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一篇讀完,血液漸漸緩了流速
不行,太糙。”
謝欽瑜垂眼看了她一會兒:“那酒我喝過了。”
洪菱舟:“……哦。”
他說:“你今天……”
洪菱舟忽然起身,聲音裏帶了幾分不穩:“我今天挺累了,先去休息了,你要寫廣告歌詞就慢慢寫吧。”
他看着她爬上床榻,背對他而眠,沉默一會兒說道:“不論如何,我會負責。”
“你要負責什麽?”
“我要娶你。那些錢,我原本是想給你留作嫁妝的。”
久久的無言。燭火跳動,他的影子投在她面前的牆壁上,來回晃動。
“我知道了。”她說,然後用被子蒙住了頭。
洪菱舟覺得自己一點也沒有氣勢,像是快忘了大護法這個身份。明明事情是在按照她的計劃一步步實現,他已經在她意料之中說出了要娶她的話,可是她還是忍不住心悸。她有勇氣主動邁出第一步去勾他去吻他,現在就差臨門一腳,她卻不知為何突然畏縮了。
她本來應該盡快結束這個腦洞,盡快和他成親,最好是明天,但是她說不出口,和矜持無關,她不想說。
她不得不承認,她有時候,挺喜歡他的腦洞的。她覺得少主對她真好,覺得傻子逗起來真好玩,覺得調戲暗衛更刺激,覺得和現在這個一窮二白的填詞人相處起來也十分愉快。
——不,不能這樣,這些都是假的。教主才是真的。
她冷靜下來,深吸一口氣,一拉被子開口:“我們明……啊!”
一拉開被子就看見謝欽瑜一張大臉,她一驚都忘了要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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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欽瑜尴尬地直起身子:“我看你悶在被子裏,怕你悶壞了就想幫你拉一拉。”
洪菱舟:“……”
“你睡吧,我去寫詞了。”他轉身就走。
一而再,再而衰,三而竭。
但她這是出師未捷身先死啊。
她默默地往被子裏又縮了縮。
這一夜她沒怎麽睡好,隐約間感覺到床邊有動靜。她睜開眼睛,含混說道:“你寫完了?來睡吧。”
謝欽瑜站在床邊,道:“抱歉,吵醒你了,我就是想看看你被子有沒有蓋好。你接着睡吧。”
洪菱舟伸手拉住他的衣服:“老趴桌子上睡對身體不好,你上來吧,這床夠的。”
他的臉在微光中模糊不清,聲音低低:“雖然我會娶你,可這樣不合禮數。”
洪菱舟嗤笑了一聲,坐了起來:“我都不在意你在意什麽?那些土匪更不在意。”她頓了頓,靠近他,“你親我的時候,可是一點也不講禮數啊。”
“……”
這安靜的夜裏,她的膽子終于又大了起來。
她坐在床上,勾住他的脖子,強迫他彎下腰:“謝欽瑜,說實話,你喜不喜歡我?”
他早說過,她的眼睛裏有月色。
他動了動喉嚨,道:“喜歡。”又頓了頓,“菱舟,我真的喜歡你。雖然我們認識時間還太短,但是……”
他本來對這個不速之客沒什麽好感,可是當天夜裏他半醉半醒間把她壓在船上,聽着她說話,看清她眼底的小月亮時,他的心忽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來。她柔軟的發從指上滑過,卻讓他的心在癢。她問他還要不要娶他,他壓下暗湧的情緒,說不要。這情感來得太快,他根本不知道如何應對,但他還有理智。
他的确被她說動了心思,想要離開那個城鎮出去走走,但也沒打算帶她。可是她一直說要跟着他,他便也答應了下來,內心甚至還有些小小的歡喜。
他知道自己不夠好,有很多缺點,還不值得她托付終身。但是當她吻上他的唇時,他的大腦像是忽然炸裂了一般,那一刻無數煙花綻放。他看過很多歡場女子的煙視媚行,但是第一次知道,原來女孩嘴唇的觸感是這樣的。
夜色裏傳來她低低的笑聲:“喜歡就夠了。謝欽瑜,我們明天就成親吧。”
☆、史官女與填詞人五
謝欽瑜當場愣住。
洪菱舟抿了抿嘴,道:“怎麽,不好嗎?”
