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唐山海昨日吼了岳绮羅,今日就巴巴的來接她。岳绮羅放了學,要和同學一起吃飯,出了校門就看見唐山海靠在車上等她。便當做沒看見,繞開他走了。

唐山海連忙追上去,好說歹說才勸的岳绮羅不情願的上了車,又遞給她一個包裝精美的盒子。岳绮羅接過去便毫不客氣的拆開,是洋巧克力。

挑了顆放在嘴裏咬開,流出一點辛辣甘醇的液體,又咬到一只蜜漬的櫻桃。唐山海看她沒吃過的樣子,笑着說:“酒心巧克力,百貨大廈剛剛進的。我看着新奇,想着你愛吃甜食,就買了盒回來。”

拿這些小恩小惠來讨好自己,岳绮羅含着巧克力恨恨的想,她還沒消氣呢。想到日後還要見到徐碧城,她便覺得自己牙根都癢。恨不得殺之而後快,免得來礙眼。

“還在生氣?”唐山海分出神去看她臉色,“我以為你愛吃這些甜的小東西。”

“一盒巧克力就想糊弄我?”岳绮羅嘴上這樣說着,卻又剝了顆放進嘴裏,“除非你帶我去廟會。”

“想去廟會,要等到明年的春節。”唐山海笑了,這種時候她倒像個小孩子,“你別吃太多巧克力,仔細吃的牙疼。”

岳绮羅噎了一下,想起自己上次牙疼的滋味,攏了攏手裏的巧克力,一股腦塞進包裏。又擠到駕駛座邊上指指點點,道:“我今天有事,你在那邊那個路口放我下來。”

唐山海雖然納罕,但也沒多問,放下了她便驅車回唐府了。岳绮羅下了車就直奔無心家,推了門,只有無心一個人坐在堂屋。

“白琉璃呢?”岳绮羅蹙眉。

“不知道去哪跟野貓搶飯吃了,坐着等吧。”無心在椅子上縮着脖子,懷裏抱着個湯婆子。十月末的上海,又逢陰雨天,涼氣直往人骨縫裏鑽。

岳绮羅落了座,聞見廚房傳來的一絲飯菜香,有些想念吳媽炖的烏雞湯。無心在旁邊難得嚴肅的問她:“哎,岳绮羅,你真的想好了嗎?”

“你想說什麽?”

“記憶是讓人痛苦的東西,你覺得,你能承受的來嗎?”

“為什麽會讓人痛苦?”岳绮羅想不明白,“你活了不知道多久,不也過得好好的?”

“因為我知道有些事該忘則忘,”無心面色微沉,“但你不同,你拎不清,放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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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不像你沒心沒肺,連學過的法術都會忘。”岳绮羅冷哼一聲,“我岳绮羅什麽樣的風浪沒經歷過,只不過讓一個人恢複一段記憶,談何痛苦?”

“我得提醒你,白琉璃的這個法術是雙向的。唐山海恢複記憶,你也會有記憶恢複。”

“我?”岳绮羅怔住,“我并沒有什麽記憶缺失。”

“難說,你自求多福吧。”

岳绮羅不懂,人要是總丢掉自己的記憶,跟喝了孟婆湯有什麽兩樣?她活得久,每一輩子都記得清清楚楚,只是有一些面孔記不太清,倒也不妨礙。她一心修煉邪術,就是因為不想忘記,她想長長久久的活下去。看滄海桑田,朝代更疊,嘲笑朝生暮死的凡人。她樂此不疲。

正說着話,旁邊的窗棂響了,一只貓傲慢的推開窗戶走了進來。是白琉璃。見了岳绮羅,倒也沒同她說太多話。只給了她一張符紙,讓她縫在唐山海的枕頭裏,日日枕着入眠,期滿一年後拿出來燒成灰,再兌水給唐山海喝下。

“就這?”岳绮羅很是懷疑,“還不如街邊的算命先生會故弄玄虛。憑一張符紙,就想拿走我的東西?”

“你不信也無妨,我要的那樣東西,是在唐山海恢複記憶後才能拿到的。你也不用怕自己被騙,盡管拿去試試好了。”

“若你要的東西是我或張顯宗的命,這筆交易我是決議不同意的。”岳绮羅神色一凜。

“你放心,我不像你。我要別人的命和魂無用。”

岳绮羅狠狠剜那只貓一眼,收起符紙便出門了,連聲道別也不說。無心仍坐在那把扶手椅上,望着岳绮羅的背影,竟輕輕喟嘆一聲。

“現在她走了,你也可以告訴我,你要的究竟是什麽了吧?”

