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一篇讀完,血液漸漸緩了流速
聲道:“菀姑,我還是不喜歡京城。”
菀姑怔住,良久,給她倒了一杯熱茶:“你不喜歡淑妃娘娘嗎?”
“淑妃娘娘對我很好,她……二殿下對我也很好,可是……”她頓了頓,“還有更多的人不喜歡我,其實我也沒有逼她們喜歡我,只是她們說話拿腔拿調陰陽怪氣的,我不舒服。還往我身上潑髒水,我心裏梗着難受。”
菀姑嘆了一聲:“京城這種地方,是非總是難免的,後宅的事不比前朝少。”
洪菱舟蜷起身子:“而且太子殿下對我突然示好,我心裏很慌。我不是特別懂那些勾心鬥角,但是我總覺得自己被當了靶子。”
菀姑姑正要再說什麽,馬車突然一個急剎。
“禀公主,前面有人占道不讓,奴才已經派人去趕了。”車夫道。
已經行至京城內,看到公主府的馬車,誰這麽大膽不讓?菀姑姑撈起簾子看了一眼,就看見一個放浪形骸的女子擋在路中央,一身緋衣交領大袖,頭頂随便插了根木簪,提着酒囊高叫道:“我的小菱舟哎,快來幫我墊個酒錢!”
菀姑姑眉頭一皺,正要發作,洪菱舟就一下子蹦下了馬車:“餘師父!”
女子哈哈大笑,道:“我的小菱舟,一年未見,你都封了公主啦。快,去幫我付個錢。”她反手指了指身後酒肆,“那間。”
洪菱舟沖馬車旁的侍衛擡了擡下巴,就自有人出去結賬了。
女子摸着下巴啧啧道:“當個公主真好啊,怎麽我就沒這個命呢。”
洪菱舟說:“餘師父,你怎麽到京城來了?”
女子仰頭飲了口酒,嘻嘻一笑:“我一路窮游過來,可是很不容易的呢。跑來見識見識京城的樣子,看看和歷史書上說的一不一樣。”她摸了摸洪菱舟的頭,“路上聽說你被封了公主,今天也是巧,見着靖仁公主府的馬車了。”
圍觀群衆竊竊私語。
洪菱舟拉了她到馬車邊上:“跟我回府吧,我們回去慢慢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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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指了指馬車沿上挂着的牌子,說:“你們這字體,真的太他媽難認了,要不是別人說靖仁公主來了,我都還不知道。下次換成簡體字行不?”
洪菱舟習慣了她的胡言亂語,又看她喝得上頭,一味道“好好好”,把她推上了馬車。
車簾放下,馬車重新啓程。
菀姑姑目瞪口呆:“她是?”
女子自顧自地摸着馬車內的擺設,洪菱舟無奈地看了她一眼,道:“她是我在邊境認識的。”悄聲,“菀姑,你別看她言行舉止奇怪,她不是常人。”
“那她是什麽人?”
“說來神奇,我十一歲那年,有一次父親日常巡營,結果從天而降一個人,吓壞了在場所有人。”指了指靠着車窗喝酒的女人,“就是她。”
菀姑驚呆:“從天而降?真的嗎?沒摔死嗎?”
洪菱舟聳了聳肩:“不知道啊,所有人都這麽說,那就是真的吧。她叫餘瞳,自稱來自海外,因巫術穿越過來,會一身奇怪功夫。父親母親看她沒有惡意,身上功法也很有意思,就留了她一段時間,我就是那時候和她認識的。她說的話有時候我不太懂,不過她是個很有趣的人。”
那廂餘瞳扒着軟墊嘆道:“這真是紙醉金迷的生活啊。”
洪菱舟:“……”
回到府邸,洪菱舟讓人帶她去醒醒酒。
還順便享受了一下貴族浴池。
餘瞳滿面緋紅,頭發濕濕地搭在肩膀,攏着衣襟從浴池出來道:“小菱舟呀,你生活過得真滋潤。”她繞到她背後,突然驚叫一聲,“你這是受傷了?”
