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3)

了。

她掙紮着站起來,還沒跨出一步,只感到腳踝處針紮一般地疼。

“啊!疼!”她吃痛地重新做回地上。

腳崴了。

她腦子裏就剩這三個字了。

愣了片刻之後,她嘆了口氣:“唉,就不該單獨跑出來,這回現世報了……”

她環顧四周,想看看附近有沒有人可以幫幫忙。其實,她也沒抱太大希望,這裏是黑色教團附近,這片區域普通人根本沒膽子靠近,找到一頭狼的幾率要比人大多了。

然而她滿心無望地看了一圈,竟然還真看到一個人影。

那人站在遠處的梧桐樹下,雪下得很大,她幾乎看不清那人是男是女,不過隐約看到那一頭錦緞般的黑發在風雪中飛揚,應該是個漂亮的女孩子吧。雖說要一個少女幫忙有些勉強,可她現在只能向她求助了。

緋槿朝那人揮了揮手:“喂!小姐,你能過來幫幫我嗎?我腳崴了!”

那人聽了她的話後便朝這邊走了過來,一步一步,不急不緩,似乎一點也不在意這兒還有個受傷的人在求救。

随着那人越走越近,她看到了沾着白雪片片的墨色長發與一身銀邊黑衣,皮質的料子,雪落在上面,竟然完全沾不住,就這樣順着衣擺輕飄飄地落在一雙黑色皮靴上。從她這個高度看過去,恰好能看到銀色的袖口下,那人修長好看的手。她仰起頭,正要喊出的那聲“小姐”卻硬生生被她吞回了肚子裏。

注視着她的那雙眼睛,銳利而冰冷,明明是魅一般的丹鳳眼,卻像是一道利刃。他站在蒼青的天空下,白雪飛落,靜止了時間,他胸口的白薔薇十字架徽章在皚皚白雪中閃耀着燦爛奪目的光華。

這樣的一個人,她竟然會看成女的,真是……腳疼,眼神兒也跟着不好使了。

等等,白薔薇十字架!?她忽然反應過來,這個美少年衣服上的徽章不正是黑色教團的白薔薇十字架嗎!偵察隊員包括後勤人員的制服是統一的白,而另一批人卻截然不同,黑色的制服,就像是深入黑暗的影子,他們的名字,叫驅魔師……這個人難不成是教團的驅魔師?!

不論如何,既然是教團的人,她也算得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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緋槿幹咳了兩聲:“呃,先生你好,我的腳不小心崴了,能不能麻煩你……”

“不能。”他動了動嘴唇,吐出冷淡的兩個字。

這,這拒絕得是不是太幹脆了……緋槿幹笑:“可我的腳崴了,自己回不去……”

他垂眸看了她的腳一眼,果然血肉模糊。

緋槿以為他會心軟一下,不曾想他竟然只是看一眼便要走:“你可以爬回去。”

他輕飄飄的甩下這句話。

“你!……”緋槿因他的态度有些生氣,“我是新入團的偵察隊員,你是驅魔師,我們以後好歹是同伴吧。”

聞言,他的腳步停了一停,回過頭打量了她幾眼:“新入團的偵察隊員?KN207批的?”

緋槿點頭。

冷得刺骨的雪中傳來一聲更冷的輕哼:“你們就是室長折騰出來的那批幺蛾子,長期與驅魔師搭檔的偵察隊員?一群找死的……”

“喂,你!……”他的冷嘲熱諷令緋槿心中十分不快,忍不住要起來和他争辯,一時忘了腳上的傷,結果……“啊!”

她捂着腳踝跌坐在地上,面前的人連手都沒伸一下,任由她自己疼得臉色發白。

怪不得說美人如蛇蠍呢!緋槿暗搓搓地瞪了他一眼。

她感到腳步聲越來越遠,心中更加絕望——比從來沒看到過這個人還要絕望,這人就是上來狠狠地往她傷口上再加點辣椒粉的!

一直呆在這也不是個辦法,緋槿咬咬牙,毅然決定——爬回去!

她拖着受傷的腳一點一點往來時的路爬,冬天的野草都幹了,劃在皮肉上刀割一般地疼,她懷疑自己已經又添了幾處新傷了。她咬牙切齒地繼續爬,卻發現那雙锃亮的皮靴再一次出現在了她眼皮底下,不由得錯愕地擡起頭。

剛剛說要她自個兒爬回去的少年站在她面前,滿臉的嫌棄:“爬得太醜了。”

緋槿差點抄起鞋底給他那張好看的臉上來上一拍。

他居高臨下地注視着她,不知在想什麽,半響,他突然背對着她蹲下身,不冷不熱地吐出兩個字:“上來。”

緋槿倍感吃驚:“你……背我?”

