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道謝
趙鐵柱傍晚時才回來,在村口得知女兒摔了一跤,手受傷了,還挺嚴重,頓時腳步不停地往家趕,看着母女倆沒有一點憂慮的神色,倒也沒那麽急了。
宋氏自然不可能什麽都告訴他,只是說女兒受傷了,去了趟縣裏,讨了些好藥,個把月應該就能好全,讓他別擔心。
綠竹她爹頓時松了一口氣,宋氏于是問起他今天進城裏有什麽收獲,趙鐵柱沒有意外地說沒打聽到。
宋氏也早有心理準備,和他說了,“如今女兒腿也崴了,手也傷了,雖然大夫說是個把月能好,可誰知道呢,我看這和張家的親事還是別結了。人家本來也是看中了咱家綠竹的繡藝,她這手以後要是好不了,別到時候親家沒做成,倒成了冤家了。倒不如一開始便不答應,免得以後竹丫頭受欺負。”
“可是,可是,”趙鐵柱撓頭搔首,有些急,“我看張家人也不是那樣勢利的人,這親要是結下來了總不至于反悔的,這秀才公可是注重信譽和名聲的。而且,如果竹丫頭的手真的好不了了,我擔心她以後找不到比張家更好的人家。”
說的也是,宋氏其實也在擔心這個,要不然她今天也不會特意走這一趟縣裏,裝模作樣地抓了藥,還大張旗鼓地告訴村裏人,綠竹得了好藥,這手能好全。
可這信的人有,不信的人自然也有。不管怎樣,也只有等綠竹的手好了,給大家夥看看,這才能消除大家夥的疑慮。屆時,什麽好人家沒有?她就不信了,除了那張荀,就沒有好人家了!
而且,那張荀也不見得有多好。
宋氏想了想,嘆氣,“其實,仔細想一想,就算竹丫頭的手沒受傷,那張家也不算得什麽好去處。說白了,現在他們家貧,看中了咱家閨女的手藝去給他們賺錢來供那張荀,畢竟他以後的花銷只會越來越大。雖然這無可厚非,咱想要以後沾光,現在就得付出,可想到女兒被當成了賺錢工具我就納悶。
且,如今雖然只是小道消息,可這張荀沒結親心裏就有別人了,以後能不能和咱閨女好好過日子還真難說。別以後女兒熬成了黃臉婆,他卻高中了意氣風發,那話本子裏榜下擇婿,抛棄發妻的故事還少嗎?咱得為閨女好好考慮考慮。”
趙鐵柱讷讷,他本來就嘴笨說不過媳婦,而且宋氏說的也的确有道理,只好幹巴巴地來一句,“也不是所有讀書人都這般忘恩負義的。”
宋氏斜了他一眼,“話是這樣說沒錯,我也沒打算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只是這張荀他現在就有點苗頭了,我是信不過他的。你且再等上個兩三日,看看那趙桂花是不是還派媒人上門來催?估計出了這檔子事,懸得很。”
趙鐵柱無言,只一個勁地嘆氣,說着可惜了,可惜了。
一旁聽着的綠竹卻是越來越佩服她娘了,那可真是慧眼如炬,料事如神啊!那張荀可不就是這樣嗎?
上輩子她娘大約是不知道張荀有相好的事,這才把她嫁去張家,畢竟他如今就是禀生,日後高中的機率很大,誰都想以後能沾一沾光。幸而,這輩子回來得早,被她這麽一攪和,這親事是要吹了。她娘可是向來說一不二,答應了她的就不會反悔。
這趙鐵柱如何在家等着黃媒婆再次登門暫且不提,就說第二日,宋氏提上兩包點心,拉上綠竹上王大夫家去賠禮道歉加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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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咱家閨女不懂事,沒得帶壞了桂梅,害王大夫左右為難,我已經打過她了,還望王大夫原諒她,王大夫的醫術我是很相信的。”宋氏歉意地說道。
王大夫昨兒個也從桂梅那知道了她們這麽做的因由,想出這主意來的綠竹固然不對,可自家閨女要是不答應,這也成不了事,且他如果不為所動實話實說、當場拆穿的話,這事也是不成的。因而,說到底,雙方都有錯。
“趙家娘子別這麽說,咱閨女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我将錯就錯為她遮掩也是不對,趙家娘子別怪我們就好。”說着拉了把一旁的桂梅,“還不來和你嬸子道個歉。”
“對不起,嬸子。”桂梅低頭小聲地說着。
見此,綠竹也向王大夫說,“王叔叔,對不起,我不該想出那等主意,還把桂梅拖下水的,請你原諒。”
王大夫點點頭,“好好好,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叔叔原諒你了。”
綠竹笑了,“謝謝王叔,”遲疑了下,她又問桂梅,“桂梅,我們還能做朋友嗎?”
她有些忐忑,畢竟和桂梅之間的友誼她還是很珍惜的,也怕這次她和張家的親事沒成,趙嬸子會把目光放到桂梅身上,她是她的好朋友,她可不能做坑她的事。
昨兒個她爹已經教訓過她了,桂梅也曉得利害,真心知錯。至于綠竹,這事說開了,她仍舊和她做朋友。于是點頭,“做啊,幹嘛不做,你個負心漢,還能不要我不成?”
