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綠色
攝政王将常國公世子狠揍一頓的消息不知如何傳到出去, 再加上趙世子夫人急火火地跟在後面追, 有些人便暗自揣測,不知這趙世子哪裏得罪王爺了。
很快京中便有了一些傳言,說是常國公府和攝政王府關系鬧僵, 怕是與攝政王妃脫不了關系,誰讓攝政王妃長得國色天香,又在市井長大, 沒受過禮儀教化, 根本不知男女大防。
有聽到這話的, 相視心照不宣地一笑, 美貌又輕浮,那攝政王府,有這樣一位王妃,還不知是如何光景!
這流言傳得快, 料想也是有人在後面推波助瀾, 大長公主氣得将府中的下人們梳理了一遍, 發作了幾個多舌的丫頭, 攝政王府一切如常, 風言同語半點也沒有傳進風澤院,蓮笙照舊過着吃吃睡睡的生活。
她坐在妝奁前照着鏡子, 左看右看, 開口問身後的宮嬷嬷,“嬷嬷有沒有覺得,我最近胖了許多?”
宮嬷嬷笑起來, “王妃只不是長了些許,哪裏稱得上胖,您這模樣,走出去,不看肚子,誰也看不出來是個有身子的。”
可不是,雖是腹中的胎兒已有四個月多月,可她的除了肚子凸起,其餘的倒是沒有多大變化,且膚色更加白嫩,幾近透明,越發讓人只敢遠觀。
蓮笙輕撫着肚子,笑了起來,“我娘說女兒打扮她娘,懷女兒的婦人,大多都會變得膚色好,看來此言倒是不虛。”
“侯夫人說的是,民間确實是有此說法。”
宮嬷嬷正替她梳着頭,臉上滿是慈愛之色,等以後小郡主出生,怕是風采不輸王妃,她多年前最大的心願,不就是主子能嫁人生子嗎?
如今終是可以看見,倒也不枉此生!
從鏡子裏看見宮嬷嬷眼角的淚意,蓮笙的玉手輕輕地撫下她的手臂,主仆倆都明白彼此的心意,一切都在無言之中。
書房內,看着下面跪着的暗衛,霍風的臉上現出嘲諷,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京中偷偷議論流言的人不知為何,一覺醒來炕頭都插着一把刀,刀下血淋淋的殺字,吓得這些人幾天都不敢出門,哪裏還敢議論什麽事非。
城中一戶不大的院子裏,一覺醒來的朱氏突然失了聲,她吓得“嗚嗚”直叫,秦校尉不耐煩地請來大夫,大夫看個半天也看不出個所以然。
兒媳張氏心裏巴不得朱氏再也說不了話,這婆婆,成天事非不斷,對她是挑三挑四的,啞了正好。
朱氏氣張氏不孝順,本想在兒子面前上眼藥,可她口不能言,急得手舞足蹈,秦校尉才不管她,直接上差去了。
他現在領着個不好不壞的差事,雖然明面上沒有為難他,可他知道,與之前在邊關,大家都對他照顧有加相比,現在簡直就是個棄卒。
要不是因為她娘得罪王妃,哪裏會有這樣的禍事,朱氏氣呼呼地作天作地,在自家門外拉着來往的街坊,指手畫腳地說媳婦不孝順,突然一個人走過來,在她耳邊低語,“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再有下次,直接去閻王爺那裏報道。”
她吓得一個激靈,別人不知道,她自己可是知道,開始京中只是傳攝政王府和常國公關系不睦,那後面的和攝政王妃脫不了關系,攝政王妃為人輕浮,是她加上去,并散布開的。
莫非,這事被人知道了,想着自己突然啞了,又想到以前王爺對付他人的那些手段,她徹底癱倒,再也不敢呆在外面,趕緊回屋,乖乖地當她的老夫人,輕易不與人交談。
幾天後,大臣下朝時,趙珩緊跟上霍風的腳步,兩人一前一後地走出宮門,衆人見這情形,暗自在心裏擦汗,怕是想多了,怪不得那流言來得莫名,消失得也快,趙世子還是深得攝政王的看中啊!
