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劉安
靠近年關,天氣愈發的冷了,清潭縣雖位于南方,冬日裏不下雪,可濕冷的天氣卻是一點也不好受,即便有火盆子,繡娘們的手也不若前些時候靈活了。
李佩茹的嫁妝雖然多且急,卻也不急于這一時,臘月二十巧娘便放了綠竹的假,接到消息的趙家人于是借了一輛牛車來接,順便在縣城置辦些年貨。
冬至這次依舊同行,他家最終買了兩畝地,就在榕樹村村口位置的二等水田,不多,但也叫徐婆子激動了許久。冬至拿到地以後翻整了一遍,而後便無事可做了,冬日裏他是不進山的,于是跟了來。在城門口卻和趙家人分道揚镳,他一個人先去錦繡閣接了綠竹,陪她逛逛,這是宋氏的意思,冬至想着能和綠竹獨處便沒有拒絕。
遠遠地,他便看見綠竹在錦繡閣外不遠處的小攤跟前挑着東西,冬至于是平緩了因為匆匆趕來而稍顯急促的呼吸,緩緩靠近。
冬至心裏因為和綠竹的距離縮短而欣喜着,卻不想一個精瘦的小夥子忽然出現,站到她身旁,神情抑郁地和她說話。那個小子他認得,是隔壁劉家村的,叫劉安,是綠竹原先定了親卻又退了,害她傷心,又壞了她名聲的臭小子!
仿佛自己的東西被觊觎,冬至眉頭緊鎖,拳頭捏得死緊,似乎在嘎嘣響。
他想起今年秋收時,她在田裏,給那小子送水,給他遞碗,對他笑的樣子,心裏忍不住酸酸脹脹,當時他雖歡喜她,卻只能遠遠地看着他們,心中黯然,那是因為他們當時定了親,可現在不同了,綠竹是他的,他才不要遠遠地看着他們!
“我聽說你定親了,對方不是個好的,是我害了你,對不起。”
綠竹目光複雜地看着忽然出現在她跟前的劉安,對于他的道歉,她實在不想接受,因為他話裏隐約在貶低冬至,這令她不喜。
“冬至很好,是我自願答應嫁給他的,如果你是因為這個來向我道歉的話,那麽,我不需要。”
冬至原先的怒氣因為她這句話而瞬間消散,他罕見地笑開來,猿臂一伸,在綠竹驚呼下将她摟進自己臂彎裏,看她發現是自個以後不再掙紮,心裏很是高興,但對着劉安卻仍舊沒有好臉色,“這位兄弟有事找我未過門的妻子?不如和我談談,看我能不能幫你?”
劉安局促,他并不覺得自己原先說的話有什麽不對,他可是聽說了,冬至不僅家境不好,而且是個吃軟飯的軟蛋,他覺得是因為他的原因才導致綠竹的親事不順,從而定了這麽個人家,心中愧疚,今日偶然碰見,他便想和她說句對不起。
只是,她要麽在嘴硬,要麽便是真的心甘情願地要嫁給眼前這個粗犷的男人,以如今的情況來看,卻是後一種了,劉安的心空落落的,面對冬至示威性的問話,也無力回答,轉身黯然離開。
綠竹見他這樣子,張了張嘴,最終還是沒有開口安慰他,她不管退親的事是他同意的還是他父母做主的,可他們已經退親了,從此沒有瓜葛卻是事實,她最明白希望越大失望越大的道理,因而不想給他莫須有的希望,何況,她定了親的未婚夫正攔腰摟着她呢!
她局促地扭了扭身子,紅着臉小聲央他,“冬至,在大街上呢,這樣,不好。”
冬至抿着嘴,幽深的目光盯着她,“那你和他說話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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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驚訝地看着他,“冬至,你這是在吃醋嗎?”
冬至原本是想要逼她答應以後不再搭理那劉安的,誰知道卻被她四兩撥千斤地化解了,而他也結巴着丢下一句“哪,哪有”,而後放了她,自顧自地朝前走去。
走了兩步,看她沒有跟上來,氣鼓鼓地叫了一句,“還不快跟上來?”
綠竹噗嗤一下,又笑了,哈哈哈,真是,真是好可愛,不禁逗!
眼看冬至的臉越來越黑,綠竹只好忍住笑,緊緊跟在他身後。
過了一會,綠竹偷看他的臉色,看他似乎沒那麽惱了,這才開口道,“我以後再也不和他說話了。”
冬至還是不說話,過了好久,久得綠竹以為他不會理她的時候,他又丢下一句,“其他男人也不許。”
綠竹于是愣了,冬至,似乎,好像,貌似,有一點點小霸道?
