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章節

通紅。

葛蘭太太長袖善舞,覺察出這裏無形的尴尬,過來打招呼,和我說:“真不知道酒是什麽好東西,葛蘭先生也是,沒了它簡直不行。”

我看了一眼聶亦,笑着附和她:“男人從來都只負責喝醉,不負責喝醉之後的事情,但最後還是我們受罪。”

葛蘭太太大笑着說對,又打量聶亦,挑眉道:“從前你都是抵着自己的報告日才來,總算讓我知道這次你為什麽提前過來了。”她笑開。“原來并不是我過去的精心籌備打動了你,卻是來探女朋友的?年輕人就是經不得長久分別。”

聶亦竟然也笑了一下,我都快傻了,他說:“非非在這裏多虧你們照顧。”

大家一陣寒暄,再回頭時,簡兮的男伴已經不知去了哪裏。焦點重新轉移出去,我松了一口氣。

聶亦喝着我遞給他的無酒精特飲,問我:“你怎麽過來了?”

我喝着他的香槟,說:“你知道他們說什麽?說Yee被人橫刀奪愛搶了女伴好可憐。”

他說:“那些無聊話不必在意。”

我認真地看他,說:“不,聶亦,那些好奇的人,他們可以羨慕你,也可以嫉妒你,但他們不能同情你,也不能笑話你。”

聶亦也擡頭看我,他說:“為什麽?”

我心裏想,當然是我的人他們連個指頭都不要想動,但不得不說:“我們倆曾經被看作一對,他們那樣說你,也就等于是在說我。”

好一會兒,他說:“非非,我們出去走走。”

12.

海有很多種顏色。近岸區的碧綠,遠海區的蔚藍,要是海洋中有紅藻群栖,還會呈現出火燒似的朱紅。但所有的海洋在夜晚都是黑色的。

酒會已經離開我們老遠,沿海岸線叢生的熱帶樹将它隔斷在我們身後,隐隐只透出一點兒光和缥缈的鋼琴聲。鋼琴師終于放棄了印度舞曲,開始彈奏一些歡快的歐洲小民謠。

我和聶亦并肩而行,我将鞋子提在手上,腳下的白沙又細又軟。走了一陣我就笑起來:“究竟是什麽樣的緣分,怎麽會在這裏碰到。”

這寂靜的海灘只有我們兩個人,怎樣說話都像是私語,晚風将他的聲音帶到我耳邊:“早知道你在這裏。”

我奇道:“你知道?”

他看了我一眼:“《深藍·蔚藍》上一期刊登了你在這裏的兩幅作品。”

聶亦有看雜志的習慣,且興趣廣泛,上到天文中至地理下到海洋無一不包攬。

想起昨晚那只镯子,我恍然:“所以那只镯子是你從國內特地帶來給我的?”了解到這一點卻更加茫然,我問他:“怎麽突然想起來要送我只镯子?”

他答:“那是奶奶給你的,十七號你生日,她給你的生日禮物。”

我驚訝:“奶奶不是剛動了手術沒多久還在休養中嗎?”

他點頭:“伯母有和你說起奶奶的狀況?”

我嘆氣說:“不是我媽主動跟我說的,我媽現在整個對你們家的意見都很大。咱們分開得挺匆忙,那時候我沒想起來你急着找個未婚妻是為了讓奶奶安心進手術室,後來想起這一茬,挺擔心萬一奶奶不喜歡簡兮不肯進手術室怎麽辦,就從我媽那兒旁敲側擊了下。”

他沉默了三秒,說:“伯母那邊怎麽挽回,确實是個問題。”

我說:“嗐,盡量不碰面就好了,反正以後你和我媽也不太會有什麽交集。”

他不置可否,轉移話題道:“想知道奶奶的情況為什麽不直接打電話給我?你有我的號碼。”

我實在不好意思告訴他我把他的號碼給搞丢了,胡亂編借口道:“這怎麽行,照八點檔的劇情,你就該誤會我是對你餘情未了,借口找你通話說是探問奶奶,其實只為了聽聽你的聲音。”編到後來竟然覺得這借口挺靠譜兒,忍不住笑道:“可不能讓這樣的誤會發生。”

他看我一眼:“餘情未了?如果非要誤會餘情未了,我大概只可能誤會你對潛水器餘情未了。”

我半真半假。“咦?對自己這麽沒信心?”想想說:“還真是,好大一筆錢。”

他停下腳步,看了我一會兒,眼中竟然有絲戲谑,他伸手:“手機給我。”

我說:“嗯?”疑惑地把手機遞給他。

他劃開屏保,邊往手機裏存號碼邊道:“以後記得經常備份通信錄,這樣就算手機丢了也不會遺失重要號碼,要是不會,讓你助理幫你備份。”

我愣了。

他把手機還給我:“

剛才那個餘情未了的借口是現編的?”稱贊我:“編得不錯。”

我說:“……聶亦你知道我手機丢了還讓我給你打電話,你……等等,我手機弄丢了這事你怎麽知道的?”

