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二卷:《溫柔陷井》 (7)
白色,非煙閉上眼睛,全身麻經一過,非煙睜開眼眸,提起木桶向井邊走去。
往上提的那一刻,麻痹的疼痛再次掀起,如同利劍穿過她的手臂,刺入她的心髒,撕裂她的全身,恍惚間繩子往下滑,占着碎肉粘着血絲,倔強的她狠狠抓住往下滑落的繩子,一下一血印,左臂的傷口再次裂開,感到一股液體往下淌,血如紅線。
紅線如蛇一般飛速的鑽出她的袖子,滑過她那被侵泡發白的手背,浸入繩索向下蔓延,最後滲出血滴落入還在井中半空的木桶中,水面小小的圓圈越來越大最後消失,一圈又一圈,掀起一道道波瀾。
痛楚的汗珠從她的兩側緩緩往下滑落,經過她的下颚,一半滴入井中,一半流過她的美勃滲入她的衣襟,額頭上的汗水如同細流,聚向順黑的眉毛,襲擊她的眼眶,模糊了她的眼球。
化疼痛為力氣,撕心裂肺,血染麻繩,最後也抵擋不了她那顆倔強的心,木桶出了井口,也證明了她那顆肯定的心。
太陽漸漸落西,非煙晾開最後一床被單,感覺一陣眩暈,她一手抓住樹杆,整個人靠了上去,有些好轉時非煙跌跌撞撞向後廚而去,一路搖搖擺擺,時不時的随手抓住什麽就什麽的靠一會,最後又邁出腳步繼續向前走。
她感覺心跳的好厲害,她感覺自己失去了支撐骨,可她依舊向前走去,一路走一路警告自己,非煙,你絕對不能倒下,雲非煙,你倒下了就永遠輸了。
依靠信念她在後廚做好了衛懿軒的晚膳,她端着盤子,拖着虛弱的身子,堅強的向書房走去,她的每一步都那麽的沉,她的每一次擡腳都那麽吃力,她那慘白的臉色如同黑夜的一片白布,她那卡白的唇色讓人分辨不出是唇是齒。
她那潔白的羅裙衫已經染上一點一點血跡,她的兩邊袖子已經明顯的差異,右袖依然潔白無暇,左袖殷紅血色,血滴滲出手肘處白襟久久滴下一滴,袖口已經被血凝固。
跨入東院,非煙停下腳步吸口氣,調整一下自己的神色,她挺直腰身,放松原本繃緊的面部,呼出一口氣,邁出雲步。
書房門口她就迎接到莫承軍那吃驚的表情,非煙勉強的一笑,可莫承軍卻沒有如同往常一樣回給她一個微笑,而是一動不動的看着她。
非煙收回視線站到了書房門口,衛懿軒擡起頭向她看來,非煙的心咯噔一下,她的倔強不許她低下頭,她提起腳想跨過那道門檻,她不想被他看見她的軟弱,她要超越自己,她要勇敢的站在他面前告訴他,她雲非煙絕對不會輸。
她越是不想露出痕跡,她就越是心急,她的右腳剛跨過門檻,她的左腳就跟了上來,左腳絆上門檻,身子向前撲去。
“啊……”一聲驚叫聲。
“砰……”随着傳來陶瓷摔在地磚上破碎的聲音。
莫承軍飛速的趕來,卻已經來不及抓住非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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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懿軒坐在書案前,冷冷的看着她絆倒撲過來,他看着她的雙手按在陶瓷的碎片上,看着她那疼的幾乎昏厥确又倔強的不讓自己喊出來,看着她竭力忍住的眼淚,看着她用力的咬着自己的下唇;他就如冷血般的欣賞着一副凄慘的畫面。