洪菱舟撇撇嘴:“嗯,被劃傷的。”
“這位置這麽刁鑽,怎麽劃的。”餘瞳捧過她的臉左右看看,“幸好臉上沒事。”
洪菱舟拂開她的手,道:“餘師父,你懂得多,你告訴我,我要不要在京城待下去啊?”
餘瞳聞言,坐下來嚴肅道:“怎麽了你?”
“我就是覺得……我和京城氣場不合吧。明明七歲前不是這樣的,去了一趟邊關,就好像什麽都不對了。我看京城不順眼,京城也看我不順眼。”洪菱舟趴在桌上。
餘瞳敲着桌子道:“你被人排擠了?”
“差不多吧,但也有可能是我自己的原因。”
“已經讓你不能忍受了?”
“那倒也不至于……”
餘瞳拿起一只茶杯把玩:“我嘛,其實懂得也不多,不然早就可以告訴你未來如何了,畢竟我也不是研究歷史的……咳,不過我讀過很多小說啊,勉強可以幫你分析分析情況。你和我說說看,你都經歷了些什麽?”
“淑妃娘娘是我母親生前的結拜姐妹,我入宮見過她幾次,她對我很好。她有個兒子,是二皇子,對我也很友好。但是……其他貴女們私下裏說我壞話,連着将士們也被說成是泥渣子,我,我忍不住了也會頂回去。還有太子,明明我只跟他見過一面,他今天卻對我特別殷勤,我很害怕。”
餘瞳聽她慢慢講完,陷入沉思。她腦中有千百種可能性排列組合飛速滑過,不過單憑洪菱舟說的這些,她不敢妄下斷言,要是傷到十二歲小姑娘的心靈那就是大大的不道德了。于是她決定換個問法:“在京城,你是開心的時候多一些,還是不開心的時候多一些呢?”
“如果和淑妃娘娘、二殿下見面的話,我就開心多一些,其他時候,不開心多一些吧。”
“那你想離開京城嗎?”
“我,我不知道。”她揪着衣角。
“京城裏有讓你特別放不下的人嗎?”
洪菱舟想了想,淑妃、二殿下都是錦衣玉食,用不着她操心,趙伯、菀姑等府邸舊人就更沒什麽可擔心的了。她搖了搖頭。
“京城外有你想去的地方嗎?”
“有啊,很多地方我都沒去過。”
“會有人阻攔你離京嗎?”
洪菱舟思索了一會兒:“大概……沒有……吧。”菀姑這邊說說就好,皇帝那裏一向縱着她,應該也不會拒絕的吧?
餘瞳微微一笑:“那我接下來再問你幾個問題,你不能深想,要立刻回答我。”
洪菱舟雖然奇怪,但也答應了。
“你今年多大?”
“十二。”
“你母親的名字是?”
“宋祎。”
“你父親的名字是?”
“洪譽。”
“你的封號是什麽?”
“靖仁。”
“你喜歡紅色還是藍色?”
“紅色。”
“你喜歡青菜還是白菜?”
“白菜。”
“你想留京還是離京?”
“離……”話一出口,她便愣住。
餘瞳笑道:“你知道這叫什麽嗎?這叫快問快答。不給人思考時間,可以用來測一測人的第一反應,往往就是你內心深處想的那個。雖然不完全靠譜,不過呢,大部分時候都挺對的。”
洪菱舟抿着嘴不說話。
“你想離京。”
她給她下了定論。
作者有話要說: 快問快答的套路還有人記得嗎 _(:з」∠)_在世子x暗衛那裏……
☆、忽夢少年事八
洪菱舟坐在秋千上,心不在焉地晃蕩着。
餘瞳端了盤瓜子踱過來,道:“你在這坐了一上午了,想啥呢。”
“你昨天說的那些事……”她咬了咬嘴唇,“我還在考慮。”
餘瞳把瓜子盤擱在石桌上,自己坐下翹起腿來:“還想呢。要我說,你下意識選擇離京已經能說明問題了,要是還在猶豫,那就把待京城的優點列一列,打個分,再把離開京城的優點列一列,打個分,比一比就行了嘛。”
洪菱舟茫然:“啊?”
