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坦白

綠竹被黃嬸子背下了山,桂梅和那壯小夥在一旁跟着,一直到了王大夫家裏頭。

待王大夫幫她處理了手腕上的傷口,門口一陣騷動,她娘來了。

“我可憐的兒啊,你怎麽樣啊?疼不疼?王大夫,我女兒怎麽樣了?她這手……”宋氏一進來就往綠竹撲來,看着她被厚厚包裹着的手腕,一個勁地抹眼淚。

王大夫還未開口,原先一直緘口不言的桂梅卻搶先開了口,“嬸子,綠竹她的手恐怕不好了,可能會影響以後做繡活。”

王大夫一愣,對上女兒祈求的目光,有些不知所措,他方才明明對綠竹說這只是皮外傷,看着嚴重,其實沒有傷筋動骨,女兒在一旁都聽見了的,可她為何要這樣說。

他皺眉,面對綠竹她娘不死心地追問,“王大夫,桂梅說的是不是真的?”

他張嘴就要把實情說出來,可這時桂梅卻扯着他的衣袖,大聲喊了一聲“爹!”

王大夫嘆氣,“以後将養了還是能好的。”

他這也算是說了實話,只是,配合着他這一皺眉,一嘆氣,卻不得不令宋氏往壞處去想,想到女兒可能再也做不了繡活了,頓時悲從心來,坐在地上哭喊着,“我可憐的女兒哇!”

綠竹感激地看了眼桂梅,看着自家娘親傷心失态的模樣,心中內疚,“娘,你別哭了,王大夫說了,以後能好的。”

誰知她越這麽說,宋氏卻越傷心,“我懂事的綠竹啊,老天爺為什麽要這樣對你啊!”

興許是覺得為了替女兒遮掩,弄得宋氏這樣難過,他于心不忍又內疚,王大夫向宋氏提議,“我學藝未精,趙家娘子帶着綠竹到縣裏去看看,說不定那裏的大夫能有法子。”

綠竹和桂梅俱是一驚,這到了縣裏,找了別的大夫,豈不是要穿幫了?

綠竹還未想好怎麽應對,她娘卻眼睛一亮,“對,去縣裏!咱們馬上去縣裏找那一德堂的大夫!”

綠竹此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先牽住她娘,“娘,咱得先回家去拿點銀子吧!”

“哦,對,對對對!走,咱回家!”說着問了王大夫多少醫藥費,付過以後便拉着綠竹的手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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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宋氏心急如焚,面對其他人關心的問詢也無心回答,只敷衍了一句便腳步匆匆地朝家裏走去,要不是綠竹的腳受傷了,走不快,她鐵定不消片刻就竄回家裏去了。

到了家裏,綠竹看着她娘把銀子找出來包好,她卻仍舊沒有想到法子,眼看娘要拖着她出門去找車子進城,情急之下只好撲通一下跪在了地上,“娘!”

宋氏一驚,“你這孩子,怎麽回事?還不快起來!”

說着拿手去拉她,綠竹卻不肯起來,“娘,我騙了你,我的手确實傷了,可沒桂梅說的那麽嚴重,我只是,只是不想你答應張家的親事,才逼桂梅幫着我這麽說的。”

“你說什麽?你再說一次?”宋氏懷疑自己聽岔了,自家閨女居然為了拒親而夥同小夥伴說自己的手廢了?!

綠竹低着頭不敢看她難以置信的眼睛,把話又說了一遍,“我是說,我為了讓和張家的親事談不成,和桂梅串通了說辭,短時間內讓自己做不了針線,等這件事情過去了,我的手也就可以好了。”

宋氏聽着,仿佛不認識綠竹一樣,她這是什麽時候變得這樣子胡作非為,膽大包天的,揚起手來想要打她,可看着她一身狼狽卻仍舊倔着腦袋,又下不去手。

“我說剛才怎麽總瞧着王大夫不對勁呢,敢情你們倆把人家王大夫也算計上了!要不是王大夫說讓我們去縣裏,你是不是還想瞞着我?”宋氏有些激動地拍着胸口。

綠竹低頭不說話,沒有否認,的确,如果不是這樣,她的确會把這事一直瞞着。

看她這樣,宋氏又是被氣得呼吸不暢,深呼吸了好幾下才苦口婆心地跟她說,“你不願意嫁去張家,你跟爹和娘說一句,娘總不會不顧你感受就把你嫁過去的啊,可你這樣子,以後還哪有好人家要你啊!真是氣死我了。”

綠竹擡起頭來,直直地看着她的娘親,“我跟娘說了,娘真的會答應不應這門親事嗎?爹和娘那天夜裏的話我都聽見了,對你們來說,這或許是一件好親事,可對我而言,那就是個火坑!”

