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岳绮羅在寒風中抖成了一片枯葉。

這樣的顧止太陌生了,但又太不陌生了。他眼中的癫狂和憐惜闊別了幾十年,是當年她踩着紙人抛下張顯宗時,他爛成腐屍靠在樹上望着她時的眼神,她不喜歡這樣的張顯宗,太過悲壯,眉心一團死亡的黑氣。她想,難道張顯宗又活不成了?

她走過去,墊着腳去碰他的臉,沒想到被他一把抓住,像抓着最後一根救命的稻草。他皺着眉喚她:“绮羅。”

岳绮羅手足無措,她徹底不知如何是好了。她的世界裏只有殺和搶,喜歡的就去搶來,不喜歡的、不聽話的,統統殺掉。但顧止不能殺也不能搶,他是一個獨立的人。

無心在後面對着大火發了好一通呆,這才回過神來,沖上來揪住他領子便重重一拳,打的顧止臉偏到一邊,人也向後踉跄幾步。

岳绮羅被他撞了一趔趄,又看見無心扯着他衣襟,上去又是一拳,打的顧止一邊臉青紫一片,嘴角流下一絲血。無心氣的青筋暴起,瞪着眼睛吼道:“張顯宗,你他媽瘋了!”

顧止挨了無心兩拳,竟也不還手。他的眼神被打得有些渙散,火光映在他眼中,顯得他有些茫然。但這種茫然很快重新被瘋狂吞沒了,他搖搖頭,甚至詭異的笑了。

無心見他還笑,更是氣瘋了,沖上去要去打他,白琉璃适時撲上來按住他:“無心,別打了!我看顧止有些不對勁!”

“什麽不對勁?”無心收回了手,一頭霧水。

“他不是顧止,”岳绮羅在一邊搖頭,聲音尖細顫抖“他不是顧止!”

“我忽略鬼城的影響了,無心,這個法陣不僅對岳绮羅的精神造成幹擾,還會影響到顧止。”白琉璃緊蹙眉頭,“呆了這麽多天,恐怕他身上積累的怨氣已經反控了他的魂魄,已意識不清了。”

“瘋了一個還不夠,還要瘋一雙?”無心想不通,為什麽他和白琉璃卻絲毫不受影響。若說是因為顧止是凡人,可岳绮羅又如何解釋?

但白琉璃已經沖上去按住顧止,從懷中摸出一張符咒貼在他額前。只見一股黑氣從他眉心湧出,須臾間便将符咒腐蝕殆盡,成了一堆紙灰。白琉璃愣了,他難得遇見如此強大的邪術。

“無心,你的血!”

無心咬破自己的食指,按在顧止眉心。但此時連他的血都不管用,反倒痛的顧止一皺眉,掙紮着要逃出桎梏。

白琉璃緊蹙的眉頭忽然松開了,他也咬破了手指,在顧止額心畫了幾筆,最後一筆長長的拖到他鼻尖。白琉璃口中念念有詞:“先殺惡鬼,後斬夜光,何神不服,何鬼敢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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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心心想,這不是耶律钿匿的咒語嗎?但竟然管用,顧止的五官皺了起來,眉心湧出一大團黑霧。他的腰弓下去,手指摳着脖頸,突然地嘔出一團黑色的東西,掉在了地上。無心低頭看去,是一團似膠似膿的黑色液體,在地面上聚成了形,又忽然間煙消雲散了。

顧止嘔出這團東西,神色恢複了平常,兩眼中盛着茫然。岳绮羅走過來拍拍他的臉,問他:“顧止,你醒啦?”

顧止低着頭看她,歉疚的道:“绮羅,我......”

無心沒工夫看他們兩人膩歪,因為白琉璃忽然魔怔了,他盯着正在燃燒的法陣,忽然喜道:“原來如此,我明白了!”便把無心推到一邊,向大火中走去。

“你幹什麽去,哎!”無心一把拉住他,“你也瘋了嗎?”

“無心,這個鬼城的締造者,他的法術與岳绮羅是一脈的!趁着法陣還沒燒光,我知道怎麽破解了!”

