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雖說成功從畢忠良口中拿到了情報,但自那晚過後,畢忠良仿佛成了驚弓之鳥,出行時身邊必帶兩個警衛,尤其提防十幾歲大的小女孩。岳绮羅近不了他的身,也沒了辦法。她久未進補,濫用法術易有元神灰飛煙滅的危險,因此大動肝火。
唐山海卻沒有岳绮羅那樣焦急,上峰剛下了鋤奸的名單,他便把奪取計劃暫且擱置一邊,着手處理暗殺任務。
“你這樣急也沒什麽用,不如先放在一邊,等畢忠良放松了警惕,我們再另作打算”唐山海把電碼的鋤奸名單譽抄了一遍,煮了杯咖啡,仔細的篩選起暗殺難度。
“難不成要拿到檔案室的鑰匙?”岳绮羅向她自己那杯咖啡裏加了全糖全奶,喝了一口,還是苦的直皺眉。
“就算拿到了鑰匙,你也不知道那份絕密檔案放在哪裏。”唐山海擡眼看她,“檔案室的文件都是依照保密程度分類擺放,只有主管才知道具體位置。像歸零計劃這種程度的檔案,很可能只有畢忠良一人知道具體位置。”
他一邊說着,一邊用墨筆在名單上畫了個圈。岳绮羅伸頭去看,一字字的念下來。“一分隊隊長 陳深”
“你要殺他?”岳绮羅提起了興趣。
“殺人的事情你別摻和,”唐山海看她一眼,見她又蹙起眉心,忙補充道,“太危險,這是在大街上殺人,有可能會來不及撤退。”
“我好像見過這個陳深,”岳绮羅回憶,“是婚禮上喝汽水的那人?”
“是。我聽說他不會用槍,比較好得手。”
岳绮羅想看他的表情,卻發現他正若有所思的盯着別處。沿着他的目光看過去,是徐碧城坐在餐廳的桌前沏茶。她是個極講究的閨秀,喝一口茶工序繁多,百鶴沐浴、送佛入宮、懸壺高沖,像在唱一曲宛轉的越劇,又焚了一支檀香,清幽撲面。
“绮羅,我要殺陳深這件事,不要告訴碧城。”
岳绮羅雖應允了,但也還是忍不住盤問唐山海原因。唐山海只由她搖自己袖子,解釋說只是那陳深試水,又往她手裏塞了一盤花生糖堵她的嘴。
岳绮羅吃着花生糖,嘴上卻并不停的問道:“我看多半是你與那陳深不對付,公報私仇罷!”
“說什麽呢。”岳绮羅這句話聲音有些大,唬的唐山海直要去堵她嘴,“我同這名單上的每個人都不對付,陳深也并無特別之處。”
“那天婚禮的時候,陳深走過來敬酒,我見你便不大對勁。”岳绮羅捏着塊糖回憶,“不過陳深這人并不簡單,你想殺他,怕沒你想的那麽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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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陳深不簡單?”唐山海提起了興趣,“何以見得。”
“說不出,但我知道他那副纨绔的樣子是裝出來的。”她岳绮羅活了這些年,見過的人沒有上萬也有上千。陳深是個高超的演員,但瞞不過她的眼睛“他的話裏,十句有八句都不要信。”
“那就讓他說不出話來。”唐山海勢在必得。
唐山海驅車去青峰茶館見陶大春,順帶把岳绮羅捎到了無心家。今日無心家中似乎很是熱鬧,離門口還有幾步便能聽見無心的說話聲。
開了門,無心坐在堂屋的椅子上,懷中抱着一只白貓。岳绮羅只看了那貓兒一眼,便覺後背竄上一股涼氣,一股危險的熟悉感像洪水般将她淹沒。
無心擡眼望向岳绮羅,漫不經心的打了個招呼:“喲,來了。跟白琉璃打個招呼吧。”
“白琉璃?!”岳绮羅杏目圓睜,白琉璃,那個害她折了修行的巫師?
岳绮羅警覺的向後退了一步,想了想,又自嘲自己杯弓蛇影。如今她還怕他作甚?便也坦然地走進堂屋,撿了張椅子坐下。
“多日不見,看來過得很是滋潤啊。”無心悠閑的搔着白貓的耳根,搔的那貓眯起眼睛,發出呼嚕呼嚕的聲音。
岳绮羅無心理會他,只盯着那只貓。那貓瞳仁異色,一藍一黃,一雙眼雖眯着,倒也射出兩道精光打量她。她力量鼎盛的時候拿他沒辦法,還被他一招擊的內傷。如今不同以往,更是叫她渾身發毛。
“岳绮羅,你怎麽了?”無心有意拿岳绮羅軟肋,玩味地瞧着她,“怎麽不說話了?”
那貓略睜開眼,打了個哈欠。一抹幽藍的光從那貓額心飛出,化成個人形影子,是個邪氣凜然的清俊少年,見了岳绮羅,便抱了雙臂打量她。
“岳绮羅。”少年緩緩念着這個名字,勾起單邊唇角,“數十年不見,你竟如此疏于修行了?”
“哼。”岳绮羅眼中聚起肅殺之氣,亦不甘示弱,“我勸你也莫要妄尊自大,上次敗在你手下是因我分了一半魂力穩張顯宗魂魄,如今我又戒了生啖人肉。若再倒退一百年,我未必會輸你一招。”
“好漢不提當年勇,岳绮羅,過去的事就沒有提的必要了。”白琉璃沖她笑的意味不明,“我算到你今日會來,特地來這裏候着。如何,不妨說明你的來意?”
