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韓容煜登門了,并非一人來,而是帶了夫人一起來的。
只說尋常會客,多半是男人女人各自分開,然關成彥只怕自己不在圓月身邊她出什麽差錯,是以打定主意如何也不能分開。
另一邊關夫人也想着這小侯爺一家知道兒子兒媳私定終身的事兒,怕女眷們單獨說話,人家也不知會說些什麽不好聽的,她想着兒媳老老實實的必要受欺負,她自己也不是嘴厲之人,,定也是應付不來,是以也不提留男人在廳上說話,帶女眷後面聊天的話,只想着如此他們必不能多留,只坐上一時片刻也便走了。
主人家不提,做客的自然也不好提,男人女人在同一處聊天,話題并不多,自然而然便聊到了孩子上。
提了孩子,韓容煜便似來了精神似的,只做随意玩笑道:“關兄,咱們是同年,算來你還比我年長數月,至如今我都已有三兒兩女了,你倒是落在我後面了啊。”
關成彥道:“我自然比不上侯爺福氣。”
韓容煜擺手道:“什麽福氣不福氣的,關兄是胸懷大志,我是閑人一個,論武藝戰功,我自是比不上你的,也只這上聊做安慰罷了。”
關成彥道:“侯爺過謙了,獨天倫之樂乃人間大樂,卻也不是任誰都有福氣得享的。”
韓容煜笑了笑,道:“是了,關兄這話說得在理,那功名利祿只用心鑽營算計便可得,如我這般妻妾和睦,兒女承歡的卻非是人人能得的。”
見他說得得意,關家衆人便也只點頭賠笑。
韓容煜見此,又轉對關夫人道:“老夫人放心,如今關兄給您添了長孫,他日再納兩房妾室,不出三五年,必也有一群孫兒承歡膝下了。”
關夫人明白韓容煜話中深意,在京城時韓容煜曾與她家老爺暗示過想将自己的庶出妹妹嫁給關成彥為妻,只她家老爺知她不喜這侯爺府,是以只做不懂,沒接韓容煜的話茬。如今長子已然成親,這韓容煜卻似乎并沒有放棄這樁婚事,如今定要随着他們一起來程川會友,怕也是存着這個心思。
關夫人自是不願意的,雖說關家早早就離了侯府,如今這侯府也沒落了,然她家老爺卻總也把侯府當半個主子敬待,若真讓侯府的小姐進了門,縱只是個妾室,怕也未必把她這婆母放在眼裏,跟別說這位小侯爺是個不安生的,若結了這親往後的麻煩事不定多少呢。如今見韓容煜果然開始旁敲側擊,心中雖是不願,也不好表露什麽,只淺笑作應。
關成彥不知其中緣故,聽得韓容煜這話,也只答:“我沒侯爺福厚,齊人之福也非人人得享的。”
韓容煜只笑了笑,一旁他的夫人則帶了幾分嗔怪地笑道:“侯爺這也沒吃酒啊,大白日的怎的盡說醉話?人家關将軍和夫人才是新婚燕爾,哪有您這一來就勸人家納妾的,可也不怕将軍夫人惱您?”
韓容煜只做自責模樣道:“夫人說得是,夫人說的是,是我唐突了。”随即又對圓月拱手道,“我一時失言,嫂夫人莫要怪罪啊。”
只說圓月這半日只管認真聽衆人聊天說話,仔細琢磨各人說的都是什麽意思,忽聞韓容煜忽然跟她說話,她一時也不知該怎麽答,只連忙擠出個笑容,權做回應。
韓容煜見圓月這反應模樣,便笑道:“嫂夫人果是大度之人,話說回來,若他日關兄納妾生子,嫂夫人可也是添子添福呢,您說可是不是?”
圓月不懂“納妾”是什麽意思,“生子”卻是明白的,略一思量只想人家大概是在問她與關成彥多生幾個孩子是不是好事。
自然是好事啊,圓月忙微笑着應道:“是。”
韓容煜聞言笑道:“嫂夫人這般賢惠,關兄好福氣啊。”
關成彥心中已是有些忐忑,雖然他不明白韓容煜的心思,可只怕他再要照這樣說下去,圓月早晚琢磨出其中的意思來,便忙把話題扯開了。
因主人家無留客用飯之意,是以沒一會兒韓容煜便帶着夫人告辭離開了。
午飯過後,各人均在房中準備午休,圓月好奇地問關成彥:“納妾是什麽意思啊?”