綠竹趕緊讨饒,兩個大人見了也笑了。
這事就這麽過去了,王大夫那邊需要綠竹親自出面,黃嬸子還有徐冬至那邊卻不用,她的腳還傷着呢。只她娘帶上果子雞蛋之類的上門去謝過就好。
說到徐冬至,山裏那次還是綠竹頭一回見他,聽她娘說他家是個獵戶。他爹在他還小的時候進山死在了大蟲爪子底下,她娘抑郁成疾,沒過多久也跟着去了,現如今家裏就他和他奶奶兩人。徐冬至今年十八了,子承父業,也是個獵戶,興許是打獵危險,至今還未說親。
因他家在山下,他又是經常出入山林,神龍見首不見尾的,而綠竹先頭跟着錦繡閣的師傅學藝,在縣裏住了好些年,平常回家時間少,待到十四要說親了這才回得家來長住。因而,兩人先前從未見過。就是上輩子綠竹成親以後一直關在張家做繡活,極少出門,對他也沒關注,因而認不得。
就上回來看,這徐冬至是個沉默寡言的,人品如何還要細看,不過能夠幫她應該也差不到哪裏去。只是,不知為何,他那繞着她手腕那一眼,總讓她覺得他知道點什麽。只要一想到自己這沖動幹的壞事被一個外人知道了,綠竹就睡不安穩。
可她近段時間都被她娘掬在家裏養傷,就算能出門了,她一個女孩子家也不好私下裏去找他,更何況能不能找得着還挺難說。萬幸,她打聽了一下村子裏的八卦,村裏的人頂多是惋惜了好久她的手腕,嘆息她失了門好親事,當然也有幸災樂禍的,可到底沒有關于她自編自導自演一出慘劇的流言,這讓她松了一口氣。
也是,那人看着也不像是個會八卦的,嘴巴嚴實得很。
至于和張家的親事,後來她爹等了三日,都不見那黃媒婆上門來,問了以後才知道這門親事張家那邊不打算做了,可對他們趙家卻沒個說法!她爹很是火大,叫嚣着要去張家要個說法,可到底被她娘給拉住了。
“這事本來就沒有說定,八字還沒一撇呢,你這樣子鬧上去還不是要讓你閨女難看!最後吃虧的也是咱家綠竹,你可別壞了她的名聲,就當這親事沒提過吧!”這是她娘的原話。
她爹被勸住了,可到底意難平,她娘也是一樣,可理智還在,眯着眼睛道,“這事交給我,咱可不能讓咱閨女吃虧。”
這時候的宋氏顯然忘記了這親事還是自個閨女親手搞砸的,讓她家吃個悶虧,可以,但也不能叫張家的好過。
沒過幾日,村裏就傳出了流言,說張荀他是有心上人的,是城裏頭的姑娘。
有人就問了,他家不是早前在給張秀才說親嗎?
嘿,李家的,這你就不懂了吧,這城裏頭的姑娘哪是那麽容易讨得着的,可這村裏頭的姑娘可就不同了,能幹,像鐵柱家閨女那樣能賺大錢的誰不稀罕?
有人又說,這親事不也沒成嗎?你們少說兩句吧!
俺還不是替綠竹那姑娘不值嗎?這本來八字還沒一撇的事,被你們拿來說來說去,卻不見你們說這張家的不厚道,勢利眼,而且這秀才公如果真有意中人了,還要人家好姑娘嫁過去,這不是坑人嘛?
是啊,是啊!我看綠竹這丫頭就很好,她這手不也說了能治好嗎?可這張家的……說話的人搖了搖頭。
剛把獵物拿到鎮上賣完回來的冬至,路過時聽了這麽一耳朵,皺了皺眉頭,啥也沒說就從村口旁的一條小道家去了。
張家裏趙氏如何苦不堪言,又是如何對交好的隔壁李嬸子疑神疑鬼的,這些暫且不提。
就說綠竹這,桂梅上門來看她時,悄悄問了,“這事是你放出來的風聲?”
綠竹也沒瞞她,“是我娘說出去的,她也是為我這事氣不平。”
桂梅沉默了一會後,欲言又止。
綠竹放下手中的絡子,“你有什麽想問的想說的都說出來吧,咱們是朋友。”
“你真的不後悔嗎?外頭的人先前說的話,實在有些難聽。”桂梅偷偷觑着她的臉色問。
綠竹搖頭,“我不後悔,這嘴巴長在人家身上,別人怎麽說我管不了,可事情是好是壞只有我自個清楚。”
說着又把先前她娘跟她爹說的話說了出來,想着打消她對張荀的那點心思,她親身體會過了,那不是一處好去處。至于聽不聽得進去,就要看桂梅自己了。
畢竟,她幹預不了她的想法和選擇,只能盡可能地提醒她。若她一意孤行,她也沒辦法。只是,桂梅和她不同,她頂多對張荀有着妻對夫的期盼和憧憬罷了,而桂梅顯然是對他有些暧昧心思的,如果真嫁給了他,以後只會傷得更慘。
她憂心地看着桂梅,桂梅察覺到了,臉蛋一紅,丢下一句“我改日再來看你”就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