“啧,打個比方。你很喜歡京城一家酒樓的菜,吃這個菜讓你愉快,滿分五分,你有兩分愉悅就打兩分;你想去看一看江南的風光,小橋流水讓你舒服,滿分五分,你有一分愉悅就打一分,最後相加起來,看看哪一方分數高嘛。”
洪菱舟覺得她說的很有道理。
叫來紙筆,洪菱舟坐到石桌旁開始寫字。
餘瞳一邊嗑瓜子一邊道:“你要是離京,有沒有想過幹點什麽呀?”
“爹娘曾和我說過一些地方,我想去走走,順便也想去看看所謂的江湖,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傳說中一樣……”她思索了一下語庫,挑了一個只有餘瞳才用的詞,“帶感。”
餘瞳說:“江湖這東西呢,我也特別好奇,尤其是初來乍到這鬼地方的時候。嗨呀,我靠那幾招格鬥術博了個女俠的名頭,還得意了好久,以為可以在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想想就激動。不過後來吧,我發現江湖是個很玄的東西,你也不必刻意去尋它,反正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洪菱舟被她繞暈過去。
她湊過來道:“嘿,我說,反正我也不會在京城待很久,你要不要跟我一起?我們還可以切磋切磋,一起進步呀。”
洪菱舟睜大了眼:“餘師父還可以接着教我功夫嗎?”
餘瞳咳了一聲:“呃,我上次在軍營教你的那些,其實已經差不多了,不過我一路混過來又學到了很多野路子,你若不介意,我也可以教教你啊。”
噫,這麽好的苗子,真應該送進國家隊去,留在京城遲早養廢。
啊,要拐跑一個公主,想想就激動!什麽優秀XX獎、國家XX獎、榮譽XX勳章都不比上這個讓人心潮澎湃!噢,她在創造歷史!
餘瞳繼續道:“你知道我這個人很不羁的,雖然很享受一大群人服侍的感覺,但也不喜歡總在被窺探隐私,所以你要是和我走呢,就不能帶很多人。”
“你不能留下來教我嗎?”
“我沒打算在京城常住,待個半個月到處看完就差不多了,我的人生還那麽長,又不當官又不經商,何必浪費在京城呢。”
洪菱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所以餘師父你一路過來的錢都是哪來的?”
餘瞳瞥她一眼:“賭博。”她鬥地主打麻将從來都是殺遍天下無敵手,到了這大殷來,圍觀了幾局,也就摸清了技巧。
洪菱舟:“……賭博不好。”
“是啊,我知道,所以我放棄了,現在沒錢了。”她攤了攤手,“京城是我住不下去的了。”
“你可以住在公主……”
“別,別。”餘瞳打斷洪菱舟,“我偶爾來住住也就算了,長期住算怎麽回事啊?我又不是什麽人,住在公主府別人怎麽看你啊?”
“我……”
“所以呢,我頂多住半個多月,還是要走的。”她拍了拍洪菱舟的肩膀,“你好好考慮一下要不要和我走啊?”
“但是我畢竟是公主了,不可能讓我一個人和你走的吧……”
“哈?”餘瞳瞪大眼睛,“你還想和我私奔啊?”
“……”
“我都沒指望你單獨悄咪咪和我跑路,你竟然還想着啊?”她忍不住笑出聲來,“太天真了吧傻孩子,你可是公主哎,真當自己可以和俠女一樣一身輕松二兩包袱就上路啊?”
