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想起
盡管程觀寧已經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 但當猜測真就變成事實的時候, 她內心的震驚仍是無法控制。
吳志昕告訴她, 他是趁着那次在幼兒園門口“偶遇”冬冬的機會, 偷偷取了小家夥的頭發,拿去做了親子鑒定。結果顯示, 他和冬冬乃是如假包換的父子。
“我本來也沒想過會是這樣……可是有一回,我無意間看到你跟程先生把孩子送進醫院, 原因是他猕猴桃過敏……”吳志昕沉聲說着,一雙劍眉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擰了起來,“我也對猕猴桃過敏,以前聽醫生說,這個很有可能是遺傳的。”
所以, 他起了疑心,然後想方設法接近了小家夥, 取得了幾根帶毛囊的頭發, 加上自己的,一并拿去做了親子鑒定。
拿到鑒定報告的那一刻,他的手都是顫抖的。等到好不容易平靜了一些, 他才勉強得以理智地分析事情的前因後果。
吳志昕可以指天發誓, 自己絕對沒對程觀寧有過半點不軌之舉。然而,小家夥卻喊她“媽媽”,唯一的可能,就只有……
他努力地開始回憶,整日整夜地琢磨着冬冬的身世, 終于在接連做了幾個噩夢之後,記起了一些至關重要的線索。
那是一場同時充滿着折磨與歡愉的盛宴,他将求而不得的心愛之人壓在身下,瘋了似的在她體內馳騁。他依稀看得見她流着淚水的面容,聽得見她痛苦壓抑的呻|吟,可他壓根停不下來,仿佛自己當時身處的,僅僅是一場荒唐而羞恥的春|夢。
其實,他記得少許零星的畫面,但他真的一直以為,這只是他的臆想、他的夢,并不能夠當真。直到如今他忽然有了一個孩子,而那個孩子偏偏好巧不巧地養在心上人妹妹的名下,他才如夢初醒。
原來,那根本不是一個夢,而是真實發生過的現實。雖然他不清楚當年究竟是怎麽回事,但他的的确确是跟程觀寧的姐姐——那個他深愛着的女孩,有過一段露水姻緣。
只不過,她那時必然是不情願的吧,所以記憶中的那雙眼才會不住地流淚。
思及此,吳志昕心痛得如有刀絞。不料就在這個當口上,他的父親沉着臉找到了他,質問他如何會冷不丁有了個五歲大的兒子。
吳志昕萬分驚訝,他不明白,尚未透露給任何人的秘密,怎麽會被自己那嚴酷無情的父親獲悉。後來一問才知,不知是什麽人,居然将冬冬送到了他父親的手上,并告知了他二人的祖孫關系。
吳家的當家人是十分嚴謹的,他決不容許什麽莫名其妙的騙子擾亂他們吳家的血脈。因此,他沒有第一時間去诘問兒子,也不管兒子将來是承認還是否認,只于第一時間去做了親緣鑒定。
事實證明,這個來路不明的小男孩确實是兒子的兒子,是他的孫子。
報告在手,吳父雖恨兒子不知何時脫離了自個兒的掌控,跟個不清不楚的女人生下了孩子,卻也不能任由吳家的種流落在外。剛好兒子回國後遲遲不願成家,那他就把這個小男孩養在身邊,也算是有了一張保底的牌。
Advertisement
要是今後兒子和哪個富家千金聯姻,生下兒子,那吳家家主的寶座便是那個孩子的。要是兒子始終不肯結婚生子,那他就勉為其難讓這個小東西繼承家業,反正小東西從小在他的教導下長大,想必不會不聽他的話——他絕對會嚴防死守,不讓這個便宜孫子走上兒子的老路,為了任何人或事忤逆他。
“你爸爸要養冬冬?!”聽吳志昕簡單明了地道出了來龍去脈,程觀寧立馬就不淡定了。
誠然,孩子的親生父親和孩子的姨媽,孰親孰疏,在法庭上一目了然,再加上吳家的勢力,如果他們真的要和她争搶冬冬的撫養權,那她的勝算恐怕還不到一半。
“他是有這個想法,不過你放心,我已經……我已經想法子說服了他,他不會跟你搶冬冬的。”吳志昕看出了她的焦急與憂慮,随即直截了當地安撫了她的情緒。
是啊,身為吳家的兒子,吳志昕比誰都清楚,一旦冬冬真的養在了吳家,那小家夥的一輩子就算完了。他會跟自己一樣,永遠生活在吳父的管教和約束之下,沒有自由,不能反抗,無論是自己鐘情的女孩還是喜歡的工作,都将無法觸及。他會變成一個提線木偶,被迫沿着祖父畫好的軌跡前行,無悲無喜亦無望。
所以,自己決不能眼睜睜地看着這個孩子重蹈覆轍。吳志昕答應了自己的父親,會去和父親安排的富家女見面、相處,會最終娶她為妻,生養一個繼承人。
他這一生已經沒有任何盼頭,但他必須竭盡全力為心愛的骨肉保駕護航。
這大概是他身為人父,唯一能為孩子做的一件事了。
程觀寧并不知曉吳志昕此刻的心理活動,她只是有些奇怪,以他那唯命是從的性子,還有他父親一貫的霸權主義,他是如何叫對方讓步的?
思來想去,她也只能認為,吳父是打心眼裏瞧不上從她姐姐肚子裏生出來的孫子了。
那樣倒是正好,人家不稀罕,她和冬冬還不樂意跟他們家扯上關系呢。吳家是個什麽樣的地方,裏頭都有些什麽樣的人,前幾年,她跟姐姐見識得還不夠多嗎?他們寧可不要那樣傲人的家世,也要讓孩子在健康的環境下快快樂樂地長大。
“謝謝你。”想透了這些事,程觀寧誠心誠意地向吳志昕道了謝。
他算得上是吳家唯一正常的人了,而且,他想必也不願意把冬冬交給他的父親撫養——就沖着他真心實意為孩子着想這一點,她也該感謝他。
不過……
程觀寧一時有點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在吳志昕面前提起六年前的真相。
罷了,人事已非。現在就算說再多,也沒用了,無非是徒增悲痛而已。
如此思量着,程觀寧從悵然若失的心緒中抽離出身,擡眼看向病床前的男人,張嘴欲言。可誰料,她還沒開口,跟前的男人卻先一步面露苦笑,輕聲問了她一句話。
“冬冬就拜托給你了。以後……以後,我還能常來看看他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