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他們三人初見時,是在五年前,倉衡山旁一個破舊的茶棚,許月卿和梁言坐在茶棚的東面,而時青坐在北面,忽聞男子高談闊論,忍不住竟同時開口,三人面面相觑後竟都笑了起來。

自那以後,三人一見如故,竟也厮混至今,成了三人行。

回京的路上,許月卿身披甲胄,坐在昏暗的馬車裏搖搖晃晃,偶爾從飄動的車簾透進的光芒,卻不如那昏暗中的異常明亮的鹿眼。

她,如今已是承擔不起這甲胄的重量,本可以策馬飛馳,如今卻是只能窩在這馬車裏面。

這場勝利來之不易,如果她不被敵方抓住灌下毒,恐怕今日還是能夠在隊列前方,揚眉吐氣地領隊前行。

盡管許月卿在感嘆着自己不能夠領隊前行,看起來沒有半點自憐的意思。

突然,列隊停了下來。

馬車裏的許月卿向前打了個晃,開口問:“怎麽了?”

駕車的士兵轉頭掀開簾子,欲言又止,眼神中有猶豫。

“為何停下!”許月卿坐在馬車裏面自然不知城門緊閉是致使隊伍停下的原因。

駕車的士兵看着許月卿,說:“将軍,城門關了,我們進不去了。”

“為何關閉!”許月卿下了馬車,走到了前面。

“回禀許大将軍,是因晟王殿下今日大婚,才……”回來禀告的将士見許月卿走來他咽下了後面要說的話。

許月朗看向妹妹,說:“告訴将士們,今日在城外紮營。”

“是。”将士答道,然後看了一眼許月卿速速退去。

許月卿看着四丈遠處緊閉的城門,笑着說道:“今日我回京不是時候啊,偏生趕上晟王的婚禮,這是怕我去搶親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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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月朗倒是柔聲說:“你別介意!”

聰明如她,怎會不知其中緣由,坊間都在傳此次回京定是她與晟王成親,然而她卻不知她與那位晟王如何情意綿綿,她與那人不過是見過幾次面,不過是記住的相貌的關系而已,怎麽會傳出來這樣的閑話。

恐怕這次城門緊閉,正是因為她的歸期和他的婚期沖撞了,怕她搶親而已。

“紮營吧!”許月卿淡淡地說道,十分平靜。

許月朗看着許月卿這個樣子便知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漸漸,夜色漸濃。

皇宮內的禦書房還燈火通明,大魏皇帝日理萬機,自然不會在此時早歇息。

“陛下,方才來報,在定勝軍中看到了許月卿将軍!”程公公輕聲說道,不知是因為夜晚的緣故,這樣的聲音顯得格外的響亮。

皇帝擡起頭看向程公公,眼中波瀾不驚,他說:“她還活着!”

程公公笑着說道:“許将軍活着是我們大魏的福氣。”

皇帝從旁抽出一張紙看着,感嘆:“是福是禍猶未知。”

程公公沒有接話,懂得察言觀色的他能看出那張紙的分量,便悄悄為快要燃盡的蠟燭換了支新的。

那張紙上,不過七字——許月卿,通敵賣國!

皇帝看了看,将紙放在了那堆奏折中。

天亮,城門開,定勝軍一行浩浩蕩蕩進了京城,許月卿還是坐在馬車內。

“唉,許月卿将軍呢?”有人問道。

“怕是不願聽見晟王娶親的消息躲了起來吧!”有人這樣回答。

“不是的,我聽聞是受了重傷,不便騎馬。”另一人這樣解釋了。

“那也是夠慘的了,夫君被人橫刀奪愛,自己又受了重傷,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

許月卿坐在馬車裏,因為京城人流龐雜,讓隊伍一時間慢了下來,她剛剛好聽到了這所有。

屋漏偏逢連夜雨,這倒沒有,晟王娶親是他的事情,與我有何幹系!

距離宮門口還有一段距離,許月卿就早早下了馬車,和兄長許月朗一同走進皇宮中。

“辛苦。”對于他們的禀報,皇帝只是說了這兩個字。

許月朗說:“臣定當肝腦塗地。”

皇帝看着許月卿說:“月卿,你的事情朕聽聞倍感惋惜,朕調你去兵部,你看……”

還未等皇帝說完話,許月卿開口道:“不必了,陛下,我今日是來向陛下辭官的,今後我也想借此過個安生日子,謝過陛下好意。”

皇帝眼皮擡了擡,他看向許月卿,眼中的驚色一閃即逝。

許月朗看着自家妹妹,也沒想到她會說出這樣的話來,辭官之事她竟只字未提。

“爹他……”許月朗開口。

許月卿卻是去意已決,道:“我會上祠堂祭拜爹的。陛下,民女先行告退!”

皇帝點點頭。

許月朗看向皇帝也是行禮告退。

兩個人齊齊退出去。

皇帝望着那奏折之中露出的紙張一角,辭官了,那麽這又是怎麽回事?

出了宮門。

“你怎從不和我說,你今日要辭官的。”許月朗說。

許月卿看向許月朗說:“憑我現在的身體,即便是當個軍師也未必夠格,如今索性辭了也好,少了憂煩。”

許月朗說:“我們家三代忠良。”

許月卿說:“志向未必在朝堂才能得以實現。”說罷,許月卿邁步離開,步子穩妥,如此果決。

他們雖為一家人,父親的封號卻是許月朗承襲,而許月卿則是什麽也沒有得到,他們家的宅子都歸了許月朗,許月卿卻是在城東那裏賣了宅子自己住着。

回家後,許月卿脫下戎裝換上了她所喜愛的素色窄袖褙子,便出了門,她此去是見另外二位的。

醉翁樓的雅間只為三人開放,這醉翁樓是梁言的,這種事情,自然是輕而易舉地辦得到。

“哈哈哈哈哈……”梁言一見許月卿就爆發出了狂放的笑聲。

許月卿不客氣地白了他一眼。

時青安穩地坐在椅子上,微微一笑,一副什麽事都游刃有餘的模樣。

梁言十分沒正經地說:“我的媽呀,你脾氣太好了點吧,晟王故意把你鎖在外面,你竟沒發作,佩服佩服。”

許月卿說:“他那小心思何至于計較,倒是你至于這麽開心麽,難不成是嫉妒?”

“得了吧!”梁言擺擺手,“他的那點錢,我都沒放在眼裏!”

時青看着許月卿,說:“你知道,有人密報,說你通敵賣國。”

許月卿點點頭,早前聽了些傳聞,加之就在她說辭官的時候陛下眼神微動,大約已經肯定。

“最近小心,難免有人拿此事找你麻煩。”時青提醒。

許月卿頗為放松地坐在那裏,說:“終于可以放松一些了。”

時青說:“未必,最近伸手插足棋局的人越來越多,難保我們不牽扯其中!”

梁言說:“怕什麽,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我們可是三個人!”

時青笑了笑。

許月卿搖了搖頭,這份霸氣她和時青都學不了,這是這位掌櫃的與生俱來的!

梁言說:“我和你說,離你那個哥哥遠點,一臉狼相。”

許月卿聽後沒有反駁點點頭,她深知梁言其人會看相而且極準。

時青說:“你最近小心!”他又重複了一遍。

這人極少将說過的話重複,如此一看,是十分擔心了。

許月卿點點頭,通敵賣國之事非同小可,她本來想得清靜,看來也是清靜不得了!

她本有些小聰明,觀察力又強,許多事情也是從微小的東西上毀于一旦的,所以時青他的擔心不是多餘的。

她今後定是要小心為上了,不然将二人牽扯其中,也對不住他們之間的情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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