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第二日三娘果然如約來了。

三娘去榮安堂見了太夫人,到底還是她出面求動了太夫人,明日便讓安然去京郊的莊子上。再帶上那兩個小的,明日一早在侯府等着安然,一起出發。

當趙氏得知,三娘竟然還給安然置辦了一處莊子時,心中那點子驚訝便顯露在了臉上。

太夫人痛快的答應下來。

等到三娘和趙氏回了院中後,只剩了母女二人時,趙氏便急急的問道:“你給九娘置辦了莊子田地?”

先前三娘并沒多喜歡庶妹,可她竟對九娘好得有些太過了。

“娘,我始終對九娘有愧,她跟着我在毅郡王府吃了不少苦頭。”三娘是個愛憎分明的人,且知恩圖報。她坦白的道:“如今九娘能有這樣好的姻緣,我心中是歡喜的。”

趙氏知道女兒性子倔強,既是她的決定,便不再反對。

“九娘這回嫁的可是平遠侯,給她準備嫁妝可不能簡薄了,起碼比五娘不能差太多。恐怕還會有宮中的禦賜之物,我看便給她準備八十六擡嫁妝。”

當初五娘出嫁時便是這個數,安然雖為庶女,可這一回嫁得人特殊,便不能輕忽。

趙氏起初還有些猶豫,可見女兒态度堅決,便也點頭同意了。

說完了安然的事,趙氏又關心起了三娘府上的事。

問了東哥兒,她惦記着給三娘請個好大夫,再好生診診脈,三娘一直沒有嫡子,是她的一大塊兒心病。

三娘眉目間透出一絲疲憊的神色,一一都點頭應了。

“父親給六娘和七娘都選好人家了?”三娘想起安然的話,不由問道:“都是哪家?”

趙氏聞言,不由露出一抹嘲諷的笑容道:“有家仿佛是豪富的皇商,這倒還罷了。他竟還想着要跟定北侯府結親,說是六娘跟九娘一樣漂亮,恐怕方庭會喜歡雲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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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話音未落,三娘便立即皺了眉。

且不論她們願不願意再跟定北侯府結親,人家定北侯府,恐怕看不上六娘。方庭雖是庶子,可前途似錦,人家眼界高着呢。

“依我看父親還是趁早打消這主意的好!”三娘不贊同的道:“一來咱們侯府的姑娘,沒必要非得上杆子嫁給方庭;二來興許人家要娶高門貴女,來配這極出息的嫡子呢!”

縱然她知道可能定北侯夫人有苦衷,可想起她送回的玉佩,三娘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頭火起。

趙氏見女兒動了真怒,便趕緊含糊過去。

母女二人正說着兩個庶女的婚事,殊不知安遠良已經把陳謙給邀出來了。

醉月樓。

這是頭一回,安遠良等着陳謙。

往日都是陳謙先定好位子,再派人去請安遠良。如今安遠良想在陳謙面前糊弄過去,有些心虛,便先來了一步。

賜婚平遠侯和安然的聖旨,在京中世家的圈子裏早就傳開了。結交甚廣的陳謙,也從方庾口中聽到了這個消息。當時喝得醉醺醺的方庾,還感慨道“沒想到安家九姑娘沒嫁成我二哥,倒是有福氣的,竟還能被賜婚給平遠侯。”

陳謙只覺得一盆混合着冰碴子的冷水兜頭澆下。

他所有的算計,本想着步步為營,逼得安九無路可走,只有嫁給他才是唯一的出路。那時安九比會加倍的感激他,從而對他言聽計從,心生愛慕。

為了逼安九就範,他不惜花了大量的人力財力散布诋毀她的謠言,讓她聲名狼藉。

可自己所做的這一切,竟敵不過平遠侯輕輕巧巧的去求了一張聖旨,安九便名正言順的屬于他了!

