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徐碧城吓得大氣也不敢出,只睜着一雙驚惶的丹鳳眼,面色煞白。岳绮羅又瞪了她一眼,方松開了手,蹬蹬地走出了門。
唐山海遍尋也找不見人影,正是焦急的時候,剛回到禮堂,便見岳绮羅攜着徐碧城站在那。徐碧城見他來了,嘴唇蒼白地直凝望着他,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
“碧城!”他低聲喚他,快步走上前握住她雙手,“你方才去哪裏了?”
“我...剛才被鎖在洗手間裏了。是岳姑娘幫我打開門的。”
“岳姑娘?”唐山海蹙眉,“好了,沒事就好。下次小心點。”
“恩。”徐碧城深吸了口氣,“那,山海,我們去那一桌敬酒吧。”
“你先去吧,我同绮羅有幾句話要講。”
岳绮羅笑了,“绮羅?”
唐山海把她拉到一邊去,低聲道:“是你把碧城鎖在洗手間的?”
“你很聰明呀。”岳绮羅坦然的很,“我不過試試她随機應變的能力,倒把她吓得不輕。就警告了一下,叫她以後演戲要演全套。我看你這個搭檔,不會是個半吊子吧?”
“碧城的确不适合做特務工作,”唐山海聲音細若蚊吶,“她膽子小,你以後別吓她。”
“不吓吓她,怎麽練膽子,你是想她日後露馬腳嗎?”岳绮羅不高興,“你不會是重慶請來個祖宗的吧。”
岳绮羅沒想到,唐山海竟真會為了徐碧城而不帶她去見畢忠良。
之前唐山海與徐碧城敬過了酒,撤了酒席,人也散了。單單行動處的人要在華懋飯店二層的包廂再聚一次,權當給徐碧城接風。唐山海借口要送岳绮羅回學校,暫缺席了酒宴,帶着岳绮羅先離開了。
“我同碧城今天新婚燕爾,她又将在處裏工作。我把她撇下反倒帶你,太過奇怪了。”唐山海耐心地解釋,“即使多帶上你,你又與行動處無關,難免引人注目。”
“好啊,又錯過一個拿到情報的機會。”岳绮羅抱着雙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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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山海在聖瑪利亞學校前放下岳绮羅,就驅車回了華懋飯店。但岳绮羅并沒有乖乖回宿舍,汽車還沒消失在街角,她就招了輛黃包車也回了飯店。
她沒費多大功夫就從服務生口中套出了包廂號,又把一張紙人放在那服務生身上,趁上菜的功夫叫那紙人鑽進了畢忠良的脖子。
畢忠良正在席間談笑風生,口中的花雕酒還未咽下去,莫名的生出方便的念頭。于是略帶歉意的起身示意,轉身出了包廂。
推了男廁的門,畢忠良眼尖,瞧見拐角處背對他站着個小女孩,裙擺還露出了一截。他心下生疑,朗聲道:“誰在那!”
小女孩猛然轉身,向他伸出一只手掌。畢忠良只覺被一道紅光擊中天靈蓋,意識早已飄出九天之外。最後一眼只窺見那女孩帶着條圍巾,遮住了半張臉,留着學生頭。接着兩眼翻白,已失去了意識。
岳绮羅玩味地瞧着面前被他收了魂魄的男人,此時早已成了個面無表情的人偶。他的魂魄力量似乎不小,若吃進肚裏,能增進她不少力量。總是吃雞鴨鵝的魂魄,她的元神都要散了。
“畢忠良,我問你。你那行動處裏可有什麽絕密的計劃存檔?”
“有。”
“是什麽?”
“歸零計劃。”
岳绮羅心下欣喜,忙問道:“在哪裏?”
“在檔案室的...”
“啊!!!!”
一聲陌生男子的慘叫撕裂了平靜,引得岳绮羅周身一顫。竟是個攪局的。她身手敏捷,還了畢忠良的魂就奔出去追那男子,扯着他的後領将他拖回男廁。
那男子早已吓得屁滾尿流,頭面上大汗淋漓,見逃不出岳绮羅的手心,便腿腳癱軟,雙手合十顫抖着道:“大仙饒命...大仙饒命啊!”
岳绮羅咬着牙根,氣這蠢貨攪了她的局,恨恨的道:“你見了不該見的東西,這條命,你留不住了!”
唐山海覺得今日有些奇怪。畢忠良方才去了洗手間,好半天才回來,還魂不守舍的。方才又走進一個服務生,也是面色奇怪,總從他這一側上菜,倒酒時還總遮住他的視線。
待那服務生走了,他才發現自己膝上掉了張字條。小心地打開了,上書幾個大字“有麻煩”,還署了名字,竟是岳绮羅寫的。
“碧城,我失陪一下。”
出了包廂,剛走過一處拐角,便看見岳绮羅空着手站在那。唐山海快步上前,望着四下無人,便低聲問她:“你怎麽來了?”
“我殺了人,處理不了。”
“什麽?”唐山海倒吸一口涼氣,“怎麽又殺了人?”
