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回過頭來:“沒問題沒問題
們就像是聖潔的相反面,是聖潔的敵人的同時,也是聖潔唯一的克星。這是她在格陵蕾家族的時候研究得出的結論,還沒有來得及公布出來,所以目前教團上下恐怕沒有人知道諾亞能夠破壞聖潔!
這樣看來,諾亞的目的難道是……
“糟了!”緋槿心中的不安越來越強烈,掙紮着要下床去向考姆伊彙報自己的猜測。
護士趕緊把她攔下來,她傷成這樣,哪裏能亂跑?
恰好拉比過來看她,一進門就看到護士攔着她的場景,有些莫名其妙。
緋槿顧不上解釋了,對他喊道:“拉比,你快去找室長!諾亞的目的是伊艾卡元帥身上的聖潔!”
……
拉比趕到指揮室向考姆伊複述了緋槿的話,Bookman也同意了她的說法,一顆心還緊緊揪着的考姆伊立刻陷入了新的沉重中,緋槿的話雖然沒有給出根據,但是Bookman是不會亂說的,于是他立刻追加了命令,前去救援的驅魔師在與伊艾卡元帥一同對付諾亞的同時盡力保住元帥身上的聖潔,萬不得已時,哪怕只能保住一枚聖潔也好。
整個黑色教團因為這道命令陷入了凝重的氛圍中,衆人都提着一顆心等待着消息傳來。
元帥與聖潔,能保得住嗎?
衆人在祈禱和緊張中度過了近三個小時,指揮室的電話終于響了起來。
考姆伊焦急地拿起電話:“喂,李娜麗,情況……元帥他!……是嗎,我知道了,請你們守在那裏,我會盡快趕過去。”
他挂斷了電話,臉色發白。
“室長……”喬尼看着他的臉色,猜想事情恐怕要不好了。
“元帥重傷,聖潔全部被毀,我要立刻趕過去,利巴班長,這裏就先交給你了。”考姆伊起身,神色凝重。
“是!”利巴道。
接下來,本部所有人都接到了全團戒嚴的指令。
正在病房中的緋槿聽到這個命令後,收緊了拳頭。
還是……沒能趕上嗎……
這個世界,究竟會變成什麽樣呢?
☆、師父行蹤不明,徒弟們仍需努力
“什麽叫做‘行蹤不明’,室長你能說清楚點嗎?”緋槿看着考姆伊,眉頭都在抽搐。
考姆伊略顯尴尬:“就是字面意思嘛。提耶多魯元帥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差不多也有個一星期沒定期彙報了,這一個個的難道是跟庫洛斯元帥學的嗎?……”
跟庫洛斯那家夥學的?這種緊急狀況下,師父是不是存心給他們添堵啊!?
自從幾天前伊艾卡元帥遇襲後,就被連夜送回教團療養,她去看過那位元帥的情況,年紀大,又不知道受了什麽刺激,現在整個人處于神志不清狀态,聖潔也沒了,渾身都是傷,形同廢人。這可是五位元帥中資歷最老的一位啊,諾亞到底對他做了什麽把他變成這副慘不忍睹的樣子!
