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一篇讀完,血液漸漸緩了流速

是和少主謝欽瑜還是傻子謝欽瑜交流,她都感覺沒這麽費力,至少那兩個讓她覺得自己在和人說話,而這個暗衛謝欽瑜卻讓她覺得自己在和木頭人說話。

唉,懷念教主啊。他們感情是多麽和諧融洽,他們共建夥伴關系,共創美好未來,攜手共進,打造江湖新概念,引領社會新風氣,人人都說,他們是最完美的搭檔。

唉,想多了都是淚。

也不知道,教主的腦洞到底還有多少,她到底什麽時候才能出去?

一個陽光明媚的上午,大理寺卿找上門來了,說世子作為翻船案受害人之一,他要問問世子當時的情況。

洪菱舟去了會客廳,見面互相客套了下,大理寺卿便開門見山:“世子當日的行程是怎樣的?”

“就是早上在自家花園裏溜達了一會兒,午睡後去和崔文去畫舫游湖玩兒,然後就掉水裏了,被我家護衛救上來後就一直在府裏沒出門。”

“在畫舫上時,可有什麽異常?”

“沒有啊,一切都好好的,突然船就開始晃了。”

“世子有見過什麽可疑之人嗎?”

洪菱舟摸着下巴思考:“沒有吧,畫舫上除了我和崔文,就是護衛啊陪船美人啥的,船工也有。大家都挺正常的。”

“世子可能對可疑之人的理解有誤,并不是形容猥瑣舉止躲閃的人才可疑,而是這個人或者這些人的行為不合邏輯、有悖當時情況,或是有什麽讓人印象深刻的行為,無論好壞。”

洪菱舟歪着頭想了想,拍桌:“我想起來了!昨日有個琴師在彈琴,彈琴彈着彈着就開始唱歌,那歌聲……啧,大人,你若是聽過,必然也覺得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哪!我看這琴師長得特別好看,就沒有追究把他放了,結果他一出去就放聲高歌,就在這時船突然搖晃不停。”洪菱舟說着說着道,“诶大人,你說會不會是他唱得太難聽了引起了湖神的怒火?”

“呃……”大理寺卿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如此看來此人确實可疑,在下先前詢問崔少爺時,他也提到了這個人,說這個人一身白衣,面如冠玉,果真如此?”

“對對對。崔文沒死啊?”

“崔少爺還活着。”頓了頓,“就是好像崔尚書被王爺找去喝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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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菱舟:“……”

她舉着拳頭在嘴邊咳了咳:“那日湖上還有其他一些船吧,生還者有多少?”

大理寺卿搖了搖頭:“不多,近日正在加緊打撈屍體,這是個大案子,連聖上都有所耳聞,在下壓力也很大啊。那個琴師,也沒有找到。”

洪菱舟同情地給他添茶:“真是辛苦大人了。”

送走大理寺卿,洪菱舟一腳剛邁出廳門,白玉就上前道:“世子,剛炖了燕窩,快回屋喝了吧。”

洪菱舟道:“怎麽又有燕窩啊,昨日不是喝過了嗎?”

“王妃說了,世子要補補。”

“再補下去我就要出鼻血了。”洪菱舟湊近了白玉嘻嘻笑道,“白玉好姐姐,你幫我把那碗燕窩喝了呗,我出門一趟,去去就回。”

白玉不為所動:“世子,王爺有令您不能出門,快回去喝了燕窩吧。”

洪菱舟哀嚎一聲,跟着白玉回去了。

洪菱舟遣走下人,對着那一碗燕窩發呆。她是真不想喝,她不喜歡喝燕窩。

她突然出聲:“謝欽瑜,出來。”

“世子。”

“來,把這碗燕窩喝了。”

謝欽瑜毫不猶豫地端起碗就喝了。

洪菱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一氣呵成,醞釀好的勸詞都到嘴邊了此刻又滾回了肚子裏。

“我叫你喝你就喝啊?這麽幹脆?”

