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心思

是夜,心情愉悅了不少的綠竹躺在床上,很快便昏昏欲睡,忽而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她腦中炸響,令她驚醒。

“實在不好受,我再幫你出氣……”

再?他說的“再”是什麽意思?是一而再再而三的那個再?那是不是意味着已經有了一?

想起被打了不吭聲的張荀,綠竹的手倏然握緊,難道是他?

恍然間記起今日他忐忑地送自個兔子,一點不敢瞧她的樣子,那時的一點端倪此時竟是肯定了幾分,冬至他,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對她有意吧?

想到這個可能,綠竹一時有些糾結,她倒不是看輕冬至,而是想到她娘前些日子要幫他做媒的事。她娘一心想着給他說媒,卻不料對方盯上了自個的女兒,不知道她娘知道以後,會不會氣得跳腳?這事怎麽想怎麽喜感。

綠竹的臉上忍不住漾起了笑來,只是瞬間她便想到她娘不可能會把她許給冬至的,即便是她如今扣着頂克夫的帽子,還被退了親,即便她娘常常稱贊冬至的好,可冬至那樣的家境,她娘是舍不得她去吃苦的。

如此想着,綠竹臉上的笑也收斂了起來,希望只是她胡思亂想吧,若不然因為這讓她娘為難,讓冬至難過,讓兩家關系淡下去可就不值當了,冬至大哥和徐婆婆其實人還挺好的。

那邊廂冬至也在床上烙餅子,沒辦法今兒遇見了心裏念着的姑娘,和她說了話,她還對自個暖暖地笑了,且收下了他給的兔子,這種種不僅讓他為她擔憂的心松了松,就連那前些日子壓抑着的心思也活泛了起來。

可仔細想想,對方其實并沒說什麽,兔子也是他強行塞給她的,再想想他奶說的,雖然發生了這麽多事,但只憑着綠竹的一手好繡活,等過些日子流言散了,她還是能找戶不錯的人家的,當然,比先頭劉家還是會差一點。

想想也是,其實原來趙二叔家和村裏其他人家差不多,也是守着幾畝地,外加到鎮上打零工,還有其他一些零碎的貼補過日子,算不上過得好,但也不差。可自從三年前綠竹在縣裏學成出師,往家裏帶了銀兩以後,趙二叔家不僅蓋了新房,還添了幾畝地,成了村裏人羨慕的人家。

誰都看得出來,綠竹是個能賺錢的香饽饽,且她長得俊,皮膚白,在縣裏六年,舉手投足和村裏的土丫頭截然不同,這樣的媳婦誰不想要?

如此想着,冬至才活泛了一點的心思又被按了下去。

過了幾日,待他從山上檢查陷阱下來,發現他奶臉色不好,問過才知道,原來是今日隔壁黃嬸子上門來,說了鐘苗定親的事,或許是言語間讓他奶不痛快了,看他回來便臭着一張臉。

“奶,咱和苗丫頭是從小玩到大的,我把她當妹妹,她說了人家,咱得替她高興才是。”冬至勸她,也表明立場,他是真的對鐘苗沒有那方面的心思。

徐婆子還在氣,“你把她當妹妹,人家還怕你肖想她的寶貝閨女呢!今兒個那黃麗芳話裏話外一直在說那定的小夥子家裏有多少畝地,有多能幹,有多出息,說什麽這些她都不圖,就圖苗丫頭能夠平平安安,安安穩穩地過完下半輩子,這不是嫌棄你的意思麽!是,咱徐家是沒地,你打獵也不穩定,可你出去問問,誰不說你能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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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至嘆氣,“奶,這種事你情我願的,哪能勉強?別人想要的,咱給不起,怨不得別人。”

徐婆子聽着這話更加生氣了,戳着他腦門道,“到這份上了,你還幫着她家說話?是,他鐘家這些年的确幫襯了咱許多,可當初要不是你爹,他老鐘能回得來?這是他鐘家欠咱們的。”

冬至垂着手任她洩氣,“奶,這話可別讓黃嬸子她們聽見了,不中聽,這麽多年了,該還的也還清了,總不能讓他家賠咱一個閨女不是?你剛才都說我能幹了,以後準能找得到媳婦的,別氣了,好不好?”

徐婆子看他這樣軟和,也拿他沒辦法,她渾身的勁氣一洩,神色暗了下來,“唉,自家人知道自家事,這事啊,難!我看綠竹她娘最近怕是幫不上忙了,鐘家也靠不上,你的親事還得靠咱自己才行。改天啊,咱捎上兩只野物上你舅家去,我記得他家大閨女十三了,小是小了點,可好歹知根知底,如果他肯,我就是再熬上兩年也是使得的,總要看咱徐家有後才行。”

冬至他娘姓劉,是隔壁劉家村的人,家境還不錯,冬至他爹當年是村裏出了名的好獵手,比他強得多,還是能說上不錯的親事的。冬至他爹還在時,兩家走得還算頻繁,可後來他爹不在了,劉氏也去了,兩家便漸漸少了來往。

其實也能理解,徐婆子身子不好,看病抓藥要花不少銀子,而冬至當時已經八歲了,有道是半大小子吃窮老子,偶爾接濟一下還可以,但長久下去卻不是辦法,冬至他大舅母吳氏又不是個頂大方的,次數多了說話就有些難聽了,冬至便少往劉家去了。

徐婆子看得明白,也生過氣,她也有氣性,但凡有個事寧願去找隔壁鐘家,畢竟他家欠着他們人情,也不願低聲下氣去求劉家。這次肯低下頭,也是因為冬至的親事着急了。

冬至不願他奶低聲下氣去求,那求來的也未必如意,于是勸她,“奶,你也知道,舅母她不可能同意的,我不想你去受氣。”