洪菱舟皺了皺鼻子:“你說的,我要是和你走不能帶很多人……”
“很多人!”餘瞳敲重點,“你帶少數幾個是必要的,我又不能二十四……十二個時辰守着你,到時候你出事了可怎麽辦。再說,皇上問你離京幹啥去,你難道說和我浪跡天涯去?你當然是要說出去修養身心啊!修養身心怎麽能不帶人呢!”
“噢……”洪菱舟若有所悟地點頭,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被餘瞳帶到了如何找借口離京上去。
半炷香時間後,洪菱舟對着自己的得分紙默然。
餘瞳湊過來看:“哪個高啊?噫,果然是離京得分高吧。”
洪菱舟計數用的是餘瞳教她的“阿拉伯數字”,寫起來十分方便迅捷,餘瞳看得也很舒心。
餘瞳再接再厲:“我和你講,趁你現在還小,想做什麽趕緊做,等你長大了,就會有很多身不由己的事情,那時候想做也不能做了。”
洪菱舟低下了頭。她知道她說的是對的。
“你也不要覺得剛入京就出京拂了皇帝的面子,小孩子喜歡到處亂跑是很正常的事情。我聽你說的感覺這皇帝對你不錯,你只要撒個嬌,說點好話,他應當不會對你怎樣的。”
撒……撒個嬌……
洪菱舟情不自禁抖了一下。
“加油!”餘瞳對她眨巴眨巴眼睛。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不過感覺很鼓舞人心的樣子。洪菱舟抓了抓頭發道:“那,那我試試看……”
半個月後,她的傷口差不多養好了,便入了宮去。
當她拿着一絹蓋印黃帛走出金殿時,她還有些不敢置信。
她就是說一說想出去散散心,皇帝他……就這麽輕易地答應了?僅僅是簡單地問了問想去哪裏,要去多久,被她含糊帶過後,竟然就允了?還給了她一封禦筆書信,說如果她願意,到了某處就可以告訴當地官員一聲。
她抱着那絹黃帛,壓下心頭的震蕩,匆匆上了出宮的馬車。
殿內,掌事太監一邊倒茶一邊道:“陛下真放心公主這麽大就出去?”
皇帝笑了一聲:“她是洪譽和宋祎的女兒,是栓不住的,不能拿尋常觀念來對待,不過朕也會派人暗中保護她。然而朕更好奇她府中那個江湖女子,查不出任何來頭,卻在一年內迅速在江湖中小有名氣,倒可以細細研究研究。”
倘若靖仁能把朝廷和江湖連在一起,那便更好。
後宮。
皇後聽了下面人的禀報,陷入沉思。
精心修護的指甲磕在杯壁上,有些隐隐的痛。
她根本沒有料到靖仁會來這一手,更要命的是皇帝還準了。她總不能派人一路追過去說:“公主,太子殿下牽挂您,特命小的給您來送點新茶喝。”
靖仁根本沒把太子放在心上,太子也不能出了京還死皮賴臉地貼着她。
此局難解。
有人來報:“娘娘,陳府夫人帶着嫡小姐來了,您見不見?”
皇後深吸一口氣:“傳吧。”
“你說什麽?”淑妃驚得打落了手裏的茶杯。
侍女掏出帕子給她沾了茶葉的擦手,道:“是真的,陛下殿裏的人傳出來的消息。”
“她,她怎麽……”淑妃擰起眉頭,“她什麽時候走?”
“這個奴婢不知道。”
“那派人去公主府傳個話,讓她明天來宮裏找我吧。”淑妃嘆了口氣,“你下去吧。”
侍女應喏,打開門正要出去,看到門口伫立的謝欽瑜驚得倒退幾步:“殿下……”她急急忙忙施了個禮,就側身出去了。
謝欽瑜緩緩提擺跨進門檻,看着淑妃道:“她要走?”
