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沈兼離手裏攥着手榴彈,也不敢貿然出手,怕誤傷到岳绮羅。那黑龍似煙似霧,不像是尋常物件奈何得了的。只見她翻身從腰間抽出一個瓶子,打開蓋子向黑龍沒頭沒腦地一潑,說來也奇,竟也真劈出一道缺口來。岳绮羅抓住機會,抽出兩枚紙人,一枚直直的飛向沈兼離,在他身前結起一個護盾,擋住了掉頭而去的黑龍。

“绮羅!”沈兼離跑過去拉起岳绮羅,那條黑龍在護盾外胡亂沖撞着,卻奈何不了他半分。他扶起岳绮羅,去查看她身上是否有傷,被岳绮羅扣住手腕向前拉去,口中道:“跑!”

沈兼離一邊跑,一邊還分神問她:“绮羅,你剛剛潑的是什麽?”

“無心的血。”岳绮羅低頭看了眼瓶子,把它丢在地上,“只能頂一時,這東西我也奈何它不得。百年前我與它打過交道,我的法術只能控制有魂靈的東西,這東西只怕光,在地宮裏沒人奈何得了它。”

正說着,已跑到了地宮前殿,此時牆壁上的一個個窟窿已經空空如也,行屍盡數複蘇,都成了追殺他們的鬼使。地宮正中塌下來一塊巨石,砸扁了一套桌椅。岳绮羅此時全心維持着二人身上的護盾,再無餘力去收回行屍的控制權,額前的血疤隐隐作痛,眼見已經跑出了地宮殿門,眼前就是墓道口。她一心往前跑,一時不注意,腳上正纏了圈藤蔓。她驚叫一聲,被藤蔓拽着摔在地上,向後滑去。

沈兼離跑着跑着,手中的岳绮羅忽然倒在地上,強大的拖拽力拉的他也向後移去。他回頭一看,只見岳绮羅的腳腕上不知何時已纏上一圈圈藤蔓,正鉚勁地向後拉她。這地宮像是與岳绮羅有仇,凡事都向她身上招呼,似是勢在必得要取她的命。沈兼離急了,一腳踢開箱子,拎起杆槍便往藤蔓上招呼。

到底是細嫩的藤蔓,經不住子彈轟炸,幾下便斷開了。沈兼離撲過去替岳绮羅解開束縛,不經意擡頭一看,登時腿也要軟了。只見眼前的地宮不知何時攀附上一層密密麻麻的藤蔓,像爬上幾千條蛇似的,粗如嬰兒手臂的藤蔓将地宮包了個結實,伸出幾條臂膀張牙舞爪的向他們襲來。又有不少行屍從地宮中沖出來,再回頭一看,從墓道口湧來另一只黑龍。一時腹背受敵,眼見要把性命交代在此處。

沈兼離見了這情景,難免愣在原地,虧得岳绮羅反應機敏,一把将他向後推去,将将躲過了那條黑龍的勢頭。他在地面上踉跄幾步才站穩,又聽得岳绮羅在地上沖他喊:“手榴彈!”

他手忙腳亂的拔出一枚手榴彈,拉開引線,左看右看不知扔去哪邊,岳绮羅在地上沖他喊:“扔地上!天寶琉璃頂!”

沈兼離來不及思考,往地上狠狠一甩。手榴彈應聲炸開,震天一聲巨響,震得沈兼離耳中疼痛轟鳴,天寶琉璃頂中灌滿的火油皆被引燃,連帶着爆炸的力道,震得地磚分離崩析。岳绮羅竭力維持着沈兼離身上的護盾,不讓他被烈火波及到,一時沒抓住,向着地面上炸出的大洞裏跌去。

“绮羅,抓住我的手!”他幾步撲過去,迅猛的抓住岳绮羅一只手,還沒等他松口氣,地宮已經不堪重負,徹底的瓦解了。沈兼離只覺身下一空,自己也跟着岳绮羅一同跌了下去。

饒是岳绮羅落地前作法減緩了勢頭,沈兼離的後心也還是狠狠的撞上了石塊,緊接着幾塊被炸榻的地磚向他們砸來,堆在護盾外,将他二人悶在了裏面。他坐在黑暗裏,吐出口血沫子,笑了,道:“還好,命不該絕。”

他打燃了火折子,去看身邊的岳绮羅。只見她嘴邊也挂了一絲鮮血,額上的朱砂痣紅的要滴下血來。她瞥了一眼沈兼離,也淡淡勾起笑,道:“外面那些行屍都解決了嗎?”

