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皇帝将赫連灏趁夜色悄悄召入宮中,屏退了包括程公公在內的一幹宮人,只留下他們父子二人。
夜色之中,禦書房格外安靜,似乎連燭火的爆花聲都識相地小了。
“父皇此次召兒臣而有何事?”赫連灏先開口問道,因為皇帝的神情看起來不是那麽好,似有為難的樣子。
“朕有意廢太子,改立你!”皇帝說道。
赫連灏一驚,卻沒有表露于面,他問:“太子何錯之有,你竟要廢他?”
皇帝聽聞此言,立刻就變了臉色,說:“最近,他與沈國公來往頻繁。”
赫連灏也聽聞此事,可是僅憑這樣,父皇未免想得太多了吧,或許太子是看上了沈國公家的女子也說不一定。
皇帝說:“朕有此意不知,你意下如何?”
赫連灏說:“兒臣拒絕,太子之事事關重大,豈是能憑您一己之願。”
皇帝說:“原本就想立你,奈何你比他晚出生了兩月,讓他占領先機。”
“父皇!”赫連灏說,“兒臣覺得太子并未有籠絡朝臣的意思,您大可靜觀以待。”
皇帝聽聞卻是不屑,說:“防患于未然。”
赫連灏說:“有些事情,哪怕您防患也不過是給了他們多準備的時間,況且我無心朝堂之事,還請陛下放過我!”
“放過你!”皇帝說,“你的那群兄弟各個虎視眈眈,盡管你無心,他們也不會放過你,就憑你的身份!”
赫連灏看着皇帝說:“所以我才讨厭這個身份,所以我才寧願當‘時青’也不願當‘赫連灏’。”
“想不到你竟要放棄這皇族身份!”皇帝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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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連灏說:“如果可以的話,我寧願放棄!”
皇帝說:“可事情并未有你想得如此簡單,你若是放棄,單憑‘時青’,你覺得你會如此一勞永逸麽!”
赫連灏笑了笑,說:“父皇,您知道的,沒有絕對的把握,我是不會出此狂言,兒臣告退。”
這次,有些不歡而散,他弄不明白父皇為何一而再再而三地動念廢太子,他也搞不懂父皇為何對他還有期許,他以為他的任性已經足夠讓他失望,足夠讓他放棄這個念頭,可是為何,還會執迷不悟。
“因為你是他的最喜歡的兒子。”這是許月卿給出的答案。
不過他聽到這個答案已經是第二天了。
許月卿說:“不管他有多少孩子,都會有偏有向的,不可能一碗水端平,即便是皇帝,人前做得一碗水端平,人後也是會有私欲的。”
梁言點頭,說:“是啊,就看我們家那兩個妹妹就知道了。”
“誰家不是呢!”許月卿說,“你如此聰明,怎會不懂?”
赫連灏說:“也許是當局者迷吧!”
是的,當局者迷,旁觀者清,他們三個人是互為彼此的旁觀者,好在彼此迷茫難解之時指點一二,雖不起大作用,但也足夠豁然開朗了。
“不過,陛下給了你一條重要消息。”許月卿說,“太子出入沈國公府頻繁。”
“因為那個表妹吧,上次月卿就說他們有點貓膩。”梁言說。
“兩個人眉來眼去的這麽明顯,太子妃可是多尴尬!”赫連灏說。
“恐怕太子妃早就知道了吧,不然《鳳囚凰》根本不可能入心。”許月卿帶着淡淡的悲色說道。
梁言說:“這就是皇族的悲哀,如果他成為皇帝,那麽他不可能只有太子妃一個女人,他為了鞏固必然會娶十個百個。”說完,梁言看了一眼赫連灏,想必這也是他的顧慮吧!
許月卿感嘆:“心中有期許,對月悲唏噓,太子妃她縱然才情,卻也拴不住那個已經走遠的心,她必須退讓,因為這樣才不會被人說小心眼,這樣才識大體,真是悲啊!”
梁言說:“也許更悲的在後頭,如此三番,娶回家不得寵上天。”
赫連灏說:“就讓他娶!”
許月卿和梁言看着赫連灏,他們雖知他似乎想到什麽。
“太子妃該怎麽辦?”許月卿頗為同情。
赫連灏卻說:“你該是管太子妃的時候麽,你也要看看你自己不知何時又會被許月朗對付!”
許月卿低頭,她知道許月朗的心思後,她一直想不明白他為何如此想讓她死。
與此同時,太子又灰心喪氣地從國公府出來,他明裏暗裏暗示着沈國公,沈國公卻是無動于衷。
“太子殿下,這般巧!”許月朗打招呼道。
“原來是許将軍,您怎麽,來此有事要辦?”太子回頭看了一眼國公府的牌匾。
許月朗說:“不過是閑來無事在附近逛了一逛。”
太子說:“那麽邊走邊說吧!”
許月朗說:“恭敬不如從命!”
正巧,二人經過了醉翁樓。
“太子殿下!”赫連灏趕忙下樓叫住了二人。
許月卿看了一眼,立刻收回來,說:“又不知道整什麽幺蛾子!”