當天,考姆伊便對在團所有驅魔師下達了一項無限期任務,所有驅魔師和偵察部隊被分為四個隊伍,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把在外的四位元帥召回,以免伊艾卡元帥的慘劇再次上演,無論是教團還是中央廳那邊都不允許再出現這種毫無意義的犧牲。
神田等人前幾天就已經出發尋找四位元帥了,涅卡等人也跟随各自的部隊前往世界各地尋找元帥,她還沒有從槍傷中恢複過來,盡管醫療班已經用上了最好的藥物和儀器,她畢竟不是鐵打的,怎麽說都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執行任務。
這兩天她看自己已經能下床走動了,思量着現在也不是能安心養病的時機,于是就來找考姆伊打聽神田他們的下落。
考姆伊根據這兩天迪夏他們的定期彙報,告訴她他們現在的大致位置在德國境內,正準備彙合,她可以直接過去找他們。
“順便”告知她,提耶多魯元帥目前行蹤不明的消息。
好吧,雖然還稱不上很熟,但是這大半年下來,她能這麽快掌握白駒的使用方法,提升同步率,确實受到提耶多魯元帥的指導。而且這個師父雖然經常不在教團,但是隔三差五地她時常會突然收到他從世界各地寄回來的包裹,盡管包裹上總是寫着“給提耶多魯元帥的寶貝女兒般的徒弟”之類令她十分羞恥的字眼,但那些東西她确實是收到了。
迪夏和馬利常拿這包裹的事和她開玩笑,說師父有了女兒就天天嘚瑟雲雲,弄得她很是不好意思。
諾亞一族現在瞄上了元帥,等于她的師父說不定什麽時候會像伊艾卡元帥一樣遭到襲擊,她無論如何也不會讓這件事發生。
可是現在的問題是,師父到底在哪呢?
“啊,對了,室長,你知道‘Heart’是怎麽回事嗎?”緋槿突然想起昨天去探望伊艾卡元帥的時候,他坐在輪椅上一遍又一遍哼唱的歌,那首歌裏提到了千年公要尋找的“Heart”,這個“Heart”是什麽東西?
“‘Heart’指的是109枚聖潔中最特殊的一枚,它是所有聖潔的心髒,如果千年伯爵先一步找到‘Heart’并毀了它,那麽其餘的聖潔也會失去力量,這個世界就真的沒有反抗之力了。”考姆伊解釋道。
聖潔原來是有心髒的啊……緋槿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件事,以前在中央廳的時候她并不負責研究這一方面,所以也就沒有注意,這樣一來,那個“Heart”也是個不小的麻煩。
“室長,Heart如果和普通的聖潔一樣,我們要怎麽分辨?”
“這個暫時還沒有具體的辦法能分辨出來,但是既然是心髒,肯定和其他聖潔有着不同之處,比如說力量會更加強大。”
“……所以教團着急召回所有元帥,是因為擔心‘Heart’會出現在力量強大的元帥之間?”緋槿從他的話中得出了結論,“不過作為‘Heart’存在的聖潔,真的會那麽容易就被諾亞破壞嗎?”
“嗯,是有一定的道理,也有一種關于‘Heart’傳言,在心髒周圍,存在着一種守護型聖潔……呃,抱歉,我失言了。”考姆伊發覺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覺中向她透露了一些不該透露的信息,立刻住口。
緋槿也猜到後面的話不是她一個普通驅魔師該知道的,這座黑色教團各種意義上隸屬中央廳,其中到底有多少不為人知的黑暗不言而喻,知道得太多的人通常壽命不長。
她起身:“我這就出發,去和他們彙合。”
考姆伊看着她走出指揮室,為自己剛才險些說漏嘴感到懊惱,他怎麽說也是指揮官,這丫頭本事不小,差點被她幾句話繞進去。
緋槿回醫療班換了一次藥,準備出發,卻發現門外有個鬼鬼祟祟的身影在探頭探腦,仔細一瞧竟然是德亞那小鬼。他的聖潔解除了發動後,毛發的顏色都變回了正常狀态,發色微微偏棕紅,從各種方面來看,應該是個混血兒。
“小德亞,你在這這裏做什麽?”一個護士發現了他,從身後拍了他一下,把這孩子吓得一陣慘叫。
緋槿無奈地笑出了聲:“德亞,你沒有出去執行任務嗎?”
“唔……”德亞猶豫了一下,走到她面前來,“赫布拉斯卡說我的同步率還沒有達到可以執行任務的時候,室長讓我留在教團等命令。”
“嗯,你确實小了點。”緋槿贊同地點點頭。
被說“小”的德亞感到自尊心受到了會心一擊,不甘心地要展示自己成熟的一面,不怕死地上前勾住緋槿的下巴,“邪魅”地挑了挑眉:“诶?我可是已經十二歲了喲……”
咣當!