淑妃不說話。
他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既不像是難過也不像是急切,反而有種微妙的笑意:“兒臣喜歡她,是喜歡她身上的随性,她不該是皇權的犧牲品,母妃現在總要明白了。”
淑妃輕輕嗤了一聲,看着她心尖上的孩子:“我和你這麽大的時候,也以為事情都是很簡單的。這世上哪有什麽該不該,只有成不成。我不動手,自有人會動手。菱舟現在還小,可以任性,等她長大了,就避無可避。”
“那麽母妃就給她一個逃避的機會罷!”他提高聲音,“你自稱是她的姨母,卻想把她卷進朝政傾軋中來。等她大了,懂得判斷了,她自己會抉擇!”
“謝欽瑜!”淑妃怒而拍桌。
謝欽瑜撩袍跪下來:“兒臣相信母妃是真心喜歡她,也知道母妃不會害她。可是兒臣不想讓她和兒臣的那些皇姐皇妹們一樣,尚在懵懂之中就被人牽着鼻子走,即使沒有惡意。”
“那你呢,你怎麽辦?”淑妃深深看着他,“你若是今後想娶她,她也會被卷進來;你若是不娶她……”她呵了一聲。
他慢慢地說道:“那都是她回來之後的事了。兒臣只希望母妃不要太為難她,她既然想出去走走,就不要用一些人情去牽絆住她。”他擡起頭來,“她喜歡母妃,臨走前一定會來看母妃的。”
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必火急火燎傳她進宮。
淑妃說:“你知道你和太子的區別在哪裏嗎?太子會聽從皇後的意見,做出最有利的選擇,而你,會為了你關心的人,做出最合本心的選擇。”
☆、紅豆生南國一
“還有人上來嗎?”臺上的女子一個反手,将一名青年摔到臺下去。
她身量嬌小,頭發用五彩絲線編成小辮子在腦後紮成一大把,右耳戴一個圓形大耳墜,在驕陽下閃光。她擡手抹了把額頭的汗珠,叫道:“還有沒有?”
午間的暖風吹動臺旁的旗子,旗上“比武招親”四個燙金大字在風中招搖。
被摔下臺的青年捂着腰羞憤地逃了,圍觀的人面面相觑,沒人作聲。
這一個上午被揍下臺的人可以繞镖局一周了,這镖局大小姐看着嬌嬌弱弱,卻實在不是個好相與的角色。
那小姐雙手交叉抱在胸前,腳踩在臺邊欄杆上颠啊颠:“沒有啊,沒有就算了。來人啊,去把那旗子撤了,咱們回去吃午飯去。”
“且慢!容我會會小姐!”一個虬髯大漢跳上臺來,引出下面一片騷動。
原因無他,只是這人長得太磕碜了。有人起哄道:“你算了吧!不能讓鮮花插到牛糞上!”
虬髯大漢仿若未聞,只是看着小姐道:“小姐可願與我一戰?”
小姐懶洋洋地把腿從欄杆上撤回來,從頭到腳打量了他一番,嬉笑道:“行啊,讓奶奶來看看你多厲害。”
虬髯大漢一聲暴喝,便出了手。
比武招親的規矩是不用兵器,和大小姐真拳實腳地打一場,贏了便可做大镖局的乘龍快婿。許多青年才俊和既不青年也不才俊的人都聞風而動,卻一個個铩羽而歸。
那小姐看虬髯大漢一掌劈來,一個閃身躲過。她身子玲珑,對付這種大塊頭最是靈活。
臺下的人看上面你來我往,紛紛喝彩:“好極了!把他打下去!”
小姐打了一上午,已經有些疲憊,不過大漢顯然功力不如她,此刻被她連環纏鬥得已經力不從心。小姐一聲嬌叱,擡腿踢中大漢的胸口,硬生生将他踹到了臺邊。
大漢跌坐在臺沿邊,氣喘籲籲。
人群哈哈大笑:“都叫你不要去了!”
小姐胸口起伏,得意地對臺下笑:“還有人嗎?沒有我就走了。”她等了一會兒,見沒有人動,便拍拍手道,“把東西收了,回去吃飯!”