“這,這也太急了吧。”謝欽瑜扳着她的肩膀,拉開兩人的距離,“你大概睡糊塗了,還是好好想一想吧。”
洪菱舟想了想,拉着他的手道:“那行,咱們不急。不過你還是睡上來吧,不然會着涼的。”
謝欽瑜想把自己的手抽出去。
她繼續:“着涼了就會生病,這地方很有可能沒什麽好藥,你的病情就得不到緩解,還得送你去鎮上看大夫,這一來又要耽擱一陣子,你的病情就會加重,一加重……就很有可能……”
謝欽瑜:“……你咒我?”
“怎麽會呢,我是防患未然啊,所以為了你自己考慮,也為了我考慮,上來睡吧。”她笑了笑,拍了拍身邊另一床被子,“來呗。”
他沉默了一會兒,還是脫了外袍和鞋子,上了床來。
洪菱舟往內側挪了挪。
謝欽瑜把她按回被子裏:“快睡吧。”
洪菱舟躺在被窩裏睜着眼睛看他。
他被看得發毛,問道:“你看我幹什麽?”
“謝欽瑜,你真的喜歡我嗎?”
“嗯。”
“你是真想和我成親嗎?”
“嗯。”
“那你為什麽不肯明天就成親呢?”
“……”謝欽瑜噎了一噎,“成親很麻煩的,哪能這麽倉促。你知道要準備多少東西嗎?”
“我又不介意的。”
“我介意。”他忽然湊過來,輕輕吻了吻她的眼睛,“我要明媒正娶。”
“……哦。”洪菱舟翻了個身,捂住自己的心髒。
次日一早,洪菱舟驚恐地發現自己不知道怎麽睡進了謝欽瑜的被窩裏。她想悄悄地退出來,結果驚醒了他。他睜着朦胧的眼,摸了摸她的頭發:“天色還早呢,再睡會吧。”
洪菱舟哦了一聲,然後輕輕翻身背對過去,伸手想把自己的被子拉過來。
他的手臂圈了上來。
洪菱舟:“……”
他其實是醒着的吧!
她想把他的手臂弄下去,結果每次掰開,他的手臂又會再次覆上來。
洪菱舟氣得回頭:“謝欽瑜你故意的吧!”
謝欽瑜眼神清亮,笑得開心:“洪菱舟,是你自己要我上|床來的,你就沒有考慮過後果嗎?”
她一驚,想到了什麽,居然結巴起來:“我我我是擔心你的身體,你你可別亂來啊。”
“你以為我會怎麽亂來。”
她捂住胸口:“你昨天明明不是這樣的,你還口口聲聲說什麽不合禮數呢,你現在……”
他松開她,坐了起來:“逗你玩的。你想什麽呢。”
洪菱舟躺在床上看他不慌不忙地穿衣服,懷疑昨天晚上有幾分猶豫羞赧的那是個假謝欽瑜。
果然讀再多書也掩蓋不住他本質還是個流氓吧!
她越想越氣,覺得自己是被他高超的演技給耍了,忍不住一腳踹過去:“你滾!”
謝欽瑜冷不丁挨了一腳,跌下了床。他扶着腰站起來,嘆息一聲:“真是拔X無情啊。”
“謝欽瑜,你看我這麽主動很好玩是不是?你心裏樂開花了吧?”她真的好氣啊。
謝欽瑜看她像是真的動了怒,連忙道:“沒有沒有。我是真的喜歡你,但我還什麽都沒做呢你就動手了,你這麽奔放我都沒有心理準備……”掩飾性地咳了一聲,“不過,現在我有準備了。”
“哼。”
謝欽瑜思索了一下,然後出了門。
洪菱舟:“……?!”你就這麽出去了?我們一夜的感情呢?