他看着她在地上掙紮,看着莫承軍想扶起她卻又在等着他的允許,因為她是他的妃,沒有他的允許誰也碰不得她,這就是規矩。
022 莫名其妙
鋒利的碎片刺入她的掌心,早已血肉模糊的手掌蒙上一層細碎的陶瓷片,頓時鮮紅的血湧出,滴在地磚上,血色妖嬈如同彼岸花開絢燦緋紅。
看了她許久,衛懿軒起身走到她的面前,看着趴在他腳下的非煙,“你可以認輸。”他的語氣很淡,仿佛不見別人的痛楚,不,應該說別人的痛楚根本感觸不了他的內心。
非煙毫無猶豫的搖着頭,她趴在地上但是她不覺的自己矮人一籌,“絕、不、認、輸。”
非煙的話在他預料之中可還是點起一股莫名的怒火,一種浸透涼意的聲音從他的嘴唇間傳出:“這是本王最後一次給你機會。”
“非煙一定能走出睿王府的那道大門,不禍及雲城,不欠任何人情,求和的來求和的去。”她的話說得很慢,很慢……
非煙肯定自己一定能做到,她原本可以求睿王爺放了她,對太皇太後瞞天過海,可是她發現自己不想求他,不想欠他任何人情,她要用自己的信念贏得自由,贏得和平。
“你會屍骨無存。”他的聲音很陰暗。
“無怨無悔。”疼痛讓她眉頭緊鎖,可她那隐隐有點淚光迷蒙的雙眼,透着無限的堅定。
人的一生就是在等待着死亡,只是過程不一樣而已,有些人風光過,有些人痛苦過,有些人悲傷過,有些人孤單過,有些人……;可非煙肯定的告訴自己,你努力過!
衛懿軒伏下身子,雙手握着非煙的兩肩側,如同抓小雞一般将她拎了起來。
他的手握在她的傷口處,疼痛讓她覺得自己快倒下,可她還是竭力站穩腳,擡起眼眸看着近在咫尺的衛懿軒。
衛懿軒的眼眸垂下看着非煙左袖口,看着那血透的袖子,眼光一斜:“出去。”
“是,王爺。”莫承軍一直站在書房內,聽着王爺的話莫承軍才知道自己失了神,連忙出去,而且還帶上了門。
聽着關門的聲音非煙回頭望去,那扇門已經關上。
“吱……”
一聲衣襟撕破的聲音,驚得非煙連忙轉回頭,看向衛懿軒,而衛懿軒的目光看在她那光禿禿的手臂上,非煙低頭看向自己的左臂,袖子已經從肩膀出撕下,程嬷嬷包紮的白布早已染成血色,她那白的刺眼的手臂上已經被浸泡的血跡斑斑。
衛懿軒橫空将她抱了起來,非煙心一驚,就在她擔心的時候,落在書案前的椅子上。
衛懿軒解開白布,看着那已經深及臂骨的傷口,嫩肉翻開,鮮血不斷的滲出來,他皺起眉頭。
“你忍一忍。”
非煙點點頭,她安靜的看着衛懿軒那嚴肅的表情,她有些莫名其妙的感覺,剛剛對她陰暗無比的衛懿軒,現在卻……
“啊……”她輕輕的哼了一聲,手臂的疼痛拉回她的注意力,她看向自己的手臂。
衛懿軒手上一把鋒利的匕首輕輕的将那表層粉肉刮去。
痛的非煙全身沒有力氣,她想抓住什麽,可是她卻無力提起手。
衛懿軒瞟了她一眼,“再忍一忍。”說着丢下匕首,從書案的抽屜裏面取出藍色的藥粉均勻的灑在傷口上,很奇怪,血立即止住,白色的布緊緊的再次包紮起來。
非煙痛的唇色虛白,汗水滴滴答答的往下淌,她虛無的眼眸看着衛懿軒托起她的手掌,血肉模糊染紅了粘在上面的碎片。
衛懿軒盡管很輕很輕,可是鑽心的疼痛仍舊襲擊着非煙,她感覺自己快不行了,模糊的視線裏,她看見了媽媽對她笑。
“媽媽……”非煙露出笑臉。
衛懿軒擡眼看向非煙,發現她在笑,看着書房門口笑,“你說什麽?”媽媽是什麽?
非煙恍惚的轉回頭看着衛懿軒,她竭力的撐着自己別倒下,“我不想死。”她還沒有贏得衛懿軒,可是她卻看見媽媽對她笑,世人不是說這是死前的征兆嗎?