陳謙憤怒的把手邊高幾上一切能摔的東西全都摔了。

他頹然的跌坐回了椅子上,他頭一次察覺,在皇權面前,他所有的一切努力都是那麽微不足道,他是多麽的渺小。他倒是忘了,陳家之所以成為皇商,再進一步成了江南有名的豪商,也全是有賴于皇權。

如果安遠良早些點頭答應,讓他跟安九先定親,也不會出現這樣的事!陳謙不無陰暗的想着,明明安遠良已經答應了,只是慢了那麽一小步——

長青見自己主子神色不對,小心翼翼的上前勸道:“大爺,您還是停手罷!已經有人開始追查,散布安九姑娘謠言的來源了。雖說此時引到了李側妃的那兩個遠親身上,可追查的人并沒有停下,仿佛他們還要揪着往深裏查。”

陳謙神色微動。

“安九姑娘雖好,可賜婚的旨意已下,木已成舟,您看……”長青苦口婆心道:“揚州的美人無數,夫人回去前,說是要給您送兩個貼心的人過來照料,想來俱是傾城之色……”

丁氏前些日子已經啓程回揚州,她離開太久,怕是府中就要有人不安分了。她要回到陳府坐鎮,陳謙因要說在京中有事要辦,便遲些走,說是年底前必回的。

陳謙仍是沉着臉。

再絕色也不是安九,他難得對一個小姑娘動了心,在她身上花了如此多的心血,誰知竟竹籃打水一場空?

他決不能容忍這樣的事情發生!

見自己主子像是鑽了牛角尖,他也不敢深勸。

“大爺,傅師爺過來了。”正在緊張的氣氛間,長松過來傳話。

陳謙聞言,臉色稍霁。

傅師爺是他新近認識的一個極厲害的人物,陳謙在賭場中認識的。他的身份雖是不清楚,卻是在生意上、人際結交上,指點了陳謙不少。

陳謙也十分尊重他,忙讓人把他請進來。

二人密談了整整一個時辰,陳謙方才把人送出來。這時便有小厮送來了消息,說是南安侯要在醉月樓請他。

陳謙冷笑一聲,倒是痛快的讓人回話,答應了下來。他倒要看看,安遠良還能翻騰出什麽浪花來。

知道了安遠良的心虛,陳謙便也擺了一回譜,足足遲了半個時辰才到。

等他去了,安遠良臉上卻沒有半分不虞之色,一聲聲“賢侄”叫得親切。

安遠良竟恬不知恥的再度提起了兩家的親事。

不是安九娘的話,侯府裏的姑娘他哪個都不想娶!

“還沒有恭喜侯爺,侯爺大喜!”陳謙佯作不知,不動聲色的笑道:“我只聽說貴府的姑娘,被皇上賜婚給了平遠侯……”

安遠良聞言雖是眉梢一跳,見陳謙果然沒提是哪個姑娘,便頓時也安心了些。

“是啊,我們侯府跟平遠侯府本就有婚約的,如今皇上賜婚不過是錦上添花罷了。”安遠良故意含糊其辭,道:“你上次提的親事,我回去同夫人商量過,她也已經答應了!”

陳謙在心中冷笑一聲。

只是他面上仍是恭敬的神色,情難自抑的問道:“果然夫人同意将九姑娘許配給我了?”

安遠良心中暗叫不好,陳謙還以為他要娶的是九娘……可陳謙沒見過九娘,他要娶的不過是南安侯府的姑娘罷了!當初陳謙求娶九娘,也不過是當時九娘名聲最差,以陳謙的身份,有些希望娶到她罷了。

侯府的庶女,也不是輕易嫁到商賈之家的!他随意許一個女兒過去,便是擡舉陳謙了,想來他會心生感激。

“賢侄如此誠心誠意,不單打動了我,也打動了夫人!”安遠良到底沒敢提不是安九,他又怕陳謙曾聽過九娘的絕色,這才想求娶的。只怕到煮熟的鴨子也會飛了,到時候自己便得不償失。“夫人自然是同意的。”

陳謙端起杯子,掩飾住了唇邊的冷笑。

這南安侯果然好大的臉!竟想瞞天過海,什麽人都想往他身邊塞?