謝欽瑜跪下:“世子的命令屬下不敢不從,若世子其實并無意,那屬下有罪,請世子責罰。”

“你,你這……唉呀。”洪菱舟苦惱地揪了揪頭發,“你怎麽這麽耿直啊,反正錯的都是你,我都是對的咯。”

“是。”他嚴肅回答。

“忠心也不是這麽忠的啊,你這都愚忠了……”洪菱舟說,“難道我叫你死,你馬上就去死麽?”

謝欽瑜立刻從懷裏摸出一把匕首放在喉頭:“無論世子的要求是否合理,屬下必然照做。”

洪菱舟吓得趕緊投降:“你你你把那玩意兒放回去,大兄弟,別激動,別激動。”

謝欽瑜把匕首又放了回去。

洪菱舟正色道:“既然如此,謝欽瑜,你聽好,我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世子請說。”

“無論什麽時候,都要保住自己的性命,不許死,知不知道?”

謝欽瑜短短愕然了一下,随即道:“是。”

“我絕不允許你死。”

開玩笑,他職業風險性這麽大,要是死在這個腦洞裏了,大家都玩完。

“你記住就行。”洪菱舟往身後軟墊上一靠,“對了,我昨晚叫你對着鏡子練習笑,你練習了沒有?”

謝欽瑜:“練習了。”

“笑一個。”

謝欽瑜依然露出了一個毫無感情的微笑。:)

洪菱舟:“……”

她拍着心口道:“我的天哪。謝欽瑜,你完成度太低了,我要懲罰你。”

謝欽瑜整個人伏在地上:“但憑世子責罰。”

洪菱舟轉了轉眼珠:“我要你帶我偷偷溜出府去,而且我不要其他暗衛跟着。”

謝欽瑜:“……”

“怎麽?我知道我父王給我禁了足,可是你不是只效忠我一人的嗎?”洪菱舟對他橫眉,“你不聽我的話了?”

“屬下遵命。”

在謝欽瑜的掩護下,洪菱舟順利溜出了府。“你們暗衛真是太厲害了,我身為世子,都不曉得我們王府還能這麽走。”洪菱舟一把拉住轉身的謝欽瑜,“你想跑?”

謝欽瑜道:“回世子,屬下不是想跑,只是屬下身為暗衛,若非必要,不應當現身人前。”

洪菱舟哈哈一笑:“哪來這麽多規矩,你只要聽我的就夠了。我跟你講,你知不知道這外面很亂的?”

“知道。”

“你覺得你家世子長得如何。”

“……世子長得很好。”

“所以嘛,我要是一個人走在大街上,人家也不認得我是個世子,還以為我是哪家可以随便調戲的姑娘,那就不好了。”

“若是有人敢冒犯世子,屬下第一個出來收拾他。”

“那這就晚了,你家世子已經受到侮辱了,你懂不懂什麽叫防、患、于、未、然?啊?”洪菱舟拍了拍他的肩膀,“所以啊,跟着我走,這樣別人就知道我是有人保護的了,不敢來動手動腳。”

“屬下明白了。”

很快洪菱舟就發現,自己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确實沒有人敢來冒犯她,因為她所到之處,人群會自動給她讓出一點空間來。洪菱舟狐疑地回頭,發現謝欽瑜一臉肅殺地走在後面,周身的空氣仿佛碰一碰就能掉下冰碴子,就差脖子上挂個“生人勿近”的牌子。

洪菱舟趕緊把他拉到沒人的小巷子裏,語重心長:“你這樣不行,看把人老百姓吓的。”

謝欽瑜皺眉:“這樣便無人敢冒犯世子了。”

洪菱舟氣急敗壞地踮起腳尖,對着他腦門就是一個爆栗:“你懂什麽!你這樣吓跑帥氣的小公子也就算了,還會吓跑可愛的小姐姐,我一個人玩有什麽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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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與暗衛四

謝欽瑜後知後覺低頭認錯:“是屬下愚魯。”他這一低頭,就發現自己和洪菱舟挨得太近了,他下意識地要後退,卻發現身後就是牆壁,而在他左側,女子的手臂正撐在牆上。

洪菱舟保持着壁咚的姿勢,繼續教育:“你呢,以後不當值的時候多出來走走,不要把自己……诶?!”