白琉璃掰開無心的手,不管不顧的沖進法陣。無心被灼熱的火光擋在外面,眼看着白琉璃坐在了法陣中央。大火炙烤着他人類的身體,但他的妖力又在修複肉體。白琉璃一邊燃燒着,一邊念着咒,他的額前因疼痛滲出一層薄汗。不出多時,一道道紅光從黑狗血繪成的法陣上湧出,在邊緣彙合。烈烈的大火中,一條條微弱的紅光熠熠生輝,照亮了白琉璃的臉。

無心看的觸目驚心,只是進不去。白琉璃忽然睜開眼,一雙藍寶石般的眼仁神光倦倦,迸發出妖異的藍光。他從懷中摸出兩枚鋼針,狠狠地刺入了中指!

白琉璃咬着牙,把針一點點送進中指,一直到針尾也沒入了皮肉。無心知道這是極兇狠的法術,白琉璃不要命了!他的冷汗一滴滴從頰邊滑落,被火焰燒成了蒸汽,他眼中的藍光和法陣的紅光交織,愈來愈耀眼,竟然蓋過了火光。忽然間,一股強大的力量把鋼針頂出了指尖,針孔迸出一股黑血。白琉璃仰起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

無心聽見一陣巨大的摧枯拉朽之聲,他擡頭看去,只見天空像破碎的磚瓦一樣坍塌了。坍塌後露出的天空還是黑夜,但這黑夜不同于文縣的夜,無星也無月,是鬼城的永夜。

從天而降一陣大雨,轉眼間澆滅了大火。白琉璃盤膝坐在熄滅的法陣中央,渾身濕透,雨水從貼着頭皮的發絲上滴到他的睫毛上。他向前撲了一撲,忽然嘔出一口鮮血,熄滅後的黑眼仁在夜色中閃爍着光亮。

無心幾步跑上去,跪在他面前,嗓子像被人掐住了:“白琉璃,你沒事吧?”

白琉璃的額頭抵在了他肩膀上,氣若游絲:“死不了。”

無心勉強笑道:“好,死不了就成。”

但白琉璃只剩下半條命了,他用了這麽多的法力來與鬼城對抗,現在的他恐怕還不如顧止。文縣仍在坍塌,一直塌到了半空,能看到遠處神殿的尖頂了。無心正要扶着白琉璃起來,身後的岳绮羅忽然一聲尖叫!

無心轉頭看去,岳绮羅跌倒在院子一角,一股黑風不知道從哪刮來,挾着顧止從院門出去了。岳绮羅沒有在地上趴多久,立刻翻身站起來,去追那股黑風。

有人擄走了顧止!

她分明看見一個人影從法陣沖出來,快得像風,一眨眼就擄走了顧止。她追出院門,文縣已經坍塌到了牆頭。她踢開那扇殘破的院門時,面前不是文縣的街道,而是她的神殿。

神殿大門敞開,像在邀請她進去。她看不清裏面的情況,便不管不顧的跑過去。

無心也顧不得白琉璃了,站起身去追岳绮羅:“岳绮羅,別進去!”

但為時已晚,岳绮羅的背影已經消失在了神殿大門中。無心跑了幾步,忽然聽到背後白琉璃的聲音:“無心!”

他回頭看去,只見白琉璃跪在地上爬了幾步,一張浸滿黑狗血的網從天而降,把他兜頭罩住。那網上貼了符咒,徹底的制住了白琉璃。無心一急,向他走了幾步,腳下忽然一軟,陷入了沙子中。

是流沙!

無心慌了,他被困在流沙裏也不會死,只是出不來,永生永世的困在裏面。流沙巨大的吸力瞬間沒過他的小腿,他掙了幾下,流沙沒到了腰間。他把兩只手撐在地上,抵死與這堆沙子對抗。

他看不見身後的事,只能聽見神殿的大門重重關上。他心頭重重一沉,扭過頭喊:“岳绮羅!”