原本陳謙是打算拆穿安遠良,一口回絕他的。可是昨日同傅師爺談過之後,他改變了主意。

無論是誰,先答應着娶進來,才不會斷了跟南安侯府的聯系。到時候他跟平遠侯可就是連襟了,安九對自己的示好視而不見,不是要嫁平遠侯麽,他偏不讓她如願!

作為男人最受不了自己的妻子跟別的男人有染了。

陳謙心中頓時生出幾分怨毒來。

平遠侯一向少在京中,恐怕對安九的事知之甚少。恐怕就是那日他在雲陽郡主府上,看中了安九的美貌,這才求旨賜婚的。京中的傳言是謠言,是胡亂編造的,三人成虎,平遠侯可以不信……

可自己把一樁樁一件件切切實實的證據擺到平遠侯面前呢?

他平遠侯陸明修還能容忍的下麽?

陳謙曾花了不少心思在安然說身上,在慶鄉侯府送她帕子、送給南安侯府女眷的禮物裏,他花重金買通了安遠良身邊的小厮,才把那只玉兔準确無誤的送到了她的手上……安九竟都無動于衷?

一時間陳謙又遷怒到了安然身上。

看到位高權重的平遠侯,安然早把自己抛到腦後了罷!

先前他還覺得安遠良好大的臉,一時他倒是忘了自己也是臉大。憑什麽安然就得喜歡他,非要嫁給他不可?他暗中遞信、送帕子的性子可都算得上私通之舉,只會給安然招來無窮無盡的麻煩!

若是有朝一日暴露了……陳謙內心陰暗的想着,安九只會被平遠侯休棄,到時候她哭着喊着,也只能給自己做妾……

想到這兒,陳謙便順水推舟,沒有拒絕安遠良。

大不了先答應着便是,他先拖着安遠良,等到合适的時機在拒絕或是真的娶了哪一個庶女。

做不過家裏多一個擺設似的人,他們陳府家大業大,還怕養不起一個人?

“承蒙侯爺、夫人錯愛,晚輩真是銘感五內!”陳謙故作恭敬的道:“請侯爺放心,若是能娶到九姑娘,晚輩一定待她如珍如寶,不會讓她受一點兒委屈!還請您相信晚輩!”

安遠良聽了,還樂呵呵的答應了。

他沒覺察出陳謙話中的不對來。陳謙話裏話外都是提的九姑娘,他如何對九姑娘好。如果他們嫁過來的人不是安九娘,陳謙不守約,他們一點兒辦法都沒有!

陳謙還可以反咬一口,說是南安侯府失約,欺騙于他。

是以陳謙盡管再憤怒,始終都沒提他知道聖旨賜婚的就是安九娘。畢竟他只是商賈之流,不清楚世家這些事,誰也不能硬說他知道。

到時候恐怕南安侯府被人架在火上烤,那滋味兒也不好受。

安遠良還自以為大功告成。

陳謙果然痛快的拿出許多地契讓他簽了。

酒酣耳熱之際兩人直接以翁婿相稱,推杯換盞。陳謙給長松使了個眼色,讓他換來容易醉人的酒給安遠良倒上。

再他喝得醉醺醺的時候,陳謙拿出一張紙,哄騙着安遠良寫上了之際的名字。

安遠良模模糊糊的看上去,是什麽他同意把家中的姑娘嫁給陳謙……他還笑起了陳謙,說是自己答應的話不會反悔的。

陳謙吹幹了墨跡,盯着薄薄的紙看了半晌,唇邊浮出一抹森然的笑意,便小心翼翼的收了起來。

看着已經醉倒在酒桌上的安遠良,陳謙吩咐人把他送回去,見他爛醉如泥的模樣,冷笑一聲,轉身便出了醉月樓的門。

想算計他?沒那麽容易!

