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柳美娜是處裏有名的美人,膚色很白,又和徐碧城素緞般的白不同,是一種調了蜜的白,一雙寶光璀璨的眼睛,常年燙着鬈發,美的有幾分犷悍。她今日穿了件白底紫花的旗袍,身材凹凸有致,喝了些酒,雙頰有些微醺了。

那邊電話鈴還催命的響着,徐碧城已接了起來。唐山海看一眼她,又引得柳美娜笑道:“怎麽,和我跳舞還要碧城允許啊?”

“沒有沒有。”唐山海只得換上笑,牽着柳美娜的手進了舞池。一雙眼總忍不住瞥徐碧城,見她一直占着電話線,慌裏慌張地裝作打電話,時不時四下環顧,樣子頗為奇怪。不由輕輕喟嘆。

“唐隊長同碧城果然夫婦情深,與我跳支舞也禁不住想着她。”這邊的柳美娜幽幽地說道,引得唐山海收回目光,尴尬的笑了。

一支舞跳得心猿意馬,不去看徐碧城應付吳龍,他又想起來半天沒見岳绮羅。她像是個小炸彈,一刻沒盯着,他便擔心她又做出什麽事來。

“唐隊長,你同碧城是怎麽認識的呀?”

唐山海收回神來,望着面前眼神殷切的柳美娜,微笑道:“我們曾是同事。”

“想必唐隊長與碧城,該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戀愛吧?”

唐山海剛要回答,卻聽得不遠處徐碧城緊張的聲音:“我、我還好...你什麽時候來上海?啊...你和我哥生孩子了嗎?生了?那——”

“唐隊長?”

柳美娜見他走了神,就笑着喚他。唐山海定神望着柳美娜,也沖她笑,心下卻愈來愈擔心吧臺邊應付不能的徐碧城,全然不知能拖延到幾時。

徐碧城正按着話筒,眼睛盯着面前的侍者,自己惶然的胡亂應付着,只覺自己出了一身冷汗,已快要應付不能。正在此時,背後噠噠地走來一人,伸手奪走她手中的話筒,又貼到自己耳邊,冷聲道:“愚蠢至此,死也不足惜吧?你不是想見畢忠良嗎,有本事就來飯店門口,我讓你見。”

徐碧城在旁邊望着突然而至的岳绮羅,只覺自己看見了天神,是來拯救她了。岳绮羅這邊剛挂了電話,李默群便已從包廂裏出來,衆人皆紛紛去敬酒。唐山海也向李默群說了敬酒詞,便同柳美娜示意,離開舞池向吧臺這邊走來。

“绮羅?你剛剛去哪了。”唐山海見岳绮羅不知何時已站在了吧臺邊,很是好奇。“走吧,門口有南洋的焰火,我們出去觀賞吧。”

徐碧城滿口應了,從椅子上站起來便向外走。岳绮羅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待身邊人漸漸走光了,又去奪唐山海的槍。

“绮羅。”他壓低聲音,“人太多了,不能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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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接了吳龍的電話,要他在飯店門口等畢忠良。到時候陶大春狙擊制造混亂,我就去殺了吳龍。”

唐山海想了想,似乎也找不出毛病,便把槍給了岳绮羅,扶着她的肩膀走出飯店。

一行人剛剛走到外面,便聽有人在封鎖線外喊“畢處長!畢處長!”,見了畢忠良,更是火急火燎的越過線,高聲喊道:“畢處長!我有事情要彙報!”

然而畢忠良卻眉頭緊蹙,揮手示意手下将吳龍帶到一邊去,唐山海抓住機會,快步上前道:“我來處理。”便攜了吳龍走到一邊。

吳龍卻很是憤慨,口中直喊:“你幹嘛?我有要事!”

“有什麽事一會說,沒看見李主任在放煙花嗎?”他指着吳龍的眼睛,喝令他安靜些,“等放完了煙花,我帶你去找畢處長。”

說完便死死按住吳龍的肩膀,叫他不能動彈。人群正中心站着徐碧城,大概是心知陶大春将在此地射殺陳深,雙眼更是波光粼粼,直倒吸着氣。岳绮羅站在畢忠良身後側的位置,身上虛披着青狐大衣,一只手拿着金線手包,另一只手隐在大衣裏。唐山海知道她多半扣着把上了膛的手槍,一雙眼似笑非笑,瞄着對街二樓處的位置。他循着目光看去,果然是陶大春隐匿在哪,若非特意去看,常人是決計發現不了的,這小丫頭果然非同尋常。

正想着,那邊已放起了煙火,連吳龍也禁不住去欣賞。唐山海用餘光瞥着,見二樓的地方已伸出一只槍管,便向後退了退,把吳龍推到自己身前。

“有刺客!”

唐山海聽見這一聲厲喝,着實愣了一愣,只見那邊畢忠良竟發現了陶大春,正把李默群一行人向飯店裏推去,一衆女眷驚慌失措的尖叫奔走,推擠的岳绮羅也跌跌撞撞。突生此變,唐山海也亂了陣腳,又見畢忠良将人攔在身後,自己掏出了槍,竟正正對準了陶大春的位置。

岳绮羅原本好端端的站在人群裏,只等槍響便去殺了吳龍,再收了畢忠良的魂去拷問情報,一舉兩得,誰想畢忠良忽然厲喝一聲,害得她來不及反應,又被人擠得險些跌倒。将将站穩身形,卻看畢忠良已掏出了槍正要瞄準,便連忙飛出一枚紙人,打歪了畢忠良持槍的手。

唐山海見狀靈機一動,手上猛一用力,便将吳龍推了出去。陶大春槍法精準,一槍便擊中了吳龍心口,只是還沒等瞄準畢忠良,便沖來一隊行動隊員向他射擊,只得收了槍管匆忙離場。

岳绮羅這廂剛掏出了槍,可吳龍已死,陶大春又撤離了,她一柄槍不知該往哪瞄準,氣的跺腳,只得收回槍。身後的人群又聚集上來,叫她無處施展魂術。徐碧城也從她身後匆匆忙忙跑出來,劈頭蓋臉卻是一句:“陳深!你沒事吧!”