緋槿二話不說先給了這好了傷疤忘了疼的熊孩子一記當頭殺:“十二歲的小鬼就不要做出這種老成的表情,再不學點兒好看我回來怎麽收拾你!”
“嗚嗚嗚……”德亞眼淚汪汪地捂着頭。
護士長在一旁偷笑:“緋槿就像在管教自己的孩子似的,德亞這些天一直很擔心你呢,今天也是聽說你要走,專門跑過來告別的,是不是,德亞醬?”
她看了德亞一眼。
德亞吸了吸鼻子,甕聲甕氣地說了句“一路順風”。
緋槿也是服了這熊孩子了,算了算了,真是沒辦法。
她站起來,交錯的時候伸手拍了拍他的腦袋:“我出發了。”
……
迪夏指定的彙合地點位于德國邊界地帶的一座小鎮上,一間安靜的餐廳,不是用餐時間的話,這裏的環境悠閑而安靜,簡直不像是出于緊急狀态下的氣氛。
迎客的鈴铛被第八次敲響的時候,迪夏終于等到了神田。
“你遲到了喲,我甜點都吃了三份了。”迪夏一邊把玩着手中的鈴铛球,一邊不怕死地嫌棄着神田。
“在來的路上遇到了麻煩,耽誤了點時間。”神田回了他一記“嫌棄”的眼神,把那張畫着各種怪異圖案的紙張拍在他腦門上,“話說回來還不是因為你畫這種令人費解的東西,你以後還是離畫筆遠一點。”
“哈哈,我怎麽說也是師父的弟子,他老人家畫畫那麽厲害,你怎麽能這樣質疑我,我這叫抽象藝術是藝術……”迪夏一本正經地為自己辯解。
掃了一眼紙上和兒童畫沒多大區別的“地圖”,神田額頭上的青筋止不住地蹦跶起來,對于他這種誇起自己來臉都不帶紅一下的行為人們通常簡潔地稱之為“不要臉”。
“馬力呢?”
“他好像在瑞士打聽師父的下落,暫時不和我們彙合了。”迪夏說,“啊對了,教團之前來了聯絡,小槿正在來和我們彙合的路上。”
“她傷好了?”神田問。
“不知道……不過考姆伊既然同意她出任務,至少應該是能參戰了吧。”迪夏嘆了口氣,“咱們這個小師妹啊,太獨立,太冷靜了,師父常說這樣下去我們幾個師兄師父會感到寂寞的……”
“不要随便把我算上。”神田毫不客氣地給了他一盆冷水。
“诶,你怎麽這麽冷淡啊,小槿最初還是你訓練出來的吧,她現在都能獨當一面了,你難道沒什麽感想嗎?”
“沒有。”他毫不猶豫。
什麽感想?吾家師妹初長成?他要麽腦子不正常了。
“也是。”迪夏看他也不像這種人,“不過……我聽說你可是在小槿病床邊緊張地守了一夜啊?”
神田的眉心跳了一下,這人添油加醋還沒完了是吧!
“只有四個小時。”
“啊咧——我也就聽說,你還真守了啊!”迪夏一副“你吓到我了”的表情,讓神田直接拍玻璃窗上了。
“你可以閉嘴了,否則我讓你永遠閉嘴。”神田的臉跟黑雲罩頂似的,迪夏毫不懷疑自己再多說一句,拔刀相向這種事保不齊這混蛋真能做出來啊!