“本王也不允許你死。”衛懿軒眉頭皺的更緊。
“啊……痛……”叫着疼痛的聲音很輕很輕,如虛飄一般。
清理去所有的碎片,手掌已經沒有一丁點的好處,一雙手慘不忍睹,衛懿軒沉下臉,替非煙上好藥,一雙手牢牢的包紮起來連動都動不了。
全部包紮好,疼痛也減輕了許多,非煙右手肘撐着書案站了起來,她看了衛懿軒一眼,轉身緩緩的走去。
衛懿軒一個箭步攔在非煙的面前,非煙驚吓的連忙退後一步,疑惑的看着衛懿軒。
“你害怕本王?”
非煙搖搖頭:“也許曾今害怕過……”
衛懿軒脫下外衣準備給非煙披上,可非煙連忙讓開身子。
“王爺,使不得。”
“為何?”衛懿軒他越來越覺得眼前的這個女人太不一般,才短短的一個月不到的時間她讓他看到了太多的另面,以前他以為她是個柔弱的公主會耍點小聰明;可現在他卻發現她雖然柔弱卻很倔強,如今傷痕累累卻仍舊堅持;他的女人中沒有人比得上她堅定。
非煙呼出一口氣,“非煙不想自尋麻煩。”
她的話他明白,女人的妒忌心是最狠的,只要非煙披着這件衣服出去,那麽肯定會成為那群女人的共敵。
不過他偏要她穿着這件衣服回芷麟閣,邪惡閃過他的黑眸,看向她的左臂,“別忘了在你沒有出府前,你仍舊是本王的妃,你這樣走出去豈不是給本王臉上抹綠。”
這……?非煙吃驚的看着衛懿軒,再看向自己那光禿禿的手臂,最後只好站到衛懿軒的面前,任憑衛懿軒給她披上帶有他淡淡男人體味的外衣。
衛懿軒親手給她披上,他的黑眸閃過她的臉龐,然而被一小塊紅腫停下了視線,衛懿軒看着非煙耳朵下脖子間,他的手伸向非煙的脖子。
上次掐非煙的一面映入非煙的腦海,她睜大眼睛看着衛懿軒,她往後退去,可才退了幾步身子就抵住了書案。
衛懿軒的手勾開非煙的領口,雪白的脖子間一片紅腫,“這是怎麽回事?”
非煙發現衛懿軒是在看着她的脖子,可她仍舊警惕的防備着衛懿軒,她覺得衛懿軒性格琢磨不透,一會恨不得将她打下地獄,一會又良心大發。
“被燙的。”非煙想起上午,是元穎籬的那盞熱茶。
“本王知道,本王試問誰燙的你?”衛懿軒皺起眉頭,眉宇間一股生氣。
“王爺放心,這點小傷不會影響非煙走出睿王府的大門的。”非煙說着移開腳步。
“你說什麽?”怒氣染上眉梢,衛懿軒哧怒的看向非煙。
而非煙已經轉身向門口走去了,她頭也不回的邊走邊說:“非煙說,不會辜負王爺今日幫非煙清理傷口,絕對早些走出睿王府不讓王爺失望。”語畢,人也已經轉彎離去。
衛懿軒對着大門嘶吼道:“你說什麽……”語畢,他轉過頭很是驚訝,她說的對,自己吼什麽。
門口處的莫承軍看着非煙離去,聽着王爺嘶吼,自言自語道:“這是什麽了?怎麽這麽反常?”
“你說什麽?”
