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章節

裏取出些鹽花來,邊往茶釜中加鹽花邊說:“我是聶亦,聶小姐,我們昨晚見過。”

在最好的夢裏我也不敢想這個。

我曾經和康素蘿說,這輩子能再見一次活的聶亦已經心滿意足,這是真話。

我最奢侈的夢想,是哪天聶亦能去某個大學再做一次講座,然後我能搞到個第一排的座位安安靜靜坐那兒聽他講倆小時報告,連在他的報告上錄像這個事我都不敢想。

但此時此刻,他竟然就坐在我的面前,還和我說話,還準确地叫出了我的姓氏。

我做了起碼三十秒的心理建設,跟自己說,聶非非,不能因為相親碰上男神你就扭捏你就緊張,放輕松點兒,就當商場抽獎抽中和男神共喝下午茶了,enjoy(享受)過程就好,結果其實不重要。你看,你都和男神說上話了,這輩子關于男神的人生夢想已經不知道翻了多少番地實現了,你要知足啊聶非非。

做完這套心理建設,我就淡定了。

我放下簾子走過去盤腿坐在茶案對面空置的軟墊子上,特別鎮定地接着聶亦剛才的話說:“我們昨晚見過?可我在你們家客廳逗留的時間不超過十分鐘,伯母說你在樓上休息,沒等到你下樓我們就告辭了。”

茶釜裏的水又開始沸騰,聶亦取了一勺出來,邊往水中添茶末邊道:“如果沒有愛,就給你錢,如果沒有錢,有健康你也會覺得幸福。你說這是你對婚姻的看法。”說這話時他微微低着頭,手上添茶的動作老道又漂亮。

我愣道:“昨晚玻璃屋裏那人原來是你?”

他将茶筒放到一邊,答非所問道:“聶小姐,冒昧問一句,你對你未來的丈夫有什麽要求?”

我才想起來這是個相親。

我從十八歲開始相親過無數次,簡直閱人無數,但從沒有哪個相親對象這樣直接,最直白的也會花十多分鐘先和我談談人文藝術暖一下場。

我一想反正這也是場不抱什麽希望的相親,就一股腦兒把自己的妄想全說了,我說:“長得好看,聰明,有錢,愛我,性格好,還忠貞。”

他拿了兩只淺腹碗來分茶,說:“除了第四點,我想我都可以滿足。”

我說:“……什麽?”

他将一只茶碗遞給我,用談生意的口吻問我:“聶小姐,你有沒有興趣做聶家的兒媳?”

我幾乎是木愣着從他手裏接過茶碗,接過來之後趕緊放在茶案上,生怕讓他看出我手在抖。我說:“除了第四點,第四點什麽來着?”

他平靜地說:“愛你。”

日光照進窗戶,落在花梨木的茶案上,落在青瓷茶碗上,落在聶亦挽起的袖子上,寬闊的肩膀上,落進他的眼睛裏。他的眼睛是漆黑的顏色,像是去年生日時我媽送我的黑寶石,有冷色的光,安靜又漂亮。他坐在那個地方,和這古意盎然的茶室渾然一體,在我看來,他自身就是一件藝術品。

這件藝術品五秒之前跟我求婚來着。

我靜了好一會兒才從一種浪漫的情緒裏自拔出來。

我喝了口茶,跟他說:“聶先生,你是不是有什麽難言之隐,比如性取向之類的問題?或者你其實有一個深愛的女性,因為種種原因不能在一起,但你家裏人又逼你結婚,你不得已要找一個代替品?”

聶亦看了我好半天,良久才道:“我沒有那些問題。”

我正松一口氣,他突然道:“多巴胺、去甲腎上腺素、內啡肽、苯基乙胺、腦下垂體後葉激素,我認為愛情由這些東西組成,沒什麽意義。”他握着茶碗搖了搖。“但婚姻是一種契約關系,彼此都有義務和責任,我沒法兒給的是需要愛的婚姻,其他的所有義務和責任我都能盡到,而你想象中的婚姻也不是非愛不可,給你錢買潛水器你就會覺得幸福,我認為我們很合适。”

我有一瞬間被他關于愛情的論點震驚到,但轉念一想科學家看這個世界是和我們普通人不太一樣,要不怎麽是科學家。對方可是聶亦,被軍事級安保系統供在珠穆朗瑪峰的高嶺之花,邀我假結婚,我簡直撞了大運。

我說:“假結婚現在其實也很……”流行兩個字還沒出口,就被聶亦打斷。他皺眉:“假結婚?不,我們會有小孩兒,通過試管培育。我知道你需要一點兒時間來考慮。”

我試想了一下我竟然可能會和聶亦有小孩兒,心裏的那朵花一瞬間盛開得更為巨大,就快要膨脹開來。聶亦不懂愛情,一定不知道我看他的目光是怎樣的,我從前也不懂,但這真是一件無師自通的事,就像我媽所說的那樣,只要你心中盛開了一朵花。

我問聶亦:“你真的會給我買潛水器?”