“咳,小槿說她在前面那座鐘樓下面等我們。”迪夏繞了半天總算說到了重點。
“那走吧。”神田站起來。
“那啥,我先走一步!你幫忙把三份甜點的賬結一下哈!”迪夏溜得比什麽時候都快,鈴铛響了一聲人就沒影了。
看着一臉笑容地向他伸手要錢的老板,神田覺得自己剛才那腳真是踹輕了。
他們到達約定的鐘樓下時,緋槿已經到了,天氣漸冷後,團服外面就加了一件外套,她本來就身材瘦小,被大衣外套這麽一裹,更顯得她小,紅色的圍巾幾乎遮住了她半張臉,留出那雙金色的眼睛一眨一眨地在人群中張望,呵出一團團白色霧氣,氲濕了長得有些過分的睫毛。
遠遠看到好像突然間瞧着柔弱又可愛的小師妹,迪夏不由得一陣感動啊,想着或許可以看到她吃驚慌張的表情一定會很有趣,于是腦子一熱沖了上去。
結果,結結實實地挨了一招過肩摔。
“呃……迪夏你幹嘛突然襲擊我?”緋槿一臉茫然地看着四仰八叉的迪夏·巴利。
迪夏表示,自己以後絕不會再認為師妹是一種溫柔治愈系的生物了。
神田則表示,活該。
☆、轉眼又一年
迪夏打聽到的消息是師父曾在法國梅斯出現過,于是他們三人跟着這點線索一路追到從梅斯,等他們到了梅斯,一打聽才知道提耶多魯已經啓程前往奧爾良了,他們坐火車抵達奧爾良後,有和提耶多魯錯過,幾經周折才打聽到他要去巴黎的消息。
他們的師父是個愛到處跑的畫家,每經過一個地方都會留下一幅畫,但是緋槿覺得,這老爺子畫一幅畫就走的習慣給他們造成了不小的麻煩。
無奈之下,他們只能買好去巴黎的車票,繼續追着師父跑。
再一次回到巴黎,緋槿還真有點“近鄉情怯”的感覺,誠然她的故鄉并不在法國,但是她和涅卡曾經在這裏生活了兩年,瑞文街的酸甜苦辣她嘗了個遍,也學會了如何拼了命地活下去。
而且,她曾經在這裏死過一次。
巴黎市中心的大街小巷開始裝扮聖誕樹,準備禮物,街上一片熱鬧,她恍然想起,又是一年聖誕節了。
“小槿,我記得你好像就是在巴黎報名加入黑色教團的吧?”迪夏看向她。
“嗯,是在這。”
“你當初怎麽會想到要進入教團的,不會是因為‘拯救世界’這樣微妙的理由吧?”
“那倒不是。”緋槿陷入了回憶,“那個時候巴黎正鼠疫蔓延,我和涅卡從第二天就要被燒掉的街區逃出來,如果不加入教團,我想剩下的選擇只有死了。”
為了生存而做出的選擇,她想應該沒有人會覺得不妥。
“你是法國人?”神田冷不丁多問一句。
“……不是,我只是在這裏生活過一段時間。”緋槿道。
“你還記得你的故鄉在哪嗎?你的家人呢?”迪夏也有點好奇了。
“我忘記了。”緋槿淡淡地一筆帶過。
一個謊言往往要用無數個謊言來圓,所以說“忘記了”會是一種便利而狡猾的回答。
天色漸晚,他們在巴黎城四處打聽提耶多魯的下落,好不容易有了點頭緒,但是他們找到那家提耶多魯曾經住過的旅舍時卻被告知人已經離開了。
“又來遲一步啊……”迪夏簡直要哭了。
“那人有說他接下來要去哪裏嗎?”緋槿只能寄希望于師父走之前能給他們留下點線索。
“這個啊,讓我想想……”旅舍老板仔細回想了一下,“那個人似乎提到了巴塞羅那這個地方。”
“西班牙?”神田皺眉,這老頭子可真會跑。
“怎麽辦,我們要趕去西班牙嗎?”