******

這日一大早,安然便早早收拾妥當行裝,親自看着人把陸明修送來的樟木箱子裝上了馬車,才放心。

安沐和安汐聽說能跟自己姐姐出去,都高興極了,早早的便到了南安侯府等着。吳媽媽把他們帶進來先去給太夫人磕頭,這才又把他們送到了安然的凝雪院。

時隔兩個多月再見,安然和安汐、安沐姐弟彼此俱是十分激動。

安汐很懂事,見了安然心中再高興,也是規規矩矩的叫了姑娘,安沐被自己的姐姐教育,在人前也是規規矩矩的先問好。

安然心中不由一陣心酸,眼眶泛紅。

她不欲讓外人看出來,便都點點頭應了。

馬車平穩的往京郊駛去,安然拉着安汐不住的問這些日子來她們的生活。

和來的時候不同,安沐已經不能跟安然同乘一輛馬車了,故此前頭馬車裏只坐了安然和安汐兩個人,還有服侍的翠屏和錦屏,青杏青梅、桃枝桃葉則是帶着安沐坐了後頭那一輛馬車。

最後坐了仆婦、裝着箱籠等物的馬車還有兩輛,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往京郊去了。

“這些日子你跟小沐在吳媽媽家裏還好嗎?”還從沒跟兩個孩子分開這麽久,安然好容易跟安汐有了獨處的機會,她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小沐的功課怎麽樣?”

安汐很聰明,見自己的姐姐沒有避諱翠屏和錦屏,便知道她們是姐姐的可信之人。她微微笑道:“姐姐你別着急,我們都很好。吳大娘對我們特別照顧,跟她家的哥兒和姐兒都是一樣的。”

“小沐讀書也很用功,他還說要考中狀元,要——”想到安沐曾經說過的戲言,安汐突然意識到有錦屏和翠屏在有些不妥,便住了口沒再說。

安然卻是一下子就想起了安沐仰着小臉兒,認真的問話。

“如果我考中了狀元,大姐就能跟我們住到一起了嗎?”

她心中不由一陣感動,口中卻也只是笑着道:“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狀元豈是那麽容易考的?”

可是錦屏和翠屏都發現,自家姑娘眼底,早就泛起了盈盈的水光。

二人見狀,也跟着說了兩句吉利話。心中卻更是堅定要跟着九姑娘走,九姑娘被賜婚給平遠侯就不提了,更難得的是,九姑娘是個極念舊情的人。

她對待撫養她長大下人家,感情很深。對孩子們也如同親弟妹,反正兩人瞧着,是比對侯府裏的三位姑娘真情多了。雖說是不能常見面,卻時常托她們想辦法送些錢物過去。

六姑娘同樣是被下人撫養長大的,可六姑娘和劉媽媽卻不怎麽親近了。聽六姑娘房中的丫鬟說,仿佛這些日子來,兩人總有争執。

錦屏和翠屏不由慶幸,自己跟的是九姑娘。

“姐姐,我最近的繡活兒也比以前有長進啦!”安汐同樣想到了那日的話,不想讓安然說傷心,忙從袖中拿出一個大紅色的荷包來,只見上頭繡着一對戲水鴛鴦。

雖是針法還有些稚嫩,看起來竟也有模有樣的。

“這是我求了吳大娘教我的,姐姐看怎麽樣?”安汐眼巴巴的看着安然,一副求表揚的模樣:“等到姐姐成親時,我繡一對更好的帕子給姐姐!”

