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月華古城
一路往北,兩人時歇時走、救死扶傷、打抱不平,偶爾也會遭遇歹徒惡霸,不用姜雪月動手,何憂便輕易處理幹淨。在何憂陪同下,姜雪月一路成長,越發喜歡霧水山外世界,只是功力不見增進。
何憂偶爾皺眉卻不言語。
如此,半月有餘兩人方到此行歷練最後一地——月華古城。
城門下,姜雪月努力擡頭看正中三個鎏金大字,陽光刺得眼睛生疼。
“月華城……”姜雪月擡高手臂遮住陽光慢慢念叨,心裏一陣歡喜一陣氣惱,只因名聲遠揚的醉雲樓。當初下山時,三師兄半文不給死皮賴臉央帶凝露膏,愁得她整夜整夜睡不着。
如今……她順手摸摸放置胸口的柳葉球,長舒一口氣。“千金難買凝脂露,百歲方得紫金花”,月華古城老人小孩兒常念叨這句俗語,既是嘆息醉雲樓凝露膏難求、北國地方紫金玫瑰少見,也是對富貴人家安于享樂的憧憬和無奈。
兩人進了城,卻見城中商鋪琳琅,擺攤小鋪吆喝不斷,街上人頭攢動,車馬亦絡繹不絕。
好一派繁榮景象!姜雪月心裏不禁贊嘆。
“只能在此停留兩日……”何憂淡淡陳述。
姜雪月裝作沒聽見,只歆羨地四處走走看看,一路把包子、面條、糖人、燈籠、綢緞、面具等小玩意兒瞧了個便。
太陽落得晚,天至酉時,晚霞才紅透,華燈卻上了二三盞,夜市也漸漸熱鬧。
姜雪月最終停在一間小商鋪,裏邊兒擺着各式胭脂水粉,不過式樣普通,姜雪月看得起勁兒,老板起先瞧着一小姑娘進店,也不大理會,這下看她仔細的挑着揀着,穿着又不俗,果真是買胭脂,便喜笑顏開薦了幾何胭脂,姜雪月一一聞過,沒聞完倒連打幾個噴嚏。那幾個盒子脂粉味太重,确有些嗆人。常年被冉清音捉着試這兒試那兒,耳濡目染,多少懂些胭脂水粉的做法,可這幾盒胭脂成分做法與她所學全然不同。
“老板,你這胭脂怎麽會有鉛粉?”燈火映照,姜雪月大大的眼睛格外閃亮。
那老板臉色微沉,否定道:“這位姑娘,你恐怕弄錯了吧。”
“怎麽會?”姜雪月拿起一盒繪有百合花形的胭脂,“就拿這盒來講,你剛說由百合花汁混入适量研磨而成的胭脂花果粉,悉心調制而成的。依我看,這裏面分明只有白色鉛粉。”
“還有這個,”她又拿起一旁繪着玫瑰花形的盒子,“你說是正午采摘最為豔紅的玫瑰花,輔以甘泉水研制,埋于玫瑰花樹下七日取出,再曬幹磨粉。可這裏面明明是鉛粉和山茶花粉,而且玫瑰花生長南方,難道是去南方取的?還有這個……這個……”
姜雪月每舉出一盒胭脂成分,老板面色便黑一分,圍觀的人越來越多,紛紛以好奇眼神向裏探望。
瞧着越來越多的人對着胭脂指指點點,老板終于忍無可忍,一手奪去姜雪月手中胭脂,“我說姑娘,你買是不買,不買就別在我這兒壞我生意!”
“可你說的明明都是錯的……”
“那是我的事,走走走,別在這兒礙眼!”
于是,姜雪月被無情的轟出店鋪
“喲!被轟出來了?”何憂靠着瘦馬淡淡取笑。
“那又怎樣?他說的與實際根本不符!”
何憂沉默,欲言又止,他想說這世上有太多名不副實的事情,不是什麽就一定真,只是這個師妹還小,很多事情體會比言傳更好。
“你不是要去醉雲樓嗎?”何憂道。
“啊!”姜雪月一時沒反應過來。
何憂不耐煩地撓撓耳朵,桃花眼眯成一條長線,“我只要你回答,去,不去?”
姜雪月不滿:“天已大黑,明天去不可以嗎?”
“早去早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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燈火闌珊,水晶奪目,鮮花遍地處處争豔;風吹起層層紫色紗幔,浪花一樣四處翻卷;酒香濃濃,混着熏香萦繞在醉雲樓上空;舞女腰間翡翠環佩和着起伏的琵琶聲叮當作響,歌女軟糯甜美的歌喉令人神往……
聞着陣陣酒香,姜雪月轉頭望向何憂,滿臉的難以置信,“二師兄,你……确定……這是醉雲樓?”