岳绮羅前腳剛踏進神殿,後腳大門便堵住了她的來路。她不慌不忙,一步步向前走去。

神殿內燈火輝煌,沒有顧止的影子,面前的王座上坐着一個人。她走近幾步,就着燈火看出是一個清隽少年。

岳绮羅臉上八風不動,聲音是平平的一條線:“雲骐。”

雲骐沖她颔首,溫潤的笑道:“寰清道長,好久不見。”

“我以為你已經死了。”

雲骐笑的溫柔無害,像多年未見的老友:“我的确已經死了。現在的我,既是雲骐,也不是雲骐。”

岳绮羅蹙起眉:“你什麽意思?”

“寰清,你當年和虛雲拿我的內丹修煉魂術,大概沒想到我會殘存在你們的血脈中。”雲骐從王座上站起身,一步步向她走來,“我的內丹碎了,卻無處不在。你現在看到的我,是你血脈中心魔凝出的幻象。”

“我不關心,”岳绮羅眨眨眼,“把顧止還給我。”

“你不關心?”雲骐短促的一笑,“你殺了那麽多無辜的人,一句不關心就一筆勾銷了?”

“再來一次,我照樣會殺了你。”岳绮羅嘲諷的笑了,“雲骐,兩千年過去了,你怎麽滿口的仁義道德?當年要不是你為害百姓,我和師兄也不會非要取你的內丹!”

“哈!”雲骐尖利的一笑,嘴角抽搐,已不複方才的溫和,“你好好聽一聽,這都是什麽!”

大殿內寂寥無聲,唯有一陣陣噪音從殿外傳來。岳绮羅面無表情的聽着,漸漸聽出這是千百人的哀哭聲和慘叫,交織混雜在一起,乍一聽,倒有些像野獸的嘶吼。

“這些都是死于你手下冤魂,千百年來,他們的怨氣都聚在此處,一刻也沒有離開。”雲骐平靜的說着,“寰清,倘若當年你沒有殺他們,如今你和他們都能過着平凡安樂的生活。”

岳绮羅靜靜地聽着,眼中映出跳動的燈火,她垂下眼,看不出她此時的表情:“我曾經也很喜歡這樣的生活,是你毀了它。”

雲骐淡淡的哼了一聲,從牙縫中擠出一句:“你不配。”

岳绮羅眸光一凜,摸出紙人便向雲骐額前貼去。雲骐側身閃開,大笑道:“寰清,你瘋魔了!我是沒有魂的,我的魂就是你的魂,你要封印你自己麽!”

岳绮羅一驚,但為時已晚,雲骐側身拍出一掌,掌心黑氣集結,正向她額心處狠狠拍去!

這一掌還未落下時,她便覺出自己周身氣脈一陣莫名湧動,像是有什麽活物被喚醒了,躁動着要沿着氣脈移動。眉心是她的養魂地,是她七經八脈的聚結之處。但她躲也躲不及,硬生生挨了這一掌,血疤迸發出鮮紅的光芒!

她在這一章的力道下向後飛去,血脈中的活物徹底被喚醒。一條黑蛇從她右手掌一路竄上手腕,是她那日打傷至玄的手!岳绮羅恨自己一時疏忽,竟然忘了這一茬。黑蛇所過之處,氣脈應聲爆破,每一處都在它的沖撞下毀去,痛得她失聲尖叫。不出片刻,黑蛇已游遍她全身氣脈,彙聚于眉心一點,沖破了血疤!

岳绮羅跌在地上時,徒覺周身撕裂般的疼痛,每一處骨骸皮肉都痛的如同淩遲。她勉強支起身,嘔出一大口淋漓的鮮血。她頭暈目眩,五感也不那麽靈敏,卻仍然把刀鋒般的眼神刺向雲骐。

“你全身經脈已廢,再怎麽瞪也殺不了我。”雲骐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睥睨着她,“除非,你自行了斷!”

岳绮羅吐出一口血沫,冷冷地笑了:“做夢。”

雲骐額上青筋暴起,扯着岳绮羅的領子把她拉起來,又要按着她沖神殿大門跪下:“岳绮羅,我要你看看,你究竟翻下了何等的罪過!”

