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磐石被綁在柱子上垂着頭,他聽見有人向他走近,但是他連擡頭看一眼的力氣也沒有了。他希望來人不是僅僅給他口水喝,而是過來結束他的生命,這樣還痛快些。

然而來人靠近,卻并沒有端上水,而是繞到他身後,好像是在解他的繩子。

也好,他們終于想到怎樣懲罰他了,不管怎樣,都比不會比這三天他被綁在柱子上風吹日曬更糟糕了。

随着繩子一圈圈松開,磐石慢慢栽到了地上,他三天沒吃東西,緊靠一點點水維持生命,根本沒有力氣站起來,他等着來人将他架起來去見他們的族長。然而等了一會兒卻并未有人過來粗暴地拉扯他,而是有人在他身邊蹲下,遞到他眼前一個野果。

磐石緩緩擡起頭,愣了,是圓月。

“吃吧。”圓月把果子遞到他嘴邊,“還是你想喝點兒水?”說着又端了石碗将水送到磐石嘴邊。

“圓月……”磐石有些迷惑,不知道該跟圓月說些什麽。他仍然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他為了兩個部落消滅了關成彥這個惡魔,但是兩個部落卻都将他視作冒犯神明的罪人,他的部落把他交給了關成彥的部落,并宣布驅逐他,永遠不再接納他。而關成彥的部落則把他綁了這些天,似是在籌謀一個能讓他承受更大痛苦的刑罰。

如果所有人仍然被迷惑着,那麽圓月應該是最恨他的一個,而不是過來給他松綁送水送食。又或者……磐石心中生了一絲期待,他想或許随着關成彥的消失,他施在圓月身上的惡魔之術也随之揭開,她現在和他一樣清醒了。

圓月道:“他們說你被邪魔侵占了靈魂,但我知道你不是。”

果真?磐石燃起了希望。

“那時我也被綁了三天三夜,他們也說我是惡魔侵占了心靈,但是我知道我不是。我不是被惡魔侵占了心靈,我是被嫉妒侵占了心靈。”圓月接着道,“所以,雖然我不知道你是被什麽情緒左右,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惡魔。”

磐石燃起的希望又被澆滅,低喃道:“我以為你理解我……”

圓月道:“我理解你被綁在這裏的感受,生不如死的滋味我也嘗過,我當時多想有一個人能過來給我松綁,哪怕只是一小會兒,也能讓我身上舒服一些……”

提到這個,磐石又生了羞愧之心,道:“我知道你還在記恨我當時不站在你身邊,如果讓我再重新選擇一次,我一定會為你挺身而出,那樣你也不會遇到關成彥,也不會有今天了。”

圓月淺淺一笑,搖頭道:“不會的,即使一切再來過,你依然不會為我挺身而出的,你不是關成彥。”

磐石漲紅了臉,有些憤懑地道:“看來他雖然消失了,但是他施在你身上的惡魔之術還是沒有消散。”

圓月有些生氣,站起來欲走。

磐石氣急,用盡身上僅有的一點兒力氣大聲道:“清醒吧!圓月!他是惡魔!是吞噬人心的惡魔!”

圓月堅定回道:“如果像他那樣慈悲善良的人是惡魔,那我願意被惡魔吞噬。”

磐石絕望地一攤,趴在了地上。

遠處,剛從族長住處出來的郭曉将一切看在眼裏。對于這兩個人,她都心懷同情,盡管他們都曾拿槍對着她想要取她的命。她剛剛已經說服這個部落的族長放磐石一條生路,這是她能為磐石做的,但是她不知道自己能為圓月做些什麽。

三天前關成彥的消失引起了兩個部落的軒然大波,她将兩個部落的族長單獨請在一起,将事情的原委一一道明,包括她和關成彥的真正來歷。

這個時候她才知道,在她被關成彥所在部落關押時,關成彥已經向他的族長将真相和盤托出,也是因此族長的态度才會轉變,最終釋放了她,并接受部落聯盟的提議。

既然對方族長早已接受了這個事實,那麽讓與她早已結下深厚友誼的己方族長接受便不是什麽難事了。不過他們三人最終商定不将事情真相告訴兩個部落的族人,只說關成彥同她一樣來自神之部落,為的是幫助這兩個部落繁衍壯大,如今兩個部落結盟,他的使命已告一段落,如今被神明指引去其他未知的地方了。

