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兔子

過了些日子,村子裏關于綠竹退親一事的流言蜚語漸漸歇了下來,她的生活也恢複了平靜,只除了有時會在夜裏聽見她爹娘的嘆息,因為這事以後,她的親事沒有了着落,也不是沒有不相信或是不怕死的來提親,畢竟她那一手好繡活還在呢,可她娘就是看不上這些“歪瓜裂棗”。眼看着過完年她就要十五了,她爹娘也是急了!

綠竹倒并不如何急切地要嫁人,左右不過是和一個人湊合着過日子,合得來最好,合不來她也不勉強,就是離了自己單過也可以,她有一手好繡藝,不怕過不下去。

九月二十八這日,是大姐趙青梅出嫁的日子,雖然出了綠竹“克夫”退親的事,但所幸黃家是個厚道的,且黃盛早就看中了青梅,因而不受影響。

綠竹給她做了一對枕套做添妝,那日青梅摸着枕頭上精致的龍鳳呈祥繡紋,為她幾經波折的親事嘆了一口氣,拉着她的手和她說了許多話,無不是讓她放寬心的,說到了黃家也幫她看看有沒有合适的,綠竹都笑盈盈地應着,沒有拒絕。可一個姑娘家在說到這些時該有的嬌羞,她卻沒有半分,青梅見了,也只能打心裏為她可惜。

大日子這天,綠竹旁觀着青梅哭着笑着拜別父母,被向東背上了牛車,一路走向黃家,走向屬于她的未來,竟是一時恍惚,想起了上輩子的自己。

那時候,她身上華美的嫁衣令人豔羨,張荀的俊朗也讓人贊不絕口,而張家派來接她的喜轎更是讓人津津樂道,喜宴上他的那些同為秀才的同學也為這件喜事添了幾分榮光……那時她是驕傲而又滿足的,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許,盼望着能夠得到夫君的喜愛。只不過,最後這期許終究落了空,而那些華而不實的東西竟不如今日黃盛在大伯面前的一句铿锵有力的承諾,還有臉上發自內心的喜悅。

她娘說得對,嫁人就像是一次賭博,不到最後不知道輸贏,她上輩子成親時看似贏了,卻其實從一開始在張荀的身上下注便已經輸了。後來把自己的所有掏空砸下去,不給自己留一條後路,更甚至為了那一手爛牌連命都不要,當真是愚蠢之極。

綠竹為自己當初的愚蠢而自嘲,擡頭迎上她娘擔憂的目光,心中不忍且內疚,忙上前去拉着她說笑,“娘,我送青梅的枕套她可喜歡了!”

……

青梅三朝回門這日,趙家二房也去了看一對新人。綠竹看着青梅無限嬌羞,且舉手投足透露着被滋潤過後的妩媚,黃盛說錯話時她在他腰後擰他的小動作,還有黃盛讨饒時她輕輕打在他身上的粉錘,才明白,幸福的人該有的模樣是如何的。怪不得當初她娘會在送她離開時一臉擔憂和欲言又止,不過她當時并沒有放在心上,只以為她不舍。

許是想到了上輩子不愉快的事,綠竹心中躁動難以平複,恰好這日一早桂梅來尋她去山裏挖野菜,她便和宋氏說一聲,提着籃子去了。

一路走過去,綠竹發現桂梅有些沉默,行至山裏,她也不慌着其他,問她,“桂梅,你是不是有心事?”

桂梅愣了一下,搖頭否認,“沒有。”

綠竹卻沒有因為她的否認而不再問,她的神不守舍實在太明顯了,“這事連我都不能說?還是對着我不好說?”

桂梅的目光有些躲閃,綠竹大概明了,是第二種了,“是不是你的親事定下來了?放心,我沒你想的那麽脆弱,你如果定了好人家,我還替你高興呢。”

她的目光真摯,讓桂梅放松下來,她有些不自在地說,“我怕你會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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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笑了笑,想到了上輩子桂梅最後的歸宿,笑了笑,調侃道,“你是我好姊妹,你要定親了,我有什麽好難過的!讓我猜猜看,是不是你盧家表哥?”

桂梅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你怎麽知道的!”

綠竹笑得神秘,“秘密!這麽說,還真的是他了?也挺好,你們打小熟悉,他家又在鎮上開雜貨鋪,你用心和他好好過,日子會好的。”

桂梅見她是真心地為自己高興,沒有一點沮喪和為難,也徹底放下心來,這時才有了點羞意,“娘挑來挑去還是覺得表哥最合适,說是自家人知根知底的,我覺得,嗯,這樣也挺好。”

想起上輩子桂梅成親時,她去給她添妝,她并沒有多少喜意,談起盧旭時也不見多少羞意,怕是當時對張荀還有些割舍不斷,只是盧旭是真心待她好,他們後來也是夫妻和睦的。這輩子許是早已對張荀放下,倒是有了些不同,綠竹看在眼裏,打心底為她高興,看樣子這輩子他們不需要那麽長的磨合時間了。

綠竹于是笑道,“到時候我也給你做一對枕套做添妝。”上輩子桂梅嫁人時,她已經是張家婦了,因為種種原因,添妝時只給了她一對荷包,實在有愧于她們多年的情分,這輩子怎麽說也要彌補過來。

桂梅聽了樂壞了,綠竹的手藝可是村子裏最好的呢,許是在縣裏見識多,繡的花樣也新穎,她給青梅的那對枕套就很讓人眼饞,“那敢情好,我可都記住了,你可不能食言,要不然就是小豬!”