關成彥很是尴尬,只怕圓月多心,含糊地解釋道:“就是家中多添個人口。”
“哦。”圓月了悟地點了點頭,及往關成彥身上一蹭,笑道,“這兩天是我易孕的日子,咱們納妾吧。”
關成彥不知該不該跟她解釋清楚,只圓月的小手已經不老實地在他身上來回摩挲,便抓了她的手笑道:“白日裏也不安分。”
圓月道翻身壓到關成彥身上,道:“易孕的日子就這麽幾日,自然要抓緊的。”
關成彥把手一攤,只躺成一個大字,笑道:“娘子請享用。”
圓月咯咯一笑,擁吻了上去。
只說兩人正情到濃時,忽聽有人在外敲門。
關成彥忙按了圓月的嘴,順了氣息應道:“怎麽?”
屋外有下人應道:“将軍,老夫人差奴婢過來,看看您歇下沒有,若還沒歇着,便請您過去說說話。”
關成彥應道:“行了,我這就過去。”
圓月眨巴着一雙大眼睛,可憐兮兮地望着關成彥。
關成彥在她額上吻了一下,道:“你先歇着吧,娘這會兒找我或有什麽緊要的事兒。”
“哦……”圓月撅了撅嘴,把自己蒙進了被子裏。
不多時,關成彥穿戴整齊到了關夫人的房間。
關夫人道:“可影響你歇着了吧。”
關成彥道:“沒有,還沒躺下呢。”
關夫人道:“其實也不是什麽急事兒,晚些時候說也是無妨,只你知道娘是心裏擱不住事的人,才已躺下了,可翻來覆去地惦記着,這才讓人把你叫過來。”
關成彥道:“有什麽事兒讓您愁的?您只管跟兒子說,兒子去辦就是了。”
關夫人道:“今兒上午魏安侯說的那些話你可聽明白了?”
關成彥道:“什麽話?”
關夫人道:“說你是心大,還是跟娘裝糊塗呢?就是說你納妾的事兒。”
關成彥皺了眉頭,道:“兒子不明白您的意思。”
關夫人道:“你別多心,娘不是要你納妾,雖說這兒媳婦兒不是爹娘給你選的,但這兩日我看着她倒也真是個乖順本分的,娘原還擔心你被什麽狐媚女子迷住,如今也都放心了。”
關成彥聞言松了口氣,但聞關夫人又道:“原在京城時,這位小侯爺曾想把他那妹妹嫁給你為妻,只後來你來信說已成親生子,這事兒也便就算了。只娘今兒聽小侯爺那話音,倒似還打着這心思,或是指望着把他妹妹給你做妾。”
關成彥蹙眉道:“您是多心了吧?”