他點頭:“真的。”

我說:“好啊。”

他愣了:“你說什麽?”

我欣然說:“好啊,我們結婚。我叫聶非非,你不用再叫我聶小姐。”

他擱下茶碗,探究地看了我兩秒,道:“為你好,你再考慮兩天回答我也沒關系。”

我生怕他變卦,趕緊說:“不用再考慮了,你看我這淡定的表情像是一時沖動嗎?潛水器就是我人生的究極奧義,你給我買潛水器,我跟你結婚,我覺着挺公平挺和諧的,趕緊跟你父母報告這個好消息吧,你奶奶不是還等着?我也得回家和我媽說一聲。”

他說:“你母親好像不太喜歡我。”

我聽出來他的潛臺詞。

我眯着眼睛看他,這個角度真好,如果這麽來拍一張照片,一定比我電腦桌面上那張好看。我跟他說:“所以聶亦,你不能和我媽說你是因為我喜歡錢才想和我結婚,你必須跟我媽說你對我一見鐘情,她是個詩人。”

離開香居塔的那一刻,我回頭隔着兩層珠簾看仍坐在那兒等秘書的聶亦。他喝茶,還收集茶器,花梨木茶案上的茶具大多是古董拍賣品,我在拍賣行寄給我爸的拍品雜志上看到過。他原來對這個感興趣。我牢牢記在心裏。

聶亦真倒黴,怎麽就找上我了,他一定不知道我對他的企圖心。

我希望我的婚姻裏能有很多很多愛,最好是兩個人的愛,如果聶亦不能給,我就多愛他一點兒,反正我感情特豐富,我也不覺得愛情是激素。

那是2017年5月22日,我和聶亦就是這樣開始的。

回到市區給康素蘿電話,她還在美容院,我開車過去找她,和她講述了這番奇遇。

康素蘿裹着毛巾泡在藥浴盆子裏和我說:“非非,這的确是一番奇遇,堪比愛麗絲夢游仙境,不過聶亦他既然在S市,家裏又是開公司的,那和你們家有交集是很正常的事,你要見他一面應該也不是特別困難,他相親相上你這也在邏輯可接受的範圍內,怎麽你以前說起他,活像他是住在冥王星上似的?”

我說可說呢,其實回頭想想我們的确是一個世界的對吧?我以前怎麽老覺着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呢?

康素蘿捂着腦袋說:“你別在我跟前晃了,我頭暈,還有,離你見他這已經過了一個多小時了,你怎麽還這麽激動呢?”

我說:“我、沒、激、動。”

她說:“你看你說話聲音都在抖。”

我說:“我、沒、抖。”

康素蘿懶得理我,叫來美容師,請她給我拿個iPad玩兒,好讓我冷靜一下。趁我開網頁的空當她琢磨着說:“非非,但這婚姻還是不正常啊,沒有愛情做基礎,這婚姻得多危險?你又不是真愛錢。”

我埋頭浏覽網頁,說:“你不能這麽看這個問題,你想想,我要嫁的是男神啊,男神不愛我這不挺正常?但男神願意給我錢花,男神還願意拿他的基因出來跟我生個小寶貝。”我回味了半天,在那兒美得不行,跟康素蘿感嘆:“你說我這是什麽運氣?”

康素蘿不太想理我地打算轉移個話題,她探頭過來:“你在看什麽看得這麽全神貫注……媽的你居然都在看嬰幼兒衣服了?”

我說:“你看,這個企鵝寶寶裝是不是可愛得不行?”

我媽對我和聶亦下午喝的那頓茶根本提不起興趣問,我從小到大都聽話,她可能覺得我已經照她的建議婉拒了,沒什麽問的必要。她正坐在客廳裏插花,我走過去跟她說:“媽,聶家兒子的确對我表示了垂青,你真是料事如神。”

我媽眼皮也沒擡,執着地說:“你穿的可是一條土黃色連衣裙,就這樣還能看上你,說明他的衣着品位很不怎麽樣,這就更不能要。”我回憶了下聶亦的衣着品位,覺得簡直不能更好,頓時放心。

我聲情并茂地跟我媽說:“我昨晚是沒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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