“那為了不當小豬,我可得賣力一點才行了!”綠竹笑着承諾。

和平日一樣上山檢查陷阱的冬至,剛端了一窩兔子,便遠遠地聽到她們開懷的笑聲,聽出其中一個是綠竹,不自覺地朝她們的方向看去,隐約間看到兩個窈窕的身影,他一眼便認準那個穿淺青色衣衫的是她。

見她們分開來挖野菜,冬至竟不自覺地尾随着綠竹,看她走着走着又到了上回摔下去的緩坡,心裏一揪,她不會又要做傻事吧!

綠竹自然不是要做傻事,而是想要靜一靜,想到上次找到的緩坡,那裏視野開闊,綠草茵茵,微風不燥,是一個讓人靜心的好地方。

她選了塊石頭坐下,把籃子放在一邊,看着那時的綠草已經開始變黃,想着它只要熬過一個冬天,明年暮春三月,又會莺飛草長,此時的枯黃也不過是它短暫的人生階段罷了,并不算得什麽。

如此想着,她心裏恢複了平靜,只是這四周卻不怎麽安靜,仿佛有兔子的叫聲?

她動了動耳朵,似乎是在她的側後方,她回頭,看到那大樹的軀幹藏不住的一片衣角,愣了愣,警惕地站了起來,“誰?!誰在那裏!”

冬至有些懊惱,他看她靜逸的臉看呆了,察覺到她回頭再藏起來時已經有些晚了,他遲疑了一下,未免吓着她,還是站了出來,“額,趙家妹子,你別怕,是我。”

見是冬至,綠竹松了一口氣,看着他手裏的兔子,以為他這是恰巧路過,并未懷疑什麽,開口道,“這是冬至大哥捉到的?”

一聲輕輕軟軟的“冬至大哥”,讓冬至紅了臉,像丢了魂一樣,讷讷地點頭,“嗯。”

隔了些距離,又加之冬至本身皮膚就黑,綠竹并未察覺他臉上的紅,想到兩人這樣對話,瓜田李下的并不合适,于是提上了籃子就要走,“那個,桂梅還在等着我,我先走了。”

冬至見她要走,有些急切地張了張嘴,見此,綠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冬至大哥還有事?”

冬至被她這清澈得仿佛照進心底的眼眸一看,心跳似乎漏了一拍,停止了跳動,嘴皮子動了動,嗫嚅着開了口,“那個,你的事我都聽說了,你別難過,實在不好受,我再幫你出氣,你可別為難了自己。”

綠竹被他忽如其來的關心弄得有些無措,并未注意到他話裏的不妥之處,看他眼裏真誠,和并不作假的關切,便也放下了戒備,臉上帶了些暖色,發自內心的感謝他,“謝謝,我很好。”

被她暖融融的笑引得臉頰發燙,冬至心底有些慌亂,也不知怎的,就把手中的一對灰色的小兔子遞了出去,“這個,給你。”一雙眼睛忐忑的不敢看她。

綠竹被他的舉動弄得一驚,倘若方才還看不出來,此時也察覺到了一絲端倪,忙擺手拒絕,“這個,我不能收。”

冬至窘迫,把一對兔子往地上一放就腳步匆匆地轉身走了。

“诶,你!”綠竹看他的背影穿梭在林間,眨眼便不見了,有些無奈,看那一對兔子被綁了腳,如今在地上撲騰着卻跑不了,也不知該怎麽處置它們才好。

放了也不是,收下來好像又不妥。

想了想,有了個主意。于是走過去蹲下來,揪了把草遞到兔子的嘴邊,心想,如果它吃,她就把它們帶回家,不吃,那就放了。

那對灰兔子原先不安地撲騰着,見人來登時不敢動了,至于投喂到嘴邊的青草,其中一只鼻子動了動,嘴巴一張吃了起來,另一只倒是沒動。

綠竹不确定了,這是要呢,還是不要呢?想了想,要不,如果它們都讓她摸,她就帶走?不讓的話,她也沒辦法了。

想着,又忐忑地伸出了手,拿指尖在那只進食的兔子頭頂摸了摸,兔子只是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地繼續吃草。

真是一只小吃貨!綠竹臉上浮起一絲笑意,而後又看向另一只一直警惕着的灰兔,怕它咬自個,她只在兔子的後背摸了摸,見它似乎炸毛了一下,倒是沒有什麽抗拒的跡象,例如想要撲她或者咬她。

綠竹松了一口氣,也不知道是為了兔子的溫順,還是因為解決了一個難題。

後來她與桂梅彙合,當她問起兔子哪裏來的時候,她才發現不知道該怎麽解釋它們的來歷,她自己自然是沒那個能耐捉住它們的。

想到送兔子的人,綠竹有些不自在,支支吾吾地告訴她,“我坐在那,兔子自己撞上來的。”

桂梅看着籃子裏的兩只兔子,其中一只只顧着吃草,另外一只則動也不動,笑了,“真夠笨的!”

想起冬至倉皇失措地丢下兔子跑了的背影,綠竹點頭“嗯,是挺笨的。”

回到家,綠竹仍舊拿這個借口來搪塞宋氏,宋氏自然沒有桂梅那麽好糊弄,但女兒不想說,再看她喂兔子時臉上淺淺的笑意,她便不問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意注意,男主開始出沒,自己撞上來了

重申:男主不笨的^ω^他只是想要談戀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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