關夫人道:“娘倒想是自己多心了呢,只若他沒存着這心思,怎的非要一起來程川,難道真是你們之間有如何深的情誼不成?你離京這有兩年了,不知那侯爺府被這小侯爺敗成什麽了,真真是只剩一個‘侯府’的空名罷了,據說外面還欠了債,還是人家看着老侯爺的份上給免了的。”
關成彥聞言一嘆,若說韓容煜能敗家到這地步,他倒也不覺得奇。
關夫人道:“他家這樣的,你說京城可還有人家願娶他妹妹的嗎?如今他拖家帶口地回了祖籍,說是尋了個好差事,只再多的錢也不夠這小侯爺敗的。如今他怕不是想趁着這機會把他妹妹嫁給你做妾,一來他家裏也少些開銷,二來怕不是指着你能像你爹那樣,一直照顧拉扯着這名存實亡的侯府呢。娘如今跟你說了,是怕萬一這兩日那小侯爺跟你提了,你沒個準備。再有,那侯府的小姐娘也見過,模樣倒真是沒得挑的,白日裏聽兒媳婦兒那話,倒也似不介意,娘是怕你回一見了人,當真看上了眼,只跟娶你媳婦兒似的,不管不顧地直接領了回來。這若是娶進門,往後的麻煩可就多了。”
關成彥道:“娘放心吧,您兒子可是貪戀美色見異思遷之人嗎?莫說這侯府如今有這些個牽礙,縱是沒有,兒子定也不存這心思。今兒兒子在廳上說的話也全非客套,齊人之福哪是那般好享的?兒子如今也借這機會跟娘說句心裏話,莫說這一次,往後便是有再好的,兒子也不會納妾。”
關夫人聞言長出了一口氣,道:“也好,也好……家中這女人多了,是非就多了,娘看着兒媳婦不多言不少語的,挺好。”
得了母親這話,關成彥也算放下了一樁心事。
另一邊,只說關成彥才走了沒一會兒,圓月便聽得廂房裏傳來兒子的哭聲,她忙穿戴好了過去看,見兒子似是做了噩夢哭醒了。圓月從奶娘手裏接過孩子,哄了一會兒,孩子哭是不哭了,卻是醒了再不睡了。圓月這會兒也是精神了,便只讓奶娘歇着,自己抱了兒子到院中玩耍。
哈啦哇才學會了走路,未得走穩,便只想着四處亂跑,圓月也由他,只在旁邊跟着。這府院不大,沒多會兒,圓月便跟着兒子進關夫人同關小姐住的院子。
時關小姐同一個小丫頭坐在廊子裏說話,見嫂嫂和小侄子進了院,便起來迎,小娃兒跌跌撞撞正撲到她身上。關小姐笑着抱起小侄子,對圓月道:“大哥在娘屋裏說話呢,嫂子可是找他有事?”
圓月道:“沒有,哈啦哇哭醒了,我帶他出來玩兒,他自己跑過來的。”
“哈啦哇?”關小姐一愣,以為自己聽錯了。
圓月臉一紅,幾分羞赧幾分失望地道:“我給孩子取的名字,相公好像不喜歡。”
關小姐只想嫂子說話似是有些口音,這奇怪的名字大概是她家鄉的方言土語什麽的,便道:“這‘哈啦哇’,是什麽意思啊?”
圓月道:“沒有意思啊,就是随便三個字,按照這你們這兒的規矩取的。”
關小姐有些糊塗了,也不知圓月說的這規矩是什麽意思,可見嫂嫂提到大哥不喜歡“哈啦哇”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露了失望之色,也不好再深問下去,便只一笑,在廊子裏坐了下來,把哈啦哇放在自己的腿上,逗他說話。小娃兒倒也不陌生,歪在她身上玩兒她的腕子上戴的手镯。
圓月見此便也在一旁坐了下來,想着關成彥大概一會兒就能從他阿媽那兒出來,倒不如在這兒一邊跟關小姐聊天兒,一遍等他一起回去。
兩人有一搭無一搭地說話,這話題很快便被關小姐有意引到了上午韓容煜到訪之事。她也是知道韓容煜似有心把妹妹嫁給大哥做妾一事,只她聽得上午廳上那番對話,只覺大哥倒是并無心納妾,可嫂嫂的樣子,卻并不在意似的,這會兒只她二人,便就試探地問道:“納妾一事……嫂嫂果真不介意?”
“介意?”圓月奇道,“我為什麽要介意啊,我求之不得呢。”
關小姐一怔,見圓月答得坦率真誠,心道嫂嫂果真對大哥一點兒都不傾心?竟然一絲嫉妒之情都沒有。
圓月又道:“哈啦哇已經一歲了,也該納妾了啊。”
“啊?”關小姐又是一愣,不明白圓月這話的意思,反應了片刻,心道嫂嫂或果真是生子報恩來的不成?
圓月笑了笑道:“這兩天正是我易受孕的日子,順利的話,再過十個月就能納妾啦。”
關小姐這下是徹底被說糊塗了,好半晌才有些琢磨過味兒來,也顧不得圓月這話中有何尴尬羞臊之處,只覺嫂嫂說的“納妾”好像和她說的“納妾”不是一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