“先通知馬力吧,他應該還在瑞士。”
他們離開了那間旅社,去車站查了列車班次,巴黎直通巴塞羅那的火車三天才有一班,今天恰好是這趟火車經過的日子,可惜他們錯過了。但是明早有一班開往西班牙赫羅納的列車,赫羅納距離港口城市巴塞羅那不遠,可以從那裏趕去巴塞羅那。
他們用格雷姆通知了馬力,而他們今夜不得不留在巴黎過夜。
正在舉行聖誕嘉年華的巴黎熱鬧非凡,從鼠疫中逐漸恢複過來的巴黎處處充滿了歡聲笑語,光鮮亮麗的表象和聖誕樹上的彩燈交錯在一起,顯得有些華而不實。
“真不敢相信,明明世界各地都在打仗,這裏倒是一點緊張感都沒。”迪夏噘着嘴,對這種看似安逸,實則糜爛的生活嗤之以鼻。
“這裏好歹是法國國都,不管怎麽樣,表面功夫總是要做好的。”緋槿指了指一條黑暗的巷子裏抱着破布蜷縮着的幾個孩子,“你們看,這個世界,總是有人生活在沒有光亮的地方。”
那幾個孩子衣着單薄,很難想象這麽冷的聖誕節,他們要怎麽度過這漫長的一夜。
緋槿的目光漸漸深邃起來。
迪夏想上前關心一下那幾個孩子,沒想到他才喊了他們一身,那些孩子就一臉恐慌地跑走了。
“喂!……”迪夏挫敗不已,“我只是想問問他們是不是餓了,他們怎麽跑得這麽快啊。”
緋槿無奈地對他搖搖頭:“那些孩子都是在貧民窟裏長大的,本來就比一般人警覺,你這樣跑過去,他們當然會害怕。而且,你想關心一下他們,這的确是你的好心,可是然後呢?你有沒有想過,在一個貧民窟裏一天會有多少孩子死去,你讓他們多活一晚,也許他們會在明天凍死在某個又髒又臭的小巷裏無人問津,生命這種東西,可是很脆弱的。”
她靜靜地說着,絲毫沒覺得自己的話會給面前這兩個少年帶來什麽感覺。
“小槿,你好像對這些孩子的未來很悲觀啊。”迪夏疑惑地看着她。
緋槿頓了一下,對他說:“如果你真的想給他們點吃的,就買了放在巷子口,你走遠了,他們會回來拿的。”
迪夏按她說的,買了點面包和肉餅,包好了放在巷子口:“小槿,他們真的會回來拿嗎?”
“嗯,會的。”緋槿俯身把一包東西放在那些吃的旁邊。
“這是什麽?”神田打開看了一眼,發現裏面裝的竟然是一些不同種類的西藥。想起她剛才去了醫院一趟,終于知道她是去做什麽的了。
“那些孩子都是沒有錢看病的,這麽冷的天氣,如果病了,死亡的幾率會很大。”緋槿平靜地解釋,眼中有一閃而逝的悲傷,剛好被神田看在眼裏。
這家夥,實際上恐怕比迪夏更加在意那些孩子吧。
聖誕節的熱鬧是在前半夜,後半夜家都回到各自家裏和家人一起過節,吃着聖誕樹幹蛋糕,喝着葡萄酒,做完禱告後,一家人坐在聖誕樹下拆禮物,直到溫暖的燭火快要燃盡,終于進入夢鄉。
街上的燈一個接一個地熄滅,整座巴黎慢慢陷入寂靜中,街上的巡警也都偷起了懶,悄悄回到家裏或是和朋友相聚酒館,慶祝聖誕節,以至于一片空曠的大街上,只剩下一個削瘦的少女提着一盞馬燈在行走。
穿過這條街道,再轉幾個小巷,是一條人跡鮮至的近路,路的盡頭,是一片荒蕪的廢墟。與剛才的地區比起來,這裏真的是很荒涼,就連溫度都好像冷了許多。
這裏,已經很久沒有人踏足。
這裏,曾經被稱為巴黎最黑暗的角落,瑞文街。
什麽“最黑暗的角落”啊,最黑暗的地方,難道不應該是那些根本不管他們死活的人心嗎?這個世界,真的是無藥可救了……
一年前,她和涅卡逃出這裏後,整條瑞文街被警察一把火燒成了廢墟,他們曾經相依為命的痕跡,也随着那場火徹底消失了。
那火焰,和月見家的慘禍如出一轍,就像無法驅逐的魔鬼在她心頭留下不可磨滅的傷疤。
即使只剩下廢墟,她還是憑着記憶找到了他們曾經住過的那間屋子,本來就脆弱的房子被大火燒過,就只剩下半面牆角和一些沒有燒盡的渣滓。
她把馬燈放在石頭上,從口袋裏拿出一支白蠟燭,點燃後立在牆角下,看着那火焰上下蹿跳着,她的心情很複雜。
母親曾說過,祭奠的蠟燭的火焰如果上下跳動,證明彼世的人在對着這邊露出笑容。
小槿,你現在真的在笑嗎?