她一邊生悶氣一邊穿好衣服,一打開門就看見謝欽瑜端了個水盆站在門外,盆邊還搭了塊幹淨毛巾。
“喲,伺候這麽周到啊。”
謝欽瑜笑了笑,進屋把水盆放在桌上:“洗漱完了就和我出去吃早飯吧,他們在等着我們商量事情呢。”
洪菱舟:“……”真是求賢若渴的一群土匪啊。
早飯是和刀疤臉等人一起吃的。
刀疤臉拿着謝欽瑜的歌詞看了看,道:“我不識字,你能念不?”
謝欽瑜念了一遍。
刀疤臉若有所思地點頭:“順溜是順溜,不過把這個拿出去傳唱,真的有用嗎?”
“當然有用。”
刀疤臉一臉糾結:“可是一想到廣告費,我就肉疼。”
謝欽瑜寬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大兄弟,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啊。”
幾天後。
土匪考察小分隊來到附近某城鎮。
幾個小孩子手裏拿着糖人,邊吃邊玩游戲,口裏唱着:“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人面不知何處去,牧童遙指桃花莊。”
某土匪道:“小姑娘,桃花莊是哪兒啊?我怎麽從來沒聽過。”
小女孩仰頭看着他道:“桃花莊就是南邊出去十幾裏地的一座山上的農家樂啊,可好玩兒啦!”
“莫非你去過?”
“我沒去過,但是隔壁小明他舅舅去過!說好!”
土匪們感慨一陣,繼續前行,走到某處茶館裏,臺上抱琵琶的姑娘低眉信手在那兒彈唱:“桃花塢裏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人面不知何處去,牧童遙指桃花莊。遙指那個麽桃~花~莊~”
有個商賈模樣的人在土匪們旁邊坐下來,問道:“哎,你們是本地人不?”
土匪們互相看看,含混地嗯了一聲。
商賈道:“那你們知道這桃花莊是哪裏不?我聽好幾個姑娘唱了,怪好奇的。我剛從外地搬過來,不懂。”
土匪們又互相看看,一個道:“就是南邊出去十幾裏地的一座山上的農家樂。”
“農家樂噢?”商賈雙眼亮了起來,“正好正好,我就想着要帶家裏人出去體驗體驗農家樂,聽說最近可流行這個了。那個桃花莊好不好啊?”
土匪們再次互相看看,異口同聲:“可好了。”
“那行,改天我找個時間去看看。謝謝你們啊。”
回到土匪窩子裏,考察隊激動地拉着刀疤臉的手,熱淚盈眶:“大哥啊!咱們要出頭啦!”
刀疤臉聽他們講完來龍去脈,也是心潮澎湃,拉着謝欽瑜的手道:“真是太感謝你們了!”
又去拉洪菱舟的手:“你們真是大好人啊!”
謝欽瑜不動聲色地把刀疤臉的手拉了回去,道:“不客氣不客氣。”
洪菱舟:“……”
“唉呀,要我怎麽報答你們才好呢?”刀疤臉苦惱。
洪菱舟說:“你們的事業現在還沒有開始,不如我們來個約定,等你們事業稍有起色有了錢之後,幫我和謝欽瑜做件事。”
謝欽瑜疑惑地看着她。
刀疤臉立即道:“這個好說,只要不殺人放火,都好說。”
“那我實話說了吧,我和他,其實還不是夫妻。”
刀疤臉:“……”
“但是!我們已經!定親了!”她緊接着說,“現在我倆都沒什麽錢,你們既然要報答,那就包下我和他成親的費用好了。”
謝欽瑜:“菱舟你……”
刀疤臉:“行,沒問題。昏禮就在咱們這兒辦!酒席就在咱們這兒擺!”
“好!”
謝欽瑜眼睜睜看着她和刀疤臉氣壯山河地一擊掌。
他把洪菱舟拉到一邊:“你怎麽不和我商量一下啊?”