岳绮羅不肯跪,從腰間摸出一把匕首,轉身在雲骐身上捅了幾把個窟窿。雲骐不怒反笑:“寰清,你殺不了我!”

岳绮羅狂怒的掙開他:“天底下沒有我殺不了的人!”

“寰清,你可知道為何只有你和那凡人受我法陣影響?”雲骐冷笑道,“這天底下,也只有你們二人能看到我的形态了!”

“什麽?”岳绮羅分了神,她想不通,“你什麽意思!”

但雲骐沒有回答她,他趁着岳绮羅分神一揮袖子,又是一股黑煙迎面撲來。她向後折腰閃躲,然而這股黑煙像是有了意識,也跟着她向下俯沖,直沖她雙眼襲來!

岳绮羅失去光明前,只來得及瞥見金碧輝煌的穹頂,而後一陣鑽心的劇痛,痛得她一聲尖叫,聲音幾乎是慘烈的。這一痛不僅牽連到捭阖的血管神經,連帶着奪走了她的視力。她跌在地上,摸到了冰冷的地磚,她的雙眼痛得睜不開,腥熱的液體從眼眶邊流出,她嘶吼道:“混賬,你做了什麽!”

雲骐的狂笑從頭頂籠下來,震得她耳膜疼痛:“寰清,你如今是個廢人了!當初你濫殺無辜時,可曾想到有這一天!”

岳绮羅忍着痛吼道:“少癡心妄想!你、你永生永世也別想奈何我!”

“好,那我便告訴你吧。”雲骐繞着她走動,聲音回蕩在神殿中,“那個凡人之所以能受我影響,也能夠看到我的形态。是因為他和你一樣,血脈中也分散着我的內丹!”

岳绮羅仿佛被重錘猛擊,聲音驟然低了下來:“...你說什麽?”

“你還聽不懂嗎?”雲骐的聲音陰測測的回蕩在他耳邊,“在你身邊的凡人,就是當年的虛雲,你的師兄!”

“胡說!”岳绮羅狂暴的吼道,“雲骐,你信口雌黃!”

“當年卿妹殺了他,他便用最後的法力凝成魂咒,與你的魂結下印記,要生生世世在你身邊守護你。”雲骐嘲弄的笑道,“你若不信,就看看這個罷!”

話音剛落,一塊堅硬的物什便被仍在她懷裏,是一塊石碑。岳绮羅顫抖着摸過去,摸到了石碑上刻着的字。她一行行的摸下去,只見起頭的一行刻着:寰清吾妹,是熟悉的筆跡。岳绮羅尖叫一聲,咬住下唇,緊閉的雙眼留下兩行血來,她凄聲叫起來:“師兄!”

劉子固,具伏哲篤,張顯宗,唐山海,沈兼離,顧止,原來都是虛雲!岳绮羅遭此重擊,幾乎跪也跪不穩。她沿着石碑一行行摸下去,讀到最後,手指幾乎按不住碑刻。師兄陪了她兩千年,枉死了兩千年!她記起兩千年來自己對虛雲的誤會和痛恨,貞元年間的詛咒,一時有如錐心之痛,難以自持。悲痛郁結之時,竟低低的笑了起來。

雲骐自上而下俯視着她,臉上是兇狠的神情。他用了兩千多年,才能在這些怨念中聚起獨立的意識,甚至能化形!但他已經死了,出不了鬼城,他又用了幾十年來養一個沒出息的小道士,終于把寰清引到自己的地盤上。兩千年了!他等了兩千年,終于有一個機會能殺了她。如今寰清經脈已廢,雙目已瞎,已然是個廢人。他只要一刀下去,一切的仇恨都得報了!

但他沒能得手,一道紅光擊穿了他的手掌,手中的刀打着旋飛了出去。他回頭看去,訝異的睜大的眼,竟然是那個凡人。

顧止站在他身後側,一縷紅光從他手中蔓延至眉心。雲骐慌了,他想不通!這個凡人明明沒有法力,又被他困在了結界中,他怎麽會逃出來傷到自己?

