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鄭以晨點點頭,她覺得佟越那句話是她聽過最好聽的句子了,抑揚頓挫、擲地有聲。
“可以。”鄭以晨站起身來,急切地将手放在他手心裏,随着他去了舞池。
鄭以晨一手被他握在手裏,一手搭在他肩上,感覺着他覆在腰間的手,竟覺多了無數的安全感。
音樂一直就在此刻響起,佟越輕笑起來。
“你得帶着我跳啊,我不會跳舞。”
鄭以晨四肢一僵,面色有些尴尬。
“你放輕松,帶帶我,不能兩個人傻愣着啊。”
鄭以晨望着他的臉,望着那柔情似水的眼,不自覺就受了他的影響,緩緩地随着音樂踏起了舞步。明明還是有些僵直的身子,在他懷裏,就忽地沒那麽緊張了。
佟越唇角的弧度更深:“不愧是‘大二的鄭以晨’。”
“什麽?”鄭以晨一愣,有些不明白他的意思。
“你的學長們對你的稱呼,畢業演出的時候他們就總想找那個‘大二的鄭以晨’來給我們做幫襯。”
鄭以晨抿唇,望向佟越的眼,有些亮晶晶的東西。
“我以前,跳得是挺好的。”
“現在也是。”佟越輕笑出聲:“謝謝小鄭老師親自指導。”
鄭以晨的嘴角終于勾起了絲絲笑意。
“我今天是跟着寧時凱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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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看到了。”
“你……”鄭以晨剛要開口,身後一個女生端着一杯香槟,不小心和她撞到一起,一瞬間,裙擺上全是酒紅色的一片。
“啊!”鄭以晨驚呼一聲:“怎麽每次都出這樣的狀況……我去整理一下。”
“我陪你去吧,以免又碰到什麽人。”
鄭以晨一愣,知道他說的是上次她頭發落到果汁裏,去洗手間收拾的時候碰見葉泉的事情。
“你見到學姐了?”
“我去找了她。”佟越點到即止,再不多言,卻讓鄭以晨心知肚明。
兩人來到洗手臺前,鄭以晨拿着找服務生要的濕毛巾沾水擦着裙擺,佟越碰到熟人去打招呼了。
鄭以晨清理完群裏上的污穢,一擡頭,寧時凱就出現在了自己的身後。佟越就站在外面,本以為他會幫自己擋住這個牛鬼蛇神,卻沒想到他竟是從洗手間裏出來,讓鄭以晨猝不及防。
寧時凱一邊唇角勾起,有些輕蔑有些邪惡。他俯身到她耳邊,輕笑着說:“我剛剛看到你跟佟越跳舞了……可是昨晚你不是說如果我把你怎麽樣了,佟越會殺了我?那按你這麽說,你們一邊在談戀愛,他一邊去相親了?”
寧時凱緩緩起身,雙臂抱胸架在胸口,“啧啧”感嘆:“不知是你在說謊,還是他劈了腿?”
他伸手摸上鄭以晨的烏黑的長發:“倒不如跟了我,寧家家大業大不輸佟家,我也不劈腿。”
鄭以晨被他句句帶刺的話紮得傻在原地,等到明白過來他的意思,這才終于又感覺到心髒撕裂般的疼痛。
世界上最不争氣的,大致就是她鄭以晨了。因為他幫了自己幾次,說了幾句好聽的話,便又開始把持不住自己。
可最後是什麽結果?
