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學樂
因四人學習之故須得選一處作為日常練習,小月軒小且一人滿為患,而在各自院裏也未免太分散了些,別的一時又無空閑合适的院子,鄭氏思前想後,選了一個聽風榭。聽風榭有三間大,隔出一間作為姑娘的琴房并無大礙,且臨近水邊,夏日裏還清涼些。
鄭氏抓得緊,王大家的效率又高,沒兩日便将聽風榭一切收拾妥當。
這日一早,寶璐四人于鄭氏處請過安,便沿着架于湖上的回廊,蜿蜒往聽風榭而去。
聽風榭內右側用兩扇團花槅扇象征性的隔出一間房,置以樂器數幾,屆時清風穿堂而過,樂聲響于水閣之間,人在綠窗之下倒覺雅趣,此件事添在聽風榭上倒并不使聽風榭擁擠,反是錦上添花。
陶媽媽早已候在聽風榭,寶璐見裏頭或豎、或陳許多樂器,她只認得蕭、笛、琵琶幾樣,另有些肖像琵琶、又近似二胡、或如古筝卻比起寬大的不知是什麽樂器,卻也認得這其中并無她與寶玲昨日所說的古琴。
陶媽媽見她四人過來福了身道:“妾身不才,小小技藝得太太賞識能教習姑娘們聲樂,若有不精之處還望姑娘們體諒。”
寶琪忙道:“陶媽媽嚴重了,媽媽的技藝我們早已見識過,往後時日還望媽媽費心才是。”
陶媽媽福了福身,這才正色道:“我為太太所聘,既受了她的酬勞不得不盡心。雖教習時日不長,但也算半個先生,我為師傳授技藝,姑娘們為學生學習技藝,所以有些話不得不說在前頭。”
四人紛紛道,請講。
陶媽媽正了色頗有幾分嚴師的架勢:“俗話說,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咱們上課必得先定一個作息,原小月軒的丫頭們辰時一刻始酉時止,午時休三刻用飯。因着姑娘們習樂多為自娛,午後又熱又困乏不可教姑娘們勞累了,兼而早上姑娘們又要去太太處問安,本想辰時末刻到巳時便罷。誰知昨日去回了太太,太太十分關切姑娘們道竟不必十分拘禮日日來問安,待休息之日來說會話便罷,倒叫你們學習為重,所以這學習時辰定為辰巳二時。”
“第二,我素不喜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的,我既受太太所托必要為你們負責。每日這辰巳兩刻必是風雨無阻的,當然姑娘們亦有頭疼腦熱,身子不痛快的時候,我們每一旬休息一日,另若有真有事可請假一日,但回來必要加緊練習,我亦會檢查功課。”
“第三,我是個精益求精之人,課堂自是不假顏色,姑娘們也需得提起十二分精神才是。”
一番話說得幾人面色慘綠,寶璐心道,原以為是個休閑的活動,竟比當年高考還苦些。
陶媽媽福了福身,“咱們這便開始吧。”說着緩步往樂器旁邊道:“樂器各式擅者不一,未有全而精者,所以我們需得選一兩樣擅者習之。”
“但我們從未接觸過樂器,不知擅何種該如何?”寶琪發問。
陶媽媽笑道:“所以我将适宜女孩子習的多擺了些,頭一旬,我們也不急着練習,只當娛樂般,各個樂器俱過一遍,屆時我會根據姑娘們的形體身姿,挑出一樣最适合姑娘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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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璐疑惑:“為何是看形體身姿,難道不是因各人喜好、性子及身子條件嗎?”