莫承軍大驚,連忙轉頭雙手抱拳低下頭,“屬下多嘴。”
衛懿軒蹙起眉頭,看了莫承軍一眼,邁出腳步向自己東院的主廂房而去,莫承軍的話他聽的一清二楚,而且今日自己的确很反常,如果不是皇祖母強壓,他不是早就将非煙趕出京城了麽?為何現在她執意要走他卻很惱火呢?難道是因為她倔強的要贏得他,所以自己很惱火,衛懿軒滿意的點點頭,肯定是這樣的。
023 陰風吹過
冬季的天氣總是讓人琢磨不透,密密麻麻的雨點從天而降,點點打在烏黑的瓦片上,發出‘啪啪’的響聲,漆黑中帶着一絲陰暗,呼呼的寒風吹來,鑽過窗戶撲向床榻上之人。
陰涼的風讓非煙皺起眉頭,黑暗中一雙清澈發出光澤的黑眸睜開,她轉頭看向敞開的窗戶,下雨了!非煙側身準備下床,突來的疼痛讓她呻呤了一聲:“啊……”擰起眉頭,想起自己現在可是傷痕累累,她轉回身子躺在床榻上,任寒風吹打在她的臉上。
光澤的黑眸看着床頂,想起雲村那張用凳子擔起的小床,那是爸爸在她十歲那年擔起的;如今她躺在柔軟的被褥中卻懷戀那小床的硬朗,黑夜中一顆金銀剔透的淚珠在她閉上黑眸時悄悄的滑落。
雨繼續刷洗着凡塵的塵灰,風繼續親吻着紅塵的哀愁,滴滴嗒嗒、呼呼~~~雨天的清晨,天低低的,墨似的烏雲滾滾翻轉,雨滴更加猛束拍打着塵埃,光禿禿的樹枝随風搖擺,非煙身穿流雲素裙立在芷麟閣門口目光虛無的看着遠處。
“公主,奴婢想随着公主一起前去。”青環手持紫色雨傘,小心翼翼的開口。
非煙轉頭靜靜的看着青環,慢慢的露出笑容,不快不慢的開口:“你還是留在芷麟閣。”
“公主……”青環期待非煙能改變主意,昨夜公主回來傷痕累累,她試探的問過,可公主卻沒有說,她不敢再問,可是她想跟着去,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
非煙搖搖頭,“把雨傘給我。”她伸出手,卻發現自己的手連連雨傘都抓不住,別過臉:“算了!”接着轉身緩慢的走出芷麟閣。
“公主。”青環一連出了芷麟閣院門看着非煙走上長廊,流雲素裙被風吹得向一旁飛揚。
非煙頭也不回的走在長廊之上,風雨吹濕她的半肩衣襟,雨霧朦胧她的側面,烏黑的發絲半挽半飄随,宛如游蕩在人間的仙子,又如那堅定的石崖。
踏入東院,右邊一片竹林在冬雨的滋潤下散發着冬季的幹幽香,雖風雨的氣息飄蕩而來,非煙走上檐廊,向書房而去。
看着書房的門口,非煙長吸一口氣,走了過去,站在門口非煙停下腳步,看着空無一人的書房,就連往日站在門口的莫承軍也沒有見到蹤影。
遲疑了一會非煙還是走了進去,看着滿地的碎片,一陣刺痛湧上心頭,非煙輕擡雙手,看着兩手纏着白布,輕輕嘆口氣,世間上任何事情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謎妃。”
一聲從背後傳來的叫喚,非煙下意識的轉過頭,看着出現在門口的莫承軍,“莫随從。”于此時非煙轉過身子,有些疑惑的雙眸看向孤身前來的莫承軍。
莫承軍看出了非煙的疑惑,“謎妃,王爺在前門等着您。”
“前門?”非煙第一反應,衛懿軒又想到什麽折磨人的好方法?
“是,謎妃。”莫承軍俯首回道。
非煙蹙額點頭,踏出書房,出了東院,繞過前廳,穿過庭院,走向內大門,跨出壁門,出現在睿王府的正門,看着站在門前延廊間的衛懿軒背對着正門。
“非煙見過王爺。”
他回首看向她,他不知道何時她已經改變了自稱,她的心中她已經是非煙,而不是他的妃;他從她那堅定的眼眸中看出她多麽渴望離開。
非煙看着他那安靜打量着自己的黑眸,頓時心中發毛,“王爺?”