“王爺,您等下我啊!”
趙珩的腿腳還有些沒有好利索,走起路來有些不太自然,他本是要養病的啊,哪知早上被老娘給從被窩裏提出來,拖着個病體就來上朝。
他怎麽這麽命苦!
親娘啊!真是親娘啊!
還有親媳婦,諾大一個常國公府,連個馬車都不給他配,讓他騎馬來的,他這身體颠得都快散架。
霍風不理他,大步邁得更快,只把趙珩在後面追得氣喘不已,心裏哀號,他真是嘴賤,這麽早跟趙澹那小子多什麽嘴,等王府的郡主出生後再慢慢讓他們接近不就完了,所謂青梅竹馬,日久生情什麽的。
哎!
失策啊!
兩人一個前面走,一個後面走,漸漸拉開距離,夏明啓從旁邊攔住他們,搖着手中的折扇,帶笑的眼中習慣地堆着笑。
“攝政王這是要去哪啊?”
霍風看都沒看他一眼,徑直走了過去,只把夏明啓氣得差點翻白眼,這霍風,越來越嚣張了,他堂堂親王,當今天子的親叔叔,居然還不如他一個外姓王爺,簡直是目中無人!
夏明啓眼裏劃過厲色,可恨,他讓人發出去的攝政王府和常國公府關系崩塌的消息,後來不知是誰傳出攝政王妃不知檢點的消息,正中他的下懷,他暗中派人将流言快速散開,只不過,不到一天就無聲無息了,連私下議論的人都沒有,此人的手段确實是狠。
他手中的折扇捏得死緊,好不容易才按住心中的怒火,暗暗告訴自己,此時還不是和霍風翻臉的時候。
後面腿腳還有些不利索的趙珩沒好氣地嗆道,“理親王這腦子,沒看到攝政王正要出宮嗎?當然是回去陪王妃啊!”
“原來是趙世子啊,”夏明啓斜眼看下他有些沒好全的身體,笑眼中滿是惡意,“趙世子這是鬧哪出?一瘸一拐着實有傷風化,這男人的身體啊,最是金貴,要不然那些美人兒啊,怕是無福消受,平白無故地當綠毛烏龜。”
說着意有所指地看着霍風的背影,又轉頭看着吊兒郎當的趙珩,心中快意,讓這人以前笑他生不出孩子,是個沒種的,哼,廣緣寺的那位貴妾肚子裏只怕是有貨了,等事情敗露,看他還如何笑得出來。
想想他都好期待那一天!要不是此時還不宜暴露蕭長桓,他可就忍不住要将事情抖落出來。
一道暗掌風襲來,夏明啓的嘴一歪,遠處,冰冷的聲音飄來,“理親王慎言!”
趙珩見夏明啓臉上立馬現出的紅印,拍手大笑起來,夏明啓這人指的是什麽,他可是一清二楚,這天下的事,有哪點能瞞得過攝政王府的眼線。
那姜蘊雪有身子的事,霍風早就告知他,可笑這夏明啓,還以為他們做的那些事情神不知鬼不覺,孰不知,他的一舉一動,都在別人的眼皮子底下。
再說姜蘊雪那女人,可不是他的妾室,也不可能有進他常國公府門的一天,倒是夏明啓這厮,頭上的綠草都快長得比人高了。
“哈哈…理親王說話真有意思,本世子就愛理親王這說話的口氣,”趙珩大笑着,似是注意到理親王衣服上的繡花,“啧,王爺這衣服做工可真細致,上面的竹子繡得可真好,顏色也搭得好,可真綠啊!”
說着還認真地瞧了幾眼,笑得更大聲,“還真別說,這綠色,跟王爺您真是太相配了,簡直絕配。”
夏明啓的臉色由剛才的紅,丕然變白,綠?