他雲淡風輕地就把童桐給賣了:“昨晚你助理告訴我的。”

我含恨說:“回去我就把她給開了。”

他說:“正好我那兒還缺一個助理。”

我說:“你秘書室的人已經夠多了,請那麽多助理你浪費不浪費?就不能學學我,統共就一個生活助理,多麽節省。”

他了然:“所以你才常常丢手機?”

我假意生氣:“別再刺激我了啊。”嘴角卻控制不住地翹起來。看到聶亦我就忍不住覺得開心,和他的每一句談話可能事後回想都再平凡不過,可此時卻覺得它們統統都那麽有意思。

前面棕榈樹下有張雙人躺椅,他回頭看我:“去那兒坐坐?”

今晚是個星夜,天上群星浩繁,星光散落在海洋上,令海波泛起銀光。海風輕柔,搖晃着南國的棕榈,以夜為幕,投下深淺不一的影子。漂亮得簡直能和安徒生筆下人魚公主出現的海夜有一拼。

我們在藤制躺椅上躺了好一會兒,誰都沒有說話,我偏頭去看聶亦,他雙手枕在腦後,閉着眼睛。我幹脆側躺,用手背墊着臉頰,睜大了眼睛認真看他。我們相隔不過一只手掌的距離,但星光朦胧,他的五官其實并不能看得十分真切。

我想過聶亦約我出來是不是有什麽話要和我說,直到現在才确定,他只是嫌酒會太吵,想出來安靜一陣子。我學他閉上眼睛,只聽到海水拂岸的絮語,心緒寧和,漸漸有睡意來襲。睡夢中感到有人幫我整理頭發,替我将滑下來的劉海別到耳後。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睜眼一看,聶亦不知去哪兒了,躺椅上只剩我一個人。

我立刻就慌了。

這裏是V島最偏僻的一角,沒蓋房子,當然也沒有燈,沒有人。我說過我怕黑,這是句大實話。雖然并非那種睡覺都必須開燈的黑暗恐懼症患者,但也有會讓我怕得呼吸不暢的情況存在,比如說深夜、暴露的大自然、一個人。

寒意幾乎在瞬間順着腳趾爬上來,冷汗也滲出額頭。好在智商沒去度假,我一邊自個兒給自個兒打氣拼命深呼吸,一邊摸索着找手機。手指剛觸到手機屏,靜夜裏突然傳來什麽聲音,我吓得兩條腿立刻就軟了,正在大氣都不敢出的當口上,聶亦的聲音在我頭頂響起:“睡好了?”

我緩了好半天,問他:“你去哪兒了?我睡了多久?”聲音有些含混,聽起來就像是沒睡醒還犯迷糊。

他俯身将一瓶蘇打水放到我臉旁,道:“沒多久,大概半小時,我去拿了點兒喝的。”

我被涼得龇了一下牙,伸手接過水,手卻在抖。

他仔細地看了我一會兒,問我:“怎麽了?”

我掩飾地喝了口水,說:“沒什麽啊。”

他伸手探了探我額頭:“全是冷汗。”

我說:“剛才做了個噩夢。”

他在躺椅上坐下來:“什麽噩夢,吓成這樣?”

我坐在他旁邊一口接一口地喝水,含糊說:“記不住了,反正挺可怕的。”看他躺下去調整好姿勢繼續閉眼休息,喝完水我也自覺地躺下去。但再也不覺得這靜夜令人心安,風的聲音和海的聲音陡然叫人覺得陰森。

我忍不住找聶亦說話,我說:“你有沒有看過一部老電影,有個場景也是在海邊,男主角把女主角從海邊的小酒館裏帶出去,兩人在海裏裸泳,正談人生談理想談愛情的當口,小偷把他們脫在岸上的衣服偷走了……”

他說:“嗯,看過。”

我又說:“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是二十世紀的老歌了,叫《海上花》,所有和海有關的歌我最喜歡這一首,是這麽唱的,‘是這般柔情的你,給我一個夢想……’”

他說:“聽過。”

我又說:“還有一本有關海洋的書,講捕殺白鯨……”

他握住我的手。

我驚訝地轉頭看他。

他仍然閉着眼睛:“還在害怕?”

我愣了,嘴硬道:“沒有。”

他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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