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傳言
按着習俗,婦人生産以後是要坐足四十天的月子的。可一般人家,家裏家外的活一大堆,婆婆也沒有那個閑工夫去伺候,能坐到三十天就不錯了。
徐家事少,活不多,就連那兩畝地也請了人來伺弄,又有宋氏這個親娘來親自伺候,徐婆子為着綠竹以後能給徐家多生幾個娃,也想等冬至回來的時候還他個白白胖胖的媳婦,因而對于她坐滿四十天的月子沒有意見。
十天以後,綠竹終于盼來了兩大桶的熱水,将身子裏裏外外地洗了兩遍,這段日子可苦了她,像那濟公一樣,身上一搓就能搓出來個泥丸子,此時清洗,面對嫩生生的皮膚也下了狠手,拿絲瓜囊使勁搓了起來,看着皮膚紅了才罷手。
一個多月沒出門,外頭的景卻已隐約有了初夏的跡象,院裏的那棵棗樹上開滿了黃綠色的小花,蜜蜂在那上頭繞來繞去,綠竹神清氣爽地看了一會,而後去幫着幹活。
這一個多月除了奶孩子,她連針線都很少做,皆因宋氏說怕她月子裏熬壞眼睛,她也怕,因而只是縫補幾件春生的小衣和尿布。此時出月子,人也懶懶的,綠竹心想,這懶骨頭可不能養出來,要不然別說徐婆子了,就連她娘也該有意見。
徐婆子見她主動幹活,暗地裏也點頭,嘴上卻說,把春生帶好才是最緊要的。
綠竹也就這麽聽着,帶孩子她不會丢下,活也不能丢,宋氏見了,欣慰女兒的長大,也放心回去。
在徐家呆了一個多月,她經常趙家徐家兩回跑,與徐婆子也熟悉,可到底不是自家,且也放心不下自家那兩個臭小子,如今女兒出月子了,她也就不好在這繼續呆下去了,于是和徐婆子、綠竹說了回去的事。
綠竹挽留了一會,被宋氏當着徐婆子的面數落了一句,言道,“看我這猴兒,還是不夠懂事,以後就要拜托親家阿奶照顧了。”
徐婆子笑着應了,“你放心,綠竹這孫媳婦我很喜歡,不會虧待她的。”
本來打算請趙家人一起吃個飯,可又想自家也就她和綠竹兩個,捯饬一頓好的,不還得宋氏幫忙,沒有請人吃飯還要人忙活的道理,便只收拾了一些禮給宋氏帶回去。
“這一個多月麻煩親家母了,我這也沒有什麽好東西,就一些雞蛋和地裏長出來的菜,這段日子還是親家幫忙侍弄的,你別嫌棄,拿回去,也給向南向北兩個小子加個菜。”
徐婆子的話說的謙虛,可拿出來的東西卻不只是蔬菜和雞蛋這麽簡單,還有一盒上回周師傅拿來的補品,似乎是藥材,這可是好東西,宋氏不收,被徐婆子虎着臉用長輩來壓着才收下。
宋氏想起春生滿月那晚徐婆子說的話,想着若她不收,徐婆子恐怕會胡思亂想,以為她和徐家外道,可收下吧,又覺得燙手,便想着這東西收着,以後徐家要是用得着再拿出來,還回去。
又囑咐了一句,讓綠竹孝順徐婆子,帶娃子有什麽不懂的就來找她問她以後,宋氏提着東西離開,在分岔路口撞見隔壁鐘家的黃嬸子,笑着略點了點頭,似是沒看見她盯在她提着的包袱上的眼睛一樣,沒有打招呼就走遠了。
雖說女兒住在山腳下,和鐘家交好能互相照應着,可她就是瞧不上這黃麗芳,因而雖不至于和她交惡,卻也沒有共同話題,見了面也只是點頭笑一笑的交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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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嬸子的确是眼饞宋氏拿着的包袱裏的東西,她直覺徐婆子或者綠竹給了她好東西,可宋氏對她愛理不理的,兩條腿跑得飛快,她也沒來得及問。想起綠竹今日出月子,跺一跺腳,轉身朝徐家去了。
綠竹對黃嬸子的到來有些意外,卻也笑臉迎人,沒表現出一點不悅來,“阿奶正閑着,嬸子就來了,你坐,和她老人家說說話。”
看着綠竹越發出挑有韻味的模樣,黃嬸子有些眼紅嫉妒,想着自家女兒嫁去李家以後,雖不能說過得不好,可一直沒有懷上,婆婆有氣,妯娌間也不和睦,她就心塞。
她有些後悔當初把女兒嫁到李家去,本想着李杉人老實,幹活一把手,家裏地也多,雖然兄弟也多,可李杉最小,都說老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以後分家,李杉分得的好處鐵定不少。可如今看來,正因為最疼李杉,老太太對他媳婦要求更多,其他妯娌也看不慣婆婆待李杉的好,處處與苗丫作對,苗丫過年時回娘家,可是顯見的瘦了一圈,讓黃嬸子看着心疼。
看着徐婆子和綠竹的日子過得順心,她就會想,如果當初把女兒嫁到徐家,趙綠竹現在有的是不是就是她女兒的?就算苗丫沒有趙綠竹本事,可冬至不是快要有出息了嗎,苗丫以後總會過上好日子,且人就在隔壁,她也能多看顧着,哪像現在,雖說就在她娘家的村子裏,可照顧起來卻不方便。
看黃嬸子眼睛盯着綠竹嘆氣,徐婆子心知怎麽一回事,臉上的笑怎麽也止不住,看着春生,倒是想起了洪寡婦生的那個兒子,便開口問她,“那洪寡婦和她兒子,你們打算怎麽辦?”