鄭以晨冷笑起來,大概她是這世界上最不值一錢的人了。
鄭以晨想起自己才到寧家一兩天的時間,就接連被寧時凱下絆子,想起他的卑鄙下流,胸口大片大片的痛苦複又浮現上來。本來她還覺得利用之于佟越太過卑鄙,可現在看來,她只需要考慮自己。
考慮自己被逼着跟寧時凱結婚,若是不答應,就只能被趕出去這個事實。
鄭以晨離開洗手臺,來到佟越身邊。
“佟越,我跟你商量一件事。”
佟越轉過身來,向熟人打了招呼,便邀她去一邊說話:“好,坐下來說。”
鄭以晨坐下,望着佟越帶笑的眼,輕聲喚着他的名字,表情淡漠,語氣随意:“佟越。”
佟越一愣:“你說。”
“佟越,你是不是對我特別愧疚啊?在我需要你的時候,是不是你什麽都可以做?”鄭以晨本來眼神飄忽,說到此刻的時候,卻無比認真。
佟越心下一緊,竟猜不透她的意思,只得硬着頭皮點點頭。
“那你補償我好不好?”鄭以晨望着佟越那熟悉的臉,曾經滿滿的愛意卻不知跑到哪裏去了:“反正你也不愛我,你總覺得你欠了我的,那我就給個機會你讓你補償我。”
鄭以晨頓了頓:“我們結婚吧,我只耽誤你幾個月的時間,等我解決了一件事,咱們就互不相欠了。反正我們也不相愛,反正你也不愛我啊。”
佟越聽着她反複說着他不愛她,已欲揚起想要摸摸她的頭發給她安慰的手頓在半空。他的眼神深遠而悠長,帶着鄭以晨讀不懂的憂傷。
看着佟越的目光,鄭以晨莫名就含着淚笑了,笑得十分刺眼。
想起寧時凱對他的忌憚,她使盡了全部力氣,一字一句道:“只有你能幫我了,你只需要給我一個你太太的名分就夠了,別的什麽都不用你做。”
只要自己變成了他的太太,昭告天下說他娶的是寧家的女兒,就再沒有人敢把她當做一塊抹布,随意亂扔了。
想起寧時凱說“什麽都可以給,除了公司”時那認真而又放着精光的眼神,鄭以晨就知道,那是他的死穴。
鄭以晨的狠厲讓佟越又是心驚又是心疼,最終,他輕柔開口,用上了他所有的溫柔。
“好。我們結婚。”
鄭以晨笑了,忍住滿臉淚水:“謝謝。等我解決了那件事,咱們,就互不相欠了。”
她望着佟越俊逸如初的臉,一顆心被磨得粉碎,洋洋灑灑地在空中飛散,最後消失不見。
看來他真的充滿了愧疚,一顆心被補償二字填滿。
直到酒會結束,鄭以晨都靜靜地坐在一邊,到了最後,她才開口對佟越說道:“那你待會兒送我回家吧,把我們結婚的事兒告訴……我父母。”
鄭以晨覺得“我父母”三個字說得別扭,卻依舊咬牙說了出來。
“父母?”佟越一愣,這才意識到她說的到底是誰:“你在寧家住下了?”
鄭以晨點點頭,并未覺得不妥,頓了頓才發現他的話裏有話。佟越大致很早就知道了這些事情,并且一直都在背後指引她。那些她所想到的辦法,都是佟越的引導。
“其實……”鄭以晨深吸一口氣,佟越總是得知道的:“我……跟寧時凱搞錯了,他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
鄭以晨的語氣很痛苦,可很顯然,她話裏的痛苦并不是因為她錯失了當寧家女兒這麽多年的日子,而是因為她并不是鄭林和焦雲的女兒。
“爸爸那時生病了需要骨髓移植,可是寧時凱沒有救爸爸。還有蘇婷,蘇婷她……換掉了我們。”
“我知道。”佟越的眼裏滿是鄭以晨哀傷又憤恨的影子,他的聲音放得很柔,生怕會吓到她。
“所以我需要你幫助我,我成為了你太太,總算是有個後盾,不會被輕易趕走了。等到事情結束,我們兩不相欠。你不用再對我感到愧疚,我也不會再怪你,更不會……纏着你了。”鄭以晨垂目,繼續道:“那就……麻煩你了。”
佟越沉默着,良久才吐出一個字,是鄭以晨聽不清情緒的一個字。
“好。”
回家的路上,鄭以晨想了很多很多。
想起她曾明媚地敲開佟越寝室的門去找他,想起他穿着褲衩皺着眉出現,想起他總是不太愛理睬她,想起他最後對黎笙說的那句“不要被燒傷”的話,似乎一切都是命運。
命運就像一個圈,把她和佟越連起來。不管她怎麽跑、跑了多少圈,總是會和他相遇。
每一次相遇都是一個跟頭,終于到臨了緣分用盡的時候,才能幫她一回。
鄭以晨很早就出現過讓他幫助自己的想法,可總是害怕他會受到傷害,怕自己提出的“契約婚姻”太過俗套狗血,怕到了最後不純粹的感情生了根,又不得不分開。
可她不應該再為別人着想了,她每一次的善良,都換來了巨大的災難,那便成了聖母,成了一個損己利人的傻子。
佟越沒什麽好擔心的,不論是黃金單身漢還是離異王老五,對他都沒差。他以後還是可以找到門當戶對的女人,過上幸福的生活。既然他對自己沒有感情,就不會存在傷害。
鄭以晨自嘲地想,說不定他做了這些事以後,最後的愧疚消失殆盡,就能夠完全地忘掉她這個人。
多好。
“佟越。”鄭以晨開口叫他:“咱們早點結婚吧,我想早點成為寧家名正言順的女兒,早點奪回我應有的東西,早點讓寧時凱下地獄。”
早點……離開你。
總好過待在你身邊時間太長,又難以控制自己。
“好。”
佟越這樣回答,讓鄭以晨的心滿意得過了頭,甚至開始微微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