衛懿軒眯起眼眸,黑眸中安靜慢慢退去,冷漠侵末了他的眼眸,“上車吧。”轉身走去。
順着衛懿軒的身影望去,一輛寶藍色的馬車停在睿王府門口,黑色的馬兒原地站着,時不時的扭頭接觸着自己的身子,馬兒旁站着一位老者,他頭戴鬥笠看不清他的面容,手持馬鞭,安靜的在等着。
“去哪?”非煙咽了咽喉嚨,還是問了出來,她繼續原地站着,看着衛懿軒背部。
“上車。”衛懿軒頭也不回的命令口吻。
非煙蹙然下了睿王府延廊,走向馬車旁,她瞟了一下立在馬車旁的衛懿軒,垂下眼眸,伸出手去扶馬車爬上去,就在她的手伸出時,衛懿軒雙手到了她的手臂下一攬,非煙已經到了馬車上,非煙彎下腰鑽入馬車內。
就在非煙坐下,衛懿軒也跟着上了車,坐在非煙對面,而在此時馬車也慢慢向前而去。
馬車內那窄小的空間,非煙垂下眼眸看着自己一雙放在雙腿間的裙擺上,身子随着車輪的滾動緩緩搖動。
衛懿軒冷淡的眼眸進入了沉思。
一路上兩人誰也沒有開口說話,馬車出了京城城門,穿過坎坷的山路,最後進入廊坊一座高庭院門前馬車停了下來,這時已經正午時分,老者跳下馬車恭敬的掀起簾子:“王爺,到了。”
“恩。”衛懿軒哼了一聲,先下了馬車。
非煙跟着走出馬車,衛懿軒攬過她的芊腰抱她落地,非煙別過頭看向馬車停下的地方,一座重檐大宅出現在她的眼前,非煙走上前去,擡眸看向那鑲在廊檐下的牌匾‘倪府’;門前兩座雄獅已經被歲月的風雨洗刷光滑如玉般,可它那威武的雄風仍舊能讓人去想當年這兒定是風光無限,可如今那朱紅色的大門緊緊關閉,甚至脫落。
衛懿軒走了過來,與非煙一樣看着面前的大宅!
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可天暗暗混灼灼。
雲非煙好奇的眼眸!
衛懿軒冷卻的眼眸!
“吱……”那扇褪色的大門慢悠悠的打開。
可非煙卻沒有看見有人,可就在非煙狐疑之時,衛懿軒向那扇打開的大門走去,非煙轉頭看向身後,那趕馬車的老者已經不知去向,非煙連忙跟了上去。
非煙緊跟着衛懿軒踏入大門,衛懿軒停下腳步,站在門內看着大宅內。
這兒不像睿王府那麽複雜,走進大門就是庭院,庭院對面就是主廳,主廳前種着兩顆迎客松,也許是歲月的蹉跎,也許是其他,非煙感覺這兒陰森森,讓人寒毛豎起,她靠近衛懿軒一點,想借助男人的陽剛之氣給自己一點剛柔。
左邊長廊中間有道圓門應該是通向南院廂房,右邊長廊中間也有道圓門應該是通向北院廂房,看了許久一個人也沒有,仿佛這兒沒有人氣,非煙看着庭院中間一道通路的兩側魚池,滿滿池水卻不見魚兒水中游,魚池四周布滿厚厚青苔。
“吱……”
陰寒的聲音從背後慢悠悠的傳來,仿佛一陣陰風拍打着非煙的背部,非煙猛地抓住衛懿軒的手臂,恨不得整個人吊在衛懿軒的手臂上。
024 不知不覺
非煙突然的動着讓原本靜靜打量着庭院的衛懿軒眉頭蹙起,瞟了一眼非煙,那犀利的光芒毫不隐藏他心中的不悅。
非煙看着他那不悅的臉龐,垂下眼眸,可她的手卻絲毫沒有松開,她感覺有雙陰嗖嗖的目光在注視着她,該不會是衛懿軒新想出來折磨她的辦法吧?