“都炸爛了,沒炸爛的也都燒成了灰。”

岳绮羅在火光裏仰起頭,臉上挂着嘲諷的微笑:“沒想到會落得這麽狼狽...設計這個局的人想必極其了解我,我這些年來歷過的劫,即使不是他一人所為,也都落在了他的眼裏,被他一并拿來整治我。”

沈兼離沒說話,低頭打量着自己帶下來的東西,那一箱子槍支是沒了,倒還有最後一個手榴彈。岳绮羅還抱着那個石匣子,臉上灰撲撲的,身上也髒的像個叫花子。他看着岳绮羅,想着自己此刻多半也同樣狼狽,便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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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要說話,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窸窣聲,他起初還以為自己仍舊在耳鳴,但岳绮羅的臉色也變了,她也聽見了那個聲音。

“張顯宗,”她一雙黑油油的眼仁在火光裏閃動,“我把你害成這樣,你怨我嗎?”

“怨你什麽?”沈兼離笑着看她,“你怎麽總提怨不怨這回事,我怨你作甚?就算今日真的折在這,我也心甘情願。”

沈兼離說完這一席話,自己臉上先是一陣燥熱,也不知自己為何沒頭沒腦來了這麽一句,像不是從自己嘴裏說出來的。岳绮羅聽了他這話,沉默了半天,突然笑了,伸手擦掉他臉頰旁的黑灰,道:“你放心,你不會死的,我會保護你。”

堆在頭頂的地磚傳來細微的挪動聲,沈兼離直起身子,握緊腰間的手榴彈。岳绮羅把手按在他的手上,輕輕撫掉,又從脖頸間扯下一條項鏈,他借着火光認出那就是在別院裏岳绮羅收下的翡翠墜子,她小小的身體半跪起來,回頭看了一眼沈兼離,又道:“你靠我近一點,遠了,我怕護不住你。”

沈兼離依言向她那邊挪動過去,剛湊到她身邊,便聽得頭頂地磚傳來一聲分裂的脆響,心頭咯噔一聲,暗道:來了!緊接着,兩塊地磚被巨力狠狠的掀翻,沈兼離應聲擡頭望去,只見那黑龍兩只彙為一只,正向着他二人俯沖而來,所過之處,狼藉遍野,巨大的氣浪将殘檐斷壁都掀翻起來。沈兼離直直的凝視着黑龍,挺直了腰杆,誓要與他決一死戰。

岳绮羅雙眉緊蹙,手上捏了個訣,将玉墜子向空中一抛,一縷紅光沿着她袖管爬上指尖,彙聚到玉墜上,竟使那枚墜子懸空浮起,一縷縷紅光從她的七竅,四肢,乃至心口和眉心湧出,都在玉墜中心一點彙集。那枚墜子被照的通明瑩亮,玉芯澄澈,像是含着一包水,又似血管遍布,經脈密集,一跳一跳的發出螢綠色的光。岳绮羅額上滲出層薄汗,眼見黑龍已沖到了眼前,玉墜猛地一顫,綠光暴起,直直的刺向了頭頂巨大的黑龍。

沈兼離此時已被氣浪震到一邊,剛剛爬起身,便見岳绮羅半跪在地,手上捏了蘭花指對着那枚玉墜,那兇神惡煞的黑龍定了格,龍頭就懸在岳绮羅面前。她身量那麽纖細,在黑龍面前像是個小布偶,然而她此時神色凜然,周身萦繞着一層紅光,眉心的疤正流下一滴黑血來,雙目卻死死的瞪着黑龍。轟然一聲,黑龍毫無征兆的炸成了一團黑煙,玉墜上的綠光像是地獄的業火,将黑煙盡數點燃,燒成了灰燼,散落在墓道中的每一處。