“你既然神機妙算,還需我費口舌嗎?”
“岳绮羅,有些事情若非從本人口中說出,又有什麽意義呢。”
“好。”岳绮羅眸光凜然,“我今日來,原本是想問無心可否認識哪位法師,通曉如何恢複魂魄記憶的。但既然你來了......想必你便是那位能人了。”
“不錯。但我既然是主動找上你,想必你也明白所為何罷?”
岳绮羅這般玲珑心腸,當然不至于想不通。“你是要與我做筆生意?”
做筆生意?如何做?她嘴上這樣說了,心下卻是茫然。這間屋裏三人都清一色是不死的異類,凡人拿來交易的那些身外之物,對他們來說有半分意義嗎?
“說吧,你想要什麽?”
“我想要的東西,你現在還給不了。”白琉璃理理自己額前發絲,“你只告訴我,這筆生意做還是不做罷。”
“我尚不知道你要拿走什麽,怎麽做?”岳绮羅挺直了脊背,“萬一你要我的命該如何?”
“我要你的命做什麽?也罷,料你一時也做不了決定。你大可出了這個門,以現在的局勢,我擔保你走出千裏也找不到下一個機會。”
無心正看戲看的入迷,突然瞥見岳绮羅正狠狠瞪他,不由納罕道:“你瞪我幹什麽?”
岳绮羅不說話,起身理了理衣角就要離開。臨跨出門檻,又停了下來,側身丢下一句話。“我看未必,天下的巫師道士又不止你一個。我不信找不到。”
見岳绮羅的身影消失在拐角,無心拿茶碗蓋拂拂茶葉渣子,啧啧道:“你說,她能回來嗎?”
“她會回來的。”
次日,岳绮羅放了學正要攔黃包車,卻見一輛分外熟悉的汽車停在校門口。駕駛座的人撩了簾子,正是唐山海。
“暗殺失敗了,”唐山海一見她便劈頭蓋臉的甩出一句,“最近風聲緊,以後不要搭黃包車了,我來接你放學。”
岳绮羅自然是歡天喜地的上了汽車,一路上唐山海沉默的可怕,臉色陰沉,看似十分受挫。她其實早知道陳深沒有死,只可惜這一次觸到了他的逆鱗,日後恐怕埋下禍患。
“你說的沒錯,”唐山海減緩了車速,單手操控方向盤,空出來的一只手點了支煙,“陳深的确很不簡單。”
“打算怎麽辦?”岳绮羅低頭玩着指甲。
“再殺。”唐山海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
“你确保這次天衣無縫?陳深不傻,你很難有第三次機會了。”
唐山海深深吸了口煙,吐在空中。“既然陳深身手敏捷,那就下毒。子彈躲得過,毒就未必能罷?”
岳绮羅笑了,唐山海果然夠狠辣,是她曾認識的那個開槍不眨眼的張顯宗。
汽車一路到了唐府,趁汽車還沒熄火,岳绮羅便跳下了車。進了客廳,徐碧城正在窗邊剪花瓣,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
“徐碧城。”
徐碧城經她這一聲喚,渾身猛地一顫,剪刀也掉在了地上。見是她來了,便怯怯的笑了笑,又撿起剪刀躲閃着目光。
徐碧城向來有幾分怕她,但今日尤其膽小,剪花瓣的手也有些不準,好幾次都剪了葉子下來。岳绮羅覺出幾分不對,有意去探探她口風。
“在做什麽呢,碧城姐?”
見這兇神惡煞的小女孩突然湊過來,還擺出一副甜美的模樣,徐碧城原本惶然的內心更加不知所措。嘴角的微笑顫了顫,已是維持不住。“我......剪些鳳仙花,染指甲。”
徐碧城說着,便攏了攏小碟中零散的花瓣,那鑷子撿了幾塊冰糖似的明礬擱在碟裏,拿搗錘碾碎了,成了一碟殷紅的汁水。她撿了只描眉的筆蘸了蘸,顫顫巍巍的塗在指甲上。
“碧城姐,有什麽心事?”
岳绮羅頗為玩味的瞧着這人心慌的模樣,半點心思也藏不住。而徐碧城只覺今日幾件大事沖擊的她思緒混亂,一片恍然,早無力應付她,只能徒勞的躲閃目光。一有不慎,又塗到了指甲外。
唐山海停好車進屋,罕見的發現岳绮羅正和徐碧城親熱的聚在一起,不由納罕。湊進一看,兩個姑娘家正在塗指甲。岳绮羅聽見他的腳步聲,起身向他走去,給他看自己的指甲。“你看,碧城姐給我塗的指甲。”
沒走出幾步,岳绮羅表情驟然變冷。唐山海還沒來得及反應,便聽岳绮羅湊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小心,徐碧城恐怕有大事瞞了你。”
作者有話要說: 毋庸置疑,老岳是個非常規的女主角。她有很多有悖常理的行為和性格,草菅人命、陰晴不定、善于演戲、殺人不眨眼、絕情寡欲,而張顯宗也不是聖人忠犬,他也是個狠辣的人。我喜歡這對CP正是因為他們的與衆不同。因此,他們倆之間的感情發展可能同一般的言情線路略有不同。
其實前兩章的婚禮戲可以寫的無比酸、煽情、虐心,但是我實在想象不出老岳有七情六欲的樣子,于是...就流産了,只生出個流水賬。
嘛,感情戲麽,要耐心...耐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