非煙手抓着衛懿軒的手臂,頭生澀澀的緩緩轉向身後,眼眸不安的瞄了過去,沒有什麽;接着非煙眼眸緩緩往下晃,“啊……”非煙吓得叫出聲,整個人抓着衛懿軒的衣裳。
一張,不,半張面孔;關上的門前一位身着灰色衣裝的老者,他擡起他那一張半人半鬼的面孔看着非煙,他的左側臉完好無損,可他的那右邊臉如火焚一樣,一塊一塊嫩紅的疤痕,他頭頂毛發枯萎幾根根盤在頭上遮不去那一塊一塊鼓起的傷疤,非煙一聲尖叫,他立馬垂下頭。
衛懿軒皺起眉頭,“倪伯,你先下去。”
老者在地上緩慢的移過來,俯首,然而再緩慢的向左邊的長廊移去。
非煙驚慌的發現,那老者從大腿中部以下都沒有,而且他就是靠大腿這樣往前挪去,非煙看直了眼眸,她的手也松開了衛懿軒,她的目光一直看着老者遠去,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非煙擰起眉頭,終于意識到自己的雙手疼痛鑽心,剛剛她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手,只是吓得拼命抓住衛懿軒,疼痛讓她的貝齒間發出‘絲絲……’呻呤聲。
衛懿軒沉下臉,抓起非煙的右手腕,向右邊走去,非煙還沒有反應過來,可卻被拉着走去,穿過圓門。
北院四廊環繞,朱紅色廊柱已經蒙上一層灰燼,圓門對面是一座石拱橋,兩邊蓮花池,只可惜蓮花早已枯死化為灰燼。
衛懿軒拉着非煙走過石拱橋,到了對面的廊檐,走進一扇打開門的廂房。
廂房內一位綠衣打扮的姑娘正在整理床鋪,廂房內可見剛剛經過一番打掃。
綠衣姑娘聽到有腳步聲走進,連忙回過頭一臉激動的微笑看着衛懿軒,“王……王爺。”頗有激動的顫抖。
“恩,月奴你去拿些沙棘粉與清洗傷口的藥汁,還有紗布過來。”衛懿軒看着被他稱為月奴的姑娘,眼眸中并沒有如女子看見他那般激動,反而有些淡淡的。
月奴移過眼眸轉移到衛懿軒身邊的非煙臉蛋上,她臉上的微笑瞬間消失,當她看到衛懿軒抓着非煙的手腕時,眼眸中閃過驚愕。
可她仍舊屈身點頭:“是,王爺。”當她走到非煙身邊時停了一下,她的眼眸中有着濃濃的敵意,然後走出房間。
非煙緩緩的側過臉看着月奴走去,也看見了她眼眸中的敵意,她再轉頭睨視着衛懿軒,見他一臉陰沉。
“王爺。”非煙輕朗朗開口,目光瞄向自己的手腕之上。
衛懿軒斜視着非煙,松開了口,“我們在這兒住上一段時間。”他邊說邊走向樹根雕出的桌子而去,桌面平整,邊線沒有刻意的修整,散發着大自然的風韻,旁邊的四把凳子也一樣,與其搭配絕世無雙。
非煙轉頭看了看這房間內,古典的雕花大床,蘭花勾勾着芙蓉帳,淡綠色被褥,深綠錦緞軟枕;左邊黑色梳妝臺,三層抽屜,豎橢圓形銅鏡,傍邊爬滿雕着的古藤細枝;再與門之間放着盆架。
“這兒是哪裏?”
“廊坊。”衛懿軒不冷不熱的開口,憋了一眼站在門口面對着裏面東張西看的非煙。
“廊坊?”非煙瞠惑看向衛懿軒。
“恩。”衛懿軒狐疑的看着非煙那一臉的迷惑。
廊坊?就是河北廊坊,就是以‘綠’為主色調,無論是憑空鳥瞰還是走進其間,映入眼簾的都是“綠、淨、亮、美”的靓麗景象的那個廊坊?
“就是那個不是江南勝似江南的廊坊?”
衛懿軒越看非煙眼簾中的存疑越加濃密:“你知道廊坊?”
