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白琉璃正蹲在地上偷喝顧止熬的魚湯,突然後面有人叫他,他給自己燙了一下,嘶嘶的吸着氣。轉頭一看,是龔紅梅站在他身後。白琉璃連忙站起身,手上在背後一擦,低下頭笑了:“龔同志。”
龔紅梅被他逗樂了,咯咯的笑着,手中抱着個小布包。“你要的藥我拿來了,小岳呢,她在帳篷裏嗎?”
“在,”白琉璃點點頭,伸手去接她懷中的小包,“我送進去吧,怕她吓着你。”
龔紅梅一轉身,從他臂間溜走了,鑽進了帳篷,還笑着丢下一句話:“胡四哥,我們女孩子說悄悄話,可不要你來摻和!”
說着已經掀開簾,踏到顧止和岳绮羅面前。帳篷簾一股子魚湯的香氣,龔紅梅深深嗅着,笑道:“真香!”
岳绮羅從床上直起身,警覺地看着龔紅梅,眉頭縮成一團。顧止在旁邊發愣,她睨了他一眼,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舊情。但顧止顯然是茫然的,是在琢磨龔紅梅怎麽會來這裏,并沒有記起她。岳绮羅滿意的松了口氣,低聲道:“顧止,你先出去吧。”
顧止放下碗出帳篷去了,龔紅梅一跳一跳的走過來,坐在馬紮上,把布包裏的西藥都拿出來,又摸出包草藥來,說:“這是草原上的蒙醫給的,說是敷在傷口上會好的快。胡四哥和他們都是男同志,不方便,我來幫你敷吧。”
岳绮羅很警惕的往床裏縮了縮,不讓她碰到自己,她疑心野狐貍還是要害自己。她最會使這一招,裝作純良天真的模樣,其實背地裏心思比她還毒辣。
岳绮羅認為自己要殺便殺,從不使什麽離間計,比野狐貍敞亮多了。她是真小人,野狐貍是僞君子。
龔紅梅卻不怕她的眼神,笑吟吟的湊過來要給她上藥,口中還哼着歌。她的聲音真好聽,倘若在三十年前,岳绮羅的聲音比她還好聽,但她現在老了,雖然外表還是個小姑娘,但聲音不行了。她想到這一層,心中更是生氣,便不讓她給自己上藥,一掙紮,扯到了傷口,痛得她倒吸了口涼氣。
“嗳呀,你看你。”龔紅梅拿衛生棉花給她擦血,“我又不會吃了你。”
岳绮羅狐疑的看着她,她認為野狐貍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你怎麽知道我受傷了?”岳绮羅按住她的手,“是誰告訴你我和顧止在這裏的?”
“胡四哥呀。”龔紅梅瞪大了雙眼,“是他托我到鎮上衛生所拿點消炎藥來,說是你被狼咬傷了,還叫我不要告訴別人呢。”
“白琉璃?”岳绮羅認為白琉璃很忘恩負義,拿了她的內丹還要出賣她。
“白琉璃是誰?”龔紅梅一臉迷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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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绮羅沒有辦法,她在想也許殺了龔紅梅能補充自己的元氣。但眼前的人分明沒有半點妖氣,野狐貍雖然修行媚術,有辦法讓一般的道士巫師發現不了她身上的妖氣,但這招卻瞞不過她。即使在重慶時她化身成人類,身上也有若有若無的妖氣,逃不過她的眼睛。龔紅梅是個實實在在的凡人,不是個妖怪。
她不懂西藥,草藥倒還通曉,便把她手裏的藥拿過來端詳。那包草藥碾成了糊,岳绮羅撚了一撮放到鼻下聞,确實沒有毒藥。
她肩上和背後的傷口疼得厲害,就由着龔紅梅給她塗上藥,果然舒緩不少。龔紅梅塗完了藥,倒了杯水要給她吃消炎藥片。岳绮羅不肯吃,問她:“你到底圖什麽?”
龔紅梅收回了手,低下頭片刻,眼圈有點紅:“岳同志,我也不知道做錯了什麽,被你誤會了什麽。可我是真的想和你好好相處呀,胡四哥跟我說了,你是個好人。我就想,要是我對你好一點,你是不是就不讨厭我了?”
岳绮羅聞言,反倒咯咯的笑了:“白琉璃說我是好人?我們四個裏,沒有一個是好人。”末了看着龔紅梅,想起那天知青點的事,又問她:“那天你巡視知青點,明明發現有人來過的痕跡,你為什麽不說?”
“我知道是你和顧同志去彈鋼琴,胡四哥跟我說了!”龔紅梅笑了,“我也喜歡聽鋼琴,為什麽要舉報你?”
胡四哥胡四哥,聽得岳绮羅腦仁生疼,她從龔紅梅口中問不出什麽,又不肯吃藥。兩個人對峙了半天,最後是龔紅梅趕着回去上工,只能告辭了。龔紅梅走了不一會,白琉璃就挑簾子進來,定定的盯着她,問道:“你跟小龔說什麽了?”
岳绮羅非常煩躁,就說:“你出去,離我遠點,去找你的小龔去。”
白琉璃說:“可是,岳绮——”
岳绮羅抓起床上的藥往白琉璃身上扔,沖他撒氣:“出去!出去!”