沒錯,今天是聖誕節,是她的妹妹,月見緋槿的祭日。
她在蠟燭旁邊坐了下來,對着凍僵的手心呵了呵熱氣,自從占用了小槿的身體後,她比從前更加怕冷了,這副身體總是冷得很快,涅卡以前經常擔心她會不會熬不過冬天,不過她倒是平安地熬過了兩年。
“我回來了,小槿。”她注視着火苗,露出一絲笑容來,“今天是聖誕節喲,我記得你從前最喜歡聖誕節了,從來沒開口說過話的你在今天也會露出可愛的笑容呢,姐姐啊,最喜歡小槿笑了……”
冷風吹過廢墟,一片寂靜。
“小槿,已經過去這麽多年了,但是我還是時常會想起那一天,父親,母親,大家都死了,可是我居然會想不起一些細節,姐姐是不是很沒用,連仇人都不知道是誰,你也不在了,這個世界上,只剩下我一個人還記得‘月見’這個姓氏了吧。”她嘆了口氣,“你的聖潔接受我了喲,我時常在想,是不是你的靈魂留在了白駒中,我才沒有被聖潔變成咎落,小槿,你還在我身邊對麽?”
白駒會接受她這件事她也感到很意外,畢竟一枚聖潔會在适合者死後重新接受一個适合者的幾率小到近乎奇跡,而她,竟然成為了驅魔師。
沒有人能回答她,她是知道的,之所以會在這個時候來這裏,不過是因為她割舍不下而已。
“吶,小槿,你還記得我從前教你唱的那首歌嗎?”她抱着自己的膝蓋,把頭枕在膝蓋上凝視着火苗,“我再唱一次給你聽好不好?”
“晴空下,夕晖中,
花朵凋零的時刻,
是否也曾做過溫暖的夢,
灑落在回憶中的繁星,
訴說的話語,又将到來的每一個明天
在迷途中相會,就算是葉子墜落的聲音,
我都将銘記于心……”
她輕輕地哼唱着,就像小時候無數次用這首歌哄小槿入睡的時候,就像無數次母親用這首歌哄她好眠的時候。
這是一首搖籃曲。
“你難道不解釋一下為什麽大半夜要來這裏嗎?”身後突然響起不冷不熱的詢問,她吃驚地回過頭,竟然是神田。
“……你跟蹤我?”她幾乎是立刻得出了結論。
而他默認了。
“跟蹤別人還這麽理直氣壯的表情,服了你了……”她小聲嘀咕。
他看了一眼牆角的蠟燭:“你在祭奠誰?”
“我妹妹,還有死在這裏的幾個孩子。”這句話她可沒騙他。
“他們是在這裏死的?”