非煙頓時口茄目瞠,不過轉眼即逝,“傳說中廊坊有着不是江南勝似江南的環境美稱,非煙今日居然就站在傳說的那篇土地上,自然激動甚至質疑這是不是真的。”非煙很快就發現了自己說錯話。
衛懿軒似笑非笑甚至有些冷光“沒有想到雲城對衛國的土地這般感興趣。
非煙的臉倏然僵持,“雲……雲城沒有別的意思。”她反而有些結舌,她可不想因為自己的話弄得衛國懷疑雲城,甚至更加嚴重,那麽她怎麽對得起現在身子的原主人。
“本王說了雲城有什麽嗎?”衛懿軒眯着冷眸,掂量着非煙那心虛的摸樣。
啊!非煙一時間目瞪口呆,自己怎麽說怎麽錯,于是她垂下那張冷卻的容顏。
月奴從圓門走來遠遠就看見站在門內的非煙背影,抓着紗布的手情不自禁的捏緊,仟細的手背鼓出一條一條青筋,就連她的白齒在紅唇內都死死的用力,她的眼眸中爆發着濃濃的恨意。
一股涼意穿過脊梁骨,非煙冷不住打個顫抖。
月奴緩緩走來,當她看到坐着的衛懿軒時,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她停下腳步深深吸口氣又吐出來,慢慢的她的臉上染上一抹笑意,再次向廂房內走來,她緩慢放下沙棘粉與紗布還有一小藥盞藥汁,“王爺,藥拿來了。”沙棘粉是名貴的藥材,月奴退到一旁冷冷的打量着非煙那一雙紗布纏繞的雙手。
“将旁邊的廂房整理出來讓雲小姐住。”衛懿軒掃一眼桌面上的藥,倪府原本就是藥材世家,只是後來……
雲小姐?非煙明顯的憋氣高聳。
雲小姐?月奴露出驚訝的表情瞅着非煙,不過馬上回神,“是,王爺。”她走的時候不忘再看非煙一眼,跨出廂房轉身推開旁邊的廂房門。
“過來。”衛懿軒看着還站着的非煙,不耐煩的命令道。
黑眸一閃,非煙走了過去,坐在衛懿軒旁邊,自然的面對着他,伸出右手放在桌角,衛懿軒解開紗布,原本嫩肉血糊的手心,現在蒙上一片腐白,而且中間的紋路間滲出淡紅的血絲,衛懿軒蹙起眉頭站了起來,走向床榻拿來軟枕遞給非煙。
非煙有些不解的接下軟枕豎抱在懷中,下颚撐在軟枕上,“可以了。”
衛懿軒聽着非煙的話點點頭,拿起少許紗布粘着藥汁,他小心翼翼的試着,他全神貫注的看着自己的手,以免讓疼痛加重。
盡管衛懿軒已經很輕很輕,可是那穿心的疼痛還是順速的延來,非煙終于明白衛懿軒為什麽要給她軟枕,非煙左手用力的環着軟枕,臉死死的埋在軟枕上,可疼痛并沒有因為這樣而壓住,越來越痛,仿佛利劍割開她的肌膚,剖開她的胸膛,斬斷她的肋骨,切開她的心,然後再灑把鹽。
“啊……”非煙終于忍不住仰起頭叫了起來,與此同時她情不自禁的要抽回自己的手。
面對着突如其來的動作,衛懿軒仿佛早就有所準備,他左手死死的抓着非煙的手腕,右手仔細的清洗着腐白。
“忍一忍。”他并沒有擡頭去看非煙,可他的語氣很柔,柔的他自己都沒有發現。
非煙侵末在疼痛中,衛懿軒的話她根本就沒有聽進去,更加不會管他柔還是硬。
可站在門口的人卻看的清清楚楚,聽得清清楚楚,眼眸中閃過冷冷的恨意。
025 是敵是友
非煙全身無力的趴在桌子上,她側着臉貼在桌面,此刻的冰涼涼似乎能給她将将疼痛,她眼眸眨也不眨。
“沙沙沙……”
聽到這個聲音,非煙移了移頭,看着倪伯移了進來,也許是午時的事情記在心上,倪伯看見非煙看着自己,原本擡起的頭立馬低下,他的手上端着一碗黑紅色的藥膳送了進來。
“放下吧。”衛懿軒點了點頭。
倪伯将藥膳放在桌上,然後俯首再離去。
藥膳一股腥味傳來,非煙連忙皺起眉頭,竭盡全身力氣讓自己站了起來,然後轉身準備離去。
衛懿軒憋了一眼藥膳,再看向非煙,“你去哪裏?”