陶媽媽聞言解釋道:“姑娘所說的是樂師,而我們閨中女子習樂不過是為了消遣娛樂,所以那些倒不算十分緊要,賞心悅目,悅已悅家人反排在前頭些。”
寶琪聽了深以為然:“小孩子懂什麽,我們又不是去做樂師練這十分精進做什麽,就像五姐姐女紅雖好,但她也不是去做繡娘,繡品多以樣式新穎為主,并不十分賣弄技藝,如今也不過是學一兩樂器消遣生活而已。”
寶璐聞言又道:“你們所說雖有一定道理,但一味的只強調姿态好看,反倒是失了養心的本意流于表面了。”寶璐隐隐總覺有異。
陶媽媽聞言也不惱,笑道:“七姑娘年紀雖小倒有些獨到見解,只是養心修身與個人禀性有關,所謂‘師父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而姿儀美妍就如婦容一般,整潔美儀亦是悅人悅己。”
寶璐本意并非是不注重儀态,只是聽着陶媽媽的意思隐約有種習樂只重儀态,總有種供人觀賞之感。正欲又說,寶琪一下搶斷道:“不要再說了,一日就兩時辰不要浪費時間了,七妹妹若有心日夜苦練便是。”
寶璐聞言也不再言語,許是陶媽媽職業習慣比較注重這方面。
寶琪已迫不及待去挑選樂器,寶璐幾人遂也随過去看看。
寶玲略撥了下寶璐先前看到比古筝寬大的琴,一陣悅耳之聲傳出,她生奇:“媽媽這裏樂器俱全,為何沒有琴呢,都道琴為君子之樂,最正人心,若能習琴之樂熏陶心性方不負太太教導之恩。”
陶媽媽道:“五姑娘也說琴是君子之音,這琴學之最難,聽之又不易,知音甚少,世間俗人多,難得欣賞的了如此陽春白雪之音,不若這些雅俗共賞,遂我幼時為讨生活自是迎合客人喜好而習,倒未曾習過琴,一時也教習不了姑娘們。”
寶玲雖覺遺憾,倒是點頭贊同道:“怪道有高山流水覓知音之說。”
寶琪在一旁已是不耐煩:“媽媽不是說了琴最難學,你就別惦記了,讓我學我也不學哩!你沒見大姐姐學了三年琴才得先生一句'尚可'。”又對着陶媽媽道:“媽媽,我們素不通樂理,還望媽媽為我們挑一樣,上次在小月軒之時媽媽不是還說過我們适合學什麽。”
陶媽媽道:“那時不過是幾句戲言當不了真,這些樂器反正已擱在此處,各個皆試一番細細較量才是。”
寶琪聽了覺得有理,先去選了一樣樂器是琵琶;寶玲選了一樣手下的,陶媽媽說是揚琴;寶璐上世是個五音不全的,便胡亂選了一樣也是揚琴應付。
陶媽媽見寶珍未動,問道:“三姑娘怎不去選個。”
寶珍尴尬道:“我愚鈍,習東西一向慢,還望媽媽為我挑一最易學的,好歹受些熏陶,也不致叫人覺得粗鄙無知。”
陶媽媽細瞧了下寶珍,又将其身材五官端詳了番道:“絲竹最易莫過于提琴,稍稍一學便能愉悅心神,三姑娘不若就學提琴?”
寶珍聞言歡喜,連道:“甚好,甚好,此項适合我。”
四人俱已選定,一早上陶媽媽只是粗略的教習了一番各個樂器的的特長,拿法。
寶璐本不是個知音人,未免聽得頭昏腦脹,一早上才懂了一個琴竹的執法。
午後,寶璐蔫蔫的趴在床上小憩,綠蘿見她精神不濟,笑道:“姑娘一早學了些啥?”
寶璐愁眉不展,趴在軟枕上嘆氣:“綠蘿,閨中女子都要學樂嗎?”
綠蘿笑道:“這因人而異,視府上條件,想必姑娘今日遇到難處了。”
寶璐皺着個臉,洩氣道:“可太難了,我用琴竹敲打揚琴,我聽着挺好聽得,可陶媽媽總說不對。”
綠蘿道:“這可謂就是‘內行聽門道,外行聽熱鬧了’。”
寶璐一想到陶媽媽年後又加半年才走,唉聲嘆氣道:“唉!還有一年呢!”
綠蘿見她情緒低落便笑道:“早上姨娘還吩咐我道,不過是打發些時間,叫我看着點姑娘不必太勞累,随意敷衍些,不叫全然不知便好。”
寶璐嘆氣,姨娘是不知那陶媽媽又多盡心盡責,大有教導她們成專業的勁頭,陶媽媽說她時間不多需得教她們入得了門,又得督促她們勤加練習,不及六七分也須至三五分。
外頭傳來一陣腳步聲,寶璐轉頭見是寶玲進來,她起身苦笑:“五姐姐好精神,才兩個時辰我都已學怕。”
綠蘿搬了一張圓墩在床邊讓寶玲坐下,寶玲笑道:“不喜揚琴便換一樣。”
寶璐掰着指頭數:“蕭、笛、阮、琵琶、提琴我都覺得好難啊!”
寶玲“噗呲”一聲笑出來:“昨日還說習古琴呢?今日這些都叫難還想習古琴。”
寶璐有些不好意思道:“這不知者不畏嘛!誰知這般難。”說罷她又想到寶玲原是要學古琴的,便道:“沒有古琴五姐姐可會有遺憾?”
寶玲笑道:“什麽遺憾不遺憾,不過是随口一說,我見揚琴也挺好,我們閨中女子學這些終究只是為了陶冶心性,自娛自樂而已。樂器無區別,自得其樂便可。”
寶璐知寶玲向來知理,這些話雖是心聲,卻也是因家力有限不可強求,便道:“五姐姐說的是,自得其樂便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