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節
憐的。”又道:“聽說當時他女朋友有兩個候選人,一個是他爸幫他選的這個富二代學渣,一個是他媽那邊的一個好朋友的女兒,叫簡什麽的,那個女孩我倒是見過,那時候還在讀大學,在聶氏實習,長得真是特別清純漂亮,那女孩沒被選上可能就輸在家世上吧。”
說完兩人同時陷入了沉默,良久,紮馬尾的說了一句:“有錢有什麽用,學習好有什麽用,十九歲拿博士有什麽用,還不是得讓父母包辦婚姻,包辦婚姻真是害死人。”
我靠在椅子上喝檸檬水,想這謠言還有譜沒有,我怎麽就成了個一無是處的學渣,不過看不出來人民群衆對富二代的婚姻普遍抱持着這麽大的同情。但也說不準,去年被女明星老婆家暴的某個長得像《西游記》中金角大王的富二代,據我所知就沒得到過人民群衆的同情,看來這事主要還是看臉。
真是令人百感交集。
對座的阮奕岑已經開始收拾報紙,突然說:“我們當年應該也算父母包辦。”
我說:“你給包辦婚姻一條活路,我們那不管橫着算還是豎着算都不算包辦。”
他站起來率先走到過道上,目光望向窗外,說:“其實,有時候父母的決定……也不一定是錯誤。”
我隔着半米看了他起碼十秒,問他:“你現在這麽懂事你家裏人都知道嗎?”
他把手放進褲兜裏,另一只手裏拿着車鑰匙,站在那兒問我:“你呢?你孤身一人跟着我去長明島你家裏人都知道嗎?”
我打了個冷戰,說:“阮奕岑,你沒打電話告訴我爸媽吧?”
他皺眉說:“我不知道你爸媽的聯系方式。”然後審視地看着我道:“為什麽不能告訴伯父伯母?”
我想都沒想就脫口而出:“因為他們會告訴……”聶亦的名字即将出口,突然打住。
阮奕岑卻逼近道:“他們會告訴誰?”
我愣在那兒。
他的神色突然變得複雜,聲音壓得極低,說:“他們會告訴……你男朋友?”
我恍惚了半秒,阮奕岑可不傻,到這一步絕不會相信我是去長明島旅游。
我定了定神,說:“阮奕岑,實不相瞞,我和男朋友鬧了矛盾,正離家出走,我媽不知道,你幫我個忙,別打電話讓她擔心。”
他蹙眉看了我很久,說:“你不見了,你男朋友就不會告訴你媽?”
我說:“他不會,不到最後一步,他不會讓老人家擔心。”
他突然冷笑:“聶非非,你自私也要有個限度,你也知道老人家會擔心?”
我說:“有些事你不明白。”
他抄着手:“那你就負責給我說明白。”
我笑了笑說:“這事跟你說不明白。”
他眉毛挑高,說:“聶非非,你永遠是這樣,有了問題第一時間想到的只是走,六年了,沒有一點兒長進。”
我說:“阮奕岑,看來是到了我們該分道揚镳的時候。”
他擰着眉,就那麽看着我。我毫無畏懼地和他對視。他使勁捏了捏手裏的車鑰匙,聲音有些啞,問我:“你和他鬧了矛盾,你想讓他去長明島和你認錯?那樣你就會原諒他?你想要一場浪漫的講和,所以離家出走?”
我知道他誤會了,但還是說“是”。
他從外套裏拿出一盒煙,挑了一支拿在手裏,卻看到旁邊的禁煙标志,又将煙放回去。他說:“他能猜到你去長明島嗎?”
我說:“能。”
但我知道,聶亦不會猜到我去了長明島。或者他能猜到,但,沒有時間了。
阮奕岑沉默了許久,說:“我送你去,這樣安全些,我不會通知任何人。”
上車的時候,阮奕岑問我:“其實當初你也希望我去美國找你?”
我正在扣安全帶,回頭問他:“你說什麽?”