“嗯,凍死的,病死的,先天不足沒能活下來的……都有吧。”她道。
“你說你曾經住在巴黎……是在這裏?”他環顧四周,廢墟一片,根本看不出原來是什麽樣的地方。
“這裏曾經是巴黎最大的貧民窟,瑞文街,我在這裏生活過幾年。”緋槿覺得在這件事上沒什麽好隐瞞的,既然他問了,她也不排斥告訴他這裏發生過什麽,“我是流浪到這裏的,被快要餓死的時候被涅卡撿到了,我和他都無依無靠的,他一直照顧我。瑞文街這個地方,都是些快要活不下去的人,為了一口面包,就算是親人都能打得頭破血流,巴黎城裏但凡有點身份的人,就算路過都會繞着走。我三年前的聖誕節生了一場大病,雖然最後僥幸撿回一條命,但也比死了一次好不了多少。
病好了之後,我和涅卡一起在這裏生活,其間收留了幾個孩子,他們都是我們從死神手裏搶回來的,我至今還記得有個叫小安的孩子,一出生腿就有病,被抛棄在雪地裏,我抱着她整整一夜,才終于感覺到她有了一點溫度。那個時候我就感覺,生命真是太脆弱了,貧民窟裏的我們的命,恐怕比家養的狗都不如吧。大家都是想要拼了命地活下去的,可是這個世界上有太多我們無能為力的事了。”
“後來呢?”
“後來啊,事實證明,活下去這種事,果然太奢侈了……”她的笑容蒼白得讓人心疼,“那些孩子一個接一個地死了,我和涅卡救不了他們,就算不斷地去祈禱,挽留不住的最終還是挽留不住,巴黎暴發了鼠疫,瑞文街是感染最嚴重的地方,警察下令燒光這條街,我和涅卡聽說教團來招人,就逃了出來。有時候我覺得自己挺心狠的,留下那麽多回憶的地方,毫不猶豫的被我抛棄了,只是為了活下去而已。”
神田注視着她的眼睛,許久沒有說話。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逃跑了啊……”
從失去小槿的地方,從和小安他們相依為命的地方,和涅卡一起逃走了……
“那又怎麽了?”他的神色沒有任何猶疑,“每個人都會有堅持不下去的時候,逃走只是一種選擇而已,沒什麽值得大驚小怪的。”
就算是他,也有逃走的時候……
腦海中的畫面一閃而過,那張充滿絕望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讓他不由得收緊了拳頭。
“與其沒有意義地懊悔,不如去尋找,總會有支撐你往前,能成為你的避風之處的地方。”
緋槿望着他一怔。
這個人,難不成是在用一種別扭的方式鼓勵她嗎?
天空中緩緩飄下細小的雪來,像落在這片廢墟上的無數光點,竟然一點都感覺不到寒冷。她回過頭,凝視着牆角跳躍的火苗。
吶,小槿,你聽到了嗎,就算是這樣的一個世界,也有人對我說總有一個地方會成為我的避風之處呢,你也這樣認為嗎?
那火苗像是有所感應似的,竟然真的跳動了兩下。
神田自己也沒想到會脫口而出那句話,但是看起來聽的人心情似乎好了一些,他也就不準備多說什麽了。
不過有一件事他是必須要問的。
“剛才那首歌,你是從那裏學的?”
緋槿愣了一下,答道:“是我母親生前教我的搖籃曲,怎麽了?”