沈兼離被眼前的景象鎮住,一時僵在原地,直到岳绮羅軟軟地倒下時,他才反應過來,連忙撲過去接住岳绮羅,又在玉墜摔碎之前接住了它,塞回她手裏。

岳绮羅阖着眼,睫毛翕動,握了握手中的墜子,方才睜開眼。她的眼仁已成了淺灰色,像被抽空了墨水,臉頰上不知何時多了些裂紋,有種妖異的美。她雖虛弱,卻還撐着笑起來,道:“跟我鬥...過去我奈何不了它,到了今日...不還是敗在我手下。”

“都這樣了,還逞什麽強。”沈兼離束手無策,只得替她擦掉額上的血。岳绮羅也搖了搖頭,道:“我沒力氣撐起護盾了...雖然行屍和黑煙已經解決,但以你我凡人之軀還走不出這裏。我需要...去補充一些魂力。”

“好。”沈兼離把她扶起來,托着她站直身子,她的腿似乎很疼,又沒帶拐杖,因此攀附在他身上一瘸一拐的走着。地宮被炸塌了,他們又掉回了鏡冢的墓道裏,不遠處有星點火光,是岳绮羅點的蠟燭。再往前一點,就是墓道塌下來堵住了來路,天寶琉璃頂已經全塌下來了,想要從來時的路走回去,是絕無可能的。

“绮羅......”沈兼離遲疑着開口,“你之前說過,鏡冢是怎麽走也走不出來的,那我們現在不是被困在了此地?”

岳绮羅搖頭道:“地宮塌了,我設下的法陣已經解除,鏡冢已經不再能困住人了。只是還需要法術開路,我在地下有百年的積蓄,每一具行屍上都有我的一縷魂力,加在一起,足夠補我的虧空。”

沈兼離沒再說話,扶着岳绮羅一步步往前走,沉默了片刻,她倒忽然開口道:“你之前是不是想知道,為什麽我的血可以打開墓門?”

“恩。”

“這天底下能打開此處的人只有兩人,一個是我,一個是我的師兄虛雲。”岳绮羅提到這個名字,神色登時沉了下來,“因為這操控魂魄的秘術是我二人獨創,只有融入法術的血液才能打開機關。只恨我當年修建陵墓時以為他已放棄秘術,不會再來打擾我,才犯此大錯,讓他鑽了空子。”

“等等,”沈兼離出言打斷她,“既然是你的師兄,又與你一起創了秘術,那他為何要殺你呢?”

“因為他懸崖勒馬,想要位列仙班,因此轉身就出賣了我。”岳绮羅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我投胎之後以為他已放棄了秘術,從未想過他還會再來殺我。一千年以來他都毫無動靜,沒想到他竟挖到了耶律钿匿的陵墓,在我的石匣下放置了機關,一旦有人觸動,就會引發地宮自毀,行屍出動。”

岳绮羅說到這裏,擡頭望了眼頭頂,道:“那些黑煙是一種食肉甲蟲,我百年前曾在京城附近的文縣修行,當時與我比鄰的就是那些甲蟲,多年來我都奈何它不得。而那藤蔓是一處鬼洞裏的,我曾經被它困在洞底數十年,肉體被啃食,連靈魂也被那壇子鬼拘着。”

見沈兼離不說話,岳绮羅把目光投回他身上,道:“你怎麽不說話。”

“其實你不必這麽逞強,”沈兼離靜靜地望着她,“你累了,你總擺出一副神擋殺神的樣子,但心裏還是在意的。”

“我知道你恨他們,”沈兼離斟酌着詞句,“你雖不說,但心裏總想着與他們鬥,鬥到底才算完。鬥來鬥去,什麽也丢了。可即使鬥贏了,你還記得當初想要的是什麽嗎?”