他沒再說話,緊緊抿着嘴唇。
汽車在微雨中上路,旅程盡頭就是我的歸途。
車上挂着一只琉璃的平安扣,就像是催眠師使用的那種小道具,在我眼前規律地晃來晃去。
我想起我和聶亦是怎麽認識的。
當然不是如流言所說我們是在Y校結緣,我們也沒法兒在Y校結緣,這裏有一個致命的硬傷:我去Y校讀書的時候聶少他已經回國一年多了。
我從十二歲開始立志當水下攝影師,因為這個才選了海洋生物學做主修專業。在Y校苦讀三年,提前修完學分拿到學位後,我就高高興興地跑去追求夢想去了。
那是三年前。
平安扣搖搖晃晃,玻璃外是擺來擺去的雨刷,我想也許我應該睡一覺,小說裏不是常有這種情節?某人身處絕境,睡了一覺突然發現穿越到所有壞事都還沒發生的那一天,然後重新改寫了自己的命運。雖然除非我穿越到科技領先地球人至少一百年的外太空,不然是沒法兒改寫我的命運了,但如果真有穿越,至少讓我能穿到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想将這所有的一切都重新再來一遍。
意識逐漸模糊,2017年5月21日,那一天我是怎麽過的來着?
對了,那天我剛結束了為期一個月的南沙海底拍攝,坐下午五點四十分的航班回了S城,我媽帶了一套禮服裙來機場接我,見我第一句話就是:“閨女,有個派對你得和我去應酬一下,我們有二十分鐘的時間可以給你化妝梳頭,衣服你就在車上換,趕時間。”
我背着個碩大的登山包,把頭上的棒球帽帽檐一掀掀到腦後,說:“不是吧,我光化眼妝就得花半個小時,還不算剪雙眼皮貼的時間。”
我媽說:“今天這個派對你不用化那麽好看,過得去就成,你爸一熟人辦的家庭派對。說是家庭派對,但我聽說是他們家老太太不好了,希望走之前能看到唯一的孫子結婚,所以專門辦來給他兒子相親的。”
我說:“這不跟童話裏王子選妃似的?那我不該化得更好看才行啊?”
我媽皺眉說:“齊大非偶,最主要是他兒子那性格太糟糕了,我真是不樂意帶你去。但不去又不太好,咱們露個臉打個招呼就回去,你也沒漂亮到不化妝就能豔驚四座那地步,我覺得你不好好化妝,一大堆漂亮姑娘裏不至于就出挑到讓他兒子一見鐘情。”
我說:“那不化不就結了。”
我媽打了個哆嗦,說:“你沒看電影是怎麽演的,大家都化妝,你非不化妝,不是一眼就注意到你?不是一眼就覺得你特別?槍打出頭鳥啊,你知道不知道?”
我說:“那你們不能說我出差還沒回來啊?”
我媽嘆了口氣說:“你爸是個豬隊友,人問他是不是有個女兒,在做什麽,他就特開心地跟人炫耀說你在南沙拍東西,今天下午會回來,還說你坐的是近年來從不延誤航班的國航,五點半就能到S城。人就說真巧,那天家裏正好要辦個派對,帶太太和你女兒一起來參加吧,大家熱鬧熱鬧。”
我說:“我爸人呢?”
我媽輕描淡寫地說:“在家裏跪鍵盤。”
司機将我們送到郊區某個大宅時已經七點半了,院子裏亮起燈,遠遠聽見有音樂聲。我在淳樸的南沙與大自然和各類海洋生物做伴了整整一個月,回來看到這璀璨的人間燈火一時有點兒不能适應。
大廳是歐式設計,一屋子的紅男綠女,大多是不認識的面孔。我媽帶我去和派對主人打招呼,稱對方聶太太,讓我叫聶伯母。我心想原來這家也姓聶,S城做生意的聶家還挺多。
我媽帶我去見了幾個她的朋友,完了放我自己去找東西吃,跟我約定好半個小時後咱們就告辭,借口都是現成的:我爸病了留他一個人在家不放心。
中途我去了趟洗手間,出來洗手時晃眼一瞟,從洞開的窗戶裏看到院子深處竟有一片藍光。天上有星,星光下約莫能看到叢叢樹影,而那片藍光就坐落在樹影中。
所有的水下攝影師都有探險精神,特別是海洋攝影師。我一看表,離和我媽約定的時間還差十多分鐘,想也沒想就噌噌噌下樓往院子裏跑了。
我其實很愛迷路。
但這天晚上竟然沒有迷路。
院子裏種了很多樹,我找到一條小溪,順着小溪旁的石子路探進迷宮一樣的林園中。溪水淙淙,水邊開滿了藍色的勿忘我。勿忘我順着溪水綿延成一條彎彎曲曲的線,融進夜的深處。
而那片藍光就坐落在溪流的盡頭。
走到它跟前,我才發現這竟是座玻璃屋,但與我見過的所有玻璃屋都不一樣。四圍做牆的玻璃壁是一個大約二十厘米寬的夾層,裏面灌滿了水,形成一個完完整整的水世界,水草、珊瑚、雨花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