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那一絲僥幸,在許月卿回到家中的那一剎那瞬間消失不見,她站在空蕩蕩的房間裏面,突然,恐懼在蔓延。
“我輸了!”她聽見自己這樣說,“我輸掉了時青。”
“嗚嗚”的聲音響起來,許月卿不知道這聲音來自何方,她蹲在地上,望着落在手背上的淚滴。
那聲嗚咽終于變成了嚎啕大哭。
平宣沒有在府上,沒有人阻止這放肆的哭聲。
她輸掉了時青,是最後才醒悟過來的,時青,原來是這個樣子啊,陛下,您的局,怕是我這一輩子也未能解開吧!
贏了天下卻輸了她,這個故事,前朝曾經發生過一次,正德皇帝他為推翻前朝□□建立新朝而做的犧牲,最後一次戰役,正德皇帝失去了他心愛之人,那個女子至死都沒有怨怼過他,雖然後來有許許多多個女子,正德皇帝心心念念的只有那個女子一個人,那是他一生悲痛。
母親講的時候,許月卿不過是當了一個蕩氣回腸的故事聽,分毫沒有在意正德皇帝在覺得自己輸掉自己所愛時的悲痛。
只是此刻,自己為何如此遲鈍,只因為相信梁言和時青,而只瞻前沒顧後。
與此同時,梁言和時青坐在醉翁樓裏面的神情也不是很好。
“父皇早已經知曉月卿通敵賣國之罪是假,這局即便她什麽也不做也可以輕松獲勝,因為寧和必輸。”赫連灏說。
梁言聽後,真的沒有太多反應,在宣布許月卿成為太子師的那一刻,他突然驚覺,他們三個人竟然處在了洪流之中,這樣的狀況,顯然已經與先前的事與願違,他不敢篤定月卿的決定是錯誤的,他也不敢說他們的直覺有錯誤。
“我們三個人……”赫連灏說不下去了,這樣的猜測,似乎如同真實的結果一般,讓他看的很清楚。
我們三個人也許以後不可能再像曾經那樣高談闊論了。
梁言較平時,話少了許多,也沒了沒心沒肺的模樣,坐在那裏,連呼吸都輕了起來。
未來怎麽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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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殘酷啊……”梁言仰着頭,望着梁上的圖樣,“尤其是你和月卿,還未在一起就分開了,月卿她大約也知道了吧!”
赫連灏坐在那裏,突然就收回了耷拉在椅子扶手兩旁的手,他說:“分開了,我也是只看着她一人,今生今世,哪怕抗旨不遵,我也不能娶了別人。”
梁言看着赫連灏,眼中震驚,記憶中這個人永遠是他們三人中最游刃有餘的一位,永遠不曾說出自斷後路的話,而此刻,他說了……
——哪怕抗旨不遵,也不能娶了別人。
“月卿她大約不想讓你死,她哪怕是自己死也不會讓你死了。”梁言說。
赫連灏沉默着,轉變太快,這樣的局勢就是父皇一人控制着整個局面,他們就好似刀俎上的魚肉,任其宰割。
從來都沒有的挫敗感,因為事情從未超出他們猜想的範圍,這次卻超出了,超出了許多。
此刻的沈國公府,府內有一種壓抑的氣氛。
“愚蠢,愚不可及!”沈國公站在正堂之上,大聲斥責。
沈毓寧跪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哪裏愚不可及,致使父親如此勃然大怒,她覺得她沒有做錯。
即便如此生氣,沈國公卻從沒有罰過沈毓寧。
沈毓宛跑進來的時候,就見到這樣一股光景,她悄無生息地走進來,不引起任何人的矚目。
沈毓怡站在一旁白了沈毓寧一眼,心中不停地罵着沈毓寧的愚蠢,被她這麽一鬧,自己可能嫁不了太子了,這個責任她負得起麽!
“聖旨到——”外面的程公公一聲吼。
沈國公一驚,連忙帶着一家人跪在院子中。
“今聞國公大女用闖演武臺,朕佩服其勇氣,特賜白玉镯一對,并蒂蓮花步搖一對,欽此——”程公公将聖旨遞過去。
沈國公接旨,這旨稀裏糊塗的。
程公公吩咐将東西放下,就速速離去了,也容不得沈國公問個清楚。
沈毓寧看着那禦賜之物,笑着說:“我還有希望!”
沈毓宛站在一旁,遠遠地看着沒有再說一句話,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這不知是好是壞。
沈毓怡倒是慶幸着陛下沒有降罪,不然自己也要遭殃了。
沈國公看着那禦賜之物,他也鬧不明白陛下的心思了。
晟王府內。
“你瞅瞅,叫你不聽我的,這下可好了,太子身邊沒了寧和,太子就真的是太子了。”赫連游氣沖沖地說道。
許月朗看着赫連游,說:“我看可未必,許月卿的強出頭,已然落入陛下的局中。”
“父皇的局?”赫連游疑惑。
許月朗說:“陛下可是縱觀全局呢,我們只要按兵不動,許月卿她一定會如我們所願一般!”
赫連游說:“那個梁言和老三也總和許月卿在一起呢!”
許月朗說:“用不了多久,他們三人的鐵三角就會化為烏有的。”此次只是一個序幕而已。
赫連游還是不放心,他說:“我還是覺得不行!”
許月朗按住赫連游,說:“晟王殿下,您這麽沉不住氣,矛頭才會指向你。”然後許月朗耳語一番。
赫連游聽後,滿意地笑了笑。
夜晚,月色靜谧如水,許月卿站在牆角,牆的那一端是晅王府。
“時青,你在呢吧!”許月卿自語道。
“我有些話不好意思當面講,如今也只能這樣了。”許月卿說。
“很怯懦吧,可是我就是這樣沒用,将你和梁言的境地弄得這般不堪,我真的對不住你,可是……”許月卿說道這個地方頓了一下。
可是……她很想繼續說下去,她卻怎麽也說不出口了。
許月卿深吸一口氣,她說:“可是,我怎麽也沒想到,陛下會這般布局,我輸掉了你了,時青。”語氣中帶着哭腔,帶着不甘,帶着……
“我如此喜歡你,可是……”
又一個“可是”。
“可是……我不想看見你娶別人!”許月卿說,“你若是你娶了別人,我又該如何,我們才知道彼此的心意,我們的命運怎麽這麽……不好啊!”
眼淚真的止不住了。
平宣站在不遠處,十分安靜地候着,小姐何曾這樣過,何曾這樣子對着牆自語,她明明知道,這些話,晅王聽不見。
“我不會娶別人,月卿!”一道聲音隔牆而出。
許月卿驚得眼淚都停止了,她茫然地望着牆,以為自己聽錯了。
“我給你承諾,我今生只娶你一人,我斷不能以他人為妻,不然我就不得好死!”赫連灏的聲音再一次隔牆而出。
“瞎說什麽,我說了什麽了麽?”許月卿聽後說,“散了散了,我去睡了,你也早點!”
牆的那端,赫連灏啞然失笑,這樣的狀況,能說出這樣煞風景話的也只有月卿了。
“倒是不能讓你同梁言那個家夥多呆,都給帶壞了。”赫連灏展開手中折扇,往屋子走去。
搖扇的模樣,頗為興奮。
只不過是剛巧擔心地站在牆角那裏,卻不想聽得這一番告白,從前的疑雲煙消雲散,而今他要做的便是護住他們的兒女情長,斷不能像正德皇帝那般得了天下輸了最愛,那般悔恨,他終身不想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