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有指望了
孫大爺停住腳步說：“這就是長武的家了。”邊說邊走上前，重重拍了幾下門，并大聲吆喝道：“長武，長武，開門哪。”
立刻，從院裏傳來一陣腳步聲，大門“嘩啦”一聲就打開了。
只見身材瘦長的孫長武站在院內，熱情洋溢地招呼道：“大爺，你老起得早啊。”但是看到孫大爺身後，身穿軍裝的徐自強，臉色立刻就變了，兩手按在兩扇門上，淡淡地說，“大爺，你帶這人來做什麽？”
好在，孫大爺并不在乎他的臉色，而是向屋裏擺擺手說：“走，屋裏談，屋裏談。”
孫長武遲疑了一下，還是把按着兩扇門的雙手，很不情願地放了下來，轉身進了院內。
徐自強剛跨進院內，就遇到一個十來歲的男孩子。
徐自強拉過稍大一些的孩子，親熱地問：“小鬼，你叫什麽名字？”
孩子歪着頭，調皮地說：“我叫拴不住。”
徐自強笑道：“你這名字真稀奇啊，能不能給我講一下，這個名字的來歷呢？”
孫大爺又好氣又好笑道：“你別聽他的，這孩子油腔滑調的，他叫拴住。”
拴住倔犟地說：“拴住是我娘叫的，她怕我跑了。”
徐自強很感興趣地問：“怕你跑哪裏去呀？”
撿住剛才還笑嘻嘻的小臉，立刻變得嚴肅了起來：“怕我去打小日本，小日本把我舅殺了，我舅可疼我了！我聽人說，八路軍專打鬼子，我要去當八路，我娘不讓我去。她說，還沒槍高，當啥兵。我說，你不讓我去，我就跑。她說，你跑，就拴住你。我說，拴不住，拴不住。從那以後，我就叫拴不住了。”
徐自強立刻豎起大拇指，稱贊道：“小鬼，你志向很高！告訴叔叔，你幾歲啦？”
拴住一踮腳尖說：“十三歲。”
徐自強刮了刮他的鼻子說：“你還太小，不能當八路，不過可以當兒童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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拴住天真地問：“兒童團也可以打鬼子嗎？”
徐自強重重地點點頭：“可以的！”
拴住興奮地跳起來：“我要當兒童團，我要當兒童團。”
孫長武卻把兒子推出門，不耐煩地說：“小孩子懂什麽？去，去，去！”
拴住沖父親做了個鬼臉，還是和徐自強拉了個勾，才很不情願地走出了門。
徐自強和孫大爺，這才随孫長武進了院子。
孫家的院落子狹窄，兩間破屋和一個小鍋屋，當中只靠薄籬笆隔開。堂屋內也很簡陋，西山牆上釘着幾個橛子，上面挂着鐮、鋤一類的農具。靠牆有一個用土坯壘的床，是孫長武瞎眼老娘睡的。
三個人剛進屋，長武娘側着耳朵，就聽到了，蒼老着聲音問：“長武，是誰來了啊？”
孫大爺連忙說：“長武娘，是我。”
徐自強也連忙道：“大娘，我來看你來了。”
長武娘“哦”了一聲，同時認真辯認着徐自強的聲音。
徐自強親熱地問：“大娘，你今年該有八十歲了吧？”
長武娘回道：“八十一了。”
徐自強又問：“你老身子骨還壯實吧？”
長武娘回道：“還算壯實呢。”但是仍然沒辯認出徐自強的聲音，終于忍不住了，便轉頭問孫大爺，“大哥，這孩子是誰啊？”
孫大爺笑哈哈地回道：“他是馬陵大隊的隊長，名叫徐自強。”
孫長武不由睜大了眼晴，他妻子和女兒本來在裏間，聽了這話，也掀開破舊的門簾，瞪大了眼晴向外看。
長武娘激動地聲音都顫抖了：“老天爺啊，真是開了眼啊！鄉親們正盼着共産黨，果真就來了個共産黨的大官啊？”
徐自強連忙謙虛地說：“大娘，咱們共産黨人，都是為人民服務的，不是什麽官不官的。”
長武娘眨巴着無光的雙眼，拍了拍床沿說：“徐隊長，你快請坐。不怕你笑話，日子難過啊，連碗茶都端不出。都是小日本和臧宜年那個狗漢奸害的啊。聽說共産黨八路軍專打鬼子、為窮人辦事，是真的嗎？”
孫大爺鄭重地說：“長武娘，是真的。”說到這裏，他望了孫長武一眼，又意味深長地說，“共産黨為窮人辦事，人家可不象二六支隊，還有青幫會那群土匪，走到哪兒搶到哪兒。這些共産黨的孩子啊，對我們上了年紀的人，更是大爺大娘地叫着，不笑不說話，從來沒有橫向眉豎眼的，粗聲大氣過，那可真是仁義之師啊。”
長武娘抹着眼淚說：“那可真是太好了啊……”
她話還沒說完，忽然從裏間，傳來了女人低低的抽泣聲。
長武娘嘆了口氣說：“長武，你也是三十多歲的人了，沒吃沒喝的，就己經夠難過的了，還和桂花娘抖嘴磨牙。”又轉臉向裏屋，“桂花娘，你也老大不小的人了，還不了解他那個犟脾氣，聽娘的話，別哭了啊。”
孫大爺詫異地問：“桂花娘，長武這個臭小子，是不是又犯混惹你生氣了？”
桂花娘終于停止了哭泣，隔着籬笆說：“大爺，其實也不怨桂花爹，都是因為家裏窮。說出來也不怕你老人家笑話，桂花都十四五歲的大姑娘了，還是三年前做了條褲子，連個換洗的都沒有，出不了門。我說賣幾升糧食，給桂花扯條褲子，他不願意，就為這生了一場氣。”
孫長武為難地說：“不是我不想賣，是繳了租子以後，家裏剩的糧食也不多了。要是臧宜年再來搶，連吃都沒得吃，哪裏還有餘糧賣呢？”
長武娘嘆了口氣道：“居家過日子，難着哪。都怪這年月不好，繳了捐，繳了租，就所剩無幾了。誰知道那砍頭的臧宜年，又派下來兩萬斤公糧，家裏滿打滿還有一石一鬥糧，又要完捐，又要人吃，又要賣了做衣裳。他大叔，你說我們這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啊？”
孫長武一直捧着頭，唉聲嘆氣的。
孫大爺安慰道：“長武娘，你別着急，共産黨八路軍一來，就有指望了！”
長武娘卻擔心地說：“大哥，這共産黨一來，臧宜年還會不會過來搶糧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