安汐還把荷包遞到錦屏和翠屏眼前,想要求得她們的認同。

兩人看去,安汐的繡技似乎比自己姑娘還要好些。不由交口稱贊,誇了幾句。

安然被賜婚給平遠侯的事,吳媽媽早喜氣洋洋的告訴兩個孩子了。

她把安然素日來總是關照兩個孩子的行為看在眼中,見安然已是未來的平遠侯夫人,心中也是極高興的。安沐和安汐的前程差不了了,自家的哥兒和姐兒因着有這些情分,恐怕也能沾些光。

故此她對安沐和安汐比平日更好了些。

聽了安汐的話,一抹緋色不由爬上安然的臉頰。她紅着臉道:“你這兩位姐姐都是極厲害的,你還在她們面前顯擺。”

安汐卻是毫不在乎的道:“那就更好了,我剛好向兩位姐姐好好讨教一番。”

錦屏、翠屏跟安然相處下來熟了,摸清了安然的脾氣,知道她在平日是個極随和的人,便笑道:“姑娘您別說,我們看着汐姐兒的繡得不錯,仿佛還比姑娘的活計好些呢!”

安然瞪圓了眼睛,想擺一擺後侯府姑娘的譜兒。到底威懾力不足,在三人忍笑的目光中敗下陣來,也繃不住搖頭笑了。

一路上四人說說笑笑,倒也不覺得時候難捱。

快到用午飯的時候,馬車終于到了京郊的莊子上。這次仍是住在三娘處,三娘給她買下來的那一間還沒收拾妥當,安然又來得急,故此三娘便沒讓她去。

安汐和安沐在進京後,還從沒有過如此自由快活的時候。

安然還在屋子裏換衣裳,重新梳洗,安汐還能坐得住,在一旁等她,安沐卻是知會了安然一聲,便跑出去玩了。

安汐還想攔住他的,卻被安然叫住了。

“讓他去玩會兒罷,這裏有不少跟他年紀相仿的孩子。”安然卻是毫不在意的道:“他被拘束了這些日子,也怪可憐的,好容易得了機會,在這些活潑些無妨。”

即便是在吳媽媽家中,有相仿的玩伴,卻也要始終記着是在別人家中,始終顧忌着許多。

到了莊子上又沒有別人在,稱得上主子的只有安然一人,自然松快些。

“等會兒咱們也出去轉轉,山腳下又處亭子景致不錯。”安然對安汐笑道:“我告訴你,我是在哪裏撿到雪團兒的。”

今日出門,安然讓人把雪團兒裝在籃子中也帶了出來。放在侯府中她才不放心,保不準哪個壞心的把雪團兒給害了,她又不能讓人給貓償命。

能撿到雪團兒是緣分,她得好好護着它才是。

孩子們沒有不喜歡這可愛的小動物的,方才雪團兒睡了一路,安汐沒好意思去逗雪團兒。這會兒雪團兒醒了,安然讓人把雪團兒抱出來,雪團兒似乎很有靈性似的,直直的沖着安然撲過來,要蹭到安然的懷中,讓她抱住。

安然伸手撫摸着雪團兒的後背,無奈的搖頭笑道:“雪團兒乖,這個也是姐姐,去跟姐姐打個招呼呀。”

雪團兒這才讓安汐湊近了去摸它。

“真是太漂亮了!”安汐看着身上沒有一絲雜色的雪團兒,興奮的道:“外頭的野貓都這麽漂亮嗎?”

錦屏一面替安然重新梳頭發,一面笑道:“這可是純正的臨清獅子貓,不是野貓。恰好被姑娘撿到了而已,想來是種緣分。”