這可不是什麽好字,趙珩才不看他的臭臉,笑哈哈地連忙追霍風去了,留下夏明啓一人在皇宮門口,摸着臉上的火辣辣的地方,陰着臉盯着他的背影。
夏明啓氣沖沖地回府,坐在書房裏,越想心裏越覺得不對勁,趙珩這小子雖然嘴毒,可說話
從來都是直戳人的痛處,那痛處可是結實存在的,萬一……
想到這,也坐不住了,趕緊将幾個暗衛找來,悄悄地在府裏一摸探,這一探不要緊,只把他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後院的花叢旁的假山中,他的一個妾室正露出白花花的身體與一個侍衛糾纏在一起,肉搏相擊的聲音“啪啪”直響,那小妾舒爽得“相公,相公”地叫個不停,侍衛口出穢語,滿嘴都是“浪蹄子”“騷貨”,簡直不堪入耳。
夏明啓的臉色陰沉得要殺人,暗衛将正在尋歡的兩人扔出來,小妾驚慌得忙捂住身子,吓得尖叫一聲,光光的手臂還死命地抱着身上的男子,侍衛那罪惡的玩意兒還沒撥出來呢。
兩人一見理親王,頓時面如死灰,瑟瑟發抖,那侍衛慌忙将身體抽出,腌臜的事物流了一地,小妾雙腿大開,不堪入目,夏明啓只覺得目眦欲裂,直接讓人将兩人的嘴堵住,拖下去亂棍打死。
後院的這些動靜,萬雁回早就聽到了,她撫着肚子,暗暗地松口氣,端着參湯,來到夏明啓的書房。
夏明啓正在火頭上,那股綠雲罩頂的憋屈感還未散去,見萬雁回挺個大肚子走進來,眼一眯,“你過來幹什麽?萬一滑倒怎麽辦?”
萬雁回一愣,立馬笑道,“妾聽說王爺心情不好,可不是妾要來的,實在是父子連心,腹中的兒子鬧個不停,說來也怪,妾一進爺的書房,他立馬就安靜了,可見是個真孝順的。”
見她說得有趣,夏明啓的視線落在她的大肚子上,臉上緩和下來,讓她坐下說話。
夏明啓可是對萬雁回不加辭色,可對于這個千盼萬盼才看到的肚子,那可寶貝得不行,萬雁回就是只準了他這點。
她可不是她那沒腦子的哥哥,只顧兒女情長,半點形勢都看不清楚!
再次相請康樂侯失敗後,魯國公一臉沉色地回到府中,思索着康樂侯這個兒子可能不好認,當年的事情一個證人都無,僅憑長相之說,真論起來,怕是不足為信。
因着逝世的夫人逼娶的事情,攝政王寧願折掉丹書鐵券都不同意,怕是心中對姜家心存不滿,真要想認回洪家,攝政王那一關就不好過。
他自知,讓別人相信康樂侯是他的兒子,僅憑攝政王妃像煙娘這點似乎有些牽強,可他太想彌補過去,太想他和煙娘的孩子繼承自己的一切,如此看來,倒是有些心急了。
府中自從大安氏去世,倒是清靜了不少,小安氏雖機敏不足,倒也有些手段,魯國公一路想着,正要往自己的院子裏走去。
突然傳來一陣絲竹聲,十分的悅耳動聽,若是以往聽到,少不得要贊賞一番,可是眼下府中的情景,這聲音聽來卻是如此的刺耳。
那弦聲正是世子院子的方向飄來,他的臉一沉,大安氏的喪期未過,府中白聯還在門外挂着,當兒子的怎可如此不顧倫常,居然還嬉戲玩樂。
他怒氣沖沖地朝那邊走去,遠遠看見,世子院子的桃樹下,正是繁花滿枝頭,那樹底下,一女子正抱着個七弦琴,含羞帶怯地撫着,他的好兒子,正閉着眼搖頭晃腦,一臉享受,沉浸在美妙的弦聲中。
魯國公氣不打一處來,撿起路邊的石子,狠狠地砸過去,正中姜世子的腦袋。
“誰?哪個不長眼的,敢偷襲本世子?”