“和你商量幹什麽?反正你總嫌倉促,我就先下手為強咯。”洪菱舟抱着手臂,“你不樂意啊,行啊,我和刀疤說一聲退婚去。”
謝欽瑜哭笑不得:“你怎麽用詞的,什麽叫先下手為強啊。你以為我真不急嗎,我只是想準備得充分一點,這唯一的昏禮可不能馬虎,不能委屈你。”
洪菱舟道:“我不委屈。謝欽瑜,我嫁給你,怎樣我都不委屈。”
“你是從京城裏出來的,想必見慣了大場面,我,我不想……”
她抱住他的腰:“我又不嫌棄你,你又何必嫌棄自己。”
他摸了摸她的頭:“可是這昏禮讓別人出錢,我心裏總歸……”
她擡起臉來,鼓了鼓嘴:“誰說你不用花錢啦?”
謝欽瑜一愣。
“首先呢,這個錢是人家自願出的,為什麽會自願呢,因為我們幫了他們。所以不就是用我們的勞動換取了報酬嗎?有什麽問題?不還是相當于我們自己出錢辦昏禮麽。其次呢,我可記得你還藏着你那錢,那也是要用的。”
“怎麽用?”
“用來買婚服啊。”她笑眯眯地說,“婚服我們要自己挑,自己買。”
他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笑了:“好。”
接下來一個月,陸陸續續有人來“桃花莊”。
除了洪菱舟,土匪窩裏的所有女人都出動來燒飯洗衣,所有男人都忙着收拾屋子招待客人。
客人們除了吃到了淳樸的鄉土風味,還看到了富有特色的舞刀弄棒表演(刀疤臉傾情演繹),更體會到了這裏村民的熱情善良。
如果哪個文化人一時間興致上來了,對着頭頂明月忍不住吟上兩句,就會有一個文人模樣的男子或一個嬌俏的姑娘出現在身邊,和他們對上幾句。
他們感嘆道;“這裏真是妙極妙極。先前聽說這裏是個土匪窩,看來傳言不可信。”
土匪們紛紛附和:“是啊是啊,我們在這裏住了這麽久,從沒見過土匪。”
客人哈哈笑道:“可能是你們砍柴帶刀吓到路人了!還有那個臉上有疤的,說話有些粗,讓人誤會了吧!”
大家于是呵呵呵呵,一團和氣。
作者有話要說: 那個廣告歌詞,随便拼了幾首古詩,看過就好,不要在意。
☆、史官女與填詞人六
桃花莊的生意逐漸步入正軌,從前被這群土匪攔截過的人們也漸漸淡忘了這裏原來是個土匪窩,只以為是那群土匪換了地方,新來了一批村民。
最有标志性的刀疤臉時常為自己的刀疤發愁:“從前這裏有個疤,看着特別有氣勢,能吓到人,可是現在老子想要個媳婦,這刀疤——”
洪菱舟說:“你不用害怕,我猜被打劫過的人除了記得你有個刀疤以外就不太記得你到底長啥樣了。你看你現在衣着得體,頭臉幹淨,一條疤也并不是多麽吓人,只要你勤勤懇懇、待人友善,一定能找到願意嫁給你的女人的。”
刀疤臉說:“唉。”
第二天刀疤臉出去砍柴,救了個采草藥時意外摔斷了腿的姑娘。
姑娘是新來的,和老母親住在山的另一面,面對樂于助人的刀疤臉顯得有些局促。
她說:“我摔斷了腿,怕是一時半會動不了了。”
刀疤臉說:“我家就在附近的莊子裏,我背你去找個懂點醫術的婆娘瞧瞧。”
于是刀疤臉就把她背回了桃花莊。
姑娘的傷其實并無大礙,只是最好不要走動。
她急道:“可是我的母親還在等我回家。”
刀疤臉安慰道:“你不要慌,我找幾個兄弟幫你把你娘接過來住好了,你有沒有什麽信物給我,好向你娘證明我們不是壞人?”