“你也可以選擇繼續爬。”他作勢就要起身。

“哎哎哎別啊!”緋槿趕緊跳上他的背。

她本來就瘦,涅卡背着她的時候總說她像沒有重量似的,這個梳着馬尾的少年背起她的那一瞬,皺了皺眉:“重。”

緋槿:“……”

好吧,她是該抄鞋底了。

他背着她走出了林子,結實寬厚的肩膀沒有一絲搖晃,她覺得,這人力氣肯定很大,居然還說她重……

與她一起進了地下水路的船後,就算進入了黑色教團內部。教團的人一般都是從地下水路進,那些去懸崖上“攀岩”的,要麽就是腦子缺根筋,要麽就是存心找死。

緋槿本以為都已經到這裏了,他至少會帶她去醫療班,沒想到他竟然一臉冷淡地将她放在岸邊扭頭就走,任她怎麽喊,他都再也沒回過頭。

望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消失于昏暗的地下水路,緋槿皺了皺眉。

這驅魔師真是一個比一個奇怪。

沒有一會,涅卡便喊着她的名字跑了下來。

“涅卡,我在這!”她回應道。

“小槿!”涅卡跑到她面前,看到了她的腿,吃了一驚,“這是怎麽弄的!?”

“腳崴了而已,沒什麽大事。你先別管這些了,帶我去醫療班包紮一下,一會就要去禮堂報到了。”緋槿道。

“好。”涅卡抱起她,離開了地下水路。

一個小時後,大禮堂內聚滿了人,都是這次從世界各地來報名加入黑色教團的人。緋槿在涅卡的攙扶下走進了禮堂,考姆伊已經站在了高臺上。

“我是黑色教團的總指揮考姆伊·李,你們可以叫我室長,首先,感謝這裏的所有人為這個世界所作的覺悟,為了世界的未來加入了黑色教團!你們是KN207批入團的隊員,這一批偵察隊與以往的有所不同,目前偵察隊員戰鬥力消耗極大,難以及時補給,所以,這一次,教團需要培養出一批實力過人,能和驅魔師共同執行任務,長期搭檔的偵查人員!這對諸位來說是不小的挑戰,在接下來的半年裏,這裏的所有人都會進行集訓,集訓制度嚴格,淘汰者将歸入普通的偵察隊,而最後留下來的一批人将會與團內的驅魔師搭檔分組,前往世界各地執行回收聖潔的任務!”考姆伊道。

緋槿擰了擰眉:“看來這一回教團是改變了策略。”

換做以往,犧牲普通人對教團來說不過是家常便飯,如果不是真的犧牲太多,他們也不會花這麽大勁來培養人才。

涅卡扯了扯她:“小槿,這黑色教團我還是有些沒弄明白,這個總指揮說要培養一批能和驅魔師搭檔的偵察隊員,難道我們這些普通人有了一點實力就可以和驅魔師并駕齊驅?”

緋槿搖了搖頭:“不是這樣,我們都是沒有聖潔的一般人,和驅魔師有着很大的不一樣,說白了,我們與被稱為神之子的驅魔師的命,根本不是等價的,就算有了能力,我們在他們眼中也不過是蝼蟻……”

涅卡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小槿,你似乎不太喜歡這裏……”

緋槿沉默了半響,道:“沒什麽,繼續聽吧。”

“哦。”

高臺上,考姆伊已經把詳細講解的工作交給了利巴班長,喬尼,塔普……科學班的人有許多都在這裏,緋槿一一掃過他們的臉。雖說只有半年,但和他們一起工作的時光也是她一段算是美好的回憶了,雖說沒日沒夜的工作,還有一個喜歡亂發明東西的室長,但頂着科學班二席的位置,日子還算過得安穩,如果她沒有請命前往巴黎,或許現在,她也應該站在高臺上,看着臺下滿懷鬥志的新人,思考着今天還有哪道程式沒有解開,而對他們的将來毫不在意。

