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鄭以晨回家後關了手機,洗澡睡覺。
不知是不是一整天的神經緊繃讓她累極了,她沾枕頭就睡着了。
佟越打了很多電話,終是放棄。
他總以為自己在彌補、在給她更多的好,就能問心無愧了,可他卻是越做得多越是感覺乏力。
到這時才終于明白,只有愛是無私的。不因愛而對她好,只是希望得到她的諒解。也只有在目的是補償她的情況下,他會因為鄭以晨的頑固而懊惱,因為她的不接受而感到氣惱。
明明我都做了我能做的一切,為什麽你還是不接受?
直到他見到了黎笙,才終于懂了鄭以晨的倔強。
因為鄭以晨是愛他的,因為愛他,才希望他也是因為愛而做的這一切。
佟越開始恨起自己那一瞬的遲疑與松手,開始恨自己沒有早些告訴大家他們已經在一起的事實,甚至恨自己在被黎笙打斷的那一刻,沒有繼續說下去。
他從前沒有向黎笙袒露過自己的心境,無所謂什麽難過。
可鄭以晨讓他清楚地認識到了自己是個多失敗的男人,一直在傷害,一直在愧疚,一直在補償,甚至将自己的好變成補償的方式,多麽不齒。
鄭以晨一覺醒來神清氣爽,不用起早床,賴在床上等爸媽給她端早餐回來,又穿着厚厚的睡衣在家亂竄,最後還是拿了好多零食回了床上,看看小說,看看電視劇。
到了晚上才想起來手機還沒開,信息不多,來自佟越、程遠,和黎笙。
鬼使神差,鄭以晨先點開了黎笙的信息。
——童童,明天約個下午茶呀?就是我們常去的那家,雖然老板換了,嘿嘿。
鄭以晨随手回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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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手機剛開,下次吧。
鄭以晨以為自己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語氣能讓黎笙明白,可她忘了,對面那是黎笙。
短信回過去不過幾秒,電話就撥了過來。
“童童你終于開手機了呀?一整天都不見人,可擔心死我了。”黎笙聲音甜膩清脆。
“忘了開機而已。”鄭以晨語氣淡淡。
“那我們明天約下午茶呀,這麽多年沒見了。”黎笙笑了起來:“童童呀,你怎麽都不想我呢?”
鄭以晨的呼吸微微重了,黎笙一直的挑釁讓她有些沒辦法控制自己。從小她就是個沒什麽脾氣的人,後來又變得脆弱敏感,一頭紮進自己的世界裏。可偏偏黎笙可以打破她的一切克制。
“黎笙,告訴我你的目的。我們還是在同個宿舍一起上課的好閨蜜嗎?”
“不是呀,我只是想敘個舊,你那麽大反應幹嘛呀?對了,你跟佟越在一起了?”
“與你何幹?”
“當然跟我有關系,咱們跟佟越一起經歷了那麽多,我得關心一下你們的現狀呀!”
“黎笙。”鄭以晨忍無可忍:“有些事我沒有說,不代表我不會說。”
黎笙聞言,頓了一頓,笑得聲音尖利:“你會說?算了吧鄭以晨,你就是到現在這個什麽都沒有的地步了,都還在為你那可憐的自尊心而扛着。你為什麽不說呢?別人不知道,我還不知道?你骨子裏的驕傲不準佟越是因為可憐你施舍你才跟你在一起的呀!我想……只有你求我不說,沒有我求你不說這回事兒吧?”
鄭以晨像只漲滿了氣的氣球,黎笙的話是一根針,輕輕一戳,就破了。
鄭以晨在這邊沉默,那邊的黎笙聲音又變得輕柔。
“明天兩點我在咱們常去那家甜品店等你,別忘了哦!”
電話裏只剩急促的嘟嘟聲,鄭以晨的胸口是絲絲扯着的不舒服。
她多了解黎笙,黎笙就有多了解她。她知道黎笙怕什麽,黎笙也知道她的弱點。
無能為力。
……
在去見黎笙以前,鄭以晨在鏡子前照了很久,她伸手将高領毛衣微微拉下,定定地盯着脖子上那猙獰的傷疤。
她用力把毛衣領往下拉,疤痕卻一望無際,直到她崩潰地脫下全部的衣物,赤/裸地站在鏡子前。
鄭以晨背過身去,恐怖的燒傷疤痕從脖子右側向下蔓延,蜿蜒爬過她本來白皙潔淨的背部,一直到左邊腰側、接近臀/部的地方。
她把長長的頭發高高紮起來,右側下方本應長頭發的地方,寸草不生。
相比于以前的觸目驚心,如今的疤痕已經只是凹凸不平而已。
為了防止疤痕的增生或者攣縮,鄭以晨穿着難以呼吸的壓力衣,忍受着難以想象的疼痛,做了無數次整形,渾身上下被取皮到無處可取。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打擊,讓鄭以晨嘗試了無數次的自殺。
想起昨天黎笙把手裏那微不可見的疤痕拿給佟越看,鄭以晨就忍不住笑了起來,笑着笑着,淚就不可抑制地掉了下來。
她黎笙擦了幾天藥就好了,可自己卻忍受了接近三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日子,到頭來,挑釁的那個人,竟然是得了救的黎笙。
鄭以晨還記得她還對舞蹈抱有僥幸心理的時候,從儲物間裏拿出以前穿過的舞蹈服,一套套地試着。
可沒有一套可以遮住她那時還紅紫猙獰的傷疤啊!