姑娘羞澀地解下脖子上一枚木制吊墜,放到了刀疤臉的手心裏。
當天晚上刀疤臉和幾個人就帶着姑娘的娘過來了。
然後她們就再也沒搬回去。
莊子裏的人紛紛對刀疤臉表示祝賀,刀疤臉嘿嘿一笑,卻道:“我自然要娶她,不過在此之前,我還欠人一件事情沒辦呢,我看也差不多該辦了。”
衆人抑揚頓挫地“嗯”了一聲。
說的就是謝欽瑜和洪菱舟。
與此同時,兩人正在山外某鎮上逍遙。
桃花莊經營得好,刀疤臉等人也順便給了他倆一點點分紅,所以現在他們兩個手頭不再拮據,至少洪菱舟不用再啃饅頭,謝欽瑜不用再喝劣酒了,他們在這個小鎮上住了兩天,美其名曰采風。
此時此刻,洪菱舟正站在一個攤位前,看慈眉善目的老攤主攤糖畫。只見他舀出一勺熬好的糖漿,手熟練地動着,細細的糖漿便沿着直線澆到桌上的平整方板上,成了一朵花的模樣。老人把竹簽往底部一粘,再用小鏟子仔細将糖畫鏟起,往手邊的架子上一插。
“我也要一個。”洪菱舟說。
攤主道:“姑娘是要個什麽?要不要兔子?”
洪菱舟狡黠一笑:“不是,我想要個字。”
“哦?倒第一次有人要字的。姑娘你想要哪個字?”
洪菱舟慢悠悠道:“我要個‘謝’字,多謝的謝。”
攤主笑了:“你這小姑娘倒真是有趣。”
謝欽瑜:“……”
“姑娘,好了。”攤主将糖畫遞給洪菱舟。
洪菱舟從袖中摸出兩枚銅板,接過糖畫,沖謝欽瑜得意地晃了晃。
謝欽瑜:“你這是什麽意思?”
洪菱舟挑眉,咯嘣一聲咬掉了一角:“這叫做,把你拆吃入腹。”
謝欽瑜:“……”
謝欽瑜:“哦?和我同床這麽久,我還沒怎樣,你就已經忍不住了嗎?”
洪菱舟哼了一聲:“謝欽瑜,你覺得你能忍得住是件特別光榮的事嗎?”
謝欽瑜的臉迅速黑了下去:“……”
他一把把她拽到偏僻巷子裏去,将她按在牆上。
洪菱舟處變不驚地吃着她的糖字。
謝欽瑜把她的手往旁邊一掰,低下頭舔了舔她嘴角的糖漬:“洪菱舟,你是不是被我慣得太放肆了?”
洪菱舟淡定回答:“不是。我本來就很放肆,倒是你的底線變低了。”
謝欽瑜:“……”
洪菱舟看着他,忽然看見有什麽從天而降,落在了他的頭頂。她擡頭望去,只看見一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的飛鳥。
“謝欽瑜,你頭上滴到……”話沒說完,她就覺得頭上一涼。
然後臉上一涼。
謝欽瑜:“下雨了,走吧。”
洪菱舟:“……哦。”
原來不是鳥的排洩物啊,她還以為可以嘲笑他一下了呢。
不過眨眼的功夫,小雨就成了大雨,臉上的涼意變成了疼意。
謝欽瑜一邊跑,一邊把外套脫下罩在洪菱舟頭上。
兩人奔進一家店內,洪菱舟站在門口哆嗦了一下:“這雨怎麽說來就來。”
謝欽瑜甩了甩半濕的衣服,問她:“你冷不冷?”
“還行。”
他環視一周,發現是在一家成衣店內。
“我去給你買件褙子,你罩一下吧。”
洪菱舟揉了揉鼻子,看他走向櫃臺,去和店員說了什麽。
有錢真好啊。
很快謝欽瑜就叫她過去選衣服,她選了一件,謝欽瑜又道:“既然來了,那你再買幾件吧。”
洪菱舟說:“用不着。”她瞥了一眼他臂彎裏半濕的外袍,“不過你倒是要添置點衣服。”
謝欽瑜笑道:“那不如你去給我挑幾件?”
“行啊。”
她走到一邊去挑衣服了,謝欽瑜便回頭對櫃臺後的店員低聲道:“你們這兒有婚服賣麽?”