“小槿?”涅卡見她走神,忙搖了搖她。

“怎麽?”她回過神。

“開始點名了,我們過去吧。”涅卡指了指那邊開始排隊的人。

她點點頭,跟着他走到四班的點到處。

他們這批人,在來倫敦的路上就被簡單劃分成了十個班,她和涅卡被分進了四班。四班的點名是由利巴班長負責,輪到她和涅卡的時候,利巴班長停了一下:“緋槿·伊諾裏……緋槿這名字倒像是亞洲人的。”

緋槿一頓,旋即接道:“我母親是亞洲人,父親是歐洲人。”

“混血嗎……”利巴看了看她墨色的長發和金色的眼瞳,點點頭,“行了,你進去吧。”

“是,班長。”她在涅卡的攙扶下走到後面去了。

這一批偵察隊員的宿舍被安排在了靠上的一層,與驅魔師住的那一層較近,這也是考慮到日後搭檔的問題了。

涅卡将緋槿送回宿舍後,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緋槿坐在床上,看着被包紮好的腳踝嘆息。這才剛到教團就傷到了腳,多少都會影響訓練吧。

腦海中,又閃現出了雪地裏的少年冰冷淡漠的注視,那雙眼睛裏,似乎彌漫着無窮無盡的黑暗,她竟然看不出他一點思緒。

這人究竟是誰啊……

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更少了,今天給大家補上!咱們優君總算出場了,嘿嘿嘿阿茗自個兒都好期待這一刻呀!優君的迷妹有木有!你們在哪裏讓我找到組織!

☆、有能力的人才有資格用鼻孔看人(上)

一片喧嘩的食堂中,勺子的碰撞和咀嚼聲起起落落,半個月前還充滿了好奇與緊張的一批偵察隊員已經與周圍的人熟絡起來,在這座中世紀古堡般的黑色教團中,倒是過上了一段還算安穩的日子。

緋槿與涅卡面對面坐着吃飯,涅卡瞧着她許久,皺着眉頭似乎在思索什麽。

“怎麽了?”緋槿放下了刀叉。

涅卡若有所思:“小槿,咱們來這裏已經半個月了,教團安排科學班的人教我們的那些高端技術,你似乎很了解……你之前學過這些?”

她一頓:“沒有,可能是……天賦什麽的還勉強能應付吧。”

她玩笑似的說道。

涅卡笑了笑。

“我們學那些設備技術已經有半個月了,近日應該會安排人過來訓練我們的身手。”教團的安排,總的來說她還是很滿意的,畢竟她這段時間腿腳不太方便,這半個月倒是給了她養傷的時間。

涅卡想了想:“不知道會派什麽人下來……”

緋槿将最後一口面包咽下:“大概是軍隊裏的人吧。”

“你的意思是很有可能是從中央廳調過來的?”涅卡有些詫異。這段時間,在教團的人以及緋槿的教導下,他總算理清了這裏大致的關系,黑色教團雖說被譽為神職教團,實則隸屬梵蒂岡麾下,是這場世界大戰的最前線部隊。如果指導他們的是梵蒂岡派來的軍官……他們可就緊張了。

他如此一提,緋槿也有些猶豫。

訓練一批偵察隊員,中央廳那些人真的會這樣大費周章嗎?

“我也只是猜測罷了,等人來了就知道了。”她笑了笑。

突然,身邊的人陸陸續續地收起餐盤離開食堂,那陣勢,像是發生了什麽事似的。涅卡抓住一個人詢問:“老兄,這是怎麽了?”

被拉住的那人并不是和他們同一批的偵察隊員,性格還是不錯的,熱絡地跟他們說:“你們還不知道吧,室長剛剛下的命令,KN207批的隊員的武術指導全部由本部的驅魔師來擔任,十個小隊,分別由十名驅魔師進行指導,接到任命的十位驅魔師大人現在已經到練習層位了!你們也瞧瞧去吧,據說第四小隊那邊的情況挺慘的呢,居然是那位進行指導!……”

“哎哎哎哪位啊!……”

他也趕着去湊熱鬧,沒說完話就跟着同伴走了。

涅卡回過頭:“小槿,咱們也去看看?”