她轉身往镖局裏走,卻沒料到那已經輸了的虬髯大漢突然一個箭步沖了過來,在她驚愕之際扣住她雙腕,将她制倒在地。
小姐坐在地上被他大力壓制動彈不得,瞪着圓眼道:“你有病?給我放手!”
大漢哼笑道:“小姐你輸了!”
臺下一片嘩然。
小姐忍不住破口大罵:“我X!陰險下賤胚子!不知道規矩滾一邊去!”
镖局的人出來道:“這位壯士,我家小姐已經贏過你了,你如今卻耍陰招想取勝,我大镖局絕不承認!”
“就是!”
“不要臉!”
臺下人也啐道。
大漢道:“比武招親的規矩我只看到了不能用武器這一點,我違反了嗎?你有寫輸了就不能再戰嗎?你有寫不能偷襲嗎?寫了嗎?沒寫憑什麽不承認我贏,難道你大镖局平常做生意也是這麽做的?”
“這……這都是大家都知道的規矩!”镖局的人緊張地搓着手,不敢喊弟兄們動手,畢竟這個人來路不明,萬一影響到镖局的名聲就不好了。哎,小姐太任性,怎麽挑老爺子不在的時候比武招親哪!
“我不知道!”大漢梗着脖子,“反正我是贏了你家小姐,我就要娶她!”
小姐高聲道:“想娶你姑奶奶,做你的春秋大夢去吧!”
“你們镖局自己不寫清楚規矩,現在再來補充還有理……噗!誰他媽打我!”冷不丁一個包子就砸在他臉上,大漢看着地上摔出了餡的包子,又看了看人群,“哪個東西敢打爺爺?有種上來啊!”
臺下人幸災樂禍地笑:“誰扔的誰扔的哈哈哈哈哈幹得漂亮!”
“哪個東西!”他兇狠的目光一個個搜尋過去,卻沒人站出來。
又一個包子飛來,砸在他頭頂,餡汁滴滴答答地落下來。
大漢暴怒,這次找到了天降包子的方向,擡頭一看,就看到對面酒樓屋檐上坐了個吊兒郎當晃着腿的人,一邊咬包子一邊看戲一樣地看着自己。
“你有種給老子下來!”大漢拍掉頭上的爛包子。
那人叼着包子,拍了拍手,居然很聽話地飛身過來了。他嘴邊兩撇小胡子,馬尾高束,眉毛很深,眼睛彎起,帶了分漫不經心的笑意。他輕飄飄地落地,朝大漢勾了勾手指頭。
大漢成功被激怒,放開了镖局小姐,沖着那不知好歹的家夥奔過去。
對方仍是一副“來呀來呀”的表情,大漢出左拳他就往右邊一滑,大漢出右拳他就往左邊一躲,大漢出雙拳他就一個仰身,大漢出腿他就一個空翻,順便又咬了一口包子。
小姐拉着镖局的人驚嘆:“我的媽呀你看看他,到現在都沒有出過手!”卻把大漢逗得溜溜的。
“我要嫁給他!”她激動地說,“雖然他看起來偏纖瘦了一點,可是卻那麽有力!噢,摸起來一定很有感覺!”
“……小姐,請你注意一下形象。”
那人看大漢的力氣也差不多了,便咽下最後一口包子,騰出手來,一個旋身繞到他背後,右臂勾住他的脖子,左手擡腿往他膝蓋彎一踢,将他踢跪下去後反剪住他的雙手,腳踩在他的小腿上,勾唇笑了笑。
大漢被她拉成一個扭曲的姿勢,掙了掙,發覺竟然掙不脫。
“多謝這位公子!”小姐過來一抱拳,“此等狡詐奸猾之輩竟然妄想娶我,真是可笑!”
那人微微松手,一腳把大漢踹下了臺。
群衆鼓掌叫好,虬髯大漢在衆人的恥笑中,抹了把頭頂的包子汁,憤憤地一瘸一拐地離開了。
小姐含羞帶怯地瞟了那人一眼:“公子可是要與我一戰?”心裏叫嚣:快來快來!我保證輸給你!