謝欽瑜忽然以迅雷之勢将她困在了自己和牆壁之間,她還沒反應過來兩人的位置為什麽突然倒了個個,就聽見嗖嗖嗖幾聲,有什麽東西貼着謝欽瑜的後背飛了過去。

洪菱舟扭頭一看,地上骨碌骨碌滾了幾個小石子。

“誰家的熊孩子亂扔石頭啊。”洪菱舟推開謝欽瑜,大步往小巷深處走去,“我最讨厭熊孩子了,我一定要趁這個機會好好教他們做人。”

謝欽瑜拉住她:“世子,前面……似乎有人在唱歌。”

洪菱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我怎麽沒聽到。”轉眼想到他是暗衛,五感可能比常人更敏銳些,聽到這個也不奇怪,又道,“唱歌怎麽了?”

謝欽瑜斟酌了一下措辭:“唱得……不好聽。”

洪菱舟失笑:“不好聽就不好……”臉色突變,“你是說……?”

謝欽瑜點了點頭。

洪菱舟回頭看地上的小石頭,打了個哆嗦:“我的媽,這堆石頭莫非是被他唱出來的?”

謝欽瑜沉默不語,這種事情,太過離奇,他也不知道。

“這是怎樣鬼畜的存在啊……”洪菱舟瞪他一眼,“都是你的鍋!”整天亂七八糟不知道在想什麽,腦洞裏還整出這麽個人出來。

謝欽瑜:“……?”

洪菱舟站在原地思考:“我要不要進去一探究竟呢?”

謝欽瑜道:“世子請謹慎。不确定裏面的人是否為當日的琴師,也不知對方深淺,還是不要貿然行動為好。”

洪菱舟覺得有理:“你說得對,保命要緊,這種事情交給官府頭疼去吧。”

兩人剛走出幾步,忽然一陣高昂的歌聲破空而來,帶着滅頂之勢摧枯拉朽。

洪菱舟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感覺有一個鋸子在不斷鋸着自己的耳膜,她心想:她可能是世界上第一個被難聽死的人……

混亂中她被人拉起來護在懷裏,耳朵被手指按住,雖然仍能聽到那可怖的歌聲,但已減弱了許多,不是不能忍受。她擡起頭,看見謝欽瑜面部緊繃。他給她護住了耳朵,自己的雙耳處卻淌下了細細的血。

洪菱舟驚呆了,等到手忙腳亂地想給他也把耳朵摁上的時候,歌聲已經停了。洪菱舟頭疼得很,但想到謝欽瑜情況更糟,忙不疊掏出手絹問道:“你要不要緊?”

謝欽瑜沒有回答她,自顧自地伸手抹掉順着臉廓留下來的血。

“……該不會是聾了吧?”她喊道,“謝欽瑜,謝欽瑜?”

謝欽瑜看了她一眼,動了動嘴唇,然後仰面倒了下去。

“謝欽瑜!”此時此刻洪菱舟真是萬分後悔自己不讓其他暗衛跟着。她本來只是想和謝欽瑜獨處一會兒,順便看看能不能套點話,誰料到會遭遇這種事。

她吃力地把他拉起來抱在懷裏,叫道:“有沒有人吶!有沒有人吶!來人吶!”

她懷疑他是受了內傷,待在原地不敢亂動,何況她也沒那個力氣搬動一個大男人。

洪菱舟很想拍拍他的臉把他拍醒,可是又不敢亂拍,只好一個勁地喊:“來人吶!來人吶!”

幾個勁裝男子迅速落在洪菱舟面前:“世子。”

洪菱舟愣了愣,道:“你們是我的暗衛?”