緋槿起身,将餐盤收拾了:“我們走。”

說實在的,她心裏也是挺好奇那人說的,這回教團竟然會安排驅魔師進行武術指導,不知道是何用意。而分給第四小隊的驅魔師,看那人的反應,恐怕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他們收拾好餐盤已經比其他人要慢了些,等到練習層的時候,那兒已經聚集了一大波人。涅卡拉着緋槿穿梭在人群中,緋槿仔細留意了各小隊的指導驅魔師,她曾在這兒待過,這裏的驅魔師也是見過一些的,這十名驅魔師中也有熟悉的面孔,比如斯曼·達克,艾利克斯,再比如,李娜麗。

越過熙熙攘攘的人群看到站在第七小隊中間的那個高挑秀氣的女孩時,緋槿的心口像是被人狠狠地揪了一下,那個對所有人都很溫柔的女孩子,她一笑起來,比星光還要燦爛,令現在的她無地自容。她站在離那個女孩不遠不近距離的地方,她覺得她與李娜麗,就像光與影,李娜麗可以生活在哥哥的庇護下,而她只能在最陰暗的角落,抱着她最後一絲希冀,像是個不能被人看到的影子,甚至連自己真實的名字都不能告訴任何人。

李娜麗·李,與其說她讨厭她,倒不如說她在羨慕她,能真誠待人,能獲得真誠,能留在別人心裏,這樣的人,她羨慕得心都在疼。

“小槿……”涅卡注意到她走了神,捏了捏她的手心。

她回過神:“我們去看看第四小隊那邊。”

還沒走到那塊地方,已經聽到了一聲又一聲的……慘叫?!

“啊!”

“哎呦喂!——”

“媽媽呀我的腰!”

“別別別!我投降我投降!……啊啊啊啊——”

……

涅卡心頭一寒:“這是……”

緋槿也弄不懂了,其他隊伍都風平浪靜,有說有笑,怎麽到了他們這邊就是一陣鬼哭狼嚎的?來指導的驅魔師這麽可怕?該不會是個兇神惡煞的魔鬼般的人物吧?

他們湊上前,可看熱鬧的人實在太多,任憑涅卡擠得氣兒都要喘不上來了,還是沒能看到人群中間發生的一切。

緋槿見擠不進去,便拉了拉身邊一個大塊頭雷米:“雷米桑,請問發生了什麽?”

雷米低頭看了看這個看起來瘦瘦小小的丫頭,咧嘴一笑:“緋槿啊,裏面正打得歡呢!”

“不是說來了個驅魔師?”

“就是那個新來的驅魔師,看起來也就……也就……對對對,也就涅卡這個年紀,才五分鐘,已經放倒了咱們這兩百多號人了!大氣都沒喘一口!”雷米啧啧稱奇,“那小子看起來确實清瘦得很,說話又沖,起初是一兩個人不服氣,後來就變成這樣了。我長這麽大,還是頭一次看到這麽厲害的小子!”

聽了他的描述,緋槿大概知道發生了什麽事了,不過她現在更好奇雷米所說的這個人是誰了。

“雷米桑,那個驅魔師性格不太好?”涅卡插嘴道。

“豈止是‘不太好’,那根本是拽得用鼻孔看人的!好多兄弟都被他的态度氣得不輕呢!”雷米道。

“哦?”緋槿皺眉。

又能打,脾氣還不好的驅魔師……就在她努力回想教團中與之匹配的人物時,雷米突然說:“看起來緋槿對這個驅魔師很好奇啊,來,到我肩膀上來,我駝你上來看看!”

雷米是個豪爽熱情的人,還不等緋槿客氣幾句就不由分說地把她拉到了肩膀上。

緋槿吓了一跳,不過既然有人願意讓自己看一眼,她也确實好奇,也就不客氣了。

雷米塊頭大,騎在他肩頭,緋槿可以清楚地看到場地中的一切,果真如雷米說的那樣,場上已經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堆人了,那給揍得那叫一個慘,緋槿總算親眼體會到什麽叫“揍得你爹媽都認不出你來”是個什麽樣子了。

場子裏站着一個少年,十七八歲的年紀,藏藍的訓練服外套着一件松松垮垮的蒼青色外套,墨色的長發用雪白的緞帶高傲地束成齊肩的馬尾,一雙丹鳳眼銳利如鷹目,如果他此刻沒有一拳打飛名偵查隊員的話,他絕對是個可以令人賞心悅目的美少年。

說實話,她從來沒見過一個人揍人的動作可以這麽幹脆利落的,一點多餘花哨的動作都沒有,他明明沒有帶任何武器,在場的人車輪戰一般湧上去,又跟下餃子似的給扇回來,簡直令人嘆為觀止!