“有。在裏間放着,客人要去看看麽?”
“好。”謝欽瑜跟着另一個店員走了幾步,又折回來囑咐,“你待會找個由頭,把她也帶進來。”
店員笑:“行。”
洪菱舟正在那裏琢磨謝欽瑜穿什麽比較好看,旁邊過來了一個人:“沒有客人想要的麽?”
她皺眉搖頭:“你們沒有別的式樣了嗎?”
店員道:“有,客人請随我來。”
她領着洪菱舟走進一間大隔間,然後迅速退出關上了門。
“你——”洪菱舟追過去,發現門開不了,整個人都緊張起來:這種關頭,又來整什麽幺蛾子?
她扭頭,繞過面前莫名其妙擺着的屏風,突然愣住。
屏風後站着謝欽瑜,謝欽瑜身後有一片眩目的紅。
他唇畔含笑:“來,菱舟,過來挑。”
她怔怔地走過去:“這都是……婚服?”她手指觸上柔軟的緞面,不由又縮了回去。
謝欽瑜從背後抱住她:“你喜歡哪套?”
洪菱舟咽了咽口水,心跳得厲害。
這可能是她這輩子唯一一次穿婚服的機會。
“喜歡哪套,嗯?”
洪菱舟一一看過去,徘徊不決。
謝欽瑜笑着揉了揉她的頭發:“怎麽,選不出來?我還沒那麽多錢把這些都買回去。”
“謝欽瑜。”洪菱舟喊他,“你喜歡哪套?”
“我?我覺得你穿什麽都好看。”
“我是問你想穿哪套。”
“你定。一切你定。”
洪菱舟抿了抿嘴,目光又轉了一圈:“那個能試試嗎?”
那套婚服以金線繡出交織祥雲,衣擺描鶴,鶴口含珠,熠熠閃光。
謝欽瑜說:“你等一下,我去叫人來。”
他在門口喊了一聲,一個女店員進了來,瞧着他笑:“那位姑娘可是要試衣服了?還請客人先避一避。”
婚服一套太繁瑣,要脫到只剩裏衣。
謝欽瑜看了洪菱舟一眼,出去了。
女店員照着她的尺碼拿了一套婚服出來,幫洪菱舟一一換上。
洪菱舟看着鏡子裏的自己,一時恍惚。
自己不是沒穿過紅衣,但是這樣的紅衣……實在是讓人沉迷啊。
女店員微笑道:“姑娘可還滿意?”
洪菱舟有些不适宜地扭了扭身子,問她:“你覺得好看麽?”
女店員道:“自然是好看的,我在這裏做了多年,沒見哪家姑娘穿得有您這麽漂亮的。”
雖然知道是奉承話,可聽着着實讓人愉快。
她又照了一會兒鏡子,才說:“你給我換下來吧。”
謝欽瑜對于沒有看到她的嫁衣模樣感到忿忿。洪菱舟推了他一把:“早晚能看到的,你急什麽,進去試衣服去。”
謝欽瑜在裏面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出來。
洪菱舟問他:“如何?好看麽?”
謝欽瑜理了理衣襟:“你穿什麽都好看,你丈夫當然也是穿什麽都好看。”
洪菱舟踢了他一腳:“……少廢話,結賬去!”
兩個人出門的時候雨已經停了。為防萬一,兩人還是買了把傘,盡快趕回了桃花莊。
回到莊子裏天差不多都黑了。
洪菱舟嚷嚷道:“疤哥!疤哥!”
一個人竄出來嘿嘿道:“謝公子洪姑娘回來啦?大哥現在忙得很,我猜他暫時沒工夫見你們。”
“怎麽?忙着招待客人?”
那人擠眉弄眼:“忙着招待女人。”
洪菱舟、謝欽瑜:“?”
那人便将事情都說了一遍。洪菱舟道:“那挺好,我就說他能找到媳婦兒的嘛。他們什麽時候擺宴哪?”