對于這種說法族人們很容易就接受了,畢竟只從身材上看,關成彥就和他們太不一樣了,加之他又教給了他們耕種養殖之術,以及一些與衆不同的舉止。

但是郭曉知道,其他人能輕易相信的話,未必能哄得了圓月,思量再三,她還是覺得自己有義務去看看她,畢竟圓月和關成彥這段緣分多少跟她有些關系。

郭曉遠望着圓月回了自己的住處,等了一會兒便過去敲了敲門。

圓月開門見是郭曉,先是一愣,未及行禮,便忙把她請了進來。

郭曉見床上放着幾大塊的獸皮,随口道:“在給孩子準備寒衣嗎?”

圓月回道:“不,這是給關成彥做寒衣用的,他不耐寒,我想着再給他做一個大一點,厚一點的。”說着又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知道他被神明派去其他地方,可能一時半會兒的回不來,不過我想着萬一他冬天前能回來呢,我先做好準備着,就算今年用不上,以後也會穿的。”

郭曉探地開口道:“也許他會去好久呢?可能……要好幾年……”

圓月道:“不會的,他知道我快要生孩子了,不會去太久的,即使神明不讓他回來,他也會想辦法說服神明的。”

郭曉聞言,心裏愈發不是滋味兒,只道:“也許神明根本不會聽他的話,神明讓他從一個部落到另一部落,不會讓他走回頭路的。”

圓月道:“怎麽會呢?神明也知道我要生孩子了,怎麽會不讓他回到我身邊呢?”

“神明的意思我們又怎麽能揣度呢,他想讓你來不用管你的意願,想讓你走也不給準備的時間。”郭曉近乎自語的低喃,“如果我們能猜得透他的意思,早就不是這樣了。”

郭曉望着圓月,見她怔怔無語,似是明白了什麽,便又道:“其實關成彥在不在你都不會孤單一人,你有這麽多的族人,而且你還要有孩子了……這個孩子擁有神之部落的血脈,一定會得到神明的庇佑健康長大,族人們也都會對他另眼相看,也許,以後他會成為這個部落的族長呢……”

“不會的!”圓月打斷郭曉的話,有些激動地道,“您為什麽一定要這麽說呢?是從神明那裏得到了什麽啓示嗎?”

見郭曉不答,圓月下意識地握了挂在胸口的玉墜,那是關成彥給她的,她之前怕磕碰了一直收着,關成彥離開後,她又拿了出來挂在了身上。

圓月又道:“我不是您,我不懂得傾聽神明的啓示,但是我知道關成彥,他說過讓我什麽都不用擔心,只要聽他的信他的就行,有他在我什麽都不用怕!所以,我知道,即使神明真的如您所說不願讓他回來,他也會想盡辦法回來的,他做得到,我知道的!我只要在這裏乖乖等他就好了!”

郭曉語塞,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麽。

見郭曉語言又止的模樣,圓月有些着急,捧了挂在脖子上的玉墜道:“您看!您跟他都來自神之部落,這個您肯定知道!這是關成彥給我的,他說過這是他們族長獎賞給他的,是特別特別重要的東西!他回去的話是一定要帶着的,他走的時候沒拿,不就是說還會回來的嗎?!”

郭曉望過去,但見圓月手中捧着的東西被她用許多花花綠綠的羽毛裝飾着,也看不清是個什麽,想來是關成彥的随身玉墜金飾之類的。

見圓月這般模樣,郭曉只想幹脆跟她把話說明,只她才要開口,但見圓月撥開羽毛,愛惜地撫摸着手中的物件。她一撇之下,只覺那東西怎的有些眼熟,不覺往前湊了湊,待到看真切了,由不得伸手将那東西拿到手中反過來細看。

這……這東西……怎麽會……怎麽可能?!

郭曉瞪大了眼睛望着手中的金鑲玉腰墜,上面刻着的“骁勇”二字以及周圍的獸紋,每一處都跟她記憶裏的那件東西一模一樣。

怎麽會……怎麽會……怎麽可能……郭曉心中不斷地重複着這句話。

怎麽會呢?!她家的那個傳家寶,那個從古墓中得到的所謂能穿越時空的寶物,怎麽會在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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