再仔細看了看那個驅魔師的臉,緋槿愈發地覺得不對勁了!這這這……這個人不就是那時候雪地裏的那人嗎!?

你可以選擇爬回去。

那時候他冷漠的眼神饒是她都覺得背脊發涼,雖然他最後還是背着她回到黑色教團,但她看得出,他絕對不是因為憐憫,他絕對只是覺得她爬得有礙觀瞻!

看着她僵掉的表情,涅卡不禁茫然:“緋槿,你看到什麽了?”

緋槿顯然還沒緩過神來,戳了戳雷米:“雷米桑,他就是上頭派給我們第四小隊的指導員?”

“對啊!”雷米顯然不明白她什麽想法,“看來咱們以後有苦頭吃了。”

“你知道他叫什麽名字嗎?”

雷米想了想,他光顧着看打鬥,想起這個驅魔師的名字還是費了些時間的:“……我記得好像叫……神田來着。”

緋槿一愣。

她從前的确是沒有見過這個驅魔師的,不過“神田”這個名字卻不是第一次聽到。兩年前,她還是艾熙的時候就聽說教團裏有位以一當百的驅魔師,名叫神田,看過他的戰鬥記錄的都說此人的戰鬥力強得有些危險,那時候她的宿舍就在他住的房間的對面,可奇怪的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他的房門永遠緊閉,永遠不會傳出任何動靜,也沒有人敢擅自靠近,她也同樣被叮囑過不要随便靠近那扇門。雖然好奇,但她也不是個不要命的,這樣兇煞如修羅的人,她這又不會打又不耐打的,還是繞着走為妙。

她一度以為“神田”起碼是個肌肉健碩的魁梧壯漢,就跟雷米這體格差不多,往那一站就能唬住一大班人,不曾想到今天真見到了,居然是個精瘦修長的少年!?

雷米将她放下來:“這小子這麽能打,偏偏這臉還好看,你看沒看到,剛才好多人這拳頭都是沖他臉打的……”

緋槿:“……”

第四小隊這邊打了十五分鐘後,前仆後繼的人就撐不住了,看熱鬧的人也逐漸散開。這麽懸殊的戰鬥力,吊着打還不夠人家熱身,單方面虐殺的戰鬥架勢實在沒什麽看頭了。

第四小隊裏還是有聰明人,沒有跟着沖上去挨揍的,比如緋槿和涅卡,還有雷米。

他們看着地上倒得像多米諾骨牌似的直哼唧的隊員,深表同情。

緋槿看了神田一眼,眼睛一眯。

得,這是先來了個下馬威啊。

☆、有能力的人才有資格用鼻孔看人(下)

“神田!”李娜麗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趕緊過來查看,“你怎麽第一天就把人都打成這樣了,快把醫療班喊來!神田,護士長又該念你了!”

“嘁。”神田不以為然地別開臉,這一轉頭,就看到了緋槿。

她站在雷米和涅卡旁邊,瘦弱的像根竹竿,他估摸着自己一只手就能把她那火柴棍似的的胳膊擰折了,這種弱不禁風的小丫頭跑黑色教團來送死嗎!?

順着他的視線,李娜麗也注意到了緋槿,她的臉和兩年前在巴黎去世的艾熙很像,該怎麽形容才好呢,不是容貌上的相似,而是一種感覺,她給她的感覺和艾熙像得不得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因為心裏對那個死去的艾熙感到愧疚,等她回過神來已經走到緋槿面前,詢問的聲音都在發抖:“你是KN207的隊員?……”

緋槿看着她,沉默了半響:“是。”

“你叫什麽名字?”

“緋槿·伊諾裏。”她看着她的眼睛,或許是覺得她眼底的光亮太炫目,緋槿最終還是別開了視線。

神田也走了過來,他似乎已經想不起她是誰,然而他開口的第一句話卻令緋槿目瞪口呆。

他微微揚起下巴,眼神盡是不屑:“你,哪來的回哪去,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緋槿有些發愣,他這意思是要趕走她?這人多半有病吧!

“憑什麽。”或許是覺得面前這個少年實在是拽得令人想抽他,緋槿第一次迎頭跟人叫板。

神田的臉上明明白白地寫着懷疑:“像你這種人,來這裏做什麽,到前線喂惡魔嗎?火柴棍,幾次訓練就能要了你的命!”