“是。世子先前吩咐不讓跟着,我們就沒跟着,但剛才京城中出了亂子,我們就趕來看世子是否有事。”

“我沒事,你們快救他啊!”洪菱舟急道,“救謝欽瑜,趕緊的!找最好的大夫!他怕是被那魔音傷着了!”

“是!”

兩個暗衛把謝欽瑜架起來,飛身離開,另外兩個暗衛護送洪菱舟回府。

洪菱舟一路回去,才發現大家的情況好像都有點不容樂觀。

事發地點周圍撲街了一地的無辜群衆,哀嚎遍野。一個小醫館門口聚滿了人,一個少年一邊那紗布按着耳朵一邊面紅耳赤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家師父他現在狀态也不太好,不能看病……”

洪菱舟心驚膽戰道:“王府有沒有事?”

“回世子,王府離得比較遠,沒怎麽聽到聲音,但是有些大樹枝被吹到了府裏,所以才引起注意的。”

洪菱舟步履匆匆,遇到了焦頭爛額的大理寺卿。

洪菱舟道:“大人,你可知方才又出事了麽?”

“唉呀在下正是為此事而來啊,不是要查那個琴師嘛,除了一個簽下琴師的坊主,那些應該認識他的歌舞伎都找不到,恐怕是喂了魚,好不容易坊主高燒好幾天,剛剛才醒轉過來,說了點琴師的信息,結果不知道從哪裏傳來一陣天殺的歌聲,難聽的不得了,坊主體弱不比我們,當場噴了一口血就又暈過去了。”大理寺卿的眉毛都快打結了,“我懷疑啊,正是那個叫申控的琴師!”

洪菱舟氣道:“他那聲音也好意思給自己亂起聲控之名?傷了我的護衛我還沒找他算賬呢!”掃了一眼府尹身後的人手,“事發時我就在附近,大人請随我來。”

洪菱舟帶着府尹等人拐進小巷,說道:“我與我護衛途經此地察覺異樣,本想來告訴大人,結果還沒走幾步就……”她頓了頓,“他弄了這麽大一出事情肯定跑了,不過大人還是查看一下現場比較好。”

府尹揮了揮手,點了一排人:“你們帶頭進去。”

府尹和洪菱舟跟在後面,神情複雜地看着開路的人邊走邊清理掉橫七豎八了一路的斷枝殘木——都是從前面那個小庭院裏吹過來的。

小庭院裏本該住人,可此刻冷冷清清,除了一地狼藉,什麽也沒有。

大理寺卿吩咐下去:“去查一查這是誰的院子。”再朝洪菱舟一揖,“今日有勞世子了。”

“無妨,祝大人查案順利。”

告別了大理寺卿,洪菱舟急急忙忙回了府,就被告知王妃正在屋裏等她。她心裏咯噔一下,忙整理儀容前去。

王妃坐在那兒,看她進來了,也不說話,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洪菱舟賠着笑蹭過去:“母妃……”

“你還知道回來啊?”王妃重重擱下茶杯,杯子裏的茶水都濺了出來,“是不是我和你爹太寵着你了,你都敢這般違抗命令了?”

“沒有啊母妃。”洪菱舟誠惶誠恐地跪下,“孩兒只是這些天在府裏悶得快發黴了才忍不住偷偷溜出門去的。”

“說你多少次了你都不聽,哪一次我和你爹害過你?你自己瞧瞧,這回又碰上了個什麽事!若不是有個暗衛護着,你還不知道要怎麽辦呢!”王妃氣得直撫胸口。

洪菱舟見狀趕緊上前給王妃順氣:“母妃別氣壞了身子啊,你往好了想,不管是上次翻船事件還是這次的魔音殺手,孩兒都揀回了一條命,說明孩兒命硬啊!”