一時墓道裏只有二人的腳步聲,安靜地幾乎可以聽見岳绮羅的呼吸。良久,她才低聲喃喃道:“......太久了,我不記得了。”

她曾經一心想要走出道觀,離開深山,去看看人間是什麽模樣。煙火,燈市,人來人往的酒鋪子,人間的情愛。可等她真的走了出來,卻是帶着仇恨離開的。她殺了很多人,又有很多人想要殺她,鬥也鬥不完,人間的罪責都被她一人包攬,什麽樣的疼都受過。當初向往的東西卻一樣也沒得到,她一直在等着沒人再來殺她時,去過她的逍遙日子。可殺是殺不完的,想留的東西,也一樣也留不住。

“我想活着。”她忽然開口,轉過頭定定的望着沈兼離,“生生世世的活下去。你也要活着,我欠你兩條命,現在都還給你。”

“什麽?”沈兼離聽不懂了。

岳绮羅沒再回答他,搶道:“你還有手榴彈嗎。”

“還剩一個。”

“把這幾塊石頭炸開。”岳绮羅手上一指,又單手捏了個訣,登時整個墓道的蠟燭都比之前亮了幾分。沈兼離留心去看,只見蠟燭上貼着的紙人像活了過來,一縷縷紅光從紙人的口鼻處冒了出來,流淌在地面上,漸漸組成一個奇怪的法陣。一陣陣詭異的笑聲忽遠忽近的傳來,萦繞在二人身周。

“記住,要把底下的部分炸開。”岳绮羅自己站在法陣中央,紅光從中心彙聚成一條細線,流入她七竅中。眼見她臉上的紋路漸漸減淡,眸色也深了不少,便又翻轉雙手捏訣,張開一個新的護盾,将沈兼離和自己籠在其中。

“就是現在,扔!”

沈兼離得令,拔了引線便向石堆尾端扔去,手榴彈應聲炸開,只是這一着威力未免也太大。腳下的地磚沿着法陣的紋路裂開,盡數脫落,掉進了無底深淵。那些紋路并沒有消失,卻是蔓延上了牆壁,不出片刻,整個墓道蕩然無存,身周只剩下紛然墜落的磚礫和騰起的煙塵。

他整個人懸了空,卻沒有掉下去。低頭一看,腳下踩着一堆紙人,将他托在了空中。再向四周一看,只覺頭皮發麻,情不自禁的爆了句髒話:“我X”

之前的鏡冢和地宮,加在一起也不及此地半分壯觀。只見他們正懸在一處巨大的坑洞上空,腳下密密麻麻的,全是排成行列的行屍,形态各異,足有幾支軍隊那樣多。被岳绮羅的法術喚醒了,一個個都像有了生命,沿着列隊走動起來。岳绮羅手中捏訣,懸在半空,頭發被妖風吹散,口中念念有詞。只見無數道紅光從行屍身上飛出,彙聚到她手心,又凝聚成一道光彙入她七竅之中。岳绮羅的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恢複原樣,眸色也迅速變回黑色,連額上的血點也淡了不少。眼見那些剛賦予生命的行屍,轉眼間便一個個倒的七零八落,紛紛炸成齑粉,灰白色的煙塵揚了幾米高。沈兼離瞧得驚心動魄,岳绮羅卻不給他機會,抓住他肩膀便驅動魂術向上飛去,口中道:“走!”

岳绮羅補足了魂力,招招着力,手中驅動紙人,不出片刻便在洞穴頂端挖出一個大洞來,剛好夠他二人鑽過去。沈兼離在空中懸了半天,總算踩到了實地,還沒來得及喘口氣,便又被岳绮羅拉着向前跑去。

沈兼離一邊跑,一邊瞧着四周正是墓門外的空地,再往前走就是幾尊鎮墓獸。只是還沒跑到那邊,便有一陣刀戈相錯之聲傳入耳中。轉過拐角一看,原來那些鎮墓獸也活了過來,正持着兩把大刀向前會看,刀刃雪亮,刀刀砍入地面,又左右開弓,連綿十幾米長,看的沈兼離心驚肉跳。