對面公子笑着搖頭。
小姐愣住了。
就見他慢條斯理地撕下了嘴邊的小胡子,抹了抹臉上因為汗水而有點褪掉的眉黛,開口笑道:“小姐該不會想嫁給我吧?”
是個女的!!!
小姐震驚了,镖局震驚了,圍觀群衆震驚了。
傻了半天小姐終于找回自己的聲音:“你你你……”
洪菱舟拍了拍她的肩:“比武招親太随便了,下次注意點,換個方式。”她靠近她的耳根,低低道,“我師父說,如果找個比你更厲害的男人,以後家暴你就完了。”
小姐讷讷不語,反應過來時漲紅了臉,正要說什麽就看見她已經踩着屋檐瓦楞跑了。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大俠當如是也。
洪菱舟得意洋洋地繞過屋檐拐角,跳進小巷,悠哉游哉地一路晃回客棧,路上還順手買了個燒雞。
她拎着燒雞走進客棧,就看見大堂裏空空蕩蕩,掌櫃和小二縮在櫃臺後面抱團。她挑眉,望向角落裏的桌子。
靠牆坐着一個黑衫女子,在那裏淡定地倒酒喝。
她面前站着一個少年,坐着一個大叔。
少年一身白衣,背一把窄背長刀,白淨的臉上帶着隐隐的怨憤。他反手抽出長刀,乓地一聲砍在桌上:“你究竟選他還是選我?”
洪菱舟站在門口,默默地扶額。
桌子質量很好,雖然被砍穿,但還強撐着沒塌。
女子掀起眼皮看了白衣少年一眼,舔了舔唇邊酒漬:“阿祝,我喜歡你,就像姐姐喜歡弟弟那樣喜歡你。”
少年怔然看了她半晌,突然爆發出一陣笑聲:“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他澀然地拔出刀插回刀鞘,“原來這麽久都是我一個人!餘姐姐,江湖偌大,我們……再也不見罷!”他朗聲長笑,撞開門口的洪菱舟,決絕而去。
洪菱舟:“……”
坐在餘瞳對面的大叔看起來年近四十,面容有着一股子經歷滄桑後的沉靜。他眉眼很深刻,像從大漠走出來的人。“餘瞳……”擡手,“你不必說話,我知道你在想什麽。‘我喜歡你,像妹妹喜歡兄長一樣地喜歡你?’這樣子麽?”他緩緩露出一個笑容,“你總是這樣,給人以希望,又毫不留情地将人抛棄。對他如是,對我亦如是。”
餘瞳放下酒碗,指尖小幅度地滑着桌面:“我……”
他站起身來:“但是我從不後悔認識你。我走了,請你今後保重,我的姑娘。”
洪菱舟主動往邊上靠了靠。大叔路過她身邊時,居然還很友好地朝她微笑了一下。
她扒在門口張望了好一會兒,看那兩人都沒了影子,才捂着胸口朝餘瞳走去,憤憤然地指責餘瞳:“你這個渣女!又渣了兩個!”
餘瞳咳了一聲,給自己滿上酒:“唉,我也沒辦法啊。可能是我這種海外來者,特別容易招蜂引蝶。”沉吟了一下,“也許就是傳說中女主角的金手指吧,搞不好今後我可以轉型寫情感專欄,名字就叫《五年撩漢三年實戰》。”
“你看看自己幹了些什麽。噢,和我差不多大的年輕郎君,比你大了一輪的成熟大叔,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喜歡你?”洪菱舟敲桌,“你一點都不珍惜!”
“我有什麽辦法!我能莫名其妙到你們大殷來,就說明我是女主命啊!還是個瑪麗蘇女主!”餘瞳理直氣壯道,“我及時拒絕了他們,沒有把他們當備胎,也沒有那麽渣吧!”