那時的鄭以晨換上舞蹈服,站在鏡子前,看着自己令人作嘔的頸部,想起以前從前上學的時候,老師總誇她。誇她脖子好看,氣質好,長得好看。那時她總會再挺挺胸,再昂昂頭,把自己最美的頸部弧線展示出來。
她微微偏頭,露出了後頸觸目驚心的傷口。鄭以晨顫抖得無法自持,拿出絲巾,又找到一把鋼絲夾跟別針,尋找最穩固的方式,讓那絲巾像圍牆一樣把自己的脖子保護起來。
越是心急越是手腳不聽使喚,在絲巾又一次滑下來的時候,鄭以晨終于忍不住了,蹲下來大哭了起來。
她終于只能絕望地拿刀一下下坎斷自己對舞蹈所有的愛,可那是視舞蹈如生命的鄭以晨最難放棄的東西,如自己的血肉,邊一刀刀砍着,邊一聲聲哭着,血肉模糊,血水四濺,讓她痛不欲生。
一陣風從未關進的窗子透進來,一/絲/不/挂的鄭以晨冷得瑟瑟發抖,她終于蹲下去将衣服撿起來,又一件件地穿回去。
鄭以晨将頭發放下來,擦掉了淚水。
人真是可笑,明明有“痛到麻木”那個詞語,卻沒有痛到麻木的感覺。
如果能感覺麻木該多好,那就不會疼了啊!
……
兩人常約的甜品店不知換了多少個老板,也不知店面翻新了多少次,鄭以晨好不容易才找到。
黎笙似乎已經早早到了,坐在那兒發着呆,呆呆的樣子,可愛十足。
黎笙真是長着一張哄人的臉。
“童童!”黎笙看到了她,站起來迎,使勁朝着她揮手,恍若多年前,她知道她對佟越有意思,遠遠看到佟越的時候,趕緊向遠處的鄭以晨揮手,喊她過來看。
鄭以晨走到她面前坐下:“你覺得我們這樣的見面有意義嗎?”
“唔,有呀,挺好的。”黎笙把手裏的點單夾遞給鄭以晨:“你看看要點點兒什麽,我的已經點好了,就等你了呢!”
鄭以晨接過點單夾,黎笙就手肘擱在桌上,兩手托腮,笑眯眯地望着她。
鄭以晨并未擡頭,一邊看着點單夾上的文字,一邊輕聲說道:“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沒有必要演得那麽累。”
黎笙輕哼一聲:“你太沒意思了。”
鄭以晨點了點心和茶點,把點單夾還給服務生,端正坐在黎笙面前。
黎笙不滿,皺了眉:“我看你在佟越面前低眉順眼的,怎麽在我面前還是這個鬼樣子?”
鄭以晨聽到佟越的名字,收回的手一頓,卻不答話。
“我還以為你現在變這樣了會改改你那驕傲的模樣,沒想到你還是這樣,你心理也夠強悍的呀!”
鄭以晨握緊了拳,艱難地咽了咽口水,閉了閉眼。
上餐的時候,鄭以晨正低着頭跟班上家長聊天,是孩子發來的語音祝福。
正在編輯文字,對面的黎笙叫她:“童童你看!”
鄭以晨擡頭,服務生澆完蜂蜜和巧克力,正在倒朗姆酒。
鄭以晨一愣,心底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果不其然,下一秒,服務生拿了小型火焰噴槍,往中心一點。
火光亮起,絢麗奪目。
鄭以晨雙腳一蹬,椅子跟地板摩擦,發出巨大的聲響。周圍的人們都望向這邊,鄭以晨心髒劇烈地跳動着,雙眼漲疼。
鄭以晨幾欲爆發,她死死咬住自己的下嘴唇。直到服務生離開,直到酒精燒盡,她終于爆發,目眦盡裂。
“黎笙,做人得要臉。你真的只記得是佟越救的你?選擇性失憶的時候,不能忘了真正的救命恩人!”
聽見黎笙輕飄飄的笑,鄭以晨出現了罕有的憤怒,桌子拍得砰響。
可下一秒,黎笙跟變臉似的。本來笑着的她突然就斂了那狂妄的深色,低眉順眼哭了起來。
鄭以晨聲音略大:“兔子急了是會咬人的,我什麽都經歷過了,我還怕什麽?”
黎笙流着淚,突然站起身來,跑到門口來人面前哭訴了起來。
“佟越,我好心請童童下午茶,她突然瘋了一樣地罵我……”
鄭以晨轉身,臉上是難抑制的憤怒,以及微微漲紅了的眼。
作者有話要說: 偶爾會看到有小天使回複,說女主性格太陰暗,讓人不喜歡,或是她太作了,其實也沒怎麽樣,為什麽不跳舞了,會不會太脆弱了一些。
這章傷勢寫出來了,大家之前模糊的感覺應該會清晰不少。
我寫這章的時候邊哭邊寫,感覺自己要瞎了……
最近幾章會比較虐,小天使們堅持一下~麽麽噠!
妖零零繼續哦,大家多給我留言,爬榜困難QAQ謝謝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