“你!……”有人說緋槿,涅卡是第一個不同意的,然而他剛邁出一步就被緋槿攔住了。

緋槿心裏也有氣,但她很清楚,在這動起手來,他們三個人加起來,在他面前估計都撐不過一分鐘的。

女子動口不動手,她沒必要自讨苦吃。

“你怎麽就能确定我就派不上用場?你憑什麽現在就否定我的價值?,我站在這裏,是因為我通過了教團的考試,我已經是這裏的偵查隊隊員,你不是室長,你沒有權利讓我離開。”她說。

敢和神田叫板的可不多見,這下連李娜麗都對這個叫緋槿的女孩刮目相看,就沖她這勇氣,就和當年的艾熙指導員有些相像之處。

神田似乎也沒想到這個看起來跟玻璃似的一捏就碎的少女會這樣理直氣壯地回嘴,不過他很快就收回了那一點點的驚訝,這樣的女子他不是沒見過,滿腔熱血,自以為是,沖上戰場……沒有一個能回得來。這樣血淋淋的例子實在太多,以至于他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是個什麽結局。

這只渾身帶刺的小野貓不會有任何例外。

戰争,就是如此殘酷的東西,它是禁忌,死亡的禁忌。

眼看着周圍看熱鬧的人漸漸圍了上來,神田也懶得和她争辯什麽,撂下一句話:“半年的訓練期,明年這個時候,如果你還活着站在我面前,我就承認你所謂的‘價值’。”

他扭頭就走。

緋槿站在原地,心裏氣,卻又不能在這炸毛。李娜麗上前安慰她:“緋槿,你不要介意,神田他……性格不太好相處,你慢慢就會習慣了。”

他豈止是“不太好相處啊”!這殺氣騰騰的樣子,剛才真擔心他會把小槿給吞了!涅卡暗暗腹诽。

緋槿平複了一下自己,又恢複了平時的樣子,對涅卡道:“涅卡,我有些累,先回房間了。”

她轉身離開了練習層。

李娜麗站在原地,有些尴尬地問涅卡:“緋槿是不是……不太喜歡我?”

“額……啊?”涅卡看着眼前這個紮着雙馬尾的少女驅魔師,茫然道,“小槿就是這麽個性格,可能有些認生吧,看起來不太熱情,不過如果有人真心實意地對她好,她也會十倍百倍地回應,這丫頭就是嘴硬心軟的,驅魔師小姐不要介意。”

聞言,李娜麗彎了彎嘴角:“那就好,緋槿讓我想起了一位故人,我想和她成為朋友呢,如果被她讨厭了,我還在想怎麽辦才好。你這麽一說,我就放心了,謝謝你。”

涅卡的臉紅了紅:“不客氣不客氣!……”

……

緋槿在教團裏走了一圈便回房間了,她的房間恰好在之前艾熙住的那一間的正樓下,從她房間門口,恰好還是可以看到神田的房門,這一點本來她還沒注意到,只是她回到房間門口時剛好看到樓上神田也要回房間,從前半大年都遇不上一次的人,現在轉眼就碰到了,緋槿也不知自己現在應該作何感想了。

樓上的人似乎用眼角看了她一眼——盡管只是眼角掃過,她還是清楚地感受到他眼中的鄙夷。

他到底是有多看不起她啊!緋槿心中十分憤懑,難道自己崴了一回腳就成了他眼中的“弱不禁風”?

她實在是覺得心裏憋屈,此時此刻又沒有能力去反駁,有氣沒地兒撒的緋槿同學終于完成了生平第一次的“摔門”。

黑色教團共有一百零九層而露出地表的只有三十層,剩下的七十九層全部深埋于地下,在教團地下水路下,有一層牢房,雖說教團這樣的地方不太适合關犯人,但是總還是避免不了有些違反紀律之人的出現,于是便建造了這一層。這一層在地下水路之下,本就濕氣很重,入夜後就更是寒冷。這裏一般不會關押什麽重要犯人,守衛一向不嚴,這種寒冷的冬天,倫敦又下起了雪,守衛早就回房間歇着去了,以至于此刻有人拿着一個燭臺走了進來,也沒有人攔着。

這兒的寒氣直往骨頭裏鑽,呵出的熱氣都化成了白霧,一步一步走下臺階的少女的眼睛卻亮的令人害怕,冷得令人驚心。

她原本不想去打聽,但現實就是不許她逃避,那個人的消息還是傳到了她耳朵裏——教團的地下牢房中,這兩年一直關押着一個驅魔師,那個驅魔師得罪了梵蒂岡的格陵蕾家族,才落得這麽個下場。