洪菱舟哼了一聲,去拆燒雞的包裝:“你傷了他們的心。”
“那我怎麽辦?全收了啊?”餘瞳驚嘆地看着她,“這太前衛了!我怕我這麽幹會被燒死!”
洪菱舟也想不到有什麽其他辦法,索性就不再去想,反正這幾年向餘瞳示好的男人上至武林盟主下至販夫走卒,都可以抵得上一個小鎮的人口了。
這是什麽命啊。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月可以完結了。
不是愚人節開玩笑。( ̄ε(# ̄)
☆、紅豆生南國二
餘瞳伸手去扒燒雞:“你剛才幹嘛去了?”
“哦,沒什麽,本來想混進花街柳巷看……”話沒說完就被餘瞳敲了一下頭。
餘瞳說:“花街柳巷是你堂堂……那什麽去的地方嗎?被上面知道了我就完了!”她咬了一口雞腿,“那是我這種海外來客體察民情去的地方!”
洪菱舟哼了一聲:“我這不還沒去呢嘛,就看見有人在比武招親,圍觀了一會兒,結果看到有個人耍詐要強娶那家小姐,我看不下去就出手咯。”
“然後?”
“沒有然後啊,他被我揍跑了呗。”洪菱舟美滋滋地抖了抖眉毛,“我跟你說,我扮男裝本來是要去花街柳巷玩兒的,結果中途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我看那小姐看我的眼神可蕩漾了,我感覺我要是真和她打一架,她一定會故意輸掉,然後順理成章嫁給我。”
餘瞳聽得頻頻點頭,卻忽然想起了什麽:“喂,你扮男人沒人看出來,知道這代表什麽嗎?”
“……我易容技術出神入化?”
“哈哈哈哈哈哈是平胸啦!”
洪菱舟怒拍桌,結果用力過猛把本來就被砍穿的桌子拍散了架。“哐叽”一聲,桌子塌掉,餘瞳眼疾手快撈住燒雞,雙腳再把酒壇一夾,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碗嘆息:“啊呀,還是技術不精啊。”
掌櫃和小二不知躲去了哪裏。
“不是你教我束胸的嗎!”
餘瞳把酒壇放到地上,扯了一半的燒雞丢回給洪菱舟:“好啦和你開玩笑的。”她嚼着雞肉含混不清地說,“诶,你這個月的信寫了嗎?”
“寫了呀。”
“你月月寫信,一寫三年,比經期還準時,我真是佩服你。”餘瞳拱了拱手,“皇上肯定派人跟着你,你有什麽動靜他一定會告訴淑妃的,你就這麽惦記你那個幹姨母啊?你們也沒有認識很久吧,感情居然這麽好。”
洪菱舟笑了笑,沒再說什麽。
“你膽子忒大,上次皇上派人傳信給你催你回去行及笄禮,你也敢拒絕。他後來有再說什麽麽?”
“沒有呀。”洪菱舟慢悠悠地撕下一塊雞肉,“那玩意兒太麻煩了,等拖到二十歲拖不下去了再說。我忙着游山玩水,哪有那閑工夫管那些累贅事。”
餘瞳翻了個白眼道:“對對對,你忙得很,整天就忙着甩掉你府上那些跟班。”
她當年跟洪菱舟出來時,還是浩浩蕩蕩一撥随從,結果陸陸續續被洪菱舟以各種理由一批一批打發了回去。京城公主府離不開趙伯和菀姑姑的打理,餘瞳猜他們看着一批批人回來頭發都要愁白了。不過洪菱舟也去過幾次信,寬慰了他們。
靖仁公主越長越大越長越野,到如今只剩下幾個死活趕不走的牛皮糖護衛追着她跑。在一次出其不意甩掉他們後,她選的路線就毫無章法,導致那些人找起來也很頭痛,往往找到這裏的時候她們已經去往下一個地方了。
而發現皇帝的信居然能順利送達,餘瞳就斷定有皇室的人在暗中保護。
那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