“你須知人的福氣都是有定量的!你現在耗得太多了,今後就不順了!”王妃撇開她的手,“我走了,你自己好好在屋裏思過,今天不許出房門,沒有我和你爹的允許,不許出府門。”

洪菱舟連聲稱是。

門關上了。

洪菱舟一個人待在屋子裏,給自己灌了杯茶,道:“有沒有人啊,來和我說說謝欽瑜怎麽樣了?”

不知從哪兒飄出來一個暗衛的聲音:“已有大夫為他診過了,說是腦部受了太大震蕩,所以暫時暈過去了,沒有大礙。”

洪菱舟拽緊了衣角急切道:“那他有沒有聾啊?之前我喊他他都沒反應的。”

“大夫說只是耳朵中有淤血所以可能一時間聽不到聲音,不過已經被清理掉了。他現在還在床上休息,世子不必擔心。”

洪菱舟舒了口氣:“是我今日|逼他帶我出去的,卻讓他受這種無妄之災,父王肯定也會遷怒于他,我今日是不好出門了,但我一定會向他賠罪的。”

“知道了,屬下會轉達給他。”

次日一早用完早膳,洪菱舟就把白玉叫來:“去給我炖點燕窩。”

白玉好奇道:“世子之前不是都不要吃的麽?”

“問那麽多幹什麽,快去快去,拿盒子封好給我。”

“哦。”白玉笑着看了她一眼,出去了。

燕窩送來後,洪菱舟叫來一個暗衛,讓他帶她去見謝欽瑜。

暗衛帶着她七拐八繞的,到了某個偏僻的小角落。洪菱舟看着面前一溜小房間門,心想王府裏還有她沒去過的地方,真是稀奇。

暗衛指着某間:“他就在裏面。”

洪菱舟嗯了一聲,提着裙子走上臺階:“我和他單獨說說話。”

她推開門,看見裏面的情況,就覺得這個屋子不僅逼仄狹小,采光也差勁。

謝欽瑜本來躺在床上,聽見聲音連忙要下地:“世子。”

洪菱舟把他摁了回去:“你歇着吧。”她掃視周圍一圈,将食盒放在一張臺子上,掀開蓋子,端出一碗溫熱的燕窩給他:“吃吧,補補。”

謝欽瑜接過,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燕窩一眼。

洪菱舟笑道:“怎麽,你是不是很聽本世子的話的麽?”

謝欽瑜低聲道:“世子不必對屬下這麽關懷。”

“那不行,我非常體恤人,尤其體恤——你。”洪菱舟眼睛彎彎如新月,“所以快喝了吧。”

謝欽瑜只好慢慢地把它吃完了。

“你的傷勢還好麽?”

“已無大礙,只是尚有些體虛。”

洪菱舟拿過空碗放回食盒裏,坐在謝欽瑜床邊道:“我是來跟你道歉的。”

“世子不必如此,一切都是屬下分……”

“你又來了。接不接受道歉是你的事,道不道歉是我的事。”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說什麽好呢

不如給你們唱個歌吧

☆、世子與暗衛五

謝欽瑜抿了抿嘴,沉默下去。

“是我一時任性,讓你受了傷,雖然你可能又要說不是什麽大事,但是這個是因我而起本可避免的。”她真誠地看着他的眼睛,“對不起,謝欽瑜。”

謝欽瑜的手指顫了顫。明明剛用過燕窩,他卻覺得喉嚨幹澀異常:“世子……”

“你看,你救過我兩次,這恩情可太重了。我什麽也不會,只有世子這個權勢尚能一用,我還是那句話,你若是有什麽願望,務必告訴我。”她緩緩握住他的手。

謝欽瑜一驚,要抽出手來,卻被她更用力地抓住。

她撲哧一笑:“你那麽緊張做什麽。”她一點點靠近,弄得謝欽瑜連大氣也不敢出,“你這個樣子,真的是太有趣了,我從未見過……”

謝欽瑜偏過頭避開她灼灼的目光:“世、世子,屬下聽得見,您不必靠這麽近。”

洪菱舟咬着嘴唇笑,終是松開了他。

她提着食盒出門,将要推門之際,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他:“謝欽瑜,你見堂堂王府世子,竟然儀容不整。”

他低頭一看,發現自己的裏衣領口不知何時散開了大半。他捂着領口惶然擡頭,就看見她的身影已随着門的“吱呀”聲消失不見了。

洪菱舟哼着小曲兒剛回自己房間,白玉就靠過來說:“世子呀,奴婢心疼您不能出門,所以特來給您說點東西聽聽。”

洪菱舟啧了一聲:“什麽呀?”