“哎,大哥說了,要先安排你們的婚事。”
洪菱舟的臉紅了紅。
“嘿,你們回來啦?”刀疤臉出現,喜氣洋洋道,“洪妹子,你說得對,我呀找到姻緣了!”
洪菱舟笑道:“我聽說了,你不把嫂子帶出來我們見見?”
“嗐,不急。”刀疤臉眼尖,“你們這大包小包的是什麽?”
洪菱舟摸了摸耳朵,覺得有些發燙。
謝欽瑜坦然道:“婚服。”
刀疤臉驚喜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可以啊大兄弟!這麽快就定下來啦!那我明天就讓人去買東西,準備好酒肉,好好替你擺個宴!”
他悄悄湊近謝欽瑜:“你有看過黃道吉日嗎?”
謝欽瑜悄悄地說:“看過了。三天後宜嫁娶。”
“好極了!”刀疤臉拍手,“那從今晚開始你倆就別見面了,等三天後昏禮再見面吧!”
洪菱舟:“???”
謝欽瑜:“……!!!”
刀疤臉對洪菱舟道:“來,洪妹子,規矩還是要守一守的,原來那屋你別住了,住我未來媳婦那屋的隔壁去,她就比你大幾歲,你們應該聊得起來。至于謝兄弟呢——”他沖他點頭,“你住到最遠的西邊屋子裏去吧。那裏也有兄弟住着,我會讓他們看住你的。”
謝欽瑜:“我拒絕!”
洪菱舟:“我同意!”
謝欽瑜:“……”
作者有話要說: 去看了美女與野獸,獸形男主好可愛噢=w=
☆、史官女與填詞人七
謝欽瑜這幾天老是想往洪菱舟那裏跑,結果總是被路過的漢子給逮了回去,被迫接受語重心長的教育:“虧你還是讀書人,怎麽這麽不守規矩呢?”
謝欽瑜:心好累。
唯一一次打算半夜偷偷溜出去,結果又碰上一個出來解溲的,對方表示:“謝大兄弟,雖然我知道你之前和洪妹子是住一屋的,但是你現在半夜潛進人家房裏也不太好吧。你們馬上就要成親了,你忍一忍不行嗎?大哥吩咐過了,不能讓你倆見面。反正洪妹子也沒想見你,你就不要巴巴地貼上去了,來來來,哥哥我今晚陪你睡。”
謝欽瑜:……我不要!
萬般煎熬中,終于到了成親這一天。
洪菱舟一大早被婆子們拉起來洗漱,忍不住對着刀疤臉的未來媳婦抱怨:“玲姐,這成親好麻煩啊。”這幾天相處,她們已經熟絡了不少。
玲姐笑了笑,給她遞上熱毛巾:“已經省去很多步驟了,你就別再叫喚了。”
“哼,等你成親那天,你自己試試看。”
玲姐忍不住紅了臉:“你先想着自己吧!”
洪菱舟老老實實坐在鏡子前,看玲姐一絲不茍地給自己描眉畫眼,道:“玲姐,你不要化太濃了,我不好卸。”
“還沒化完就想着卸吶,你可真行。”玲姐蘸了蘸眉黛,“你本來長得就好,我不過是再潤色潤色罷了。”
洪菱舟只好依着她擺弄。
玲姐給她上完口脂,細細地端詳了一番,不禁贊道:“菱舟,你真的是特別好看。謝公子能娶到你,真是三生修來的福氣。”
洪菱舟摸了摸自己的紅唇,低低一笑。
換完喜服,她就坐在那裏幹等。
玲姐怕她無聊,就在那裏絞盡腦汁地和她說話。
半個時辰後,洪菱舟道:“玲姐,你別說了。你一說話,我就也想說話,我一說話就想喝水,可你們還不讓我多喝,算了算了。”
玲姐無奈地笑笑。
就在她等得快要打瞌睡時,聽見了外面吹吹打打的聲音。
“啊呀,新郎來了!”
玲姐給她蓋上蓋頭,握着她的手道:“菱舟,你要出嫁啦!”