岳绮羅到不由分說,揮揮手便收回魂力,只見方才還耀武揚威的鎮墓獸霎時沒了生息,木愣愣的停在原地。沈兼離跟着她一口氣跑過去,也不知在樓梯上跑了多久,只覺忽有一道光從頭頂照射下來。擡頭一看,一輪明月透過廟頂的破洞照了下來,裹挾着草木清香和泥土氣的夜風灌進他胸腔,沈兼離深吸一口,只覺像是重活了一次,從地府中逃了出來。

重新回到破廟裏,他才覺得方才跑得太狠,兩條腿酸痛發抖。岳绮羅也不住的喘着粗氣,跪坐在地上,從懷中摸出石匣子,借着月光打開來。

沈兼離從擱在地上的箱子中翻出酒壺,痛飲幾口,湊過去看岳绮羅手中的石匣。只見石匣不僅外面刻着圖樣,內裏也刻着些文字,就連石匣中隔着的東西也是塊刻了字的石碑。沈兼離看不懂,問她這些是什麽。

“是我自己研究出來的法陣,我把它刻在石頭上,千百年也不會失傳。”岳绮羅輕輕撫着那塊石碑,唇角勾起弧度,“這法陣是用來對付最難纏的邪祟的,幾百年來,還是第一次派上用場。”

“你...”沈兼離又喝了口酒,喘勻乎氣才開口,“你就這麽把陵墓毀了,不可惜嗎?”

“可惜什麽?耶律钿匿死了,她的屍身也都炸成了灰,有什麽可惜的。”岳绮羅啪的一聲合上了石匣,站起身向外走去,“只要我的靈魂不滅,過往的事不記得也罷。”

沈兼離那袖子擦了擦嘴,拎起箱子便跟了上去。此時已月上中天,也不知他們在裏面呆了幾個時辰,兩個人都髒的像個泥猴子。走了半天,遠遠瞧見前面有個水潭子,便走到旁邊停下歇息。

岳绮羅就着潭水洗淨了臉,又把散下來的頭發細細洗淨,沖去浮灰。月光像銀粉似的灑在水面上,被她一攪,又碎成了一把鑽石。岳绮羅整個人沐浴在月光下,臉上不施粉黛,白白淨淨,冷白的月光勾勒出她的輪廓。沈兼離在旁邊聽着水聲,喝着酒看她,忽然想到山中的仙子,大概也不過長成這個樣子罷。

“沈兼離,”岳绮羅擰幹頭發上的水,走過來問她,“我之前在墓裏告訴你我有法術,你為何這麽容易就相信了?”

沈兼離笑道:“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尋常,這麽小的年紀,就握着那麽大一份家産。怎麽可能是凡人?”

岳绮羅也笑了,道:“淺薄!”,想了想又說,“我的法術,你想不想學?”

“法術?”沈兼離不解,“學了幹嘛。”

“學了可以靈魂不滅啊,”岳绮羅的頭發濕噠噠的,順着衣服往下滴水,“這樣,你就可以一直陪着我了。”

沈兼離只是笑,不回答她。他不認為自己有學法術的資質,他覺得自己就是個凡人,有酒有肉,就夠滿足了。陪着岳绮羅,也不過是一時的。大戰臨頭,他的好日子快要過完了,從一開始他就沒有想過活過這場戰争,也許死在沙場上才是他最好的歸宿。只是眼下的好日子太過安逸,他一直拖延着,不想讓它太早結束。

他知道也許自己回不來了。

岳绮羅見他久久不說話,也不再追問他,站起身又接着往前走。又走了半個時辰,才走到拴着馬車的地方。沈兼離坐上馬車時已精疲力竭,遠遠看着岳绮羅在前面騎馬,披散的頭發在夜風中一起一落。快要中秋了,再過幾天,就可以吃上桂花糖糕。他在心裏回想着重慶的別院,北平的街頭,蕩悠悠的沉入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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