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可能吧。”唐山海不信,“我們的級別是一樣的,她不可能拿到我不知道的情報。”
“恐怕你我都小看她的膽色了,”岳绮羅冷笑“她怕是要做件大事——或捅個簍子。”
“我知道碧城今天心神不定,她......與陳深故交甚篤。”唐山海艱難的吐出後幾個字,“今日陳深受傷入院,她很是驚惶。”
“我看未必,你還是小心為上。”岳绮羅言之鑿鑿,“我問你,徐碧城如今在行動處擔任什麽職位。”
“之前是財務處,前幾天剛調到機要室。”唐山海經她提點,忽然意識到了什麽,“你的意思是,碧城可能在機要室接觸到了什麽文件?”
“恩。”岳绮羅點頭。
唐山海心道不好,早在徐碧城調去機要室之前,他便提醒過她這一着是試探她的手段,決不可輕舉妄動。更何況畢忠良極有可能通過機要室向徐碧城傳遞假情報,引蛇出洞。但她雖不是極優秀的特工,但也受過嚴格的訓練,理應不會輕易為之所動。除非......唐山海此時只盼徐碧城只是心神不寧,且她沒有對飓風隊的控制權,不會妄自行動。
但徐碧城次日早上便抱恙在身,請了假,又不許他進自己房間。唐山海在門外徘徊許久,只能無可奈何的獨自去了行動處。
傍晚接了岳绮羅回來,唐山海如實同她說了,沒成想岳绮羅二話不說便踢開了門鎖,橫沖直撞地進了房間。
“绮羅...!”唐山海唬了一跳,忙去拉她回來。
“她不在。”岳绮羅向旁邊退了一步,給他看空無一人的房間,“我說的沒錯,她果然有事瞞你。”
唐山海向前走了幾步,也是愣了一愣。那張床鋪地平平整整,不像是剛剛躺過人的樣子。難不成當真是...?
“山海...?”
徐碧城不知何時已站在了房間門口,靜靜地看着他,面色蒼白。唐山海瞥了眼被踢開的門鎖,頓時語塞。
“我...回來時見你還鎖着門,叫你幾遍又不應,怕你出了事,就把門撞開了。”唐山海不去看徐碧城的眼睛,“既然你已經大好,我也就放心了。”
岳绮羅不易察覺的冷哼了一聲,噠噠地從徐碧城身邊走出門。擦着她的肩膀,一股子淡淡的消毒水氣味鑽進她鼻腔,一轉眼,又抓不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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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毒水?徐碧城的工作哪裏會接觸到消毒水?
岳绮羅在餐桌旁坐下,吳媽從外面的藥鋪抓了藥回來,正要到廚房裏熬一碗藥湯給徐碧城喝。她不喜歡聞藥味,直皺眉頭。唐山海同徐碧城說完了話,走到餐廳在她面前坐下。
“碧城說她睡了午覺起來,吳媽出去抓藥,她病的餓了,就出去吃了些茶點。”
“吃茶點會吃出消毒水味?”岳绮羅反問他。
“你的意思是,你在碧城身上聞到了消毒水的味道?”陳深早在今晨就出院了,碧城應該不會再去醫院看他。那這消毒水味,到底從何而來?
“你們行動處裏可有這樣的地方?”
“有,”唐山海突然想起來,“行動處裏有一個醫務室,但碧城今日不曾來過處裏。而且,江醫生今天也有任務出勤了。”
無需岳绮羅再提醒,唐山海早想到了一種可能。“難不成...碧城她——”
“你說過她和陳深故交甚篤,”岳绮羅撐着下巴看他,“我早提醒過你要提防他。”
岳绮羅這話說的沒頭沒腦,于唐山海來說卻是醍醐灌頂。碧城調到機要室沒幾日,昨日又心神不寧,今日病的又蹊跷,江醫生恰巧不在處裏,她身上又莫名沾了消毒水味,而陳深......唐山海心中漸漸勾勒出一個模糊的輪廓。
“也就是說...”他沉吟道,“有可能是碧城在機要室見到了一份文件,而這份文件又與碧城有關。而她今日稱病,有可能是假借病假去辦了一件事,這件事又與江醫生的出勤有關?”他想了想,疑道“但那與陳深又有何幹?”
“你對徐碧城的職業素質了解多少?”
“她不算是個合格的特工,聽說在黃埔十六期時,她幾乎每門功課都是倒第一。”
“那你覺得,讓她一個人完成你說的那些任務,可能性有多大?”
“你是說陳深助她一臂之力?”唐山海愣了。陳深?碧城竟會在明知道鋤奸名單的情況下,還去找一個汪僞特工求助嗎?
“十有八九。”岳绮羅話音未落,便聽見一陣稀落落的腳步聲從徐碧城卧房方向傳來,便壓低了聲音,“你能查到那個醫生今日出勤任務的細節嗎?”
“很難,出勤任務基本上是由畢忠良直接通知分隊隊長的,沒有紙面檔案,基本上查不到去向。”唐山海瞥了眼卧房,“不過我會試試。”
正說着話,徐碧城已走到餐廳裏。唐山海對她溫柔的笑道:“碧城,你感覺好些了嗎?”