唐山海腳步一頓,望着徐碧城道:“碧城,看看舅舅!”

徐碧城這才反應過來,又從陳深旁邊跑開,去問候李默群。唐山海蹲下來去探吳龍鼻息,可見是斷了氣。畢忠良安撫着懷中驚魂未定的夫人,對唐山海說道:“謝謝你,唐隊長,救了我一命。”

“事發突然,來不及多想。随便挑了一個。”唐山海擡眼打量眼前的人,“不用謝。”

見畢忠良已扶着夫人進了大堂,唐山海也叫了二分隊來收拾現場,一擡頭,卻是陳深在靜靜地盯着他,像是在觀察自己,看得他一陣不适。

“陳隊長,”他挂起客套的笑,“你沒有受傷吧?”

“謝謝唐隊關心。”陳深話音未落,便嗅見一陣香風從身邊擦過,是岳绮羅急匆匆的跑向唐山海。

岳绮羅跑到他面前,卻并不說話,一張小臉像壓了層黑雲,咬的下唇上有一道齒痕。唐山海用眼神示意她冷靜些,又借着帶她回去喝口水壓驚的理由,扶着岳绮羅肩膀将她帶回了大堂。

“剛剛那一槍,是你開的嗎。”

“不是,我沒能抓到機會。”岳绮羅很是不高興,“怪畢忠良眼睛太毒,這樣好的機會,我竟然沒有抓住。”

“不急,來日方長。”唐山海壓低聲音,“你若開了槍,畢忠良必然會發現,恐有暴露之險。今夜解決掉了吳龍,是件好事。”

“好什麽,不還是抓不到畢忠良,拿不到計劃。”岳绮羅偏過頭,向唐山海丢去一道眼風。她身量嬌小,頭頂才剛到唐山海下巴,這一偏頭,那串鑽石耳墜便掃過他肩膀,隔着衣料癢酥酥的。唐山海從脊背到指尖竄了一串粟粒,眼睛禁不住去看那晃來晃去的耳墜,掃過岳绮羅柔婉的面龐曲線。

“我要走了,沒趣。”岳绮羅興味索然的說道,轉身便往門外走去。

唐山海愣了下,忙追上去道:“我開車送你回去吧。”

岳绮羅卻已攔了輛黃包車,坐了上去,側過頭與他說話:“看你的爛攤子這樣多,哪有時間送我。”說着又壓低了聲音,“可惜,你今日沒能殺了陳深,也沒能殺了畢忠良或是李默群。今後你們知根知底,怕是要結為同盟了。”

唐山海心知岳绮羅此話有七分道理,顯而易見,陳深對他與徐碧城的身份已了然于胸。而他并沒有向畢忠良告發自己,顯然是用這個情報來要挾自己放過他,他知道自己但凡再去嘗試刺殺陳深,後果無異于同歸于盡。

岳绮羅說完了這句話,又揚起笑來,從自己耳垂上摘下那對耳墜,拍在唐山海手心,道:“看你總盯着它看,莫不是很想要?喏,給你了。”

唐山海接着那對耳墜,不知所措。可黃包車夫已拉着車跑了起來,他跟在車後追了幾步,喊道:“呃,可是,绮羅——”

車夫早跑到了街那頭,連岳绮羅的咯咯笑聲也聽不見了。他攥着那對冰涼的鑽石耳墜,像攥着塊冰,又漸漸的暖起來了。他忍不住去回想它們戴在岳绮羅耳邊的樣子,又一路勾勒出她的長相。岳绮羅其實美的罕見,不是徐碧城那種古中國的美人,也不是柳美娜那種摩登的新式美人。她像一個活在聊齋志異裏的小鬼魅,長着天真的皮囊,骨相裏是個鬼森森的小妖女。不施粉黛時,是住在象牙塔裏的女學生,塗了口紅胭脂,又精致的像個瓷娃娃。他想着那雙眼睛,想起來她的瞳仁比一般人要大一些,更顯得她陰鹜詭谲。唐山海在夜風裏吹着,渾身都涼了,手心還是熱的。他揣着那對耳墜兀自回了屋,想着她大概不過是跟他開玩笑,把這東西寄放在他手裏,明日就拿回來了。即使不拿回去,碧城也可以戴它。

可徐碧城其實配不上這耳墜,她是個極雅致清淡的女人,适合青玉、陶瓷、紅木,但鑽石璀璨如星,她撐不起來,全上海也沒幾人撐得起來。岳绮羅是獨一無二的。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我寫出來的徐碧城,都做不到劇中那麽詳盡,比如說那些慌張的神色之類的...劇中的徐碧城不只幹了這些事,還私自劫囚害死了兩個人,好幾次差點害唐山海暴露,明明可以離開偏要回來,最後本來可以救唐山海,但是徐碧城不想害死無辜的人...于是...糖堆,卒。

說起來,這篇文是我寫過的最不虐的一篇了。昨天寫完還跟基友說我這次發了顆糖,她問在哪裏,我說摸耳垂那裏啊...

被說這根本不是糖,委屈

這明明是糖堆喜歡老岳的鐵證啊!【吶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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