非煙有氣無力的站在那裏,“午膳時間,非煙應該去給王爺準備午膳。”
“不用,坐下,把這碗藥膳吃下。”衛懿軒語氣有些硬朗。
非煙抿唇搖着頭,“不要,非煙還是去給王爺準備午膳。”非煙說着連忙想逃。
衛懿軒箭步如飛,一把拉住非煙的手臂,非煙想掙脫開,可是卻被死死抓着,衛懿軒按着非煙坐下,“你聽着,如果你想離開睿王府,那麽你現在必須聽本王的話。”衛懿軒坐下面對着非煙。
非煙哭喪着一張絕色的臉龐,眼眸看着那碗還在冒熱氣的藥膳,腥味撲鼻而來,非煙難受的別過頭:“非煙怎麽知道這是不是毒藥。”非煙無奈只要找借口。
衛懿軒黑眸鋒芒的看着非煙,然後拿起藥芍往自己口中送了一口,再将藥膳推到非煙面前。
非煙一看急了,上身往後靠,緊緊的抿着唇,急中生智:“非煙的手根本無法拿起藥芍。”非煙心中黯忖,這下應該無話可說了吧。
衛懿軒斜眼看着非煙,許久沒有說話,只是端起藥膳,拿起藥芍,送向非煙口前。
一股腥味撲鼻而來,非煙看着嘴前的藥膳,頓時驚慌失措,脫口而出:“太燙。”
衛懿軒的臉慢慢沉下來,不過他還是吹了吹,再送到非煙嘴前,直勾勾的看着非煙,似乎在看非煙還會玩什麽花招。
感覺全身被人抽了筋,非煙哭喪着張開嘴,衛懿軒順速的将藥膳倒入她的口中,非煙直接給吞了下去,因為實在太難聞了。
衛懿軒一勺接着一勺送到非煙口中,臉色越來越放松;非煙一口接着一口吞下去,額頭皺的越來越緊。
隔壁之人手捏的越來越緊,仿佛手中的被褥是非煙一般,非得将她捏死。
終于吞完了一碗,一股難受的氣流從喉嚨傳來,非煙飛一般的速度沖到門口,“嘔……”
衛懿軒飛速的出現在非煙身後,“不許吐。”
非煙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巴,轉過頭惡狠狠的瞪着衛懿軒,蒼白的臉順速漲紅……
衛懿軒居然看着非煙沒有憤怒,而是拉着她回到廂房內,讓非煙坐下自己才坐下,然後好聲好氣的開口:“我們在這裏住半個月,你這半個月每天堅持吃藥膳……”
半個月藥膳,不等衛懿軒話全部說完,那惡狠狠瞪着衛懿軒的眼眸泛起怒火,胸口頗有起伏,仿佛生氣不小。
衛懿軒眼眸向旁邊瞟了一下接着又轉回來:“你這段時間失血過多,必須吃藥膳補回來。”
衛懿軒的話說完,非煙驚愕的盯着衛懿軒臉上看,眼眸中的怒氣全無,染上奇怪的神色盯着衛懿軒臉上看。
衛懿軒看着非煙那奇怪的表情,擰起眉頭,“本王的臉上有什麽?”說着,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
半響,非煙搖搖頭:“不是你臉上有什麽,你是不是生病了?”說着,非煙就伸出手準備去摸向衛懿軒的額頭。
衛懿軒向後仰讓開非煙的手,“本王的身體自己知道。”
“那你怎麽這麽奇怪?帶我這個你最讨厭的人來這兒養身體!”非煙眯眼打量着衛懿軒,左看看右看看,仿佛要将他看穿。
衛懿軒的臉瞬間黑的如暴風雨來臨之前一樣烏氣騰騰,站起身子,佛抽揚長而去。
非煙轉過頭看着衛懿軒生氣的走了,看着他那背影,應該生氣不輕吧?可是真的很奇怪,他良心發現?可是他今天真的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