“恩,好多了。”
“等下吳媽熬好了藥,你記得喝一碗。”唐山海說着便起身,扶着她坐下。岳绮羅在旁邊瞧着,只覺得沒吃糖也膩的自己牙疼,便跳起來跑到客廳,去拿果盤裏的洋巧克力吃了。
唐山海雖得了岳绮羅提點,也仔細留意了處裏江醫生的行蹤。只聽說那日江醫生是去給囚犯做例行檢查,但具體是哪處監獄便不得而知。唐山海這等心思,略一思忖便猜出多半是徐碧城在機要文件中看見了熟悉的名字,又不敢同他說,就央了陳深帶她混進去。徐碧城手裏只有對他本人的監督權,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實權,僅憑她單槍匹馬,應該也闖不出什麽禍來。
只是想到徐碧城與陳深的關系,唐山海總有種莫名的惱怒,像一雙指甲抓撓着心口。于情于理,陳深此人他都必殺不可。
但那之後幾天都相安無事,唐山海也查不到幾處監獄那邊又有什麽動靜,便也擱置不想了。陳深成了懸在他頭上的一顆定時炸彈,一日不除,他便一日不安心。
炸彈總是要清理的,他打算在今晚都動手,趁着陳深同李小男約會的當口,在他的飯菜中摻上毒藥。但出乎他意料的是,陶大春那邊的電話竟然打不通,正是上班的時候,他又不好貿然出去。便只能煮一杯咖啡,靠在扶手椅上沉思。
杯中的咖啡剛喝了一口,便有人推門進來,竟是徐碧城來了。她煞白着一張臉,走到唐山海身邊站着,雙唇緊張地撅着,只凝視着他不說話。
他覺出有幾分不對,提起精神來問她。“怎麽了?”
徐碧城嗫喏道:“我好像犯了一個大錯誤。”
唐山海心下咯噔一聲,一陣寒意從後頸竄起,直起了身凝視她。“什麽情況,你同我說說。”
“我...我讓飓風隊去喬家栅劫囚了。”
“劫囚?”唐山海愣了,心下卻生出些眉目,只是他萬萬也想不到,徐碧城竟會做到如此地步。“你把來龍去脈都同我說一遍。”
“我在機要室的時候,看見一份死囚名單上有周麗的名字,周麗是我在黃埔十六期時最要好的朋友,我...我不能不救她!”
“所以你那天生病,其實是去見了周麗?”
“你怎麽知道?”徐碧城話已出口,才意識到不對,臉頰湧上兩團紅暈,“...是,我的确是見周麗,可是——”
“那不重要,你先告訴我你是怎麽調動的飓風隊。”唐山海只覺香醇的咖啡也喝不下去,從扶手椅上站起來,在辦公室內踱步。
“我假借了你的名義,去向陶大春下達了命令。”徐碧城靠在柱子上,怯怯的望着他“可我不知道今天是陳深押送犯人......我來不及通知飓風隊停止任務了,我不知怎麽辦好......”
“那你當初為什麽要去營救周麗?”唐山海打斷她的話,“進了大牢的特工,已經是被黨國放棄的棋子。若無特殊指令下達,絕無營救的必要。你難道不記得上峰的囑托了嗎?”
“可我不能不救周麗,周麗是我最重要的朋友。眼睜睜看着她去死,我做不到。”
“那你有沒有想過,一旦情況有變,會有更多的人因此喪命。”唐山海深吸了一口氣,平緩情緒“飓風隊的隊員,周麗,乃至陳深。此時都有性命之危。”
“我知道錯了...可是,現在你就算批評我,也挽救不了什麽。如果可以挽救什麽,你可以盡情的批評我。”徐碧城一雙眼圈通紅的杏眼楚楚的望他,聲音梗塞着“現在,我很需要你的幫助。”
唐山海見她這樣,像個被老師批評的學生,只差要掉下眼淚來,滿腹的氣便消了大半,聲音也柔和下來。“好了,那你告訴我,要我怎麽幫你?”
“我跟陶大春商量好了,要是十一點之前還沒見到囚車,就停止行動。”徐碧城顫顫地咽了下喉嚨,“但萬一陳深沒能拖延時間,那他就...”
陳深陳深,十句話裏八句離不開這個名字。唐山海滿心煩躁,只想別再聽見這個名字,便打斷了徐碧城的話“這樣,你現在去吸引畢忠良手下的注意力,我趕去喬家栅通知老陶終止行動。”
“好。”徐碧城忙不疊的點頭。
送走了徐碧城,唐山海整理了行頭,打了幾個電話疏通關系,又尋了個給李默群辦事的由頭,便要出門送消息。臨走前,又想起來這事應知會岳绮羅一聲,拿起話筒要找她,卻發現自己其實并不知道如何聯系到她。
說來也奇怪,自打認識了這小女孩,他還沒有遇上現在的境況。向來都是岳绮羅來找他,他都沒意識到,其實自己對她是何等的一無所知。
罷了,不拉她趟這渾水了。唐山海撂了話筒,便取了車鑰匙出門去。
作者有話要說: 唐山海是個冷靜自持的人,但想一想,張顯宗就不同了,張顯宗對老岳說的每一句話聲音裏都飽含感情。
想想唐山海也用這種聲音說話,恩......有點意思。
今天大年三十,我不知道要什麽時候更新了。不要着急,我會盡量更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