“他當場撞破我套畢忠良話,留不得。”岳绮羅從牙縫裏擠道。她方才趁畢忠良回魂前把那人拖進隔間,出來時早不見畢忠良的影子。又被人壞了好事,好在那人的魂魄還能讓她有段時間不操心元神的事,不然真是滿盤皆輸。
“你套畢忠良的話?”唐山海深吸了一口氣穩定情緒,“你是不是瘋了。”
“你放心,他沒認出我來。人現在正在男廁,怎麽處理。”
偌大個人,怎麽運出去都惹人眼目,唐山海出了一層薄汗。四下巡視片刻,瞧見送碗筷的服務生,倒有了主意。“這樣,你先回去盯着,別叫人發現了。我回去說一聲,就說家中遭了賊,要提前走。”
唐山海去不到片刻就回來了,一擡頭,卻見岳绮羅已拖了那人出來,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他只消看一眼便覺熱血上頭,忙四下環顧一圈,确保沒人在附近。才拉過岳绮羅低聲對她說道:“你去盯梢,我要去找一輛服務生運送碗筷的車來,把屍首運出去。”
“我去找,你來盯梢”
偷了車回來,唐山海三下五除二将那倒黴鬼塞進車下的空間,蓋上層白布。連帶着套服務生的制服,唐山海抖開制服,發現還是成年男子的身量。
“你怎麽搞到的?”唐山海很是好奇。
“出去再說,你打算怎麽混出門?”
“華懋飯店上層是供住宿用,但要從大門側邊地另一處門進去,裏面有電梯。酒店提供送餐服務,所以經常會有服務生推着車從大門出去。”唐山海頓了頓,望着岳绮羅“我先出去,你與我保持距離。一旦被發現就不至于被連累。”
“恩。”她低着頭,用腳尖把那人的手塞回車裏。她覺得這人死性不改,轉世幾次都要逞能。不過,倒也不壞。
唐山海的演技和裝扮天衣無縫,再加上岳绮羅跟在後面随時準備用魂術控制,二人有驚無險地出了大門。這身衣服在酒店裏顯得庸常,在大街上便有些突出。一路走來行人皆好奇地瞧着這把推車推到大街上的服務生,除此之外,倒也沒出纰漏。
拐了幾個街角,到了條僻靜的街上。唐山海把車上那人卸下來,扯了白布勉強蓋上。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聽見不遠處有人喊:“什麽人!”
“跑!”唐山海當下立斷,拉過岳绮羅邊跑。
岳绮羅被他緊緊攥着,跑過幾條街才停下來,早已氣喘籲籲。二人找了個沒人的小巷歇腳,靠在牆壁上直喘氣。她這是才發現自己一直緊抱着唐山海換下來的西裝,都忘了撒手。
她把西裝遞給唐山海,他卻笑了,岳绮羅覺得奇怪,問他笑什麽。他沒應她,只顧笑着。
“笑什麽,再笑我把你這衣服丢在地上了。”岳绮羅摸不到頭腦,便不高興的扁嘴。
“岳姑娘,我是小看你了。”唐山海難得這樣笑,笑起來眼睛也彎彎的,“你是怎麽套了畢忠良的話,又怎麽撂倒那服務生的?”
“這可是機密,你想知道答案,就要答應我一件事的。”
“好,只要不是叫我立刻離開上海,我都答允你。”
“恩。”岳绮羅很滿意,“我要說我是個妖女,攝了他們的魂去,你信不信?”
見唐山海沒反應,岳绮羅也笑了,她曉得他還是不信。她之前氣他冥頑不靈,後來也想通了。誰叫張顯宗這一世是個特務,多疑的很,她可以等他退無可退,不得不信的那一天。她向來對自己的耐心有十足把握。
“藥物。”岳绮羅編起胡話來也是毫不吃力,“你別忘了我是個學生,化學這點東西,我搞不定嗎?”
岳绮羅的回答正觸到了唐山海的盲區,他的确不擅長藥物學,于是也信了。“好。那你說,你要我答應什麽事?”
“你以後不許叫我岳姑娘了。”
“不叫岳姑娘,叫什麽呢?”唐山海納罕。
“你今天對徐碧城說的,我叫什麽?”
唐山海想了想,“绮羅?”
“恩!”岳绮羅沖他點頭,“再叫一聲。”
“绮羅。”
岳绮羅咯咯地笑了,她看着面前帶着廚師帽的男子,又想起他戴軍帽的樣子。青藍色的軍裝,鬥篷及地,開起槍來不眨眼。他死的時候,臉上的皮也掉了,肉也爛了。眼睛卻還像一汪貝加爾湖,是凝固不動的死水。
作者有話要說: 岳绮羅和張顯宗的故事,原着其實已經寫到了死局。嫌棄夫婦雙雙殒命。我想讓他們再續前緣,也只能通過這種轉世的方式。我盡量讓唐山海保留了很多張顯宗的性格特點,也用了一些鹹粽的臺詞。但難免會有些不同。有時候像一個人如果性格記憶名字都變了,他還會是從前那個人嗎?我想不明白,所以只能盡快讓張顯宗恢複記憶了。
至于徐碧城,我的設定是唐山海在軍統訓練時與徐碧城相識,并且暗戀她。然而徐碧城對唐無意,又許久沒見。勉強算是舊愛。唐在對老岳産生感情的時候,還意識不到自己對岳绮羅的感情是什麽,因此理智上還認為自己深愛徐碧城。所以才會有之後的事情。
之所以把這個包袱提前抖出來,是因為我總覺得太虐了,讀着心情不好。就提前說了。祝大家閱讀愉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