白玉眨了眨眼:“就是作案兩次又恰好全被世子撞上的那個魔音殺手啊。”

洪菱舟:“你能不提全被我撞上這事兒麽?”

白玉:“好的世子。現在京城裏流言四起,有人說那個魔音殺手不是人,不然怎麽能好端端地從湖裏逃脫,還有人說那個魔音殺手天生不男不女,所以練就邪功來報複社會……”

正說到興頭上,門口就有小丫鬟敲門:“世子,王爺讓您過去一趟。”

洪菱舟規規矩矩走進景王書房,規規矩矩行禮:“父王,您找孩兒啊?”

“嗯。”景王放下手裏的書卷,“聽說你去找你那個暗衛了?”

“呃……父王消息真靈通。”

“哼,這是我的府邸。”景王指了指一邊的座位,“坐。”

洪菱舟乖巧地坐下。

“我覺得你對那個暗衛特別上心,啊?”

洪菱舟小心翼翼地笑:“畢竟也是救過孩兒好幾次,孩兒總是要表示一下的嘛。”

景王道:“他保護你那是他的職責,你和上次一樣給他點賞就夠了。我可從沒聽說過哪家的主子還會親自去給暗衛送燕窩粥的。”

誰家的主子去給暗衛送燕窩粥還來告訴你啊。洪菱舟腹诽道。但她還是賠笑道:“父王有所不知啊,這個,謝欽瑜是一個不看重身外之物的人,孩兒覺得呢,賞燕窩粥是一種比較有人情味的賞,但是又有些寒酸,所以孩兒親自去賞,就可以……”

“又在詭辯!”景王拍桌,“你當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麽?”

洪菱舟一愣:“我在想什麽?”

“那個暗衛好像長得還挺不錯的是吧,你這個年紀,唉呀!就知道看臉,也不看看你是什麽身份他又是什麽身份!”景王糾着眉頭又是重重一拍桌。

洪菱舟“啊”了一聲,突然反應過來,無奈地笑:“父王,您想太多了。”

“多想點總不是壞事,你爹我吃過的鹽比你吃過的飯都多!我現在就去把那個暗衛撤了。”

“別呀父王!”

“你看你,這麽急着撲上來,還說我沒想多!”景王氣呼呼地背過身去。

洪菱舟繞着手指轉着眼珠道:“您這不是過河拆橋麽,人家剛救完我救把他開除了,多不好。何況少了一個暗衛對我來說也不太安全吧。”

“總會有人補上來的!”

洪菱舟只好妥協:“不讓他當暗衛也可以。”

“這就對了。來人——”

“那得讓他做我的明衛。”

“你——”

一番唇槍舌劍據理力争之後,兩人各退一步達成共識:謝欽瑜仍舊做洪菱舟的暗衛,但是洪菱舟要定親。

景王的想法是:洪菱舟野得久了,得找個強勢點的夫婿讓她收收心,倘若那夫婿胸懷寬廣不介意謝欽瑜的存在,那洪菱舟把他收二房也就勉強同意了。

洪菱舟的想法是:她一定要保證謝欽瑜在她身邊,至于定親麽,若是他反對,那就随便打聽一下定親對象家庭的喜惡,怎麽讓人反感怎麽做。然後就拖拖拖,一直拖到填平謝欽瑜的這個腦洞。