“就因為張荀有意中人這事?娘不是和你說過了嗎?讓你爹去打探消息,要真是那樣,爹娘也不會将你往火坑裏推的!你這是不相信你爹和你娘我啊!”說到這宋氏顯然有些激動。

面對宋氏的譴責,綠竹有些不敢看她,“可是,這事哪裏是爹能打探得出來的?這可是事關人家姑娘清譽的事,爹不可能打探得到消息的。沒有确切消息,娘最後還是會應了這門親事的,難道不是嗎?我就是明白這個,才會出此下策的。”

宋氏頓時有些語塞,“你是翅膀硬了,會飛了,連娘的話都不聽了!”

“娘,只要您不讓我嫁去張家,我以後什麽都聽你的!”綠竹哀求。

宋氏就不明白了,閨女為什麽那麽不願意嫁給張荀,那張秀才可真的是一表人才啊,哪家姑娘不盼着嫁給他?偏偏自個閨女想不開。

“你該不會是喜歡上別的人了吧,要不然怎麽連張荀都看不上?”宋氏瞪着眼睛,仿佛要把綠竹盯出個洞來,不容她說一句謊話。

綠竹很無奈,“娘,你想到哪裏去了,我只是純粹不想嫁給他。他既然心裏藏着一個人,家裏給他安排的親事,卻又不敢反抗,他要是一條心堅持着非那心儀的姑娘不娶,我還會敬他是條漢子。可他卻那樣的懦弱又自私,無端辜負了一個好人家的姑娘。我看不起他!”說着竟是怒極,似要把上輩子的憋屈都發洩出來。

宋氏狐疑地看着綠竹,“你怎麽對張荀還有他的事知道得那麽清楚?你老實告訴我,你真的對那張荀沒有一點那心思?”

綠竹見她娘這樣,無奈放了狠話,“除非我死,要不然我這輩子都不會嫁給他!”

呸呸呸,宋氏呸了幾下,“好端端的說什麽死不死的,你不要命,你娘還要你呢!”

說着又把懷疑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你身上的傷該不會也是你自個弄出來的吧?”

綠竹心裏咯噔一下,但仍舊強自保持着鎮定,“娘,你說什麽呢?你都看見了,我不僅手傷了,腿也崴了,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找罪受嗎?這事恰巧發生了,這也是老天爺的天意。”

宋氏眯了眯眼睛,“沒有最好。”心裏對推了張家的親事原本還有些遲疑,此時卻将這一絲遲疑都給去了,秀才公的岳母再好,那也沒有自家閨女來得重要。

綠竹小心地看着她娘,“娘,那和張家的親事?”

“什麽親事?我怎麽沒聽說過?黃媒婆今天還沒上門來,本來還想着将它拖一拖的,現在不用想了,直接推了。”宋氏沒好氣地說道。

綠竹不禁喜盈于色,宋氏卻用一句“不過”把她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不過,你現在就得和娘走縣裏一趟,做戲做全套,回來也就說縣裏的大夫給了好藥,花了好些銀子,你這手過個個把月就能好了。還有,回頭跟着你娘我上王大夫家去賠禮道歉,你算計了人家,也算是壞了人家的名聲,怎麽也得誠心去道個歉。”宋氏想東西比較周到。

她頓了頓,想了想,“那救你下山的黃大嬸,還有冬至,也該好好謝一謝他們。”

綠竹自認不及她娘想得周全,只好唯唯諾諾地應了。

坐着村裏黃大叔的牛車上了趟城裏,讓他在城門等着,母女倆去了醫館,開了兩包藥,又順道去了一趟錦繡閣,把綠竹受傷短期內做不了繡活的事說了。而後才拎着藥去和黃大叔彙合回村子裏。

進了村子,一路上不時有人關心綠竹的情況,宋氏按照想好的,告訴他們花了大價錢在一德堂買了好藥,大夫說個把月就能好全了,也多虧了王大夫處理得好,又送去得及時才能有機會能好。

綠竹在一邊聽着,覺得她娘真的是厲害,方方面面都顧及到了,一張嘴更是利索,她自愧不如。

上輩子她十五出嫁,十九去了,在張家的四年光景都只想着做刺繡賺銀子給張荀讀書,還有侍奉公婆,說不上毫無長進,卻也沒成長多少,還是太傻太天真。

想想自己居然就這麽為了不讓他們好過,在張荀的新婚之夜上吊,說好聽點是有氣性,說難聽點是不成熟,沖動,卻也不想想在家鄉的爹娘。

她那時還年輕,也沒個孩子傍身,其實若是她想得開一點,大可以和張荀和離,去重新過想要的日子,想來張荀也不會不同意,畢竟少了她,就能少了個礙眼的存在。

這回的事也一樣,她那樣子橫沖直撞,不計後果,傷心的也只有她的爹娘,其他不關心她的人,可不會為她掉一滴眼淚。想想,上輩子得知她的死訊之後,她的爹娘該有多傷心啊!

唉,她這重活了一輩子,是該真正地長大了。

作者有話要說: 馊主意自然是一秒就破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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