“……沒事。”他暗暗嘆了口氣,沒有繼續問下去。
但願是他想多了,畢竟一點也不像。
☆、巴塞羅那之戰與絕望的重擊(上)
肮髒……
“站住!站住!你這個臭丫頭!”身後不斷有氣急敗壞的怒吼聲,追上來的那些人手裏舉着揍人的棍子,正在巷子深處逃竄的女孩在灰色的破鬥篷的包裹下顯得更加瘦小了,腳上的鞋子跑丢了一只,她咬咬牙,幹脆甩掉了另一只鞋子,光着腳拼命跑了起來。
罪惡……
她懷裏緊緊抱着的是幾塊還留有餘溫的面包,身後窮追不舍的人一副今天不抓到她誓不罷休的架勢,讓她不敢松懈,鬥篷下一雙淡金色的眼睛閃動着倔強而堅定的光。
突然,從後面飛來一根木棍,毫不留情地砸中她的背部,這力道分明是下了狠手的,一個小丫頭哪裏吃得消,當時就摔得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最後腦袋還在又厚又硬的牆壁上磕了一下,疼得她差點暈過去。
“臭丫頭!膽子不小,敢來偷面包!果然是瑞文街出身的小雜種!”剛在扔出木棍的人已經到了眼前,一群高大的成年人逼得她無處可躲。
她默默抱緊了懷裏的面包。
得把吃的帶回去才行,小安他們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如果再沒有吃的,那些孩子會餓死的吧。
她緊盯着那些人,想要找出破綻來逃跑。
“臭丫頭你看什麽!偷了東西還敢這麽嚣張!?”那些人怒不可遏地瞪着她。
她眯了眯眼。
絕望……
“呀啊啊啊——”一個少年突然大叫着沖了過來,那幾個人不知是被他突然大叫的樣子吓到了還是怎麽的,竟然愣住了,讓他擠到了女孩面前。少年張開雙臂,像護仔的母雞似的把女孩擋在身後,“你們別欺負她!”
“涅,涅卡?……”緋槿被他驚得整個人呆住了。
“小槿你別怕,我來救你了!”涅卡壯着膽子大吼道。
“還有同謀啊!正好,連你一起收拾了!給我好好教訓這兩個下賤的小雜種!”那些人氣得撸起袖子圍了上來,對着他們就是一陣拳打腳踢。
涅卡見勢不好趕緊護着緋槿,盡量讓那些拳頭砸在自己身上。
緋槿蜷縮在他懷裏,震驚又害怕,這種無助的感覺她多久沒有嘗過了?被人這樣維護,上一次是在多久以前呢?為了活下去,她豎起了全身的刺,但是此刻被一個少年這樣維護,她卻幾乎要哭出來了。
後來他們是怎麽逃出來的,她已經記不清了,只記得在巴黎的灑滿夕陽的河畔,她用袖子幫涅卡清洗傷口。剛才那些人完全沒把他們當做孩子,根本就是想活活打死他們,她被涅卡保護着,受的傷還好,涅卡可是被那些人揍得鼻青臉腫的,光是看着就知道有多疼。
她鼻子一酸,恨恨地嘀咕:“不就是幾塊面包麽,那些不愁吃穿的家夥真夠小氣的……”
她看着自己懷裏被擠得奇形怪狀的面包,要不是那一點自尊心作怪,她真要哭出來的。
“沒事啦,你沒有受傷就好了!”涅卡一副“我皮厚我怕誰”的表情,“怎麽樣,我剛才是不是很帥啊!”
“一點也不。”她壞心眼兒地往他臉上的淤青戳了一下,看着他嗷地跳了起來,她扭過臉不看他。
回想起剛才挨揍的時候,這小子明明就怕得在發抖了吧,還非要擋在前面,真是的……
……
咚。
“嘶——”緋槿揉了揉撞疼的腦門,車窗外的風景在快速倒退。
怎麽夢到那時候的事了?是因為回到巴黎的緣故麽……她嘆了口氣,忽然笑了。
她和神田,迪夏今天早上坐上了前往赫羅納的列車,然而上車前迪夏接到了本部的電話,他要和神田一起到地中海執行任務,他們在下一站就下了車,緋槿則獨自前前往巴塞羅那追蹤師父。
提耶多魯會前往巴塞羅那的消息畢竟是他們從別人口中聽來的,況且那個旅店老板也說過,提耶多魯只是有提到這個地方,說到底他是不是真的會去巴塞羅