回到自己房間內,白玉剛給她溫好茶,一邊遞過來一邊問道:“世子,你的表情好奇怪啊。”

“有嗎?”洪菱舟喝了一口茶,大咧咧地趴到了美人榻上,“白玉,給我捏一捏肩膀,還有,你剛才沒講完的,接着講。”

“好嘞。”白玉一邊給她捏肩膀一邊說道,“最近京城裏都被他搞得人心惶惶,那些歌舞坊生意也冷清了許多,畢竟誰也不敢冒險,對吧?哦奴婢還聽說,官府懸賞一千兩黃金要抓住這個人呢。”

“唔。”

白玉歪着頭瞅了瞅她:“世子您是不是累了不想聽了?”

“沒有。我只是在想,為什麽最近這個人動作這麽頻繁,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唱歌是個什麽結果,卻還要這麽做,是不是想搞大事情?”

白玉若有所思地點頭:“那真是太可怕了,他殺傷力太強了,當時附近的好些老弱病殘都沒受住,聽說這兩天棺材鋪和醫藥鋪都忙死了。”

洪菱舟慢悠悠吐出一口濁氣:“京城這些日子大概會清靜不少,畢竟大家對噪音現在充滿了恐懼,這就意味着,我可以多睡會了。”

白玉:“……”

洪菱舟沒有想到,景王辦事效率如此之高,沒過幾天就告知她:“我給你選了個夫婿。”

她一口糕點卡在喉嚨裏,咽了半天才咽下去:“不是吧父王,你怎麽這麽急啊。”

“沒什麽急的,算算你的年齡,也該娶個丈夫了。”景王說,“老國公的長孫長得一表人才,談吐風雅,是個上等人選。”

洪菱舟說:“我倆又不認識,突然定親,多尴尬啊。”

“有什麽好尴尬的,我娶你娘的時候我也不知道你娘長什麽樣子,只聽過別人誇她漂亮。”景王擺擺手,“我試探過國公府了,他們也有這個意思,再好不過的了。”

洪菱舟略一思索,便翹起二郎腿吊兒郎當道:“父王,我和你不一樣,我是個顏控,就算別人再怎麽吹得天花亂墜,我也不會信的,除非我自己看見。”

“荒唐!”景王這次不拍桌子改拍鎮紙了,結果剛拿起來一點又放下,估計是嫌重怕砸到手,“那麽多人成親前都沒見過面,就你事多?”

“父王你怎麽能這麽說呢,還有很多人成親前見過面的嘛,再說那個長孫難道有見不得我的毛病,能和別人交往還不能和我見面啦?”洪菱舟笑道,“我又沒說不和他定親,如果他真和你說得一樣好,那你怕什麽?”

“你真是……出去出去,我現在不想看見你。”

洪菱舟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溜出去了。

她一個人晃悠到花園裏,左看右看,見四下無人便道:“謝欽瑜?你在不?”

謝欽瑜立刻出現在她面前:“世子。”

她向他勾了勾手指頭,示意他靠近些:“我現在不好再出府,你能不能幫我打探一下,老國公府的長孫,是怎樣一個人?”

謝欽瑜躬身抱拳:“是。”

洪菱舟伸出手慢條斯理地幫他理了理衣襟:“長得不如你好看的話,我是不要的。”

謝欽瑜:“……”

說完她又補充了一句:“當然就算比你好看的話,我也不要。”

謝欽瑜鬼使神差地問道:“世子為何不肯定親?”話一出口他就暗自心驚,只因自己竟然過問了主子的想法,這是從前從來沒有過的事情。洪菱舟還沒說話,他就趕緊跪下:“是屬下多嘴了,請世子責罰。”

洪菱舟把他拉起來,低聲問道:“那你想不想我定親呢?”她一雙丹鳳眼微微眯起,似笑非笑地瞧着他。

“屬下無權幹預世子的決定。”