但他旋即就想通了,他的意識依附在寰清的魂中,也依附在虛雲的魂中。虛雲一次次轉世投胎,他內丹的碎片也在他魂中跟着他投胎。天底下只有兩個人能傷到他,一個是寰清,一個就是虛雲!

顧止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他踉跄着走過來,扶起岳绮羅。她流了滿頭滿臉的血,頭發也結在一起,看得他心頭揪痛。岳绮羅看不見他的臉,就伸手去碰,口中喃喃道:“師兄...師兄...”

“恩,”他強忍酸澀,柔聲道,“我帶你回家。”

他從地上抱起岳绮羅,一步步向門口走去。雲骐攔不住他,他的法陣建立在岳绮羅法力的基礎上,岳绮羅的經脈廢了,他也失去了法力,又成了一縷游魂。他不甘心,兩千年的努力,難道就這樣灰飛煙滅了?但鬼城的法陣已經不攻而破,走出這扇門,他就再也無法報仇雪恨。

雲骐掙紮着走了幾步,近乎絕望的喊:“虛雲,你不想救她了嗎?”

顧止權當沒聽到,仍然一步步穩健的走着,把正在坍塌的神殿都甩在身後。

雲骐又向前幾步,不顧一切的喊:“虛雲,別怪我沒提醒你,以她現在的狀态,即使出去也活不了多久!天底下只有我能救她!”

顧止一僵,挺了下來,轉頭望着雲骐,他的眼底開始氲起一絲慌張了:“你什麽意思?”

雲骐心頭一喜,知道起作用了,便從懷中摸出一把匕首扔向他:“你與她同出一脈,只有你的心頭血才能救她。你用這柄匕首取心頭血,塗在她的眉心和眼睛上,用你的生命來供養她的魂魄。如此一來,她才能康複起來。”

顧止接住了匕首,凝視了片刻,一言不發的轉身走了。雲骐在他身後道:“虛雲,你想清楚!”

但顧止什麽也聽不見,他只是抱着岳绮羅一步步走着。鬼城的崩塌,雲骐的嘶吼,都與他無關。天地間唯一與他有關的只有懷中的女孩,滿臉血污,衣着狼狽,已然失去意識昏迷過去。他竭力感知着她微薄的溫度,心中悔意難當,恨不得讓自己來替她受這些罪。

“是我害了你。”

他低着頭望着她,鼻腔酸澀,想着岳绮羅對他的救命之恩,對他處處保護。到頭來,竟然毀在了他的手中。

他走下了神殿的階梯,瞥見被困住的白琉璃和無心。白琉璃那邊已經掙開了網,無心的流沙也踩到了底,兩人三下五除二的掙開束縛。見顧止神情恍惚,懷中還抱着不知死活的岳绮羅。眼見鬼城就要崩塌,無心一急,拉着顧止便跑:“走啊!”

無心拖着一個半條命的白琉璃,一個恍惚的顧止,連帶着不省人事岳绮羅跑出了鬼城。剛一踏出城門,耳邊的崩塌聲倏然消失。他又向前跑了幾步,回首發現城門已在風中煙消雲散,三匹馬扯着空蕩蕩的缰繩站在草地上。他向前一撲,跪倒在地上,抓了把鮮嫩的青草,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他偏過頭看白琉璃:“我們出來了?”

白琉璃的臉像一張白紙,勉強的點點頭:“出來了!”

無心笑了,擡手抹了把額上的汗。他第一次覺得草原這麽美,是天底下最好的景致。

顧止把岳绮羅輕輕放在草地上,讓她一頭長發披散在草上。他用袖子擦幹她臉上的血,還是個幹淨漂亮的小丫頭。她的頭發有一縷完全白了,分外突兀,是雲骐重傷她留下的痕跡。

“绮羅?”他拍着她冰涼的面頰,悲哀的喚她,“绮羅?”

作者有話要說:

附言:鬼城通關了,但之後大概還有七□□十章才完結吧...心疼一下我岳

這張的劇情太激動,感覺自己打了好多好多感嘆號,實在是不會寫打鬥戲......

btw,我一直默認無心和白琉璃是兩口子的,原着互動實在太可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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