并未走遠的劉安在聽見綠竹銀鈴般清脆的笑聲時回了頭,而後僵在了原地,他終究會明白,他錯過的,弄丢的,不僅僅是一雙鞋子而已,還有一個美麗的姑娘,還有她從不曾為她徹底綻放的歡顏。
回到了村子裏,村民們看着一同出入的趙家人和冬至,一臉暧昧,看得綠竹很是不好意思,臉紅撲撲的,叫冬至又看直了眼。宋氏見了,捂着嘴笑了。
還有不到十日便要過年了,趙家人也忙活了起來,掃塵、祭竈、洗邋遢、貼春聯、挂年畫、殺豬、祭祖,等等,好不熱鬧。
張家這邊的氣氛卻是有些詭異,原因在于之前張荀一聲不吭地帶着在縣學裏的所有東西回了家,對家裏人說的是已經在縣學裏學不到有用的東西了,這些年家裏人供他也不容易,便打算将這些銀子省下來,回家自學。
趙桂花一聽,急了,“之前怎麽沒聽你說過?那你回來了,那縣裏的小姐呢?你們不是好着呢嗎?”
張老爹和張荀他爹此時也沉默了,他們是沒啥見識,可這好端端的沒有提前打個招呼就回來了,怎麽看怎麽奇怪。
提起許青青,張荀的臉色也不好了,他爹張狗子一看,立馬斥了她一句,“柱子也是孝順家裏,你叨叨個什麽勁,還不給老子做飯去!”
村裏人見張荀從縣裏回來,也只當是回家過年,卻不曾想是不去縣學讀書了,要回家自學。
這事還是臘月二十三那天,村裏的老秀才去府城參加歲考回來,說了那麽一嘴,大家夥才知道的,而且,還知道了他被縣學除名的事,就連廪生的資格也被取消了,說是“品行不端”。
這下好了,村裏更熱鬧了,大家夥忙裏偷閑的談資又多了一樣。
張家人還是從外頭人的閑言碎語當中才知道這事的,回家問了張荀,張荀默認了,再問他到底怎麽一回事,是不是有人嫉妒他,陷害他,說到底是不相信他因為品行不端而被除名的。
和許青青的事,自然不能說出來,要不然毀了許青青的閨譽,難保許山長不會再做出其他事來。他現在不過是被取消了廪生資格,在縣學裏除了名,卻不是被剝奪了秀才資格,以後金榜題名,東山再起也不是沒有可能。
此時逼急了許山長,他可沒有好果子吃。
雖然惱恨許山長的決絕,張荀的理智卻還在,可面對家人的逼問,還有外頭人的猜疑和閑話,他卻是啞口無言,給不出一個說法。
“柱子你倒是說話啊,好端端的怎麽就被除名了,是不是有人害你?”偏偏趙桂花不曉得看臉色,一個勁地問。
“娘,你如果不想我秀才也丢了,就別問了。”張荀不耐煩了,丢下這麽一句就回了屋子裏,閉門不出。
趙桂花卻是自動将這話理解成張荀真得罪人了,頓時也不敢嚷嚷,不敢哭了。
張家人這邊愁雲慘淡,外頭的人看着向來嘴巴厲害、得理不饒人的趙桂花這次竟然沒鬧起來,頓時覺得有貓膩,這是理虧呢,莫不是張荀真的幹了什麽品行不端的事?
趙家人自然也聽說這事了,他們本就和張家不對付,在外頭倒沒落井下石,就怕趙桂花那瘋狗又攀咬上來,硬要說他趙家的閨女給克的,對內卻是幸災樂禍。
“好哇,真是老天有眼,我早就說那張秀才不是個好的,上回考不中舉人,自己學問不夠,硬要賴咱閨女身上,看這回還有哪個敢說咱閨女克夫,這除名可是縣太爺做的主,誰敢抵賴?!”宋氏覺得這回是真個兒出了一口氣了,連飯都多吃了一碗。
村裏人在這話題上自然也不可能漏了張家和趙家的矛盾,大體和宋氏一個看法,畢竟人家綠竹已經許了徐家冬至了,要說克夫也該克的冬至才對,這回張家秀才的事可怎麽也和趙家閨女搭不上關系的。
說着說着,也有說到冬至和綠竹的親事上去的,沒看冬至自打和綠竹定親以後,又是買地又是五兩聘金的,眼看着以後只會越來越好,這冬至啊,這回是真的撿了個漏,得了個香饽饽,看以後誰還敢說綠竹克夫的?
外頭人是個什麽想法和說頭,綠竹大概知道一些,一開始還有些怕趙嬸子鬧起來,到時候又要往她身上攀扯,她自己倒沒什麽,就怕連累家裏人和冬至徐婆子他們被人議論。
還有一個,她自己也心虛,村裏人可都知道她現在為縣老爺的小姐繡嫁妝的事的,就怕趙嬸子聯系起來,以為她做了什麽,到時候就更鬧得沒完了。
村裏人可不清楚張荀被縣學除名是山長做的決定,在他們眼裏,縣裏最大的就是縣太爺了,張荀被除名了,都以為是縣老爺做的決定,其實不然。
不過還好,趙嬸子沒鬧起來,綠竹仔細想想,怕是那許山長警告過張荀,怕累及許青青的名聲,張荀也怕張揚開來沒有好果子吃,于是一顆提着的心也落了下來,專心過年。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君:冬至,光天化日,摟摟抱抱的,成何體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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