“怎麽,不信?”何憂徑直走進樓內,接待的是一位長相甜美的女子。
“見你們老板娘。”未待女子開口,何憂便直奔主題。
女子點頭,在前引路,片刻功夫便到了一間裝飾華美的屋子,正中擺着一竹架,上面浮刻幾枝含苞未放的寒梅,瞧着甚是清雅,一名長發豔裙的女子端坐架旁,像是低頭繡着什麽 。
姜雪月看那引路女子領他們進入房門後便向屋中女子屈膝行禮,關閉房門自行離開了。
镂金盤花纏枝爐焚燒的茉莉香結成一縷縷彎曲的雲煙,升騰消散,最後融入空氣染香房內每一寸。
“兩位是來拿買凝脂膏吧。”女子放下針線,擡頭望向屋中另二人,遠山黛眉下一雙杏眼猶為醒目,此刻,這雙杏眼折射着精明的光。
“你還有嗎?”姜雪月使勁兒攪着袖口,害羞的漲紅了臉。
女子本是一瞥姜雪月,不想眼前一亮,胭脂色的薄唇亦不禁微張。如此佳人,世間少有,不知長大之後是何光景。
女子很快平複情緒,垂頭繼續穿針引線,淡淡道:“有沒有,那要看出價多少。”
“可我沒有錢。”
“沒錢你來幹什麽?”
姜雪月小心翼翼從衣襟內拿出一枚柳葉球,自正中将其打開,柳葉球被小心遞至女子面前,“這個,可以換凝露膏嗎?”
“這是……”女子伸頭向柳葉球望去,只見裏邊兩棵嬌小的紫金玫瑰含苞欲放,花瓣猶帶幾滴晶瑩的露珠,女子桃紅色臉上漸顯驚喜,“紫金玫瑰!”
“它可以換凝露膏嗎?”
女子起身,扭着腰肢來到姜雪月身邊,一雙杏眼晦深莫測,“兩株換一瓶。”
姜雪月搖搖頭,“姐姐,兩瓶就換。”
女子掩唇咯咯笑出聲來,鑲翠牡丹簪上的金色流蘇搖晃不止:“小妹妹,你可真會以物易物,這紫金玫瑰雖說難得,到底不比凝露膏,兩棵紫金玫瑰換我醉雲樓一瓶價值千金的凝露膏,你已經很幸運了。”
姜雪月低頭沉思,随即伸出兩指,咬唇堅持道:“兩瓶,不然我就走了!”
女子黛眉微挑,回身坐下繼續刺繡,“姑娘請自便,恕不遠送!”
姜雪月轉身欲走,心裏略略失落。紫金玫瑰分明比凝露膏貴出許多倍,她只想換兩瓶即可,沒想到這老板娘獅子大開口,兩株換一瓶。看來,她只好先賣了紫金,然後再來買了,這樣才不至于吃虧。
“等等!”女子突然阻止道,姜雪月拉開房門的手頓在半空。
“兩瓶就兩瓶吧!”女子無奈嘆氣。
姜雪月喜出望外,回身緊盯女子,不信道:“真的?”
女子巧笑嫣然,“怎麽,這不是剛才你說的嗎?難道你要反悔不成?”
“當然不會反悔!”姜雪月着急地漲紅了臉。
“不過……”
“不過什麽?”
女子微瞥姜雪月手中柳葉球,拿起架上一柄穿花百蝶團扇細細琢磨,“你得把那花從這球裏給我弄出來,告訴我怎麽才能讓它不死。”
姜雪月恍然,“簡單,你等一下……”柳葉球隔空翻轉,兩株紫金玫瑰和着土一齊倒在檀木地板,奇怪的是,紫金玫瑰并非壓在最底,而是和最開始在柳葉球裏一樣嬌豔生長在土裏。
紫金玫瑰一離開柳葉球 ,便已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拔高,女子驚訝的說不出話來。
看着半人高的紫金玫瑰,姜雪月粲然一笑,随即遞給女子一張紙條,“好了,它長大了,這就是養好它的秘密,給你。”
女子回神,垂眸從袖口拿出兩只琉璃瓶交于姜雪月,“這是你要的凝露膏。”
“謝謝姐姐!”姜雪月甜甜一笑,大大的眼睛彎成月牙兒。
女子搖搖頭,轉身背對姜雪月,“這是公平交易,你不用謝我。”
“那還是要謝謝你。”小人兒小心收好兩只琉璃瓶,打開房門邁着輕快的步子走出醉雲樓,期間何憂一直默默跟随。
街上,兩旁五顏六色的燈籠相互映照,婦女孩童、俊男靓女來來往往、川流不息;小販們吆喝不斷;茶館客棧說書人正賣力演着口技,聽衆裏外三層聚精會神聽着他的故事;醉雲樓的酒香,依舊濃郁醇厚,叫人心醉……姜雪月長籲一口氣,仰頭看繁星點點的夜空,它們像随意灑在黑幕上的一把碎琉璃,又像一顆顆永不掉落的透明水晶。
夜空真美啊!她卷翹的睫毛撲閃撲閃,像兩只乘風欲飛的蝴蝶。只是……明天就要回霧水山了,到有些舍不得山外的世界……姜雪月努力甩甩頭,算了,外界再美,終歸不是她的家,都一個月了,不知道绫紗她們怎麽樣了。
“二師兄,你說,大師兄、三師兄、绫紗他們都在幹些什麽呢?”姜雪月遙看南邊一抹星空。
“不知道。”何憂淡淡道。
夜涼如水,街上行人越來越少,五彩燈籠随風搖擺不止,燈火漸漸熄滅。
第二天一早,兩匹快馬乘風出了月華城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