她眼前一片晃動的紅色,什麽都看不見。
她扶着玲姐的手站起來,就聽見一個婆子跑進來道:“新郎在門外了!”
她提起裙子小心翼翼地走着,跨過門檻,感覺外面天光很亮。
耳畔除了喜樂,還有衆人嘻嘻哈哈的聲音。
“上轎子啰。”玲姐輕聲說了一句,然後松開了她的手。
洪菱舟茫然地站着,手一伸就摸到了轎子的邊。她兩手扶着邊框試圖鑽進去,結果緊張之中就踩到了裙邊,往旁邊一滑。
謝欽瑜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趁她下意識把手搭上他肩膀之時,蹲下身勾過她的膝彎,将她一把抱起。
“謝欽瑜!”她驚呼,拉住他的領子。
“嗷——”群衆熱烈鼓掌。
謝欽瑜抱着她轉了一圈,蓋頭随風飛起,露出她精致的下巴和鮮豔的嘴唇。
“你放我下來!”她慌亂地低斥。
謝欽瑜哈哈大笑,抱着她鑽進轎子,将她放在座凳上。
轎子裏的空間太狹小,她推了他一把:“你出去,外面人看着呢。”
“哦,這時候知道害羞了啊。”他撓了撓她的手心,然後一把掀起她的蓋頭,飛快地親了一下她的唇。
“你——”洪菱舟震驚了。
但謝欽瑜很快就退出了轎子。
轎簾合上,她感覺身下一動,轎子就被擡了起來。
她撩開蓋頭,很想去掀開轎簾看一看外面的情況,但最終還是忍了回去,只嘟囔了一句:“沒腦子的家夥,我的妝花了可怎麽辦。”
迎親樂隊繞着桃花莊轉了一圈,然後轉到了大堂前。
謝欽瑜下馬,打起轎簾,伸手笑道:“來,娘子,下轎。”
洪菱舟被那一聲“娘子”震得抖了抖。
她起身,握住謝欽瑜的手,慢慢走出轎子。她低頭看着自己的腳尖,注意力卻全在掌心傳來的溫度上。她甚至感覺出他的手心微微出了汗。
她稀裏糊塗地跨過火盆,稀裏糊塗地拿起了紅綢,稀裏糊塗地和他拜了天地。
這不能怪她,她雖然知道這個流程,但畢竟沒有經歷過,緊張得不行,大腦一片空白,只知道司儀說什麽她就幹什麽。
“送入洞房——”
“哎,慢着。”刀疤臉笑嘻嘻地道,“新娘子能不能給咱們看一眼啊?”
衆人紛紛起哄。
謝欽瑜道:“你這不合規矩。”
“哎,都自家兄弟,管那麽多規矩幹什麽。兄弟們實在好奇,你就寬容這一次吧!”
謝欽瑜怒道:“你當初三天不讓我見她怎麽就不說不要規矩了呢!”
洪菱舟失笑,走過去扯了扯他的袖子:“多大點事,不用那麽拘謹啦,看一眼又不會少塊肉。”說着就要掀開蓋頭。
謝欽瑜一把把蓋頭按了回去:“不許!第一眼是我要看的!”
衆人噓聲一片。刀疤臉道:“你可真小氣。咱們又不是沒見過洪妹子,只想看看這新嫁娘是不是更漂亮了些嘛。”
謝欽瑜瞪了他一眼,拉着洪菱舟就走去內室。
洪菱舟嘲笑他:“他開個玩笑而已,你不會真這麽小心眼計較上了吧?”
謝欽瑜哼了一聲道:“這種大事豈能開玩笑,等他成親的時候我想看他媳婦,看他肯不肯?”
洪菱舟沉吟了一下:“依疤哥的性子,還真有可能肯。不僅肯,還要給你們炫耀一遍媳婦的美貌。”
謝欽瑜:“……”
他氣急敗壞:“那你就當我小肚雞腸吧!”
洪菱舟笑眯眯地捏了他一把,坐到床邊:“你不該跟我一起進來的,你要在外邊敬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