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江若寒反問一句。
薛明依沉吟片刻,道:“有一次,薛白出外任務,回來時手上牽着一個小女孩,便是薛青。薛白說薛青家裏人都死了,人牙子要把她賣到勾欄院,随後薛青逃了出來遇到薛白,薛白就将她帶回天一教。當時兩人渾身是血,爹未多說什麽,便将薛青留下了。”
江若寒怒氣沖沖道:“你們天一教的人都喜歡随随便便牽別人手嗎?男女授受不親,娘子你以後只能牽我的手!”
薛明依聞言輕聲笑了笑,捏了捏江若寒氣鼓鼓的臉頰,“我若是走近他們,他們皆吓得噗通一聲跪下,別說是碰到他們了,只有你不怕我。”
江若寒握着她的手拿到嘴邊親了親,“那最好他們都怕你,不敢靠近你,這樣你就是我一個人的了。”
聽他又道:“反正他們都是瞎子,娘子這麽溫柔可愛,只有我能看到。”
薛明依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畢竟薛明依現在是薛青的身份,江若寒不能久留,只能戀戀不舍得放開她,回到自己的卧房。
待第二日天亮,薛明依已經戴上人、皮面具,面無表情得立在馬車邊。
她挺直背脊立在那,只穿着一身素淨的黑衣勁袍,眉目如畫,英姿勃發。
江若寒很想将她攬入懷裏,親一親,抱一抱,但是顧及江祈在,只能眼巴巴地望着她。
薛明依只淡淡得晃他一眼,見到江老爺出來,喊了一聲“江老爺”。
江老爺随意得應了,一揮手,衆人應聲,上了馬車,薛白一揚馬鞭,“架!”車轱辘轉動,往前方駛去。
馬車晃晃悠悠,日以繼夜,在半個月後趕到了揚州城。
出乎意料得,江老爺第一次登門拜訪,便吃了一個閉門羹。
“老爺有事外出了。”
家仆沉着臉木聲道。
江老爺不動聲色地遞過去一錠白銀,臉上擠着市儈的笑,“勞煩你通融”,家仆看也不看白銀一眼,只目視前方。
江老爺冷不丁踢到塊鐵板,江祈溫聲道:“爹,看來楊大人真的不在,我們先回客棧吧。”
他沒想到楊武這般油鹽不進,只得先回客棧再另尋方法,江若寒略一思索,随意找了個借口帶着薛白與薛明依去了鎮上的酒樓。
他們三人都氣度不凡,尤其是江若寒,芝蘭玉樹,俊美絕倫,一踏入酒樓便是衆人的焦點。
他對衆人驚豔的眼神熟視無睹,尋了一處角落,自己掏出素帕将凳子再擦拭一遍,方才讓薛明依坐下。
小二利落得跑來,笑道:“幾位客官來點什麽”
江若寒讨好地問道:“娘子,娘子,你要吃什麽。”
薛明依想了會,“你們這有什麽特色菜嗎?”
“那可就多啦。說上三天三夜也說不完…”
江若寒打斷小二的滔滔不絕,道:“每樣都來一份。”
“啥?”
小二瞪圓了眼睛。
江若寒重複道:“每樣都來一份。”
“哎!”
小二咋舌,忙不疊跑後廚吩咐去了。
正在這時,聽到不遠處一桌吃客竊竊私語。
“這知府公子的病,聽說一天比一天難纏。”
“看來着楊大人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咯。”
“可不是麽,急得頭發都白了,遠近請來的名醫都快踏破府上的門檻了!”
“楊大人都開出天價酬金啦,還是沒人治得好這公子的病,聽說過段時間,他就要帶着兒子去求京中禦醫了!”
薛白的狐貍眼滴溜溜得一打轉,便将江若寒來此的目的猜了個□□,有人的地方就有秘密,而人多的地方,秘密也不再是秘密了。
這時小二也端了菜肴上來,薛明依早就拿了筷子翹首等着,毫不客氣得一筷夾了一個大雞腿。
江若寒一邊給她夾菜,一邊心疼道:“娘子,多吃點,你都瘦了。”
薛白拿了筷子去夾另一只雞腿,“啪”得一聲被江若寒一筷子打落,“這是娘子的,你去吃雞屁股!”