安汐小心翼翼的把雪團兒接過來,抱在懷中撫摸着。

等到安然重新換了一身衣裳、把頭發利落的梳起來後,安汐望着自己的姐姐,有了片刻的怔忪。姐姐回到侯府的這幾個月裏,似乎更漂亮了,還有些說不出的感覺。

“走罷。”安然讓人把雪團兒抱走,沒有帶它出去。

安然讓人等他們回來再擺午飯,這會兒不着急。她先帶着安汐出去轉轉,過會兒就回來。

此時安然的身份比往日更加不同,仍舊是張莊頭的媳婦接待,可她得了三娘的囑咐,更加倍的小心服侍着。她不僅是世子妃的妹妹、侯府的九姑娘,更是未來的平遠侯夫人。

故此安然見今日随她出門的人比往日更多了些,也只得無奈的笑了笑,并沒有多說什麽。

安然沒着急讓人去找安沐,而是帶着安汐去了山腳下的小亭子中。

此時天氣雖有些熱,可是有高大茂密的樹冠遮擋着,又臨着水,時不時還有清風吹來,倒送來些許涼意。

翠屏和錦屏把點心和熱茶從食盒裏拿出來擺好,請安然和安汐坐下。

起初安汐還覺得有些不妥,可見自己的姐姐也笑着點頭,她想了想,這是在外面又都是姐姐的人,應該沒有大礙,便順從的坐下了。

姐妹兩個在亭子中聊着分別這了兩個多月事,卻有種恍若隔世的感覺。

“大姐、姐!”只聽安沐的聲音遠遠的傳來,安然擡頭看去,是安沐自己尋了過來。安然含笑應了一聲:“慢點跑,別摔着了!”

這時安然才發現,他身邊還跟了個比他還小些的男孩兒。

到了她們跟前,安然便認出這個小男孩兒竟是上一回自己來莊子上時,自己幫他出頭的那一個。

他叫什麽來着?

安沐歡快的跑到了安然和安汐身邊,那個小男孩兒卻在亭子外遲疑的站住了。

“思禮,快進來吃點心。”安然笑眯眯的沖着那個小男孩兒招了招手。

果然她的話音未落,餘思禮小臉兒上頓時露出燦爛的笑容來,他從仆婦讓開的一條路中,高興的跑到了安然身邊。“仙子姐姐,你還記得我嗎?”

聽了他的稱呼,安然不由失笑。

周圍服侍的丫鬟仆婦們也都笑出了聲。

“我姐姐漂亮吧!”安沐卻是沒有笑,他一副與有榮焉的模樣,驕傲的道:“也跟仙子差不離了!”

餘思禮用力的點了點頭,十分信服的樣子。

大人們卻都被兩個孩子的童言童語給逗笑了,見兩個孩子都雪玉可愛,得了安然的示意,便拿了點心分給兩人。

“思禮,今日又是你一個人?”安然想着安沐能跟餘思禮湊到一起,想來餘思禮的家就在附近。想到他曾被別的大孩子欺負,也不知道他家裏的大人有沒有過問。

餘思禮嘴裏塞着點心,只顧得上點頭,等到他吃完了嘴裏的點心,又喝了口茶,便沒再接翠屏遞給他的棗泥糕,而是專心的回話道:“我哥哥跟着我娘去城裏了,我不想去就留了下來。”

安沐在一旁問道:“你怎麽一起去?城裏有好多好吃的,好玩的!”

只見餘思禮方才還煥發着光彩的葡萄似的大眼睛頓時暗淡下來,他低聲道:“我若是去,坐牛車要多收一個人的錢。我就不去了。”

見他這幅乖巧懂事的模樣,安然不由一陣心疼。安沐也知道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讓餘思禮傷心了。

安然忙親自挑了一塊桂花糖蒸新栗粉糕用帕子托着遞給了餘思禮。

“謝謝仙子姐姐!”餘思禮有些羞怯的接了過來。

安然忙道:“你跟着小沐叫我姐姐就好。”

餘思禮點了點頭。

不一會兒跟安然熟了,餘思禮便沒了那麽多顧忌,安然随口的問話,他也都一一答了。

“其實去城裏也什麽好,我知道娘和哥哥是去打聽爹的下落。”餘思禮毫不設防的道:“我爹去了江南,說是跟什麽陳家一起做生意,已經好多年沒回來了。我哥哥打聽到陳家的少主在京中,便想着去碰碰運氣。”

江南陳家?

安然的心陡然一緊,是她想的那個陳家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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