孫子孝順,徐婆子眼睛濕了,忙用手背擦了擦,“你當我不知道嗎?可為了你,我就是豁出這張老臉也使得,她吳氏就算不肯把大丫許給你,咱走動走動,讓她幫忙留意着也是好的。都怪我沒用,和村裏人打交道少,要不然也不至于舍近求遠地去求。好孩子,翻過年,你就十九了,不小了。”

冬至知道自己不小了,村裏同齡的孩子都能打醬油了,他也不是不想娶個媳婦回來孝順奶奶,可若是娶個不好的,或者不是心甘情願嫁過來的,鬧得家宅不寧就不好了。他平日在家時間短,要是媳婦和他奶有個不對付,吃虧的也只能是他奶,他可不能這麽不孝。

可現在他奶寧願拉下一張臉也要去替他張羅親事,可見是着急了,他勸不住,只能陪着她,好歹不能叫她吃了虧。

如此想着,他輕嘆了一口氣,“奶,委屈你了,我陪你一道去吧。”

“你是我親孫子,哪有什麽委屈不委屈的。”

如此說定以後,又過了兩日,冬至和徐婆子便提了兩只野雞去了劉家村。到劉家時兩位舅舅都不在,說是下田去了,小舅母回了娘家,家裏也就大舅母吳氏和幾個孩子在。

見他們來,吳氏皮笑肉不笑地打了聲招呼,把人迎了進來,就算不待見這些窮親戚,看在那些個野物份上,總不能做得太難看了。又讓最小的小子去地裏喊人,自個則招待起了徐婆子,冬至知道他奶要說什麽,于是一聲不吭地在院裏劈柴等着,耳朵卻支起來聽堂屋裏頭的動靜。

徐婆子先是問起了大丫最近的情況,吳氏警惕,把話說得模糊,等聽到徐婆子那句“大丫十三了,也該說人家了,可有看中的對象?”時方才明白過來對方的企圖,硬生生地把自個塑造成了寵愛女兒的慈母,說什麽也要多留大丫兩年,實則誰都聽得出來她拒絕的意思。

這都在徐婆子意料當中,因而也只是小小的失落了一下,便把話題引到冬至的親事上,“唉,他大舅母,你也知道,冬至是個好孩子,這麽些年要不是我拖累着,孩兒也不會過得連親都說不上。”

“呵呵,冬至是個頂孝順的。”吳氏皮笑肉不笑地附和一句,以為她還沒放棄打大丫的主意,又道,“冬至這事不急,等親家奶奶大好了再說也不遲的。”

等她大好還不知道要拖到什麽時候了,而且吳氏這話其實也是贊同她拖累了冬至的意思,讓外頭的冬至聽得拳頭捏緊,他從不覺得他奶是負累。

徐婆子身子一僵,緩了好久才繼續開口,“眼見冬至翻過年就十九了,這事是不急不行了,今兒來是想托他舅媽你幫忙留意着有沒有合适的姑娘家,也好讓我老人家入土前能夠看到冬至他娶妻生子,為徐家留個後。”

聽了這話,吳氏頓時渾身一松,西屋裏偷聽的大丫也是一樣。她眼睛咕嚕轉了一下,想到了個主意,“冬至他是我外甥,我自然是想幫他的,不過我看啊,徐家人丁薄,這媳婦還是要找同村的才好,兩家照應着也方便。”

徐婆子一聽覺得有戲,也明白對方有個對象,便急急地問了,“他舅娘說得也是,不知道吳娘子可還認識咱村的姑娘?”

吳氏看徐婆子接茬,也不吊着她,喜盈盈地說道,“要說榕樹村裏的好姑娘啊,當數那趙家二娘子,雖說先頭被退了親,而且有些謠言,可那姑娘一手好繡活那是人人都贊的,不僅模樣好,還能賺錢養家,要是能娶着她冬至也就能不那麽辛苦了,也能多個人孝順親家奶奶不是?”

徐婆子明白過來,吳氏說的是趙家那叫綠竹的丫頭,也曉得對方不過是想着冬至把她娶進門來做搖錢樹,到時候她劉家也能分一杯羹,真是龌龊!綠竹是好姑娘不錯,可想到吳氏的那些心思,徐婆子也有些不高興了,說起話來便沒個顧忌,“那可是命硬克夫的主,我徐家就冬至一根苗了,可冒不了這險。他舅母要是誠心要幫冬至的話,不需頂好,只要不嫌棄咱家,能夠吃苦耐勞的就好。”

吳氏見她臉色不好,只好略過這個話題,心裏有些遺憾,要不是他家大兒子已經成親,小兒子又太小,她才不會便宜冬至呢,那可是搖錢樹啊!

在劉家吃過中飯,又聊了一會以後,冬至便随着他奶一起回去,路上一言不發。

回到家中,終究忍不住對他奶說了句,“奶,關于綠竹那克夫的謠言都是張家嬸子胡亂攀咬人的,當不得真。”

徐婆子定睛看着他認真的眼睛,似乎明白過來了什麽,回到房間裏頭便偷偷地抹眼淚,“都是我沒用……”她算是看出點苗頭來了,孫兒對趙家姑娘動了心思,只是……在劉家時她說的那些自然是氣話,綠竹是好姑娘她知道,就因為太好了,他家夠不上,都是因為她才拖累了冬至。

冬至在徐婆子的房間外頭聽着她壓抑的哭聲,心裏既煩躁又無力,說到底還是因為家境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章,俺們冬至要崛起了^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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