岳绮羅在牧民家裏養傷,無心也懶得替她打圓場,就跟場部說岳绮羅保護牛群受了傷。牛群是公家財産,場部自然準了她的假,還總派知青來看她,其中就有牛大榮一個。牛大榮抓住這個機會,三天兩頭便往岳绮羅這跑,煩的她拉起帳篷不見人,送來的東西就在帳篷口推成了小山丘,給無心絆了一趔趄。
無心說:“岳绮羅,你不能這麽任性。”
岳绮羅倚老賣老,半躺在床上說:“我不管。”她其實已經養好了傷,只是不想走,她還是喜歡過大爺的日子,像是回到了重慶的岳公館,她還是叱咤一方的岳老大。
無心不跟她打嘴仗,袖着手走到火爐邊坐下,四月末的草原,夜裏還是冷的。顧止像個壓寨小媳婦似的忙裏忙外,還給岳绮羅生了一把火取暖。無心坐在火爐邊烘的臉上發熱,火光照的他臉上一明一暗。他從懷裏摸出兩塊水果糖,扔給岳绮羅一塊,自己撕開另一塊含在嘴裏,含混的說:“岳绮羅,你打算什麽時候出山啊?”
“出什麽山,我最近懶得殺人了。”岳绮羅裹在被子半眯着眼,要睡着了。
“你是不殺人,可擋不住別人要殺啊。”無心冷笑一聲,“醒醒吧,有人動土動到你頭上來了。”
岳绮羅清醒了大半,支起身子道:“你說什麽?”
村裏出事了,村口的楊婆家裏住了兩個女知青,一天早上被人發現人事不省的倒在地上。擡到鎮衛生所,什麽招數都用上了,就是醒不過來。呼吸心跳都正常,但人昏昏沉沉睡着,掐人中潑冷水用針刺穴位都叫不醒,成了活死人。
無心知道的是,那日知青們在楊婆家裏搜出了一堆畫着符的黃紙,還有兩個紮滿銀針的草人。但因為是封建迷信的東西,知青們都封了口不敢往外說,私下裏卻傳開了。這批知青大多在城裏做過紅衛兵,個個是唯物主義者,村裏的村民卻不一定。便有傳言說那兩個女知青是被人下了咒,中邪了。
無心統共也就認識幾個會法術的人,青雲觀山高皇帝遠,不會跑到草原上來。俞小竹現在還是一縷游魂,不知道在哪修煉肉身。白琉璃和他天天在一起,不會無聊的去找女知青麻煩。岳绮羅更是不可能,她傷成這樣,成天悶在帳篷裏養傷,連村口都沒進過。可會是誰呢?
他想了想,覺得此事多半有蹊跷。
“岳绮羅,你不覺得這種手法有些像你嗎?”無心睨了眼岳绮羅,“奪人魂魄,做成行屍走肉。你那時候就用紙人封住了月牙,跟死人沒兩樣。只不過這一次兩個女知青魂魄還在,只是學到了皮毛,比較拙劣。”
岳绮羅嗤笑一聲,冷冷道:“我才不會做這種無聊的事。”
無心烤着火,有些熱了,汗從手心出到了袖子裏,前胸後背一片溽熱。他的聲音卻涼涼的,像一根纖細的銀針:“可萬一和你有關呢?”
岳绮羅霍然睜大眼睛,坐了起來,“你懷疑我?!”
“我知道不是你做的,”無心站起來,向岳绮羅走了幾步,“可如此相似的手法,天下這麽大,草原邊那麽多小鎮,偏偏在這個村子裏?岳绮羅,我只怕......這東西是沖你來的。”
她愣住了,想着自己的仇家。青雲觀的人大概已經死絕了,沒死絕的,破四舊也破了,大概不會有人剩下。除了青雲觀之外,如今天下大概也沒幾個人還知曉她的名號。百年前追殺她的人被她殺的滅了族,只活下來一個劍客,也死了,沒有仇家。虎妖雲骐修為散盡,內丹也沒保住。還有一個野狐貍卿兒,死在了重慶的狐貍洞,剩了副和她一模一樣的皮囊,在她面前天天給她添堵。
“只有一種可能,”岳绮羅緩緩地說,“龔紅梅......也很古怪。”
無心沒有反駁她,他從來都不相信巧合。天底下長成一個樣的人有幾個?岳绮羅想找一個和張顯宗長得像的人,就找了六十年。三十年前的月牙是假的,三十年後的龔紅梅,難道真的只是個普通的凡人?
無心這晚輾轉難眠,在床上翻來覆去,把一條爛棉被扯得打了卷。白琉璃被他攪得也睡不着,怒道:“無心,你再搶我被子就別怪我不客氣。”
無心幹脆不睡了,瞪着天花板問他:“白琉璃,你說最近村裏的事有沒有可能跟龔紅梅有關?”
白琉璃嘩啦一聲掀開被,支起身子看着無心:“你說什麽胡話,梅梅是無辜的。”
無心愣了,也坐了起來,死命瞪了眼白琉璃,詫道:“你還叫起人家小名來了?要不要臉?”想了想又說,“白琉璃,你該不會是中了什麽邪術吧?”
“我沒有。”白琉璃沒好氣的躺下了,裹在被子裏悶悶的說,“你要是不相信她,就拿你的血去試她。你那毒血對所有法力都有效果,有沒有邪術,一試便知。”
無心醍醐灌頂:“是個辦法。”又坐在炕上想了半晌,再想去跟白琉璃說話時,卻見他已經睡下,呼嚕聲一陣陣傳過來。無心嘆了口氣,也躺回被窩裏睡下了。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都沒有顧止什麽事,寫的很無聊。寫到最後無心睡覺,我也困得不行了。先睡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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