“不行,你管不住嘴。”白琉璃也化出個人形,悠然坐在另一把椅子上,“我要的這樣東西,對她對我都至關重要。但對她無用,對我有用。一旦洩露了,便誰也拿不到了。”

“岳绮羅說錯了,你才是天下一等一會弄玄虛的人。”無心無奈,“可你明知道張顯宗魂魄不齊,定會......這樣做,會不會對岳绮羅太過殘忍。”

“長痛不如短痛,岳绮羅執念太深,總有一天要認清的。有我沒我,其實并沒有本質上的區別。”

“執念...”無心又是喟嘆,“岳绮羅自以為她堅不可摧,可七情六欲這般入骨毒藥,她是半分也未領教過的。”

“只怕...會栽個跟頭啊。”

岳绮羅說到做到,當晚便把那張符紙縫在了唐山海枕頭裏。只是此後唐山海也并無異樣,好在徐碧城也沒再惹她,便相安無事的到了十一月中旬。岳绮羅的元神一直恹恹的,也找不到機會再見畢忠良,歸零計劃的盜取也一直停滞不前。只是偶爾聽到唐山海提起檔案室的主管柳美娜總對他眉目傳情,她聽着不大高興,又不好說什麽。只尋着機會便想混進死囚營,好好補補元神,一舉拿下那畢忠良。

沒想到的是,唐山海竟還沒有放棄殺陳深。

“唐山海,你老實告訴我。你同那陳深莫不是有什麽深仇大恨罷。”

“陳深是畢忠良身邊的紅人,又城府極深。”唐山海耐心同她解釋,“況且我不殺他,他遲早會懷疑到我頭上來。”

“好吧,那你要怎麽殺他?”岳绮羅很是懷疑。

“陳深目前還沒有買自己的房子,仍住在行動處的公寓裏。地址很好查到。”

“你是說——”岳绮羅愣了,“可是,會不會動作太大?”

“事不過三,要是這次還不成功,才是動作太大。”唐山海面色冷若冰霜,“只是現在碧城已經得知我的意圖,所以一定要瞞的水洩不通。”

啰嗦!岳绮羅心中煩躁至極,像一團理不清的亂麻。又要當特工盜取計劃,還要瞞天過海,殺個人也束手束腳。她何時受過這樣的委屈,哪次不是想殺便殺,叫那些凡夫俗子全做她腳下侍臣。如今真是提起精神做凡人,栽在了張顯宗手裏。

可她也說不清為什麽非要張顯宗回來,只是不甘心,氣不過。無心和唐山海都說她是小孩子脾氣,說她只是拿不到玩具就哭鬧不肯走的小孩。她不同意,無心那具不死的肉身曾是她想要的玩具,文縣的權力也是。可張顯宗和別人都不一樣,愛她的人不少,可最後都免不了要逃離她。那些人懼怕她的真實身份,厭惡她的性格,甚至因為俗世的目光就要離開她。可張顯宗像個瘋子,什麽都不要,又什麽都不怕。她很好奇,又覺得很孤單,她從來沒有朋友,也許張顯宗可以做她的朋友。她相信自己神通廣大,她要張顯宗回來,就算是砸了陰曹地府的門也要把他拉回來。

“绮羅?”唐山海用手在岳绮羅眼前晃晃,“怎麽在發呆?”

岳绮羅回過神來,見唐山海正盯着他,便問:“怎麽,你有事要說?”

“下周三是李默群生日,會有一個宴會。”唐山海面色微沉,“你不是說想見畢忠良嗎?”

岳绮羅聽了,自然是喜笑顏開,正要從椅子上站起來,卻被唐山海按着肩膀又坐下。“你想好了嗎,這次不比以前。很多在特工總部任職的人都會來慶生,你萬萬不可輕舉妄動。還有,你真的确定畢忠良不會認出你嗎?”

岳绮羅被他一大通話繞的頭暈,只聽見最後一句,忙打了包票:“畢忠良就算認出了我,我也叫他見閻王去!”

“少說大話,到時候那麽多杆槍,不知道是誰要去見閻王。”唐山海坐回了椅子,似是有些擔心岳绮羅又下手不顧後果,“我最近有些事要處理,若處理不好,恐有暴露的風險。這幾天你小心點,別被牽連到了。”

“什麽事?”岳绮羅提起精神。

“我來行動處工作時,向畢忠良暴露了一份軍統六人組的名單和行蹤,作為交換。事實上,這個六人組原本就是軍統計劃鏟除的。這幾天我接到匿名消息,說是上海這裏有一個黑市販子同軍統有交易關系,而與他做交易的人正是六人組中一人的弟弟。為絕後患,必須斬草除根。”

“你确定他會告密?”她挑起一邊眉毛,“你不怕打草驚蛇,反逼得他壞事?”

“那黑市販子恰好與畢忠良有利益關系,事情也許沒這麽巧。我懷疑軍統那人有意接近他,實則是想傳遞消息。”唐山海緊蹙眉頭,“無論怎樣,這人是留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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