梁言卻笑着說:“你們家那個狼,花花腸子不少,還是小心為妙。”
忽聞一陣吵鬧聲,可見是赫連灏帶着太子和許月朗上來了。
“見過太子殿下,許将軍!”梁言和許月卿客客氣氣地說道。
“你們三個又湊在一起了,怎麽如此對路!”太子笑呵呵說道,完全沒想着其中的道理。
“既然有緣,就一起吃吧!”赫連灏笑着說,“梁言,再去加幾個菜!”
“好嘞!”梁言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樓梯那邊。
許月朗走進許月卿的時候,許月卿本能地後退了一步,許月朗倒是不介意地坐了下來。
赫連灏連忙拉過來許月卿坐到了自己身邊,與許月朗隔開了一個座位。
“你說說老四,這是幹什麽,他這會子又想要許姑娘了!”太子說道,他的确有時候看不慣這老四的做法。
許月卿看着太子說道:“也許是晟王殿下一時興起,琴音所迷,等醒悟過來就發現其實也沒有那麽好吧!”
太子看着許月卿說:“許姑娘也可別妄自菲薄,你這琴技在大魏也是數得上號的,一流!”
“太子您過譽了,今後,我還怎麽帶着她出去啊,這不是擺明了讓人來搶麽!”赫連灏很是時候地接上話,這話裏話外是表明了這人是我的的意思。
許月朗說道:“我家這個妹妹極有主見,晅王殿下可不要自作多情。”
“不會!”這說話的是許月卿,“晅王殿下自作多情,可謂是這京城最好笑的笑話了吧!”
許月朗聽後,笑着說:“的确。”
梁言招呼着上菜,然後坐到了唯一空着的椅子上。
“太子這是打哪來的,這裏離皇宮有點距離吧!”梁言冷不防地看似閑聊着。
“哦,出來辦點事!”太子遮遮掩掩的。
梁言看了一眼赫連灏。
許月卿說:“太子妃近來可好?”
太子愣了一下,然後說道:“好,吧!”
那一個細微的一頓,許月卿早已聽出來,他也許最近根本沒有進過太子妃那裏,好不好他也不知道。
“哦,對了,太子,民女有一事請求,不知可否?”許月卿說。
“你說!”太子說。
“太子妃壽辰那天,曾讓我将《鳳囚凰》的琴譜送給她看看,不知今日是否可行?”許月卿說。
太子說:“可行!今日你便和我同回東宮吧!”
許月卿說:“民女謝過太子。”
吃完飯後,許月卿先是回去許府取了琴譜來,然後跟着太子一同回了東宮。
“太子妃,許姑娘求見!”宮女說道。
太子妃放下手中的書,說:“許姑娘,快請進來!”
許月卿擡腳邁了進來,身後跟着太子。
太子妃見太子,眼中有激動。
卻見太子說:“你們聊,我去書房!”
“恭送太子!”太子妃與一幹宮人、許月卿一同說道。
太子妃看着許月卿說:“許姑娘如何同太子來的。”
許月卿說:“不過是借了個由頭。”
太子妃看了看許月卿手中的琴譜,拿了過來,說:“這就是那日你彈的琴?”
許月卿說:“正是!”
太子妃說:“我正要學琴,你來看看如何?”
許月卿點點頭。
太子妃擅筝,如今學琴怕是為了太子吧。
“是太子最近喜歡聽琴麽!”許月卿直言道。
太子妃看了一眼身邊的宮女,宮女立刻會意帶着人退了出去。
太子妃說:“許姑娘也是聰明人,實不相瞞,的确如此!”
“那麽你也知道近來太子的行蹤!”許月卿又問。
太子妃說:“即便知曉也是徒增煩惱,我阻止不了,他若是有心娶誰,我不能拒絕。”
可還是會心痛吧,許月卿看着太子妃,縱然識大體,對于自己喜歡的人也會如此小心眼,因為愛,所以不能容忍分享,卻也不得不與人分享,只因生在帝王家。
太子妃撥弄琴弦,琴音雜亂,似帶着紛擾。
“心亂不要動琴了,傷心。”許月卿提醒道。
太子妃收了手。
“你不必委曲求全,明明你的筝極好!”許月卿說,她疑惑,該是有多愛,才能如此委屈地将自己變得支離破碎。
早年間,許月卿曾經見過一次還未嫁給太子的高嬈,那個女子在春日百花齊放的時候吟詩作樂,眉眼飛揚,可如今,已然不見了。
許月卿不知是要感嘆時光弄人,還是要感嘆她所托非良人。
太子妃卻道:“你若是愛上了誰,也會如此吧!”
會麽,許月卿也在問着自己,只是自己心還未有所屬,一切都是未知,只是她不能夠認同因為愛上一人,而将自己變得支離破碎的,那樣的話,豈不悲哀。
“太子妃,我很喜歡曾經的你,此言非虛,可是如今我卻是看不明白,你為何如此折磨自己!”許月卿問道。
太子妃手一頓,似乎戳到了她心,她說:“那麽聽聞晟王成親時,你的感想如何?”
許月卿說:“我不愛他,自然沒有什麽感想。”
太子妃說:“那麽你也不能夠理解我的行為,許姑娘,待到你心有所屬時,你會明白的!”
許月卿低頭看着太子妃那雙有些傷痕累累的手,這雙手被琴弦所傷,已經不能是纖纖玉手。
這樣做,值得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