聲道:“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樂雲又夾了一根空心的小青菜,塞進嘴裏,咯吱咯吱嚼,“你都不知道他怎麽樣,連人都沒見對,就安排介紹給我看。”

樂雲裝出受傷的樣子,“你就那麽想我快些嫁出去,想把我甩開嗎,讨厭我纏着你?”

“不是!”山奴放下筷子走到樂雲的身邊跪下,“山奴是被诓騙了,天禧樓那天跟我談的人,明明是一個俊公子。”

樂雲說:“你連那吳雙長的什麽樣都不知道,根本沒有事先了解,就只顧着逼我來見,”

“是不是只管我嫁出去了事,你倒是說說你是嫌我纏了你,還是看上了那個女奴丫鬟,不方便茍且,急着要将我随便塞出去。”

樂雲是打算今天一股腦,将山奴想要她嫁人的想法斬斷,語氣近乎咄咄逼人。

“你若是嫌我纏了你,若是看上了哪個……”

“主人……”山奴臉色激動,朝着樂雲又膝行兩步,抓住她的手搓着,“山奴沒有事先了解吳雙,确實是山奴的錯,但天禧樓根本不在考慮範圍內,今天……”

“今天主要是見大司農承段子淵對嗎?”樂雲截斷他的話頭,“呵”的笑了下。

她低頭醞釀了一下,擡頭滿眼黯然的看向山奴,“你只了解大司農承年輕有為,儀表堂堂,你可知道,他家每月都有婢女女奴,遍體鱗傷的從後門被擡出來,養好傷送到他名下的私布坊做女工,是因為什麽嗎?”

山奴的表情茫然。

樂雲說:“并不是他府上說的,什麽後院一個姨娘有瘋病,總會虐打婢女女奴,而是他段子淵本人,在床事上,有虐打的癖好。”

山奴滿臉錯愕,捏着樂雲的手勁越來越大,捏的樂雲生疼,她拽出手,抱住山奴的脖子,可憐兮兮的貼着,繼續煽風點火。

“我見你那名單裏頭,還有廷尉次子,廷尉次子有隐疾,這一兩年就會發作,一命嗚呼。”

樂雲說:“左都使跟他老爹的小妾茍且多時,那小妾生的小弟弟不是他小弟弟,是他小兒子……”

樂雲噼裏啪啦一長串,把山奴選的那些人,有記憶的都撿出來扣一頓屎盆子,真真假假,不乏誇張的成分,也不至于查無所因,反正收效不錯,山奴聽完之後,臉色鐵青。

最後樂雲總結道:“我是“謀逆”的殘餘,現如今處境微妙,溫婉端莊的世家小姐待字閨中無數,”

她頓了頓,又說:“會追捧從蒼翠林中出來的女人,能是什麽正常的人麽?”

“就算一時的追捧,”樂雲說:“你又怎麽知道,他們不是僅僅想跟我春宵一度,而是想要娶我?搞不好是想仗着手中權勢,玩玩……”

“若有人敢懷着輕薄的心思接近郡主,山奴定叫他身首異處!”

樂雲瞧着火候差不多,山奴側頸青筋都起來了,再說下去,搞不好真的要拿命去做傻事,便住了嘴,沒再說。

起身扶着山奴起來,鑽進山奴的懷裏,悶不吭聲的蹭。

山奴遲疑了一下,就緊緊抱住樂雲,心中名為私欲的幼苗死而複生,一眨眼的功夫,竄到半人來高,手腕粗細,再想掐折,已經無能為力,只能用斧劈了。

樂雲窩在山奴懷裏美滋滋的晃悠,她足不出戶卻知道這麽多,山奴竟也不問一聲她如何得知,就一股腦的相信,跟當初她诓樂雨喝下下了迷藥的劣質酒一樣,這種全心的信任,讓樂雲心裏軟綿綿的。

這件事兩人都十分默契的壓下不提,親親抱抱了一會兒,又坐下繼續吃東西。

“今天反正也出來了,正好是小福節,”樂雲一邊給山奴夾菜,一邊笑眯眯的說:“咱們待到晚間,放完天燈再回去好不好?”

她手指一點一點的爬上山奴擱在桌邊的手背,山奴另一手正忙活着吃的,頭也沒擡的“嗯”了一聲,飛快的一把将樂雲的手抓在手心裏,不輕不重的搓着。

吃過午膳,殘羹剩飯撤出去,樂雲命人泡了一壺茶,跟山奴兩個對飲。

山奴吃喝都不愧對他的名字,牛一樣,品不出這茶有多珍貴,一杯接着一杯,一會就把一壺喝幹了。

樂雲閱人無數,識得多種多樣的男子,或灑脫或尊貴或酸腐或粗野。

山奴這樣她從未見過,粗粝的剛剛好,磨的人癢癢又不痛,看似剛硬,實則你靠上去,他比誰都溫軟。

定好了晚間要去放天燈,下午的時候,兩人就在屋子裏待着,山奴坐在雅間小休息室的軟塌邊上,樂雲将濃重的妝容洗了,散開頭發,枕在他的腿上。

吃飽喝足的午後,總是犯困,樂雲暈暈乎乎的枕着山奴,有一搭無一搭,也不知道都說了些什麽,可哪怕兩人聊的驢唇不對馬嘴,卻只覺惬意不覺無趣。Ugliness Arrangement

山奴的手指熱乎乎的穿梭在她的發間,見她閉上眼,還哼起了小調,樂雲那點勉強維持的清明,在這致命小調裏頭,一下子就沉進黑甜。

她終日思慮甚多,但凡睡着,很少有不做夢的時候,這一回也照例做了夢,夢見她在郡主府門口,天色陰沉,她孤身一人站着,在等什麽人。

簌簌的寒風刮過她的眉眼,凍的雙耳都木了,等了許久,她才聽見了遠處傳來馬蹄聲,噠噠,噠噠,踩在她的神經,令她雀躍的想要跳起來。

可是這馬蹄聲由遠及近了很久,她卻始終沒見着她等的那人,零零星星的雪沫,不知何時變成了滿天飛灑的鵝毛大雪。寒風再重,天地一片純白,她整個凍僵了,風雪将她籠罩,連睫毛都結着白霜。

終于一匹馬踏着風雪疾馳而來,樂雲用手在額前攏上一塊兒,想要看清來人,卻被風雪迷的只能看清一個修長的輪廓翻身下馬,提着馬鞭信步向她走過來。

那人晃着馬鞭上的小鈴铛,叮鈴當啷的在她面前站定,開口說道:“我回來了。”

樂雲心頓時似被什麽抓住一般的縮緊,她唇動了幾次,張口想要叫那人的名字,卻只吃到一嘴冰冰涼涼的雪沫,有什麽哽在喉間,說不出話。

她順着那人緊束的黑靴雪白的一截褲管慢慢朝上看,黃金鏈甲勾勒的那人身材偉岸颀長英姿筆挺,鮮紅色的披風在風雪中獵獵搖曳,待她順着脖頸,看上那人的臉,卻見一張花紋繁複的黃金面具。

那人抓着她的手,擱在面具上,黑沉沉的眼透過面具後頭和她對上,似是能直接看到她的心裏去,并未說話,樂雲卻瞬間就理解了他的意思。

他要她揭開面具。

樂雲張着嘴,抖着凍僵的手指,抓住了面具的下擺輕輕一拉——

作者有話要說:這兩天小天使都不愛說話啊,┗|`O′|┛ 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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