薛白:…我要回天一教。
薛明依一邊咬着雞腿,一邊含糊道:“你讓他吃吧…他等會還要去給知府公子看病,總得喂飽了才能讓馬跑吧。”
一路上風餐露宿,薛明依确實餓壞了,等填飽肚子後,江若寒又用衣袖給她擦擦嘴。
薛白道:“若是我治不好那什麽知府公子的病呢。”
薛明依喝了一口茶,不疾不徐道:“那你就以死謝罪吧。”
薛白:……我要回天一教。
待三人酒足飯飽後,江若寒結了賬,便與薛明依、薛白又去了楊武的府邸。
家仆認得他們,只依舊木着臉,薛白搶在他開口前道:“我們不是來找楊大人的,我們是來找楊公子的。”
“實不相瞞,我是個大夫,聽說公子病了,便來看看。”
家仆一聽,瞅他臉上神情不似說謊,便道:“請你們等一等,此事我要禀報大人。”
不多時,家仆便來門口将他們請了進去。
家仆進來禀報時,只說來了幾個自薦的大夫。這些時日來來往往的大夫很多,但都束手無策,楊武已經不抱什麽希望,只依舊讓家仆請進來。
楊武在這三人中,先看到的是江若寒,心中喝了一聲彩,好俊的公子!
之後便是薛明依與薛白。
“三位…哪位是大夫”
這三人皆年紀輕輕,怎麽看怎麽都不像是大夫。
薛白拱手道:“鄙人不才,略懂歧黃之術。我家主人聽聞公子病了,便要我前來診治一番。”
楊武也不想與他多說廢話,一拂手示意他不用再說,“跟我來吧。”
楊武帶着薛白等人穿過曲曲折折的回廊,走進了一座院落,推門而入,藥味撲面而來。
薛白跟着楊武走近雕花大床,上面躺着一個面容憔悴的青年,雙目緊閉,眼底發黑,輕輕打着鼾。
楊武道:“清兒剛入睡,你動作輕些,別吵醒他。”
薛白道一聲“得罪了”,便坐到床沿上,執起楊清的手腕細細把脈。
他站了起來,彎腰将耳朵貼在楊清的胸口上聽了一會,又伸手翻了楊清的眼皮。
“如何了?”
楊武皺起眉道,他現下懷疑這個俊朗的小子是假冒大夫來哄騙他的。
薛白放開楊清,道:“公子先天不足,患有心疾,是也不是?”
“夜裏無法安睡,白日總是睡不醒,是也不是?”
“每七日便會咳血不止,是也不是?”
他一連問了三個是不是,楊武臉上的神情已從懷疑轉到震驚,只聽他激動道:“先生當真是神醫麽!小兒這病是打娘胎裏帶出來的,原先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可這兩年越發嚴重起來,幾不能行!”
薛白略一沉吟,道:“能否給我看看公子最近喝得都是什麽藥?”
楊武連連點頭,示意家仆下去拿藥方來。
家仆呈上藥方,薛白接過看了,道:“這藥是誰開的?”
“是宮中的禦醫開的,有什麽問題嗎?”
薛白不答,只道:“能給我看看藥汁嗎?”
家仆道:“今日的藥已經喝完了。”
薛白道:“這藥以後不必再喝。公子體弱,虛不受補。我先幫他施針,具體的藥方我回去再琢磨琢磨。”
他說着從懷中摸出一塊布葛,攤開後露出長短粗細不一的數十根金針。
他将金針插、入楊清身上幾處穴道,一邊觀察他的臉色,約莫半個時辰後,方才收了最後一根針。
楊清睜開眼,上身往前,嘔出一口黑血。
楊武臉色一變,怒道:“來人啊!”
這時楊清擡起頭,制止了楊武,道:“爹,我覺得好多了。”
楊武又驚又喜,“清兒,這是你這幾個月來,第一次開口說話!”
楊武對薛白拱手,情不自禁道:“先生當真是華佗在世,妙手回春!”
薛白擺一擺手,道:“令公子的病不是什麽大病,每日施針,連續七日,再配合吃藥,吃一個月便可藥到病除。只我是別人府上的門客,沒有主人的允許,不得擅自留宿在他人府上。”
楊武道:“你主人是哪個?”
這時一旁的江若寒微微一笑,朗聲道:“薛白的主人,便是在下。”
“請問這位公子尊姓大名?”
“在下,江若寒。”
“江若寒……”楊武嘴裏念着這個名字,似乎有些耳熟。
江若寒微微一躬身,道:“家父是杭州江府的江雲。”
這時楊武也記起來,江若寒,不就是人人都在傳的杭州江氏的第三個兒子嗎?
可這有條有理的模樣,怎麽也不像是個傻子啊!
江若寒看出他所想,莞爾一笑,“之前小侄患有舊疾,幸得薛白妙手回春,如今已無大礙。”
他這一句話,即拉近了楊武與自己的關系,又擡高了薛白的身價,楊武豈會聽不明白,笑道:“既然都是自己人,賢侄與薛大夫就請住在府上,直到施針完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