姜世子摸着腦門上的血,那小嬌滴滴的小妾疊聲是呼叫着,撲在他的懷中,似受到驚吓般地瑟瑟發抖,一邊還無比細聲地詢問他的傷勢。
見懷中人兒如受驚小鹿般的模樣,姜世子頓覺豪情萬丈,大聲高呼,“來人哪,都死哪去了?還不将那襲擊本世子的混蛋給抓…啊…”
他話未說完,就見一只大腳踢在他的身上,那小妾吓得花容失色,連連尖叫。
“閉嘴!”
魯國公大聲地喝着,姜世子見是自己的父親,立馬啞了口,見着滾到一邊的愛妾,再也無憐愛之心,這不長眼的女人,居然沒有看到父親過來,也不知道告訴他一聲,害他白白挨這一腳。
那女子可憐兮兮地縮着,不敢擡頭,姜世子一瞪眼,“還不滾!”
她這才委委曲曲地下去,眼神裏欲語還羞,氣得魯國公又踢了姜世子一腳,“喪期未過,你竟如此不知檢點,真讓禦史參一本,整個國公府的臉都要被你丢盡!”
姜世子爬過去抱着父親的大腿,“父親,兒知道錯了,是那妾室不知羞地勾着我,你放心,今兒就将她發賣了。”
魯國公失望地搖下頭,這個兒子,是被大安氏養廢了,從小就不肯吃苦,他每每狠下心來教導,都遭到大安氏哭天抹淚的控訴,久而久之,他也不管了。
兒子年歲漸長,越來越不知天高地厚,領着個閑差,混沌度日,加上滿腦子的風花雪月,不知世俗為何物,瞧着真是廢了,幸好,他還有另一個兒子。
見父親居然沒有再過多地苛責他,只勒令他在喪期內不要再惹事,姜世子松了口氣,連忙賭咒發誓,言明不再犯此類錯誤,魯國公深深地看他一眼,轉身離去。
姜世子目送着父親離去,抹了抹臉上混着血絲的汗水,慢慢地爬起身,臉上恢複風流的模樣,躲在外面的小安氏一臉喜色看着這一幕,見下人将那妖嬈的小妾帶下來,趕緊命人将牙婆子請來,不管那小妾的哭叫,當下就将那她提腳賣了。
見父親頭也不回地走了,姜世子松口氣,那小妾是他才上手的,很是知情趣,身嬌體軟,精通詩詞琴畫,他正稀罕着呢。
本想着回屋再找那小妾消消火,壓壓驚,卻不料小安氏動作如此之快,他氣得牙疼,怒氣沖沖地殺到小安氏的院子。
面對小安氏挑釁的目光,又只能将這口氣咽下,只憋得臉脹得通紅,半天說不出話,小安氏不無得意地喝着茶,她可是特地吩咐婆子将那小妾賣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還塞了好些銀子,只求讓那小妾立馬接客,且一日不得間斷。
想着公爹對丈夫的态度,小安氏有些狐疑起來,見丈夫不說話,試探着開口,“世子爺,公爹最近是不是脾氣太過無常,怕不是想續弦吧?”
續弦?
姜世子一呆,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朝小安氏的頭上擲去,“滿口胡言亂語的婦人,父親不過是悲痛于母親的去世,你哪只眼睛看出他想續弦?”
茶水,茶葉一股腦倒在小安氏的頭上,水順着發隙流下來,頓時妝容光得一塌糊塗,堪若醜婦,姜世子心生厭惡,拂袖而出,氣得小安氏不住地發抖,她身邊的婆子趕緊上來清理。
離開主屋,姜世子氣呼呼地走在路上,冷風一吹,腦子清明起來,想着剛才小安氏的話,越想越有可能,若父親真的再續弦,萬一老來得子,那他就不是唯一的兒子了,父親身體康健,怕是還能活個二三十年,到時候,怕是老來子也長大了,那不就沒他什麽事了!
他腦子亂成一片,不行,絕不能讓這樣的事情發生!
剛才父親踢的那腳太重,他的身上還有些痛呢?想到這,姜世子的眼神狠光現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