她想,她已經猜到那個驅魔師的名字了。

她,月見初瞳,永遠不可能忘記的名字。

所以,她今夜神使鬼差般,還是走進了這裏。

這兒真的很冷,可是,她的心更冷,兩年了,她的心早已冷得沒了知覺。

她的腦海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那一天的一切,那些穿膛而過的子彈和他飛奔而去的背影。她所有的寄望變成了絕望,伴随着死亡一寸一寸地往她骨頭裏鑽,直到奪走了她最後一次熾熱的心跳……

她活着,卻也已經死了,呵,多麽矛盾的存在,她在他心中,究竟算什麽!月見初瞳這個人在他心中究竟是個什麽!

她忘不了,心灰意冷了,卻還是忘不了。

她舉着燭臺一步步走進牢房最深處,隔着透明的玻璃,她見到了闊別兩年的那個人。

朝陽一般紅色的發,黑色的眼罩,略顯憔悴的臉色,還有下巴上青色的胡渣……她就站在門前靜靜的望着他。

她恨他嗎,與其說恨,倒不如說她不甘心吧。

拉比注意到有人來了,本以為是李娜麗,一擡頭卻看到另一張臉——他從未見過,卻莫名有一瞬間湧起熟悉的臉。

“艾……熙……?”他朝她走了過來。

燭火照亮她的容顏——緋槿的容顏。

拉比收起了起初的激動,嘆了口氣:“對不起,我認錯人了……”

艾熙·格陵蕾已經死了,他不是最清楚的嗎,為什麽事到如今還會認錯……他暗自苦笑。

盡管感覺很像,但緋槿和初瞳的容貌還是有很大區別的,尤其是與初瞳恰好相反的發色與眼瞳的顏色,所以直到現在,李娜麗也只是覺得她與之前的艾熙·格陵蕾給人的感覺有些相像罷了。

但是現在,在他面前,她覺得并沒有什麽好隐瞞的。

“為什麽抛下她?”她問。

“……什麽?”拉比顯然還沒沒明白過來她在問什麽。

她一字一頓道:“兩年前的巴黎聖誕節,你為什麽要抛棄艾熙·格陵蕾。”

拉比一怔:“你是……”

“我的名字叫緋槿,艾熙,是我姐姐的名字,不,她還有另一個名字,初瞳……你恐怕早就不記得她了。”她冷冷地笑。

初瞳……初瞳?不知為何,聽到這個名字,他的心口便會沒來由地一疼,猶如細密的牛毛針,紮得他心如刀絞。然而,偏偏他怎麽也想不起這個人是誰。

“你知道她有多信任你嗎,直到死她都相信着你會回來救她,可是你為什麽在那時松開了她的手,你為什麽連頭都不回!你不是答應了她,會用生命保護她,這就是你用生命保護的結果嗎!?”她已經分不清這些問題是為誰而問,她已經是緋槿了,她是在為曾經活過的月見初瞳不甘心,這些問題她埋在心裏已經兩年,不是為了什麽公道人心,她只是任性地想知道,他有沒有哪怕一秒是後悔的。

拉比看着她的眼睛,那雙金色的眼瞳在黑暗中亮得刺痛人心:“對不起,你姐姐……艾熙的死,是我對不起她,沒能遵守約定,保護好她,可是初瞳這個名字,我确實是第一次聽到。”

“怎麽可能?!”緋槿難以置信地盯着他,“你真的一點都想不起來?”

他無奈地點點頭:“我繼承Bookman之後,從前的記憶就被老爺子消除了,如果我們從前是認識的……算了,已經沒用了。”

緋槿看着他,許久沒有說話,漆黑的牢房裏,點着一盞油燈,豆粒一般,忽明忽暗。沉默了許久,她轉過身,拿着燭臺,一如走進來的時候,一步一步離開了這一層,她的聲音遙遠而缥缈地傳來,帶着一絲一似有若無的無力的嘆息:“朱尼亞,你真的忘記太多事情了……”

作者有話要說: 緋槿和拉比總算重逢了,劇情需要,阿茗确實小虐了一把拉比君,希望拉比君的迷妹們不要朝我丢刀子啊哈哈哈【默默頂起了保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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