洪菱舟扶着他的肩膀,貼近了他的耳朵輕聲說道:“我不知道周圍還有沒有人盯着,其他的被人聽去算不上什麽大問題,但是我接下來說的話太重要了,我只能悄悄告訴你。”她舔了舔嘴唇,用手遮住口型,“謝欽瑜你記住,有什麽想法你一定要直說,你想讓我娶,我就娶,你不想讓我娶,我即便去出家,也絕對不娶。”

謝欽瑜愕然。

洪菱舟已然輕輕把他推開:“快去吧。”

謝欽瑜抿了抿唇,耳根微紅:“是。”

洪菱舟回到房間,閑着沒事幹,就問婢女要了把剪刀,自己站在窗口有一搭沒一搭地修剪盆栽。

白玉路過,看了她一會兒,終于忍不住問道:“世子,您在幹什麽?”

“嗯?修盆栽啊。”洪菱舟突然回神,看清盆栽模樣的一刻吓得丢掉了剪刀,“這啥???”

好好一盆原本被修剪圓潤的“O”型綠植,在她的辣手下,變成了一個“Σ”型。

白玉無語地說:“世子的眼光果然與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同。”

洪菱舟咳了一聲:“呃,那個,方才走神了。你把這盆栽搬外面去吧,外面陽光足。”

白玉端着盆栽剛要跨出門,就被洪菱舟叫住:“诶,你知道老國公府家的長孫麽?”

“沒見過。但是奴婢在聚會奉茶時聽好幾個世家小姐提起過,好像很受歡迎呢。”

“知道了,你出去吧。”

她走去拿茶杯,卻發現茶水已經冷了,但也懶得再喊人,便長籲短嘆地坐了下來。剛才她一直在想定親的事,國公府和王府聯姻的好處她也明白,就是有些害怕他的态度。他一直恪守本分不敢逾矩,洪菱舟估摸着雖然她已經強調過了,但他大概還是不會反對她的婚事,恐怕就用一句“但憑世子定奪”模糊帶過。想到這裏她就有些莫名沮喪,第一個腦洞裏,他讓她嫁人,她就嫁了,結果那還真是他的願望。沮喪之餘,又覺得自己很奇怪,明明在那個腦洞裏她順從地嫁了,心裏也沒什麽想法,怎麽如今再來一遍卻有些膈應。

雖說人心都是會變的,不過變得有這麽快麽?

噫籲嚱。

她揉了揉眉心,索性不再去想,吩咐廚房做份紅泥軟糕給自己撫慰撫慰。

作者有話要說: 你們想讓作者說點啥┑( ̄Д  ̄)┍

☆、世子與暗衛六

夜晚時分,月色落在庭中草葉上,像撒了一層糖霜。

謝欽瑜回來的時候,洪菱舟正待在屋子裏吃點心。她今天心情不大好,白天吃了紅泥軟糕還不滿足,晚上還難得地叫了夜宵。

看見謝欽瑜來了,她想了想,說道:“過來,張嘴。”

謝欽瑜:“……”他掃了一眼桌上的碟子,順從地張嘴。

洪菱舟往他嘴裏塞了個蛋黃酥,口裏還說着:“你慢慢吃啊,不急不急。”

她撣掉指尖的點心屑,坐回去低頭盯着桌上的食物。

——她不是很想聽謝欽瑜開口,萬一那長孫真是個曠古絕今第一好男人怎麽辦呢?

謝欽瑜終于把蛋黃酥咽了下去。

洪菱舟趕緊遞茶:“是不是太幹噎着了,快喝點水順一順。”

看他喝完了水,洪菱舟一時間想不出來她還能幹嘛。謝欽瑜打量着她的神色開口:“世子,屬下潛入國公府看過了,那長孫,”頓了頓,“确實長得一表人才。”

洪菱舟幽幽地擡眼:“比你還好麽?”

“……回世子,每個人審美不同。”

“哦。”洪菱舟恹恹地用筷子戳了戳酸角糕,“那你覺得,我該不該嫁給他呢?”

謝欽瑜說:“若是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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