黃嬸子頓時一僵,顧不得感嘆女兒苗丫過得不好,換上了一副鄙夷的面孔,道,“我聽說那女人不安分,這娃兒都生了,還有男人在她那地方附近打轉,她說那小子是咱家大郎的,我可不信。”
徐婆子想到那個女人,想起綠竹和她說起的,當初她抱着娃兒求冬至幫忙帶話給鐘大郎的情景,有些不落忍,“不是說都已經關緊門戶了嗎?有一回有人夜裏爬牆,還被她拿竹子打下來了。”
洪寡婦自從生了兒子,是真的打算過正經日子的,之所以一直揪着鐘家不放,也是因為那些色男人不規矩的舉動,她自己名聲壞了倒是無所謂,她兒子卻不能被人當做野種,雖然明知黃嬸子不待見,可她仍舊想着進鐘家的門,不為別的,就為兒子能有個爹,以後不至于被人欺負。上回求到冬至和綠竹跟前來,就是因為這個。
當然,她這心思旁人并不知曉,可她那晚将人從牆頭上打下來的舉動卻也表明了一個态度,以往的皮肉生意,她不做了。
她這番作為,有信的,也有不信的,黃嬸子就是後者,“切,狗改不了吃屎,她做過的事你又不是不知道,她這麽做還不是因為想進我鐘家的門?可不見得她就是個安分的,而且,大郎一日不回來,一日就證明不了那娃兒就是他的,我可不能就這麽把人接回去。”
徐婆子聽了,也不好再為洪寡婦說話,說到底不過是因為她也守過寡,知道一個人帶娃子的辛苦和不容易罷了,也不見得真和那洪寡婦關系好到為她出頭。
“那就等大郎回來再說吧。”
黃嬸子想起今兒個來的目的,看了眼綠竹在廚房裏捯饬午飯,便小聲地問徐婆子,“對了,我聽說那張家秀才和縣丞大人家的小姐好上了,那趙桂花得瑟着呢。”
徐婆子聽了皺了皺眉頭,趙家和張家的過節她清楚得很,自然是不待見張家人的,于是問道,“上回不也傳他在縣裏有個相好的小姐嗎?難道是同一個?要是同一個倒也罷了,如果不是,那豈不是要鬧翻了?”
黃嬸子也不喜歡趙桂花,純粹是看不起她的做派,于是點頭,“應該不是同一個,要真是同一個,那張小桃先前的肚子也不會弄沒了,好歹會顧忌着點。我看那縣丞大人家的小姐應該是搭了黃老板和黃少爺的關系,這才好上的,我看那張秀才恐怕又要出頭了。”
徐婆子聽了卻是皺眉,“這事你從哪裏聽來的,這事傳得有鼻子有眼的,連人家小姐的身份也一清二楚,要是過了明路也就罷了,可如果不是,讓縣丞大人曉得有人編排他女兒,毀她名聲,可不會這麽算了的。”
黃嬸子想了想也覺得是,笑得有些奇怪,“還不是那趙桂花傳的?前些日子你家不是擺滿月酒嗎,張家的沒來,轉頭就有人在她跟前說你家擺了多少桌,有多熱鬧,包括金項圈金镯子……總之就是有人拿話激她,她忍不住就說了這事,說完了卻馬上後悔,央大家夥不要說出去,可你也知道,這不是農閑了嗎,大家夥沒事做不就愛唠唠嗑,這事就這麽傳開了。你說,要讓那縣丞大人知道了,真會找張家的麻煩?”
徐婆子沒想到這事和她家還有點關系,頓時不高興了,臉色有點難看,“這事我也說不準,依我看,這事私底下說說也就算了,可別傳到縣城裏去,要不然倒黴的恐怕還不止張家。”
黃嬸子覺得徐婆子有着危言聳聽,還想說什麽,卻看到綠竹進來,只好住了嘴,她可曉得趙家人有多不待見張秀才一家的,她在徐婆子跟前說說也就罷了,可不敢到綠竹跟前搬弄是非。
黃嬸子走了,她帶來的消息還是讓綠竹知道了,看她皺了眉頭,徐婆子有些擔心,之所以告訴她這些,也是怕張家的得勢會不饒人,讓綠竹提前知道也好有個準備,卻不是讓她苦着臉的,據說婦人心情不好,出的奶是苦的,她可不能因此苦了孫子,于是勸她,“其實,你也不用太過擔心,你家和張家關系雖然不好,可那張秀才好歹有功名在身,注重名聲,可不會做出不分青紅皂白的事來,即便他真的得勢,也應該不會找趙家麻煩的。而且,不管出了什麽事,我和冬至都是站在你這邊的。”
綠竹聽了笑了笑,看她緊張的樣子,倒是反過來寬慰她,“阿奶,我不是擔心這個,而是想過兩日去縣城一趟,上回春生滿月,我師傅巧娘送了個金項圈來,我總得親自去謝謝她的。”
既然綠竹不想提張家的事,看着也不像憂心的樣子,徐婆子也就随她了,綠竹可比她想的有成算多了,總不會犯糊塗就是。“那你可得多帶點東西去,銀子夠嗎,不夠我那還有點好東西。”
綠竹哪能拿她東西,于是笑着拒絕,“不用,我生春生之前不是還有一個扇面沒做完嗎,我這兩日把它完工,拿去錦繡閣,那就是最好的謝禮了,阿奶你不用擔心。”
她既然有成算,徐婆子也就不插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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